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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你的方向又错了。不是实力而是立场,你们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整个‘月之民’,伯爵想要阻止的是这一族与圣洁的联合。这是涅亚告诉我的,具体怎么回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承认涅亚的确利用了这点来攻击诺亚一族。”

  来龙去脉在克洛斯嘴里又换了个前因后果。

  “……涅亚,他究竟要做什么?”

  “他曾经告诉过你的那个理由,就是他真实的目的。”

  ——结束战争,解放人类和诺亚。

  “我不能理解……”辛西娅喃喃自语。这整场战争,包括战争里的每一个人都让她无法理解。克洛斯说了很多,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而他明摆着不会说更多。

  最后,她将话题拉回亚连身上:“马纳,是亚连的养父吧?千年伯爵就是马纳这点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不告诉亚连吗?”

  克洛斯垂下眼,“马纳并不是千年伯爵——至少不完全是。如果你还算喜欢亚连,就不要让他知道这件事。他的路只会越走越难。”

  作者有话要说: 17。7。31修改

  ☆、vol。08神的军团(一)

  艰难的战役尘埃落定,那之后所有人都回到了教团总部。不同于去时的舟车劳顿,一路上还有恶魔和诺亚的追杀相伴相随,这一次他们借助方舟直接从江户转移到总部,走出门就看到了科姆伊迎接的笑容。

  直到此时,驱魔师们才真正从战斗状态中脱离。李娜莉曾说总部是家,科姆伊向他们证明“家”之一字确有其意义所在——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凶险,只要回过头总会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方舟本体也被一并转移到总部,此时就停泊在总部上方,由科研人员进行解析。三十五年前,本着就算杀不死伯爵也要拖他后腿到底的信念,涅亚将方舟锁定在江户,以至于千年伯爵不得不制造新的方舟,间接使“最终之战”开幕的时间大为延后。亚连不仅能够操纵方舟,还能轻易解开连其制造者都束手无策的锁,这绝非区区“有关系”几个字就能简单带过,辛西娅本想从克洛斯嘴里得到更多信息,但那个狡猾的家伙刚走出门就推开旁人绝尘而去,快得让科姆伊甚至来不及说一句“你总算回来了”。

  而他们这些参与江户与方舟战役的驱魔师——除了唯一毫发无损的提耶多鲁元帅——则全都被医疗班“请”进了医疗所。

  世界上有一种敬畏,并不源于权力与暴力。

  “什么叫做小伤?离心脏这么近的地方开了五个洞还敢跟我说不要紧!这么深的洞你知道要长多久吗?你们这些驱魔师总是学不会爱惜自己!”

  被点到名的另外两位驱魔师——米兰达和李娜莉缩进了被子里。

  医疗班的护士长站在病床边,一边怒火冲天地数落着房里的三个驱魔师,一边以极其轻柔的动作为辛西娅处理胸口上的伤。辛西娅光着上身靠在床头软枕上,双眼放空茫然地看着天花板,药棉接触伤口引发的疼痛和护士长比起来反而熟悉到亲切。

  她不是第一次被人骂,这么温馨的责骂却是平生头一遭。这位护士长年龄不小了,如果辛西娅没有沉睡三十五年,现在只怕和她一般年纪,但辛西娅依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位既恼火不已又满心担忧的母亲。

  “护士长,您有孩子吗?”

  护士长上完药之后才回答了辛西娅的问题。她放下镊子与染血的棉布,拿起绷带,让辛西娅抬起手,“病患就是我的孩子,所以你们都要听话。”

  辛西娅听话地举高双手,护士长动作娴熟地裹好绷带,用别针固定住,再一次嘱咐她不要乱动以免伤口开裂。

  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了,辛西娅穿上衣服,另一位护士确认房中的女士们没有任何不妥后才打开门。

  “打扰了。”

  科姆伊过来探望。他先是以室长的身份慰问米兰达与辛西娅,并告诉她们考虑到之前一段时间的作战强度和方舟带来的变数,司令室暂时不会委派任务给任何一个驱魔师,所以她们可以安心养伤。

  护士长听到这番话赞许地点头,下一秒却勃然变色,因为科姆伊话音未落就扔掉了室长的面子,一个箭步扑到李娜莉床边开始鬼哭狼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悼李娜莉那失去的长发。

  “哥哥,别这样,我没有事的。”相较于她的哥哥,李娜莉的声音实在过于渺小。

  科姆伊总是能在精明室长与愚蠢哥哥之间毫无障碍地切换自如。辛西娅毫不掩饰看戏的心态,米兰达在隔壁床偷笑了一下,复又觉得不好意思,立刻用被子掩住脸。

  “吵死了!打扰病人休息的家伙都给我出去!!”

  终于,忍无可忍的护士长打算将科姆伊扫地出门。

  “请等一下。”辛西娅叫住他,穿上鞋快步走过去。护士长站在道旁虎视眈眈。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类管束,但这种经历并不令人生厌。辛西娅保证道:“我有些话想和室长说,只要几分钟。”

  科姆伊站在门外等她,已经恢复了室长应有的姿态。辛西娅反手掩上房门,“室长,我想问两个人。”

  “请。”

  “迪夏·巴里和斯曼·达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迪夏吗?对了,他说你在巴塞罗那救过他。他回博得鲁姆了,解除驱魔师职务之后他向我申请加入探索队,但他说受人之托必须先回家一趟,我就给他放了个长假。至于斯曼……”温和的脸色沉下来,科姆伊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现在斯曼是教团的禁忌,他的一切情报都是机密,我不能告诉你。”

  辛西娅不以为然,“别忘了,我也做了三十五年的‘机密’。斯曼没有死吧?被中央收监了吗?”

  科姆伊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提耶多鲁元帅恰在此时捧着花走进医疗所,本想走向这里,看到科姆伊和辛西娅后他停下脚,向他们挥了挥手,接着转身走进隔壁病房。

  “斯曼的事请不要再提了。这一次又是方舟又是恶魔卵,动静很大,”科姆伊略略弯下腰,轻声说,“中央已经派遣了监察官,很快就会到达总部。毕竟牵扯到诺亚,这几天请你留在病房里,我会让护士长为你办理正式的住院手续”

  “比我伤得更重的人都没有住院,我住进来反而更奇怪吧。”辛西娅低声笑了一下,“何况他们真要找我麻烦,我躲到哪里都没用。谢谢你的提醒。”

  医疗所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科姆伊不再多言。

  身后的门开了,护士长走出来,辛西娅以为她来催促自己回去,护士长却望着科姆伊离去的背影。

  “很久以前,我还是一个实习护士,那时候的医疗所不像现在这么热闹,因为大部分人甚至来不及回来接受救治就已经死了。”

  仿佛响应她的话,隔壁病房的门“嘭”地被踹开,神田风一样冲出去像是在逃命,病房里传出大呼小叫的动静,提耶多鲁元帅探出身抱歉地笑了笑,迅速关上门。

  护士长面色铁青,做了几个深呼吸。

  辛西娅安慰道:“别担心,恶魔杀人很干脆,能活着回来的人本就没什么大碍。”

  “我知道。”护士长闭上眼叹了口气,眼角细密的纹路显出道不尽的沧桑,“伤痛依然存在,这一次不在意的伤也许在下一次战斗就会致命,所以我一直反对驱魔师带伤战斗。说实话这几年好多了,死亡率比以前低了不少。”

  “因为室长换成科姆伊了吧?”

  护士长点点头,“但这样还不够。我希望有一天不会再有人死去。”

  无数人如此祈愿。

  “会有那一天的。”辛西娅低声说。

  科姆伊已经走远了,他走得不快,高大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依然显眼。也许是连日工作积压了疲惫,他的背影有些弯曲,仿佛肩负着千斤重担。

  “守护啊……”

  永远都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词。

  当晚,为了不再给护士长添麻烦,辛西娅安分地在病房里过了一夜,但到了第二天早上,她还是趁护士长没注意偷偷溜出了病房。

  回到宿舍脱掉显眼的病号服,换上备用的团服,走出房门前她看着桌上的相框犹豫了一下,还是收回柜子里。

  诺亚化绝不是好事,哪怕是对于诺亚自身。诺亚们自称是被真神选中的羔羊,先不论真神到底是个什么神,在宗教典故里羔羊代表了献祭,诺亚化也就意味着这只羔羊走上了祭坛。

  她由衷希望缇奇·米克能够平安无事。

  但,还是不要再相见了。

  今日总部里多了许多生面孔,四散在各处,虽然也都穿着制服,肩章袖标等却又和总部的成员有所不同。

  杰利从橱窗之后递过来一袋夹心面包,又往辛西娅手里放了一把奶糖,发现她的目光总在那些外来人员身上打转,便凑近了为她解释他们分别属于哪个分支部,哪些人只是来走个过场,哪些人又会调到总部长驻,明明身为厨师却意外地消息灵通。

  “总部也缺人手,前阵子死了很多人呀。”他伤心地擦了擦眼角。

  这种人多口杂的场所总会成为天然的信息流转中枢。辛西娅别过杰利,将奶糖塞进口袋里,拎着面包走出餐厅。

  得到方舟和恶魔卵让总部几乎沸腾起来,她不想去思考这意味着未来会有多少人更加奋不顾身地投入战斗,现在她只打算去树林里转一转,至少在夜晚之前都不回医疗所,免得李娜莉和米兰达为了不冷落她,而在聊天时拼命寻找让她也能说上几句的话题,这实在是为难她们也为难她。

  下楼的时候碰上了克洛斯,他正从楼上走下来,看见她后立刻转身往回走,假装没有遇到她。

  “克洛斯。”

  冰一样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克洛斯无奈地回过头:“你又想问什么?伤患就该老老实实地躺在医院里。”

  “那些事不适合在这里说,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你放心吧。”辛西娅举起面包,“吃早饭了吗?”

  两人一边走一边分食了这袋面包。

  从这条路前往树林必定会经过墓园,克洛斯和她一起走进墓园里,可想而知这里本就是他的目的地。

  墓园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仿佛与这整个世界都毫无关系。他们走到一座长了青苔的墓碑前,辛西娅拿出杰利给她的奶糖,数了一半递给克洛斯。

  “我听说你有四年多没有回总部了。”

  克洛斯剥开糖,“之前那个是长期任务,而且我讨厌总部。”

  如果科姆伊在这里,听到他的话只怕会当场哭出来。

  “就留你父亲一个人在这里吗?”

  “难不成你还能看到他的灵魂过了几十年依然在这里徘徊不散?”克洛斯把剩下的糖全都逐一剥开,塞进嘴里,留下的糖纸被他细细摊平,然后扎成了一朵彩色的花。他将这朵花放在墓碑前,“祭奠这种事抚慰的只有活人。我不喜欢缅怀过去,偶尔来看看也就差不多了。”

  说完,他转身走开。辛西娅跟上他,“玛利亚也在这里吗?”

  “不,比起墓地她更想待在我身边。”

  “她是你的恋人?”

  克洛斯低笑了一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是在我的生命里停留过的女人。但和你一样,她也很快就离开了。”他抬起手,虚画出几笔导式,没有发动,“她说就算死了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