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7部分阅读

作品:爱情之光|作者:god0618|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5:25:55|下载:爱情之光TXT下载
  “那么,为什么不照他提议的办呢?去告诉你的父亲,看看会发生什么。”

  吉蒂从床上下来朝房门走去。使塔里娜惊讶的是,她突然打开门朝外边看了一下,又把门关好。

  “我只是瞧瞧外边有没有人偷听﹒”她说。“塔里娜,劝你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我怕得要死。”

  “怕什么呀?”塔里娜问。

  “怕父亲,”吉蒂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乔克。”

  塔里娜想取笑吉蒂,说她“尽说废话”,但她控制住了自己。她记起了她是怎样听见从秘书的房里传来自己说话的声音的事。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她问。

  吉蒂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父亲要干什么的时候,他是完全冷酷无情的,”她说。“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和他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我完全知道他在许多方面都变了。他变得更冷酷,更专横,有时我几乎觉得他相信自己就是上帝。”

  “哦,吉蒂,你太夸张了,”塔里娜说。

  “但愿如此,”吉蒂回答:“有些事总是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发生了。他强迫人家照他的意思去干。有时他贿赂他们,有时他恐吓他们。我不愿意乔克受到恐吓,更不愿意地发生更可怕的事。”

  “吉蒂,你不是在暗示……”塔里娜用震惊的口气说。

  吉蒂躲开了她的目光。“我并没有暗示什么,”她说。“我只是说我为乔克和我自己担心。”

  塔里娜默默不语。

  “帮帮我,塔里娜,”吉蒂恳求说。

  “怎么帮法?”塔里娜问道:“我能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吉蒂回答说:“我不知道别人能帮什么忙,也许你可以和乔克谈谈,让他理智一些。”

  “我真的看不出你的建议是理智的,”塔里娜答道。“假如你没有得到父亲的准许就和他结了婚,那么你就得撒谎,他会被控告,上法庭,结果婚姻会被宣告无效。假如你和乔克私奔同居,即使他答应你这样干,你父亲也能根据法律强迫你回到他的身边。”

  “他一定不愿意把事情张扬出去,”吉蒂说。“想想这样的报纸标题:百万富翁的女儿和游艇水手私奔。伊琳害怕报纸会那样讲,永远不会让他逼我回来的。”

  “假如你跟他给了婚,报纸也会同样报导的,”塔里娜说。“今晚你还要和他见面吗?”

  吉蒂点点头。

  “是的。他说大约九点钟可以下班。我要对伊琳说我头痛。反正她昨晚也头痛。”

  “假若她到你房间里来呢?”

  “如果我挂上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她不会进来的,再说,一个人总得冒点险。”吉蒂达观地说。

  她笑了一下。“昨夜我们下去吃晚饭以前,伊琳给我上了一课,让我对夸里爵士表示点好感。你见过他吗?一个有个大喉结,戴着眼镜的自命不凡的蠢家伙。听说,他是个破落户,在多塞特有一大片破烂不堪的房产。伊琳给他的母亲出了个好主意,她们以为父亲的钱和我的嫁妆能帮他们重新发家。”

  “哦,吉蒂,我真不能相信。”塔里娜说。

  “这完全是真的,”吉蒂答道:“我听她对夸里夫人说过:‘我的继女对令郎非常爱慕,她常对我讲他是多么聪明。’”

  “她怎能这样讲呢?”塔里娜问。

  “只要能达到目的,伊琳什么都能讲,”吉蒂回答说:“凡是对她没有好处的,她就闭口不提。你还不明白,塔里娜。你太单纯了。人们要得到什么时,总是不惜千方百计利用自己的权力去得到它。”

  “嗯,我想那样做没有错呀,”塔里娜说。“爹爹急于想得到什么时,他总是祈祷。”

  “祈祷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吉蒂不耐烦地说。“那是依靠比个人力量大得多的力量。可是父亲和伊琳以及他们那一类人只信赖他们自己。他们要干就干到底——欺诈,哄骗,用他们能使用的任何手段来达到目的。一旦他们下决心想得到什么,十拿九稳他们是会成功的。”

  “我们要当心,”塔里娜说。

  她突然预感到她们面对的敌对力量是强大的,她又一次想起那个放在餐桌下面的阴险的录音机,想起纽百里先生听取他的生意合伙人发言时的眼色。这个人在一定的时候会变得很危险。

  她非常怀疑她们现在讲的话是否也被人窃听。这间卧室是否也装上了录音机?要不,纽百里先生也许找出了别的方法窃听女儿和她的朋友的谈话。

  “怎么啦?”吉蒂问她,“为什么你那样东张西望?”

  “我只是在思索,”塔里娜急忙回答。她觉得她不能对吉蒂泄露自己在厄尔利伍德的发现。一个主人进行偷听和安装录音机偷录客人的谈话,这是件极不名誉的事。

  有人在敲门。她们两人都吓了一跳。塔里娜说了声‘进来’,伊琳的女佣人进了门。

  “我在找你,吉蒂小姐,”她说。“太太现在就要见你。”

  吉蒂带着询问的眼色看了塔里娜一眼,随着女佣人出去了。

  她去了很久。塔里娜起了床,洗了澡。当吉蒂回来,闯进门来时,她差不多已经穿好了衣服。吉蒂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然后猛地坐在梳妆台旁的靠椅里。

  “伊琳给我上了最糟糕的一课,”她说。

  “谈什么呢?”

  “当然是夸里爵士!她说我对他不够友好。我说对那样一个无足轻重的年轻人,我已经够友好的了。随后她发脾气了,并且恶语伤人。她说我令人失望,给家里丢了脸。她说自从她和父亲结婚以来,我除了和她作对以外什么事也没干,并且说如果不是因为她有责任感的话,她早就不管我的事了。”

  “我告诉她我并不要她对我负责。但是当然,这没有用。她愤怒地讲了好几个小时,可是最后又回到原题——她已经订出计划要我和这个没有头脑的白痴结婚,就我所了解,父亲是十分同意的。”

  “他不能让你同一个你不爱的人结婚。”塔里娜说。

  “我想他早忘掉这个词的意思了,”吉蒂答道:“此外,从伊琳讲话的口气,我推测父亲认为夸里爵士在他的某些董事会上是很有用处的。他的有些公司是靠不住的,一个爵士会使它们听起来神气多了,只要他们看不见他本人的话。”

  吉蒂讲得这么辛酸,使得塔里娜低下头去吻了吻她的脸。“别担心,”她说。“反正我们会找出一条出路的。”

  “伊琳说的唯一一句好听的话是说可惜我不大像你,”吉蒂接着说,“她顺便问起了你父亲的教名,我想她打算送一条吹嘘性的小消息给某家报纸,说我们这儿正举行着重要的社交集会,还要列入有钱的格雷兹布鲁克小姐的名字。”

  塔里娜用双手捂住脸。“哦,别让她那样做!假如爹爹和妈妈看见怎么办?”

  “他们会吗?”吉蒂问道。“这消息只会登在社交栏里。”

  “不,大概不会的,”塔里娜没有把握地说。“但是这是相当危险的,如果某些爱管闲事的人传给他们,他们知道了我撒谎骗人的事,一定会大发雷霆——父亲一定会要我立刻把一切都告诉你的父亲的。”

  “那简直是火上加油啦,”吉蒂高兴地说。“伊琳曾经说过你的好话,假如你是装假的,她会觉得她公开上当了。”

  “在事情暴露以前,”塔里娜说,“我最好先溜掉。”

  不过,她并没有说得十分肯定。她想留在这里,要挨近迈克尔,要见着他,虽然她心里知道这会使事情变得更糟。

  昨晚她避开了她所面对的真理。她爱他,可是他们的爱情必须隐蔽而不能公开,她不知道这种隐蔽的爱情多么难受啊,到什么时候才有个结束。

  迈克尔曾一次又一次地说他爱她。即使有时他没有说出来,可他的眼睛和他的嘴唇比他的语言更有说服力。但他从没有支言词组提到结婚的事。他从未有一刻提出过他们彼此之间的爱慕之情将永远不变。

  她想用这种想法鼓励自己:不管他是怎样爱她,现在就谈到结婚的事未免太早,然而她知道那是在欺骗她自己。

  迈克尔为什么没有提到婚事,因为他并没有把爱情当作一回事——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只是一次美妙的昙花一现的恋爱,在他们生命之中象流星一样一闪而过,肯定会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塔里娜想到这里几乎大声呼喊起来。她不能没有他,不能没有他。直到此刻她才知道,为了她的欺骗她付出了多么高的代价啊。

  “不论什么时候你做了错事,就会受到惩罚,不管你怎样聪明想逃避它。”她记得父亲在她还是个小姑娘时这样教导过她,而现在她比以前任何时候更懂得了这句话的真谛。

  她为了取悦于吉蒂而撒谎,她知道这是错误的,这是她得到的惩罚。迈克尔爱她,可是他爱的不是她自己,却是另一个人,所以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是建立在虚伪的基础上的。

  是不是因为他以为她有钱才没有向她求婚呢?或者,相反是不是因为她有钱他才爱她呢?如果他知道了她的真实面目——知道她是吉蒂的贫穷,褴褛,破衣烂衫的朋友——他还会象昨晚那么说吗?或者,他不但会那样说,还会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些都是不可思议的问题,她知道她自己无法回答,然而,问题的回答是明摆在那儿的。惩罚是残酷的,可她知道她罪有应得。

  “你现在当然不能离开我,”吉蒂说。“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你。你不必为伊琳的话担心。假如我放机灵点,她不会发现的。”

  “那么,我们得非常机灵才行,”塔里娜说,“因为有许多许多事决不能让伊琳和你父亲发现。”

  “是,我知道,”吉蒂认真地说。“但是,今晚你能同我一道去和乔克见面吗?”

  “我们那样做妥当吗?”塔里娜问道。

  吉蒂耸耸肩。“有时我们得冒点险。我想到了赌场以后,我去告诉伊琳说我头疼。只要她一坐上台子,她对别的事就不会感兴趣了。你应该说,你愿意陪

  我回来。“

  “行,”塔里娜说。

  一整天吉蒂都焦急地等待黄昏的来临。这种心情不知怎么也传给了塔里娜。这里举行了大型的午餐燕会。餐后他们走下海滩,纽百里先生在那里租用了两座色彩鲜艳的帐篷,备有靠椅,坐垫和各种舒适的设备。

  他们一大群人都去游泳了,只有伊琳躺在那里,穿着精致漂亮的缎子游泳衣,配上披肩,游泳鞋以及配套的海滩用的珠宝首饰,看起来简直漂亮得过了分。

  迈克尔也正在游泳,但是,塔里娜看见他早在别人出水以前就上了岸坐在伊琳身边,一面晒太阳一面和她谈天。她注视着他们,觉得妒火中焚,在她胸膛里引起剧烈的疼痛。

  在傍晚的时候,她们要去参加另一个盛大的燕会,她突然听见伊琳在讲话,不觉感到一阵窒息。

  “迈克尔,亲爱的,今晚你要受到优待,坐在我的旁边。午餐时我尽了主人的义务。今晚我要免掉礼仪,抽签就坐。但是我已经抽走你的坐位,你不需要再抽签了,只是请你把名字送给每一个人去抽签。

  “那不是玩花招吗?”他的背正对着塔里娜,他没有看见她进来。她怀疑当他低下头看伊琳时,他眼中的表情会不会同昨晚他看她时的眼色一样。

  “玩花招在某些情况下是允许的,”伊琳反驳说。“至于是哪些情况呢,你肯定猜不着。”

  塔里娜觉得再也忍受不了了。她正要悄悄地走上前去声称她来了的时候,吉蒂匆匆忙忙地来到了鸡尾酒厅。

  “我来晚了吗?”她问道。迈克尔和伊琳正在屋角谈话,屋角上有许多张专为燕会而订下的桌子,这时他们转过身来看见了吉蒂和塔里娜两人。

  “来吧,姑娘们,”伊琳高兴地说。“我刚才告诉迈克尔今天晚上我们要抽签配对。我已经抽过了。”

  在她说话时,伊琳有点腆地看了迈克尔一眼,在她的嘴唇上现出一丝高兴和引人注目的微笑。迈克尔拿着一只装着折叠好的名字的小碗,走到吉蒂面前,她取出一张。

  “该死!”她大叫说。“这是夸里爵士。我相信是你故意把它放在上面的。我还能抽一次吗?”

  “当然不行,”伊琳说。“我们应该一视同仁。而且,我也希望你坐在夸里爵士旁边。”

  “这太明显了,”吉蒂说。“你抽到了谁,塔里娜?”

  “你的父亲,”塔里娜答。

  “好,他整天在发脾气,我希望你会帮他改好点,”伊琳说。“我真不知道瓦尔特这些日子是怎么回事?”

  塔里娜有点畏惧,但是她的懮虑没有减轻,因为纽百里先生很迟才来参加正餐。所有别的用餐者——大约二十个人,在他到达以前已经喝完了鸡尾酒。

  “你上哪儿去了,瓦尔特?”伊琳使性子地说。

  “对不起,我有几个长途电话要接,”他回答说:“我们进去进餐,好吗?我在楼下已经喝过鸡尾酒了。”

  “很好,”伊琳说着就站起身来,对夸里爵士这类最尊贵的宾客招招手,让他们先走。

  塔里娜走在最后,在她就坐前,绝大多数别的客人都已坐下了。很明显她的主人心事重重。省酒的侍者已经提醒他两次,他才意识到他必须吩咐拿香槟酒了。随后他坐下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并且鼓出了下嘴唇,似乎在高度集中地思索着什么。

  塔里娜不喜欢用某些无意义的话来打断他的思想,所以她默不出声,一直到上过了鱼并且撤走以后,纽百里先生在递给她盐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坐在他的旁边。

  “你今天过得好吗?”他敷衍地问。

  “是的,好得很,谢谢你,”塔里娜答道:“海水十分暖和,我真没有想到它会有那样暖和。”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说错了。她装作是个经常旅行的人,这话可露了馅。纽百里先生似乎倒没有注意到。

  “我工作太多,”他说。“我永远也摆脱不了工作。让我给你一个忠告,你一定不要把度假和工作搅在一起,那会得不偿失的。”

  “哦,我相信是这样的。”塔里娜说。“你能不能停止几天的工作呢?告诉你下面的人不要打电话给你,让你的办公室自己作出决定,不要打扰你。”

  纽百里先生笑了。“听起来很简单,”他说。“我真希望这是可能的,也许我的工作效率低。他们总是说,一个辛辛苦苦干活的人往往不善于使用别人。另一方面,也没有人会肯像我那样拼命干。”

  “假如这不能使你幸福的话,那么拼命干有什么意思呢?”

  纽百里先生一时注视着她,似乎她的问题使他吃了一惊。接着他说:“除了做自己所想做的事以外,什么叫做幸福呢!再说,我爱工作。”

  “但是,你必须要有休息,”塔里娜坚持说。

  他摇摇头,接着又说:“你无须为我担懮。我不是像你那样美貌,有闲的年轻姑娘。你要做什么你就能做什么。我的工作象一条章鱼,它的触手盘绕着我,使我无法逃脱。”

  “听起来挺吓人的,”塔里娜说。

  “这里面也有乐趣,”纽百里先生回答道,“让我给你敲个警钟。在你有可能时,在你无拘无束时,在你由自在想到哪里就到哪里去时,你应当尽情享受,过得快活。当你渐渐老起来时,你就会成为自己的金钱利益的奴隶的。”

  他边说边笑,一会儿笑容消失了。“说真的,”他说,几乎象是对他自己讲的。“你爱去哪儿就到哪儿,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他说:“明天是吉蒂的生日,你没有忘记吧?”

  “没有,当然没有,”塔里娜答道:“今天下午我给她买了一件礼物,只是一件小小的礼物,”她连忙说:“在店铺里的每样东西都那样……”,她是想说‘那样贵’﹒但很快转口说成“那样普通”,“我想在我回英国后再给她买点东西。”

  “暧,暧,我明白。”纽百里先生显然又在出神想别的事了。他突然说:“你想在什么时候离开我们?”

  他的问题使塔里娜感到意外。

  “我……哦不……知道,”她结结巴巴地说。“我还没有跟吉蒂商量过。”

  “你并不急于要走吗?”

  “不,不急着走。”

  “我是说,一星期或两个星期。也许更长些,对你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不会……我的意思是……嗯,当然到时我得回去。”

  “对,当然,不过,此刻你的时间是你自己支配的,像我们刚才谈过的,你是自由自在的。”

  “是的,”塔里娜同意说,感到有点迷惑不解。

  “我想和你谈一下,格雷兹布鲁克小姐,”他说,“我认为你大概能帮助我——事实上,我肯定你能够。”

  “在哪方面?”塔里娜问道。

  “那是个秘密,”他有点深沉地说。“但是,我不会忘记。有件事我要请你帮我做一下。你愿意帮我吗?”

  “这要看是什么事,”塔里娜谨慎地回答说。“可是,当然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会很高兴帮忙的。”

  “是真的吗?”

  他转过身来瞧着她,她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目光多么锋利,多么尖锐!它们似乎一直扎进了她的心里。

  “是的……那自然,”她吶吶地说。

  “好!那正是我希望你讲的。你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塔里娜,你是个非常聪明的,机灵的姑娘,我没有看错吧?”

  塔里娜笑了。“我希望你是对的。”

  “我肯定我是对的,在判断一个人的时候,我很少会错。很好,我不但要请你帮忙,还要信任你。”

  “你要我做什么呢?”塔里娜问道。

  她模模糊糊地猜想,是不是有事要她和吉蒂一同去做,是不是纽百里先生想请她去给吉蒂当个合格的女伴?不论是哪种情况,她既然知道了内情,又该怎么回答呢?

  正在这时在桌子另一头的伊琳站起身来。“假如我们不早点去赌场,我们在大台子上就会很难找到座位了。我感觉今晚我会交好运气。”

  “我希望我也能这样,”夸里夫人慢吞吞地说。“我每天晚上都在输钱——不太多,但也够烦人的了。”

  塔里娜把她的椅子推开。太太们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慢慢穿过餐室走向休息室。男人跟在她们后面,塔里娜想去跟在太太们后面走,纽百里先生伸出手拉住了她的胳臂。

  “稍等一下,”他说。

  她停下来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等到这伙人中最后一个掉队的人走到听不见的地方,他说:“你能为我到法国南方去一趟吗?带一个包里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塔里娜是那样地惊诧,只能睁大眼睛看着他。

  “嗯,行还是不行?”纽百里先生说。“要求你做的并不是很大的事。由于我自己的某些原因,我不愿派别的我认识的人去。你能帮我的忙吗?”

  “可是怎样做?我的意思是……”

  “所有细节以后可以谈,”他说。“我现在要你做的就是告诉我,你肯不肯干。”

  “是的……我想可以……假如你要我去。”塔里娜答道。

  她觉得似乎没法做别的回答。虽然一切是如此突然,她却立刻想到她受了这个人的恩惠。他是她的东道主;他款待了她。为什么不应该为他做点事呢?

  “谢谢你,”纽百里先生说。“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你一定不要对任何人讲,行吗?”

  “行,当然行,”塔里娜允诺说。

  他让开了路让她走过去。她穿过餐室走在最后一个客人的后面,相隔只有一点点远,客人们刚刚走出大门。通过一块隔开餐厅和休息室的玻璃门,她看见了迈克尔。他正在那边注视着她。

  第九章

  伊琳和她的客人在大厅外面取她们的披肩。“天气这么热,我们真的不需要穿什么了。”吉蒂对塔里娜说。“不过我带了一条围巾,在你需要的时候可以披上。”

  她说话时,对她眨眨眼睛。塔里娜几乎机械地接过了围巾。“围巾”这名称太老式了,这其实是一条精致的、配有珠宝的镶着貂皮边的缎子披肩。她随手把它披在肩头上。

  “别忘了,我犯了头痛病,”吉蒂悄悄地说,一边走去帮助夸里夫人披上她的皮披肩。塔里娜突然不知所措了。纽百里先生真的要请她为他到法国南方去一趟吗?这似乎是不可思议的。然而,除非她疯了,否则这完全是千真万确的。

  她向休息室望去,看见迈克尔还在注视她。他同几位先生站在一起,他们一边谈话一边点燃了雪茄,可是他没有参加谈话。他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她猛然觉得困窘不堪,简直有点害怕了;但是,她对自己也难以说清这种感觉。

  “汽车在外边等着啦,”伊琳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们还是步行吧,”有人提议。“象这样美好的晚上,关在汽车里真太遗憾了。”

  “我要步行,”吉蒂同意说。“我觉得头痛,不知怎么搞的。”

  “也许,中了点暑,”夸里夫人同情地说。“我老是警告我的儿子在游泳时要当心。中暑太讨厌了。中暑比大家想象的更容易得多。”

  “也许就是中暑了,”吉蒂揉了揉她的前额说道。

  “同夸里爵士跳一次舞马上就会好的,”伊琳刻薄地说。“都来吧,我们不必等那些先生们。他们总是千方百计找借口躲开太太们。”

  她朝着男宾客那边扫了一眼,便急急忙忙地穿过休息室,身后留下一股高级香水气味。女士们都跟随在她后边。

  伊琳来到外面,进了等候着的高级大轿车。除非万不得已,她从来不步行。虽然赌场只有两分钟的步行路程,她却打算让自己显得格外体面排场地到达那里。

  夸里夫人和另一个年龄大些的妇人上车坐在她的旁边。其余的人在星光照耀的街道上走着去。当塔里娜发现迈克尔走在她旁边时,她并不感到意外。

  “纽百里先生对你讲了什么?”他低声问道。

  “没什么,”她很快地说,她不得不撒谎,心里感到羞愧,可是除此别无其它办法。

  “他一定跟你讲过了什么,”他坚持地说。

  塔里娜用眼角扫了他一眼,他在妒忌吗?她思忖着,这个想法太可笑了。纽百里先生已经年老了,而且似乎从来没有对女人发生过兴趣。但是迈克尔显然非常好奇,同时他的声音是咄咄逼人的。

  “他是在讲……吉蒂的生日,”塔里娜最后说。

  她觉得迈克尔看来松了口气,可那大概是她的想象。

  “吉蒂的生日,”他答道。“什么时候?”

  “明天,”塔里娜答。“纽百里先生请我……”她突然停住了。她带着沮丧的感觉意识到她几乎讲出了纽百里先生是怎样请她从英国为吉蒂带来一件包里的事。她吃力地回忆起,那也是个秘密。

  “你是在说?”迈克尔说。

  “只是说……”塔里娜回答得有点结结巴巴,“纽百里先生……告诉我他有件礼物要送给吉蒂。”

  “她满了二十岁了,是吗?”

  塔里娜点头。

  “还有一年她才能够结婚。”迈克尔说。“这是件好事,假如你问我的话。”

  塔里娜惊愕地瞧着他。是什么使他提到了结婚的问题呢?

  “你是什么意思?”她问。

  “我想说的是,”他答。“吉蒂应该等一等,假如她犯了错误,那就太遗憾了。”

  塔里娜盯着他。但是正在这时,吉蒂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唉,迈克尔,我头痛得厉害,”她大声说,并且挽起了塔里娜的手臂。

  “是吗?”他说,“很遗憾。”

  他的声音听来富于同情,并且一点没有怀疑,但是塔里娜带着迷惑不解的神情注视他。他讲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错误!他知道了什么吗?难道他开始怀疑乔克?麦克唐纳了吗?要不就是碰巧说了那些话?

  没有时间再说什么了。他们到了卡新话赌场,吉蒂仍然反复说她头痛。她在伊琳身边,伊琳她们只比步行的人早到一点点儿。

  “如果头痛厉害了,我就回家去。”吉蒂说。

  “我同你一起去,”塔里娜插话说。

  “说真的,吉蒂,你仿佛只担心你的健康,”伊琳尖锐地说道:“这对一个姑娘来说是不恰当的。男人最讨厌生病。他们认为,如果必须有人生病的话,最好生病的人是他们自己。”

  伊琳通常找岔子就是用这种方法,但是这一次她说话没有带刺。她的思想早已飞到了那碰运气的赌场上了。她从手提袋里抽出一大迭一千法郎的钞票递给迈克尔去换成筹码。塔里娜在伊琳的眼里看见了兴奋的光芒,她在别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兴奋。

  这家赌场有许多扇窗子可以眺望大海,赌场里面挤满了人。这是一个充满时髦气息的夜晚,穿着华丽的电影明星与穿着闪光的精致莎丽的印度女郎在争芳斗艳。

  还有些年老的英国贵妇戴着需要打磨的古老的家藏的美丽珠宝饰物,法国实业家的太太们则戴着卡提尔最新出产的金光灿灿的指环和项圈。当然也有几个平常的投机赌客,手里拿着十先令的筹码,从一个台子逛到另一个台子,他们不想冒险,只是在有把握时才下注。他们也会侧身站在大银行家或别的运气好的人后面,试着把他们一点宝贵的小赌注放在某个幸运儿的巨大的筹码旁边。

  伊琳在赌场是个有名人物,一个服务员找来一把椅子赶紧给她放在高台旁边。她一下坐进椅子,对一两个向她道晚安的赌友随便地点点头,而对几个比较有名望的而她又刻意结交的人则巴结地打着招呼。

  迈克尔规规矩矩地站在她椅子后面,随时听她吩咐。晚上的赌博开始了。

  “现在我们的机会来了!”一等到伊琳已经在绿色粗呢台面旁安下了营寨,吉蒂便说。

  她走上去拍拍迈克尔的手臂。“我的头更疼了,”她用一种勇敢地忍受着痛苦的声调说。“我不想打扰伊琳,你告诉她我已经回家了,好吗?”

  “你同塔里娜一起走吗?”他问道。

  吉蒂点点头。“是的,我想让她留下,但是她不答应。”

  “我宁愿跟吉蒂一块儿走。”塔里娜说。

  她想看看他的眼睛,但他没有看她。她非常希望他会提出再次见见面,哪怕只几秒钟,也许他能在伊琳赌钱时溜出去。也许他能够到另一个房间,他们可以在一起谈谈。塔里娜突然迫切地想对他说:“你忘记了昨天晚上吗?你一定愿意再和我单独在一起吧?你没有忘记吗?”

  然而她什么也不能表示。这并不是那个曾经拥抱她并且狂吻过她脸庞的迈克尔。这是另一个人,她似乎觉得他能对她镇静地,毫不颤抖地谈话,在他眼里也没有丝毫闪烁的火光。

  她祈求他那怕是稍稍表示出她在他心中的地位,表示出在她胸膛里燃烧着的对他的想法,在他心里也在共鸣、也在燃烧。但是她失望了。

  “我会告诉伊琳的,”迈克尔对吉蒂说,“愿你晚上过得好。晚安,塔里娜。”

  他毫无拘束地迷人地微笑了,但是塔里娜觉得那笑容里没有什么秘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随后他转过身去,回到台子跟前。

  “来吧,”吉蒂说,她拉起了塔里娜的手。

  她们绕着台子穿过人群走了出去,这时赌台的情绪正处于低潮。他们刚刚走到小客厅的门口,正好接上了纽百里先生。

  “喂,你们去哪儿?”他问道。

  “我头痛得受不了,父亲,”吉蒂回答道,“我准备回旅馆去。我一定是有点中暑了。我今天在水里泡了好长时间。”

  “你离开这里是不是太早了些了”纽百里先生问道。

  “我知道,可是我不舒服。留在这里有什么好处呢?”吉蒂问他。

  “塔里娜也跟你一道去吗?”

  “她想跟我走,”吉蒂答道,“她不习惯玩得很晚。我们在睡觉以前,还要闲扯一会。”

  吉蒂为了消除父亲的怀疑,她对他笑了一下,但是他却皱着眉头。塔里娜注意到在他的粗粗的眉毛下,他的一双眼睛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厉害更加尖锐。她觉得他在犹豫不决,好象不想让她们走。后来他改变了主意。

  “那好,明天早上见。”

  塔里娜明白这是对她讲的。吉蒂却认为她得到了允许,可以离开了。

  “晚安,父亲,”她很快地说。“来吧,塔里娜。”

  她们赶紧穿过台球桌,绕过了舞厅,走出赌场,进入暖和清新的薄暮空气中。

  “嘿!”吉蒂抽了一口长气。“我觉得象是在尼加拉瀑布上走钢丝绳。”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旅馆?”正当吉蒂转身朝着旅馆相反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塔里娜问道。

  “不必要,”吉蒂答道。“他们不大可能去那儿找我们。而且乔克在等着我们呢。”

  “你安排在什么地方见他呢?”

  “在海边,”吉蒂回答说,“就是我们昨晚去的地方。这时候没有人到那儿去。我非常希望你跟他彻底谈一下。你一定能想出什么主意,让我们能够结婚。”

  “我敢肯定不会想出什么你没想到的办法,”塔里娜说。

  她们急忙走着,舞鞋的高跟在石铺路上响出了奇妙的节奏。她们到了海滨大道。潮水已经退了。有点阴暗的天空下伸展开了一长条平坦广阔的沙地。今晚没有星光,空气有些沉闷,似乎过一会就会有雷雨。

  塔里娜突然觉得心情不安起来,她盼望迈克尔宣布对她的爱情,可是那一来别人会猜疑在他们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这种想法太幼稚了。然而正是因为她爱他,她才希望他对她有爱慕的表现,表明他仍然爱她。

  她不知怎么想流泪。她尽力强迫自己注意听吉蒂说话。

  “我们一定得想出办法来,塔里娜,至少你得想出来。你知道我全都靠你哪,你是我唯一可以信赖的朋友……”

  她忽然打断了话头,高兴地叫了一声。“他在那儿,”她说着就沿着海滨大道,朝远处的一个男人奔去。

  乔克?麦克唐纳坐在那边的一张椅子上等她们。他站了起来,吉蒂跑到他身边,投进了他的怀抱。他拥抱着她,低下头对她微笑。

  “我很抱歉我们来迟了,”吉蒂说,“但是我们吃完晚餐已经是九点半了。你知道我一定会来吧?”

  “我肯定你迟早会来的,”乔克?麦克唐纳说。

  “喂,这是塔里娜,”吉蒂说。“我装作头痛,她说她要跟我作伴和我一道回旅馆。”

  乔克?麦克唐纳伸出手来。“很高兴见到你,”他对塔里娜说。

  他们在长凳上坐下了,塔里娜注意看他。她感到奇怪:是不是迈克尔讲过的话使她更带批判性,或者第二次会见她,对他的印象没有第一次会见时那样好呢?

  她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反正他看起来有些不同——粗俗些,同时也不像她原来想象的那么吸引人。她想,也许是因为他用手臂相当随便地搂住吉蒂的腰的那种姿势,使她突然想起她看见周末晚上从牧师住宅的窗下走过的女店员,而乔克同那些殷懃陪伴着女店员的年轻工人肯定不会有多大区别。

  他脱下便帽,面孔变得难看得多了。他的额头太低,他的头发剪得相当短,相当难看,衬在他的粗颈项上显得又黑又粗糙。

  “我想吉蒂已经把我们的事告诉过你了吧?”乔克。麦克唐纳对塔里娜说。

  “是的,”塔里娜回答。

  “她很固执,我希望你能够使她理智些,”他接着说:“我已经告诉过她,唯一的办法是告诉她的爹爹。私奔以后又被抓回来是不理智的。我们要在桌面上摊牌,正大光明地进行斗争。”

  “那样做有什么用呢?”吉蒂说。“我告诉过你,他们会把我送到天涯海角去,而你会被开除。”

  “这一点我倒不敢肯定,”乔克说。“有时候把人开除是并不明智的。”

  “你是什么意思,明智?”塔里娜说。

  “因为他知道的事太多了,”他说,并且对她眨了眨眼。

  塔里娜转过眼去看着海面。此刻她清楚地和本能地意识到他不是吉蒂恰当的对象。她对纽百里先生的所作所为是有所了解的,听了乔克所做的暗示,她的心猛地一跳。

  纽百里先生做过某些事,而乔克?麦克唐纳完全准备用它来威胁他。这些事也许是小事,象瞒过海关人员走私了一点东西啦,也可能是些更糟糕的事,但是不管怎样,游艇上雇用的这个人现在正准备充份利用它为自己谋取好处。

  渐渐地,一种不信任和厌恶的感觉涌上了她的心头,好似一股浪头从海浬冲上来。她开始看出:乔克?麦克唐纳坚持要吉蒂去请求她的父亲让他们俩结婚,也许另有别的原因。

  纽百里先生是个非常富有的人,乔克?麦克唐纳想狠狠地敲他一笔竹杠。“或许我对他不太公平,我不应该这么快得出结论。”塔里娜想,可是这个想法,依然存在。

  “我不十分明白你的意思,”她睁大眼睛装出头脑简单的样子慢慢吞吞地说。“纽百里先生到底干了些什么事使他不敢开除你呀?”

  “哦,我只是随便讲讲,”乔克假装快活地说。

  “告诉我们吧,哦,请告诉我们,”吉蒂说。“他是否搞了走私还是别的什么?”“也许有,”乔克?麦克唐纳躲躲闪闪地说,“也许没有。我不想说什么给他找麻烦的话。同时,我自己也不想惹麻烦。”

  “不,当然不,”吉蒂说,“不过,不管你怎样讲,假如我们告诉他说我们要结婚,我知道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你还是去告诉他吧,让我来承担后果,”乔克?麦克唐纳说。“我知道怎样对付他。”

  “我们一定能想出别的好办法,”吉蒂说。“想想吧,塔里娜,你比我要聪明得多。”

  “我认为麦克唐纳先生说得对,”塔里娜说。“不过,我认为不应该由你去告诉你父亲。我想应该他去说。”

  她马上看见他脸上露出警惕的神情,她明白,这个主意不合他的口味。

  “对我来说有点尴尬,不是吗?”他问。“我经常见到这个老人。如果,比方说,你们都在游艇上,那就不同了。现在你们都住在旅馆里——唉,这便不那么容易了。”

  “你可以写封信早上送去。”

  “再说,那个叫柯利亚的家伙老是跟着他,”乔克说。“他总是轻手轻脚地到处走,我简直受不了他。他给人的印象就象是他随时都准备猛扑过来袭击,他简直叫我毛骨悚然。”

  “你可以请求单独会见父亲,”吉蒂犹豫地说。

  “不,这件事该由你去办,”乔克说。

  “但是,为什么我们两人不能一走了事。”

  “嗯,为了一个很充份的理由——我们没有钱,”乔克答道。

  “那么,我有些,”吉蒂说。

  “有多少?”

  在这句问话里,塔里娜感到带着贪婪的成份。

  “我不知道这会儿在我的存折里有多少,”吉蒂答,“快到月底了,我想还剩下大约一百镑。”

  “一百镑!”乔克?麦克唐纳大笑起来。“要像你原来喜欢的那样过日子的话,那根本不能维持多久。”

  “可是,乔克,你不是说过不要我的钱;你说要让我靠你的收入过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