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丁妈妈抱着月儿,正在给喂牛奶,那呛人的烟雾,把襁褓中的宝宝熏得咳嗽不停,喉咙里发出丝丝的响声,不肯吃那牛奶。
刘春怡身形一拧,悄无声息地转到了丁妈妈身后,轻舒猿臂,慢移鹤腿,把宝宝抢在怀里,丁妈妈还没有反应过来,双手已经抱了个空空如也的神奇,诧异的神情扭曲了一张苍白的脸,一对惊恐的眼睛就像望着一个祸害人间的妖怪,无助且迷茫,根本不是自己曾经亲亲热热如同亲生女儿一般的儿媳妇。
刘春怡抱了羸弱的襁褓中的女儿,转身离去,迎面听得那巫师阴阳怪气的声音,吓得魂飞天外,担心那巫师飞身起来,置自己与死地,在他们眼中,自己就是一个逃离天庭下凡祸害人间的妖怪,不是一个受害的千疮百空的文弱的女子。
“八千块钱到手了吗?还有按照惯例送的礼品,一块儿茶叶也不能少,——”呼噜噜一声响,原来是呓语,鼾声打断了甜蜜的梦语。
刘春怡怦怦急速跳动的心平静下来,闪身逃出了满是巫气的烟雾缭绕的房子,不知道丁妈妈听到了有什么感想。
暖洋洋的中午,巫师带着巫婆拎着丁妈妈赠送的礼品,鼓鼓囊囊揣了丁妈妈送的八千块钱,大摇大摆地走了,丁妈妈蹀躞小步跟在后边送行,依然毕恭毕敬。
“春怡,你也看到了,这个家走到这一步,也没有什么结果了,丁春林就这样,就这样——。”丁妈妈送走了巫师巫婆,来到刘春怡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你也伤心,可是,这个家也不能留你了,丁家也不会怪你,孩子是丁家的孩子,你留下孩子,走吧,你害了春林,不要再祸害丁家其他人了。”
“不,孩子是我的骨肉,我不会留下孩子走的。”刘春怡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随即平静下来,双眼溢满了无奈的泪水,“妈妈,我到哪里去呢,只有你是我的亲人,爸爸也不回来,我们相依为命过日子,把春林和我的骨肉养大成人,那些巫师做的是骗人的把戏,他们就是为了骗您的钱财,妈妈,您可不能上他们的当呀。”
“我不是你的妈妈,你不是丁家的人,你是丁家的仇人,你也别赖着祸害丁家了,丁家再也经不住你来折腾了,好吗?不管你是人是妖,我求求你了。”丁妈妈说的好坚决好委婉,刘春怡的心彻底凉了。
“好的,我走,我走,我带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起走,十冬腊月,我与这孩子一起冻死在这冰天雪地之中算了。”刘春怡抱紧了孩子,嘤嘤哭诉,泪珠如同撒豆子一般四处飞溅,泼洒洒地溅在月儿稚嫩的脸上,溅在嗷嗷待哺的小嘴里,轻轻地吸吮,微笑着闭了眼睛哭出声音来,一定是尝到了那泪水的苦涩不是滋味。
“好吧,也不在这几天,你明白了,好自为止吧。”可亲可敬的丁妈妈,冷若冰霜,好生硬的声音,说完转身出去了。
刘春怡如何也收不住自己的泪水,干脆放声大哭,和婴儿一起哭。丁妈妈豪不理睬,婴儿的牛奶,刘春怡的一日三餐,丁妈妈也不去理睬了,刘春怡知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将要扫地出门的寡妇,还祈求什么待遇呢。
刘春怡仰面望去,发现墙上挂着的是她与丁春林的结婚照,突然发现,今天正是他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结婚一周年纪念日,丁家最亲最可爱的丁妈妈下了驱逐令。
第十四章
“是刘春怡刘处长吗?哦,报告您一个好消息,也许您已经知道了,经开发区联席会议决定,您被提拔荣升为财务处副处长,获得多数与会人员的赞同,刘处长明日到财务处准时报道,我们恭候您的到来。”一个清丽的声音通过听筒传来,如同天方夜谭,但那话语好认真,不像是开玩笑,那声音好熟悉,可是一时懵懂,想不起来是哪一位。电话挂断了,可是刘春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耳际回荡的声音如同做梦一般。自己参加工作才一年多,中间请假无数,自己寸功未立,朝中也没有人,提拔的事怎么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呢,况且是开发区很重要的部门财务部,天上不会无端地掉馅饼的,特别是这灰暗的发霉的岁月,哪里有那么多人间好事。
此刻,正是一夜之间身着缟素成为一个小嫠妇,剜心刺骨痛楚决绝的时候,正是朝夕和睦相处一年多,最亲最爱最慈祥的丁妈妈刚刚下了驱逐令的时候,无计可施,为何处安身愁得憔悴苍老呜呼世态炎凉的时候,接到了提拔重用的电话,一时麻木,不敢信其有,也不敢确认是一个玩笑,谁会在这个时候和自己开玩笑呢。
“春怡妹子,祝贺你,财务处副处长,姐姐以后就仰仗妹妹了,要照顾照顾姐姐呀。”是刘春怡同一科室的周大姐,科室里周大姐为人最老实,与刘春怡关系最好。
“是周大姐吧,我的心情遭透了,别拿我开玩笑了,我怎么会被提拔重用呢?”刘春怡还是担心那自己开玩笑。
“好妹妹,你还没有接到通知吧,我刚刚看了人事提拔任命名单,确实是你刘春怡,原任基建部技术科员,大学文化,拟任财务处副处长,红头文件就在我的手中,这世界假货假人多的是,那红头文件还有假的吗?”刘春怡不会怀疑周大姐,确信这事是真得。
“是刘春怡吧,刘处长你好,我是人力资源部小王,你已经调任财务处工作,拟任副处长,明天上午有一个到任仪式,主任亲自主持,请务必准时参加,是上午八时半——”刘春怡听得热血沸腾,知道人力资源部的通知是可靠的,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怎么会砸到了自己头上,真是祸不单行昨日行,福不双至今日至。
“刘处长,是刘春怡处长吗?我是生活服务部经理张文兵,在生活方面有什么需要我们生活服务部协助做的吗?听说刘处长现在居住在租来的狭窄的旧房子里,是否要一套较好的公寓,如果需要,我们马上给您分配一套。”刘春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处级公寓,是上百平米两室两厅的房子,不是一般人能分到的,心中那个激动,差点脱口念出了阿弥陀佛。
“张经理,如果方便的话,那就安排一套吧。”刘春怡也不含糊,口齿清丽,打起来了官腔,自己已经是财务处副处长,说话要带着处长的口吻。雪中送炭不知是什么滋味,正在为何处安身一筹莫展的时候,居然有上好的房子送上门里,真是老天有眼,哪有不住之理,难道睡马路不成。
“那好吧,就在三层吧,里边配备都是新的,今天搬吗?我给您安排人搬过来好吗?”生活服务部经理张文兵毕恭毕敬,刘春怡有一种老佛爷的感觉,满清大臣对待慈禧老佛爷也不过如此吧。
“这样吧,明天上午我通知你,当然需要你们帮忙了,我先谢谢你们生活服务部了。”刘春怡心中没有底,想明天上午见了开发区主任后,去财务部报道了再说,担心操之过急,惹了一身笑话,徒增伤感。
今天的电话太火爆了,应接不暇,只好怀中抱了月儿一边喂奶一边接电话。刘春怡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处级干部都是两部电话,原以为是装门面,现在看来确实是需要的。
人怎么都这样呀,平日里去上班,任凭自己如何微笑主动打招呼,别人搭理都不待搭理的,即使有几个转动的眼球,那里面也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滋味,男人投来的都是混合了七情六欲的目光,女人多是奇怪的近乎嫉妒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一般。未婚先孕的日子,隆起来的肚子就像出土兵马俑一样惊动世界,简直就是世界第十大奇迹在人们的舌根子上嚼来嚼去,气愤死了都没有人同情。
丁春林死了,一夜之间自己成了寡妇,好像浑身沾满了晦气,别人惟恐避之不及,真得成了尼姑砒霜金线蛇,没有一个同事打个电话来问候,芳芳陪了两天也溜之大吉,玉龙哥哥那无奈伤心的问候,淑美委屈的大声倾诉,公公的杳无音信,最亲的丁妈妈下了驱逐令,要我离开,这一切,想来就心痛,如同活生生的割肉剔骨,疼的浑身颤抖不已。
刘春怡独自思索,突然明白了一个事理,要想活的人模人样,需要地位来支撑,地位是多么可贵啊,什么是扬眉吐气,大概就是这样不受压抑不受鄙夷,处处有人奉承时时有人关怀的日子吧。
田妈妈热心肠,在丁妈妈不在理睬刘春怡的时候,依然问寒问暖,帮助刘春怡照看月儿,田妈妈已经被残酷的现实伤害的没有了棱角,不论发生什么事情,认定一个理儿,人,首先要坚强地活下来。
财务处副处长室,窗明几净,鲜花盛开,服务人员已经整理的有模有样。
刘春怡环视一周,崭新的装设,好不适应,浑身有一种不自在的感觉。一个妩媚的女子走进来,笑容绽放,堰声屏息,丽音轻送:“春怡姐,早上好,我是核算科王丽容,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上午的会议在三楼会议室召开,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刘春怡听得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在走神,脑海闪过一丝快意,像春风拂过肌肤,她就是第一个报告自己提拔喜讯的那个女子,就是这个如同鸟儿婉转清丽的声音,心中好生感激,不由得轻声道谢。
开发区是一个能源基地建设的筹建机构,主任是一位高级政府官员,兼职,大腹便便,讲话鼻音很重,尾音很长。
主任赋予的职责就是把开发区的生死大权玩弄在股掌之间,特别是人事大权财政大权,刘春怡怀疑主任炯炯有神的目光是否认识自己,主任太离谱了,连两句话一个注视也懒得施舍,自己已经是提拔重用的处级干部,是最年轻的处级女干部之一,就自己的容貌在这儿一坐也是非常吸引眼球的,可是,这个自高自大的主任自始自终没有正眼瞧自己一眼,自己怀疑主任知道不知道这个新上任的财务副处长。
开发区的人事干部任命大会结束后,财务处召开了会议,财务处处长是一位老太太,不知是深度近视还是极度远视,架着一副眼睛,多数时间是转动眼睛绕过眼镜看世界,样子奇怪的让人忍俊不禁,刘春怡知道财务处奇怪的老太太,只是没有太多的交往,于是像小学生行注目礼一般,注视着自己的顶头上司。
老处长伏在会议桌上,手里握着文件,目光在眼镜边上跳动,望着副科以上参加会议的干将,郑重宣布,财务处的常务工作由副处长刘春怡主持,刘春怡不相信自己的耳鼓,像是小时候互相说戏文玩开心一般,又像在苦闷无助时满脑子飘飞的幻觉一般的声音,是那样遥远魔幻又是那样近在咫尺清晰可见。
掌声响起来,经久不息,身边的王丽容碰了碰刘春怡,刘春怡站了起来,像是得到了神的帮助,做了即兴发言,字字玑珠,其实,领导发言不论说什么都是得体的,就是下一步工作的目标,谦虚是领导发扬风格,粗鲁是领导工作作风,大话是领导初步设想,吹牛是领导标榜功绩。
刘春怡心中记挂着月儿,月儿临时叫田妈妈照看,三个多小时了,宝宝一定饿坏了。散会后,急急忙忙回家去,连办公室也顾不得回去,直窜下楼去,迎面就是生活服务部经理张文兵,笑呵呵的如同弥勒佛迎上来,就是公寓的事,要刘春怡去过目,有不合心意的地方,要马上改造。
刘春怡知道是顺路的事,张经理好重视,不要弗人心意,看看也好,下午就搬过去吧,和丁妈妈住在租来的房子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扫地出门的垃圾,还有什么留恋的。
张经理紧跟着下了楼,刘春怡正要抬腿急走,被一辆油黑呈亮的车子挡住了,张经理开了车门,作了一个请的手势,依然如同弥勒佛一般笑呵呵,说道:“刘处长,这是给你配的车子,司机小刘也是为您专门选配的。”
刘春怡心中好不适应,心还没有准备好,但不能说什么,按规定处级干部都是有车子的,处级干部都配公寓,至于车子的好坏,公寓的档次,全由身边的这个张经理安排,是好是坏也不得而知了,是第一次享受这个待遇。
公寓,刘春怡吃了一惊,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怀疑国家干部的待遇也太奢侈了吧,干部是人民的公仆,为人民服务是干部的宗旨,看着豪华的公寓,心中不是滋味,这不是侵吞国家财产吗?翻过来一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孤陋寡闻,所有的公寓都是这个标准吧,自己也没有必要自作清高,还是接受国家的标准待遇吧。
刘春怡在张经理的陪同下,转了出来,客厅里,却多了几个人,其中就有核算科的王丽容,心中纳闷,怎么来了这这么多人呢,赶集呀,还是聚众抢劫?
“春怡姐,我们知道你要搬过来住,我们几个是过来帮忙的,我们能为你做点什么呢?”王丽容一个丫头片子模样,却是口齿伶俐,巴结领导周到入微。
刘春怡决定立即搬过来住,可爱的丁妈妈听了巫师的话,铁了心认定自己是祸害,眼看孙女儿留不住了,一并驱逐出去,如同消灭祸国殃民的妖精一般,毫不吝惜。
刘春怡痛心之余,也没有什么留恋的,在王丽容等众人帮助下,离开了丁家租来的房子。别去,应该和可爱的不近人情的丁妈妈打声招呼,丁妈妈一直在自己的屋子里,一张没有什么特色的脊背对着门外,刘春怡小心地说道:“妈妈,我要离开了,您要多保重。”
丁妈妈如同一座沙丘,纹丝不动,一头雪白的头发轻轻地飘起来,丝丝银白,刘春怡泪如泉涌,色彩斑斓的眼球顿时浸泡在横溢的苦水中,就这么几天的时间,丁妈妈青丝化作银丝,容易吗?
田妈妈追了出来,步履蹒跚,舞动手臂,沙哑着嗓子喊道:“闺女,如果外面不好住,就搬回来,好吗?闺女听见了吗?”
顿时,刘春怡的双眼被泪水迷惑了,喉咙里堵得慌,什么也说不出来,田妈妈的日子也不好过,比自己的经历好不了多少,心中酸苦,摸了一兜,囊中空空如也,羞涩不堪,只好伸出了手掌,被身边的王丽容看见了,知道处长的意思,摸了一叠钱,递给了刘春怡。
“田妈妈,拿着,算做房租吧,多多保重——”刘春怡担心泪流满面,急忙转身离去。
远去,依然回首,此刻,刘春怡多么想看一眼丁妈妈的身影,毕竟丁妈妈像亲妈妈一样在自己最伤心无助又生了孩子的时候照顾过自己。
“春怡姐,您应该雇一个保姆来照看可爱的女儿,您的家需要一个勤劳能干的保姆。”王丽容依在刘春怡身边,轻声说道。
“哦,不知有没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不单单是勤劳能干,还要懂事理,有照料孩子的经验。”刘春怡知道,自己的工作不能像以前那样三日打鱼两日晒网混日子了,更不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那样负责开发区财务处的工作,财务处的工作要做得人模人样,用事实证明我刘春怡是有能力的,不会辜负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和重托。
“好的,我表姐在神山市区新开了一家家政服务公司,那里都是经过正规培训的合格的家政服务人员,我给您挑选两个,你面试面试。”王丽容说的好认真。
“好吧,就你给我挑选一个吧,面试也看不出什么来,要通过实践才能检验出来。”
“好的,我这就联系,试试看。”
刘春怡搬进了新居,一切就绪,张经理一干人等陆续散去,王丽容留下来,帮助照看宝宝,同时等待联系过的保姆过来。
随着门铃声,门口站着一个清秀的女孩,看上去只有十###岁,见了刘春怡,忽闪着梦幻般的大眼睛,一口纯正的京腔,微笑着说明来意,环视,发现了王丽容,面有惊疑之色,好像认错了主人似的。
“你就是柳宛儿吧,是我介绍你来的,来这里是做事的,规矩要懂,特别是行为和嘴巴,主人是刘处长,要尽职尽责,待遇按照老规矩,不会亏待你的,听懂了吗?”王丽容声音缓慢郑重,如同太后在颁布懿旨,刘春怡没有明白过来,心中不自然,面对一个天真烂漫的姑娘,有必要这样吗?
“是,谨遵姐姐教诲,一定报答姐姐的栽培之恩。”宛儿姑娘言罢,低头垂手站立一边,那样子十足一个丫鬟脚色,刘春怡看了,笑了,招呼道:“小妹妹,不要拘束,我就叫你宛儿吧,你叫我春怡姐好了,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像一个主人一样爱护这个家,来照看小宝宝,好吗?”
宛儿瞟了一边坐在一边的王丽容,嗫嚅着不敢说什么,刘春怡诧异,一个小姑娘,进门前后判若两人,蹊跷之余,看着王丽容,王丽容阴沉的面容顿时水灵灵的,灿若桃花,站起身拉了宛儿,太后的影子不见了,十足的一个丫鬟,说着俏皮话,来看小宝宝。
工作要立竿见影进入脚色,王丽容成了得力的助手,刘春怡发现,王丽容是一个万花筒,什么事情也能说出一个己丑寅卯来,心中自忖:聪明的玲珑剔透的人儿,一定是有来历的!然而档案和忠心证明,理论有时候也有失误,王丽容一个独身女子,除了精明,还有什么来历呢。
家里,宛儿招护的有板有眼,一个闪烁着梦幻的大眼睛姑娘就是话少的可怜,手脚可利索的很,一双纤手上下翻动,不得不冒出了心灵手巧这个词儿来赞叹。刘春怡那个高兴甭提了,连月儿也不用操心了,断了奶的月儿也没有明显的影响,那牛奶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看来比从那洁白的乳房里吸吮的奶水更充足更可口。
刘春怡手中的笔,每天都要挥来挥去,以前那支生花的妙笔,都是书写心灵的感受,那优美隽永的字迹,是抒发人生美妙的情怀,曾经,不知为心中的玉龙哥哥抒写了多少心中的情愫,可是今天挥动的笔,是签发一张张开发区的财务账单,那大笔一挥,成百上千万的资金如同江河奔腾的潮水,滚滚而去。百叶开发区是能源基地的重要组成部分,市政建设已经纳入了神山市区,小小的百叶开发区数以百亿计的国家投资都是人民的血汗,刚今年的十三亿基础建设资金,平均到每一个中国人头上,那每人就是一元钱,如此来说,百叶开发区所花的每一分钱,都是来自不论贫富的每一个中国人民的头上。刘春怡不思则已,思之浑身战栗,一种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能源都市建设的历史使命感沉沉地抽打着财务处长的心灵,严格把关,要对得起百叶开发区的建设,要对得起支配祖国人民血汗钱的岗位,天地良心要对得起还在贫困线上挣扎的祖国人民。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刘春怡的思索,刘春怡从神圣的思考中回来,轻声喊了进来。
一前一后进来得是一对陌生人,一男一女,男的有点跛,西装革履,脸色白皙,一看就是饮酒过度夜生活没有节制的那种花天酒地的款爷,女的端庄姝美,衣着高雅,打眼的手袋名贵的能想到英国王妃黛安娜世界极品女人麦当娜。
“刘处长,您好!我们认识一下,这位是我们的懂事长兼总经理,这是名片,我是公关部经理,这是我的名片。”一对客人来到刘春怡面前,那女子声音优雅,作了介绍,那男子伸手过来,声音轻的近乎沙哑,说道:“兴会!兴会!”刘春怡浅浅地碰了那伸过来的手指,算是还了礼。
来财务处的懂事长兼总经理多的是,百叶开发区有上百家开发商,刘春怡已经习以为常了,都是这样,身边带一朵鲜艳灿烂的花儿,自己酒色过度昏昏迷迷,有几个是正经做事业的企业家,都是中国古来有之的商人,中国自古以来商人就属于江湖上三教九流的一流,无怪乎中国的商人在世界上没有一席之地。
客人在客席入座,一时寂静,刘春怡扫了一眼刚刚递过来的名片,草原鹰王集团有限公司,王鹰,懂事长兼总经理。
刘春怡知道是一个大户,而且是一个十足的民营企业,光今年,百叶开发区三分之一的工程都在草原鹰王集团有限公司麾下,懂事长兼总经理那是有来头的人物,不想是一个跛子,白皙的脸庞上还夹杂着伤疤,与那些二三流公司一般,也是要靓丽的刺眼的花朵穿了裙裾在左右摇摆。
“刘处长,草原鹰王集团的王鹰本应该早就来拜访了,只是事务缠身,而且刘处长刚刚主持财务处的工作,一时很忙,也就没有过来,我想我们是老交情了,也不会计较的。”王鹰沙哑的声音慢腾腾地说道,把“老交情”三个字说的特别重。
刘春怡心中纳闷,极力回忆过去的岁月,没有一点印象,初次相识,怎么谈得上“老交情”呢,一时无言以对。
看着刘春怡对“老交情”不买账,王鹰接着说道:“刘处长官运亨通,我王鹰真诚地表示祝贺,不过,凡事有个源头,我们也是‘老交情’了,我不说,也许你也不知道,这有我们草原鹰王集团的功劳,也就是有我王鹰的功劳,不要误解了,我要求回报什么,我只是在‘老交情’的基础上,努力做了一点事,目的是巩固我们这种‘老交情’的关系。”刘春怡顿时感觉到了丈二和尚的滋味,摸不着头脑了,这“老交情”从何说起,这升迁提拔副处长的事与草原鹰王集团与王鹰有什么关系?十秆子打不着的事硬揉到一起了。
草原鹰王集团的懂事长兼总经理王鹰看着面前新上任的处长刘春怡眼眶里注满了茫然,知道对这些事无法理解,看来还需要做工作,于是起身说道:“刘处长,不打扰了,我知道你很忙,改日我做东,咱们聚聚,邀大主任一起去,你看如何?”刘春怡微微欠欠身子,听得大主任也一起去,不由得讪笑,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啊,大主任我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呀,可是一想到百叶开发区三分之一的工程都在草原鹰王集团有限公司麾下承建,心中不由得严肃起来,突然意识到世界上的事复杂起来了。
“报告刘处长,关于草原鹰王集团承建的百叶开发区工程总造价和付款情况已经核实完毕,请刘处长过目。”刘春怡仔细看去,眼前是项目科的孙科长,是自己安排的核实草原鹰王集团承建的项目报表,那草原鹰王集团的懂事长兼总经理王鹰和那花瓶已经不知去向,刘春怡还在那个复杂的世界里徘徊,清醒之余,淡淡的表情接了送来的报表,搁在一边,要孙科长下去吧。
刘春怡依然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苦苦徘徊,关于升迁提拔的问题,一直是一个谜,刘春怡认定那是党和人民慧眼识英才,提拔重用自己,不需要寻找那些歪门邪道的答案,可是,今天冒出了个“凡事有个源头”,不由得不去思考,还有关于与草原鹰王集团的懂事长兼总经理王鹰“老交情”的问题,还有开发区大主任坐陪饭局的问题,真是龙王打喷嚏——江河横溢,请一个副处长吃饭,还要找官高三级的本单位的大主任坐陪,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春怡姐,这是本月的报表。”王丽容轻轻地走进来,一边递上了报表,一边亲切地说道,习惯了,王丽容进来一般是不敲门的,没有人的时候,不称呼处长,亲热的近乎姐妹一般,甜甜地叫一声春怡姐。
刘春怡靠在椅子上,根本没有听见王丽容在说什么,似乎连王丽容就在面前也没有看见,目光依然在那个复杂的世界里漂移。
“刘处长,这是本月的报表。”王丽容发现刘春怡目光散射,心中惊异,改口刘处长,小心翼翼地重复了报告。
“哦,丽容,你坐下,有些事我想了解,你知道,百叶开发区三分之一的工程都在草原鹰王集团有限公司麾下承建,你能介绍一下这个草原鹰王集团有限公司吗?”刘春怡被王丽容的报告惊醒,抓了王丽容不放了。
“哦,草原鹰王集团有限公司是一个叫王鹰的本地人一手创建发展起来的,他像拿破仑,个子不高,却有非凡的才能,听说和政府官员关系不错,是咱们开发区主任家里的常客,——”王丽容一向口齿清丽,可是说到草原鹰王集团有限公司却闪烁其词,说到懂事长兼总经理王鹰却吞吞吐吐,像是在深思熟虑,担心说错了什么,又像是瞻前顾后,生怕遗漏了什么。
“噢,承建百叶开发区三分之一工程的草原鹰王集团有限公司的懂事长兼总经理与百叶开发区主任很熟悉,那是正常的事,也不必闪烁其词,他们都是为了百叶的开发贡献力量。对于最近提拔任用的干部下面有什么反映?”刘春怡知道王丽容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是有原因的,现在的官商勾结,已经成为社会上一种病毒,正在侵蚀国家的肌肤,国有资产成为私营老板垂涎三尺的大餐,有几个公仆能经得起老板们形形色色的糖衣炮弹的狂轰滥炸,有多少国家利益在狂轰滥炸中受到了侵害,有几个暴发户是凭借自己的才能创造出来的价值屹立在商业界的!刘春怡抑制了激动的心情,还是安慰了王丽容,话题一转,想知道一些其它事情。
“也没有什么反映,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工作,挣了工资养家糊口,只是有一个顺口溜,什么‘要想升得快,依傍鹰王拽’,都是那些闲着没事做的人们在嚼烂舌根子。”刘春怡眼睛一亮,那天在马路上无意中看到了歪歪斜斜的十个大字,“要想升得快,依傍鹰王拽”,当时不知道是说什么,那鹰王,不就是草原鹰王集团的懂事长兼总经理的王鹰吗,莫非若大一个开发区的官员任命升迁抓握在一个民营老板手中?不可能吧,反正自己的提拔与草原鹰王集团及其王鹰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天地良心,苍天作证。
“刘处长,还有事吗?”王丽容发现刘春怡两眼发直,像蒙娜丽莎扩散的瞳孔,目光久久无法聚拢,知道那是在思索,在百年不遇的洪流中搏击,时间在流逝,忍不住如此问到。
刘春怡挥了挥紧紧并列的手掌,示意王丽容出去吧。
常务处长的事还真不少,加快开发速度就是神山的头等大事,认真工作就是对组织的最好回报。官做到春风得意的时候,最认真,而且是一个年轻的美丽的女子,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不是一只花瓶,于是又多了几分认真。
冬日的太阳,好吝啬,转眼之间,天暗了下来,太阳回家了,还不到下班的时间。刘春怡伸了个懒腰,水蛇一般的玉腰轻轻摆动,在朦胧的暮色中制造了一幅世界绝妙的美人图。刘春怡为自己优美的身姿亮丽的脸蛋而叹息,为什么自己在生了孩子之后没有变胖,为什么在痛苦绝望中自己没有长皱纹,也许是残酷的生活在帮自己的忙,没有因为生了孩子在宠爱中营养过剩变成了猪的形状,依然招认那些正经不正经的眼球,让自己在夜色中不敢独自行走。
刘春怡舞动玉指,轻轻地开了灯,如同花朵一般的影子飘在洁白的墙壁上,美人望着自己的影子独自笑了,赞叹自己的影子,整个下午那些公事处理的得心应手,好惬意,公正使人心安理得,自私让人战战兢兢。
“喂,你好,财务处刘春怡。”一阵急促的电话打断了刘春怡的思绪,伸手接了听筒,习惯性地问好,自报家门。
“刘处长一向可好,我是王鹰,上次请客的事也应该兑现了,否则刘处长说我买嘴皮子了,今天晚上,神山神鹰大厦旋转餐厅已经订好了,请刘处长赏光,恭候刘处长仙姿光临。”那缓慢的语速,果然是草原鹰王集团的老总王鹰,那语调,刘春怡依然记忆犹新。
“不不,王总,晚上我有事,我不能去,也没有这个必要,我们都很忙,不必要浪费时间。”刘春怡急忙回绝了邀请。
“刘处长日理万机,也应该偶尔放松放松了,神鹰大厦刚刚开业,是神山的标志性工程之一,在神鹰大厦的旋转餐厅品茗饮酒,品尝山珍海味,欣赏灯火辉煌的神山夜景,别有风味,刘处长一定要赏光呀。”刘春怡知道神鹰大厦旋转餐厅,那是市政的形象工程,听说比当年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邓小平视察深圳登临的旋转餐厅还豪华,神鹰大厦的旋转餐厅是不对外营业的,只对政要等头面人物开放,像刘春怡这样的副处长要想登上神鹰大厦的旋转餐厅,还需要沾别人的光,自己是不够格的。
“王总,神鹰大厦旋转餐厅我没有去过,我也想身临其境感受一下神山日新月异的风采,可是,我晚上真的有事,我去不了了,谢谢你的好意,再见!”刘春怡以坚定的意志再次拒绝了邀请,她不想和陌生人有太多的交往,社会是残酷的,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数以亿万的人民的血汗钱要从自己的手掌流出去,更没有忘记自己有一张惹是生非的漂亮脸蛋,自己是一个寡妇身子,稍有不慎会引来流言蜚语。
“等等,刘处长,别挂电话,我已经约好了你们的主任,你不去,主任会不高兴的。”王鹰担心刘春怡挂了电话,语速加快了,刘春怡将信将疑,担心王鹰拿主任来骗自己,一时握了听筒没了言语。
“春怡,晚上的事重要吗?能推掉就过来吧,王鹰是我们开发区模范合作伙伴,是一翻好意,给我们搭建一个平台,我们也应该交流交流,有利于工作么。”是稳重的熟悉的声音,刘春怡一惊非同小可,不是别人,正是主任的声音。
“是,主任,我总时参加。”刘春怡没有犹豫,答应了主任。
“那好吧,待会儿见。”电话挂了,嘟嘟的盲音传来,刘春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那确实是主任的声音,千真万确,不会有错的。
神鹰大厦旋转餐厅,灯光好特殊,清一色的靓丽的身影在闪烁,服务小姐服务生都是一般修长的身材花朵一般的面孔,主任坐了首席,旁边是王鹰,另外还有俩位珠光宝气的妇人,刘春怡款款走来,王鹰旁边一男士站起来,像是起身招呼,又像是遭到了电击浑身抽搐。
刘春怡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放大的瞳孔拼命聚拢,希望聚拢出一对火眼睛睛,来证明眼前身材修长的男士就是心中那个他,心扑通扑通地跳,那聚拢的目光没有一丝游离,像鉴赏一件最珍贵的玉器,不敢有丝毫疏忽,生怕赝品蒙混了眼睛。果然是心里那个他,是多么清晰,可是脑海中清晰的图像总是演绎出一种模糊,每一次扑入眼帘,都是那样闪烁,聚拢的目光如同异极磁铁吸引一般,永远也鉴别不够,太多的喜欢太多的优点在一次次聚拢的眼球中发现品味,苦涩的甜蜜,调和了甜蜜的泪水。
“春怡,是你呀!”
“玉龙哥哥——”
“哦,你们认识呀,真是无巧不成书,市委派来的玉巡视员和我们的财务处长相识,太好了,坐坐坐。”主任笑眯眯地抚掌说道。
果然是玉龙,玉龙作为市委录用的首批巡视员进驻百叶开发区,了解监督百叶开发区的工作,直接对市委和市纪律检查委员会负责,刚刚来到神山。
刘春怡坐了玉龙对过,晚宴由主任主持,除了提议喝酒,就是说开发的事,开发区没有不说开发的事,每天都有说不完的新闻,“羊煤土气”样样开花。
“那个事情进展很快,用五年的时间初具规模,人口和产值有了新突破,那个事情就宣告成功,我们的事业是伟大的,我们前途光明灿烂。”主任神秘习习地讲述那个事情。
“天下人都知道了,不就是成立直辖市的事吗,还当美国五角大楼一号绝密情报在摆呼,我看也没有什么好处,不就是中国多一个直辖市,中央财政收入少一道环节罢了。”旁边一位珠光宝气的美妇奶声奶气地说道。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直辖市多高的规格,与北京、上海、天津、重庆齐名,北京是首都,政治文化的中心,上海是东方的国际大都市,天津卫是近代历史的沉积地,首都的门户,重庆孕育了三峡,世界瞩目,我们的直辖市通过了,那是中国能源都市的领头羊,是世界瞩目的能源基地,瞬间将闻名遐迩,在历史上留下精彩分呈的一页。”主任的心情格外好,谈性好浓,把能源基地的宏伟蓝图像展示珍藏的国宝一般,一件一件抖露出来,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也不在保密了,包括最新引进的国际知名大企业上千亿美金的投资落户能源基地,也从酒杯中流露出来,男人就是这样,不论职位高低,不论年龄大小,就是喜欢在漂亮女人面前显摆,那俩雍容华贵的美妇不时抿嘴讪笑。
“上千亿美金的投资,世界上有几家呢,是比尔#8226;盖茨的微软公司,还是通用公司,那么多钱扔到这人烟稀少的草原戈壁,一定是出门不小心,脑袋被大巴撞昏了”那位喜欢和主任调侃的珠光宝气的美妇说道。
“还让你猜对了一半,不是什么软件开发,是投资小轿车行业,它的建成投产,将是亚洲最大的小轿车生产基地。”主任话音一落,那俩美妇异口同声询问,在什么地方呢?
“不要打那个主意了,土地已经冻结了,不会有空子了,草原鹰王集团的前半年就下了赌注,五百万的投入,眼看就是五千万了。”众人的目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到王鹰身上,王鹰双眼微眯,挂着狡黠的笑容,只有那道疤痕在剧烈地颤动。
玉龙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在聆听主任主导的谈话,主任提议的酒喝得干脆利索,惹得主任频频提议。
刘春怡的心醉了,忍不住聚拢目光投向玉龙,主任的热门话题如同清风,吹进了左耳,悄无声息地从右耳溜走了,要么干脆就是耳旁风。玉龙哥哥的突然出现,像平静的湖水中窜出了一条蛟龙,顿时翻江倒海,掀起了狂波巨澜,心跟着波澜荡漾,只荡得浑身火辣辣,面夹飞扬着绝妙的红霞,无法抑制自己的目光,向对面投射,好大胆的举动。
“春怡,敬王鹰一杯吧,没有王鹰的推荐,你是不会被提拔的,受人滴水之恩,当思涌泉相报。”主任眯着微醺的眼睛,望着刘春怡飘飞着灿烂红霞的面容说道。
刘春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主任是在开玩笑吧,然而主任说的好认真,不是在开玩笑,外面灯火通明的街市在移动,旋转餐厅的速度好像突然加快了,一阵昏眩,眼前一片黢黑,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滋味了。华人小说吧 m.hrsxb
第十五章
医院,候诊室里,灯光柔和,四周细碎的嘈杂声,像老鼠在打仗,进攻坚守防御,惊慌中保持着章法。
刘春怡被嘈杂声惊醒,微微睁开迷茫的眼睛,充满了彷徨。一张熟悉的脸渐渐清晰,是那样英俊迷人,这是梦,曾经千百次闪现的梦魇,真真切切,先是一惊,这一惊,可爱的潇洒的音容笑貌不翼而飞,留下的是惆怅迷茫彷徨,让苦涩的眼泪浸泡苦楚的心灵。刘春怡慢慢地闭上了彷徨的眼睛,任凭那梦魇在演绎,演绎一场生死绝恋的爱,好温暖,好惬意,千古温纯一梦情。
“春怡姐,春怡姐,你醒醒。”王丽容,你这个死丫头,在这个时候,你瞎嚷嚷什么呢,看我刘春怡怎么整死你。一边守候的王丽容看着刘春怡的眼睛微动,急忙呼唤。
“春怡,你醒醒。”就是这个刻骨铭心的磁性的声音,玉龙哥哥,你在吗,刘春怡听得熟悉的低唤,忍不住张看眼睛,真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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