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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追求最终的欲望:初夜|作者:紫影蓝雪|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5:46:16|下载:追求最终的欲望:初夜TXT下载
  宠物商店的故事(6)

  第二天,我开始考虑什么时候去圭子的店里。上午的话,她店里的那个年轻女店员又是打扫又是打电话什么的。即便是下午圭子不在的时候去,倘若去的太早,正碰上那些刚给小狗梳洗完毕准备回去的女人们,这样就和圭子呆在里面桌子的几率很高了。是吗,这次晚一点去的话,正值那些放学回家的女学生站在商店的橱窗前,观看正在出售的小猫、小狗的时间。思前想后,看上去圭子店里是那么的空闲,但要深入细谈的话却十分困难。不行,深入细谈仅只是我个人这么想,最终必须给圭子一个随便来聊一聊的印象。这也是比较困难的。也许对她那种感觉灵敏的人来说,别的女人想要打听什么事情的话,她是立刻就会觉察出来的。

  对这种女人演戏,对我来说无疑是很拙劣的。翻来覆去想了之后,我还是决定带着面巾去了。想想看,我从来没有不带狗去她那儿的。

  “真精神,真漂亮啊。”她每次都要用幼儿语跟狗说几句后才开始谈话的。一只狗和一只猫仿佛成了她和一般女人们交往的入场券,也像她们之间的润滑剂一般。在这个城市里,无论这个女的是谁,没有狗和猫也就不可能和圭子打交道了。

  面巾从昨天开始就脾气特别得不好。因为我突然踢了它,而且,对它也疏于照顾的缘故吧。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圭子很快就觉察到了。

  “哎呀,面巾,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来,阿姨抱抱,乖。”

  一只雪白的、毛茸茸的小狗,如同赠品一般递到了圭子手中。刚才还磨磨蹭蹭的面巾,终于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圭子丰满的胸脯间是不是挂了催眠药?面巾比我或者妈妈抱着时还要舒服地闭上了眼睛。狗也有睫毛,白白的睫毛时不时还上下晃动,那是在窥视我这里。嫉妒之余,我不禁想起了“狗畜生”这个词。

  圭子抢先又快言快语地聊起了上次提到的那位女演员。她好像有一个秘密的恋人。为此,她家附近经常有杂志社的摄影记者在跟踪。“道子的妈妈还来我家发过牢骚呢。连垃圾都没法倒啦。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这种人在家里与情人幽会嘛。”“哎呀,和家里人一起交往有什么不好呢?”自己也觉得那是一句虚伪的奉承话。从前,我也摆弄过那些被称之为女演员和歌手的头发和脸蛋,所以,我清楚她们会把自己的家当做与情人幽会的场所。女孩的父母会为住在这儿的男人调酒、准备饭菜。他们有的是经理,有的是司机,诱惑着已成了明星的女儿。对她来说,父母、兄弟都只不过是为自己寻欢作乐做准备的人罢了。

  那时的我也和圭子一样,掌握着许多的秘密。发挥着如同圭子的猫和狗的作用。但我的情况是刷子和粉扑。在狭窄的化妆室里,没化妆的女人们,把她们的头发和身体都彻底交给了我,不时还窃窃私语。我一边给她们的肌肤不停地涂抹化妆品,一边在手指的来回间听到昨晚秘密的片断。但这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最想知道的并不是大明星的隐私,而是从门缝里窥视到的那个中年女人的过去。

  宠物商店的故事(7)

  “哎,圭子小姐,昨天你这儿有一只大中国犬吧……”“啊,那时高桥太太的狗呀。”那个女人姓高桥?不是石黑。我轻松地出了一口气。但马上又止住了。久子已经离婚了,所以,改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女人的名字不一样,并不能说明那个女人不是久子。我把推理的目标转向了那只狗。

  “这一带很少看见中国犬啊。从前大家可是赛着养呢。”“狗也讲究流行啊。也有人喜欢这种狗呀。但是,那种狗个头大又能吃,因此,在中国是拿了来吃的,脑子挺笨的。有一段时间,保健所里尽是中国犬,就像现在的西伯利亚狗一样。”圭子又说出了这些更加刻薄的话。

  “可那只中国犬看上去年纪很大了。”“是啊,虽然我没仔细看过,至少有十岁了吧。毛也没光泽,眼睛也睁不开。” 如果说有十多岁,那狗也应该有了。我的不安几乎要脱口而出了。“那么,那位叫高桥太太住在哪里?”“她好像是最近才搬到第六条街的。昨天好像听她说只要有好的动物医院就行了。”“搬家”这个词,使我感到恐怖。不可能有这种事。让我如此痛苦的女人,住在我的附近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穿的也不差呀。第六条街,应该是靠近公园方向了。要不,不会养那么大的狗。”第六条街是靠近车站附近的旧公寓和新兴的高级住宅地的交汇处,圭子一如既往的观察力,使我一下子失去了自我控制。

  “那个,圭子小姐我想求你一件事。”我不想再悠然自得地谈狗的话题了。“我想知道那位太太的全名。其实,那位太太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但她已经离婚了,所以,我也不好冒昧地打招呼。”我的解释,马上被圭子的甜甜的声音打断了。“什么呀,这么简单的事情。”圭子嘿嘿地笑了。这种请求让她欣喜若狂。脸上的小皱纹聚成了一团。“常有的事,常用的事。这一带呀,由于泡沫经济,进出的人很多。最近盖房子、搬家的人都是有缘故的。”

  “有缘故”这个只有服务行业的人才会使用的词也从圭子的口中有声有色地说了出来。那么,这个“有缘故”一词,是不是就是我曾多少次在黑夜中想到的那些事呢?于是,那些几乎已忘记的记忆的碎片重又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整块,使我不禁大惊失色、失声喊叫。我被恶梦魇住了。直到母亲叫我的名字时才醒了过来。“是不是太累,我给你倒杯红茶吧。”今天夜里,母亲的头脑和语调都非常得清晰。还要把对襟毛衣盖在我肩上。“啊,好了。我自己去用热水兑点威士忌喝。”“女人喝了酒最终是睡不好觉的,你简直跟男人一样……”。

  母亲弓腰驼背地走出了房间。只有这个家不是“有缘故”那是什么呢?我低声笑了。行为怪诞的母亲和老姑娘住在一起,女儿也没有结了婚的样子,而且好像在市中心从事着体面的工作。“有缘故,有缘故”不知从那儿发出低微的声音。那声音大概是圭子发出的吧,要不,就是那些来店里买餐巾圈和别针的附近的女人们吧……

  宠物商店的故事(8)

  “哎呀,面巾,你总是那么精神啊。哎,乖孩子,乖孩子。” 今天的面巾特别得兴奋,一看见圭子就扑到她肩上,用舌头舔她的脸,就好像圭子的脸上涂了蜜一样。很显然,这也是对我的嘲讽。因为这五天几乎没有理睬它。

  “面巾,你真淘气。”圭子试图想逃避开小狗那周身的爱抚,她身子朝后仰时,脖颈上显现出深深的条纹,面巾还想用舌头舔那儿。“就说那位养中国犬的高桥太太的事吧,我已经调查清楚了。”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圭子说道,这显然有些不太自然。那是因为我要的杀蚤药粉有货了,她打电话让我顺便来取一下。有关那个女人的事,她和我心里都明白,但圭子却装出一副现在才想起来的样子,目光向空中不经意地瞟了一下。但嘴还是朝着面巾那边。“那位太太叫高桥久子。昨天有幸让她写了字条才知道的。五年前又结了婚。以超高的年龄生了第三个孩子。好像是因为那孩子考进了学园才搬到这儿来的……,嗳,怎么了?怎么了?”眼睛里一股热热的东西一点点流了出来。我激动地失身痛哭了起来。那个久子已来到了我的近旁。而且很幸福。会有这样的事吗?久子应该生活得比我不幸,否则我怎么会有救呢?

  从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的那一个个恶梦般的日子,我简直难以向别人诉说。我在东京最繁华的地段,高高兴兴、匆匆忙忙地度过了一天又一天。虽然从事着父母竭力反对的发型化妆师的工作,但在那时却得到公众的充分认同,赚钱也显得那么轻松自如。完全成了知名女演员、电视剧演员指名道姓的工作,我红红的脸、像猛虎般四处奔走在这个播音室,那个杂志社。

  工作之余,便与朋友们开怀畅饮,有时还借“学习”之名去巴黎走走。当时,我唯一的烦恼便是与我同居的那个男人的妻子迟迟不肯离婚。“她已变得很固执了。那是嫉妒你啊。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家庭主妇,除了孩子什么都没有。她说你是一个知名的职业妇女,什么都有了,你还想奢望什么呢?”

  有时,回到家的石黑了治在闲聊时会如此叹息地说道。说来话长,我们已经一起生活八年了,周围的人都以为我们是真正的夫妻。曾经还以“都市里的时尚夫妻”为题刊登在了杂志上。那时是我最得意的时候。越听说石黑的妻子久子对我是多么的刻骨仇恨,就越发增加了我的胜利感。

  八年间,做了两次人流。但好面子的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起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为自己描绘了一幅生活在都市最前沿的女性的图画,并且还亲自扮演了这一角色。

  然而,悲惨的结局却在不知不觉中来临了。那是我二十二岁的助理。刚从富山来东京不久的她,脸上到处长满了粉刺,像妖怪一样。我可怜她,同时也为了安慰她,有时也把她当女佣人使唤,让她进入到我家庭的最隐秘的地方。连同了治,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回想起来,我真是给了她可乘之机。有几次还让她照顾烂醉如泥的了治。

  宠物商店的故事(9)

  当我意识到时,她已成了了治的女人,并告知他们要结婚了。我放声大笑。“这是一个不错的想法,但那个男人可早已是别人的人了。我耗费了八年的时间都不行。一辈子做情人,不生孩子,这也行吗?”

  但是听了这话的久子却高兴得拍手称快。除了这个女人之外,谁都可以。我早就等着这一天呢。明天就离婚。哎,马上和那个年轻女人生活吧。

  于是我的助手马上和了治举行了婚礼。之后,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治便有了女儿。我们的业内是很喜欢这种事情的。谁也不会同情你。仅只是作为一个被遗弃的女人来嘲笑。

  最初,我憎恨那个夺走我情人的年轻女人,其次我憎恨那个男人。以后,我立刻将对这两个人的憎恨加在一起,成千倍地憎恨那个男人的妻子。因为久子完全不用亲自动手就很漂亮地报复了我……

  “哎呀,这是什么倒霉的事呐。”圭子嘟哝着。又开始和面巾舒缓地、轻柔地说起了话。“人不可貌相啊,那么和气的太太竟然……。而且偏偏搬到这附近来,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吗?”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秘密和叹息都被包容进了圭子的胸膛,被放入玻璃柜里,然后成了她的一件收藏品。

  初夜(1)

  大概是连日阴雨绵绵的缘故吧,今年的杂草长得很差。根细细地、深深地伸向地里。每当用镰刀使劲挖根部时,那讨厌的、连续不断的根须,令纯男咋舌不已。后院响起了停车的声音,女儿恭子走了过来。可是,纯男没有回头。故意用慢条斯理的声音说了句“你回来啦。”对此,女儿没有搭理。一口气说道:“最终还是要切了。”

  纯男弯着腰注视着女儿的脸。许多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时,女儿看上去会很腼腆,这是她的脾气。从这个位置看过去,明显发现她那松弛的下巴已变成了双层。

  “刚才啊,医生跟我明说了,只要一有空床,马上就让我住院……”“是吗?这么严重吗?”纯男终于站了起来,用围在脖子上的毛巾擦着额头上的汗。一听说“住院”,他的汗便冒了出来。盛夏的阳光正好照在头顶上。“还没吃午饭吧。我去煮点挂面。”“好啊,但不要勉强。躺一会儿怎么样?”“没事,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院子的水管那儿洗了手,穿过阳台进入客厅时,恭子正在切什么东西。纯男注意到,女儿切菜所发出的那有节奏的声音,与去世几年的妻子绝无两样。挂面至少要有五种调料。青紫苏、姜沫、芝麻、葱和干松鱼等都用小盘子盛了出来。妻子也是这样。使人不禁感到这就是讲究规矩、谨小慎微的女人们的幸福吧。

  恭子说身体不舒服、贫血头晕是在五月份黄金周结束的时候。“而且……”恭子欲言又止。她在为女人身体的事情该如何跟父亲说而困惑。“莫名其妙地出血。”为什么不早点说,纯男勃然变色。妻子多惠子从乳腺癌直至全身转移去世,是三年前的事了。多惠子的母亲和婶婶都死于癌症。她们也都好像是那儿出血的。你要注意饮食了。这是在葬礼之后不久,纯男对醉得不成样的恭子曾说过的话。“没关系。”恭子平静地回答。“我又不像妈妈和婶婶她们那样生过孩子。”随口说出了令人讨厌的话,这成了那一夜纯男痛苦的回忆。他按捺不住那不祥的预感发火了。“为什么不早一点上医院。明天马上就去。”

  第二天,从医院回来的恭子脸上充满着喜悦。啊,总算有救了。纯男觉得松了一口气。“那个呀,是子宫肌瘤。”这是纯男第一次从女儿口中听到“子宫”一词。“成年女性四个中有一个得这种病。但我的很大。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医生还骂我呢。”

  不是癌首先就让人欣慰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想太多的了。恭子也一样。“的确,肚子硬邦邦的。洗澡的时候,挺让人讨厌的,还以为是中年发福呢。”恭子漫不经心地说着。过了一会儿,吃早饭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一句“其实,我也许需要动手术。”“动什么手术?”“子宫。”恭子咬住下嘴唇。与这悲惨的事情相比,似乎再次跟父亲提起“子宫”还让她痛恨不已。“这叫什么蠢话。到底是谁说的。”“远藤先生呀。昨天看病时他说的。”远藤是附近市立医院主治医生的名字。纯男觉得以前似乎听说过,但又好像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跟还没有结婚的姑娘讲这种话!”纯男拿着筷子的手颤抖了起来,他放下了筷子。“还没结婚的姑娘?你以为我多大年纪了?”恭子像要咳嗽一样笑了起来。“医生也问过我了。我说原本要结婚的,但这把年纪已不可能了,既然如此何不……”

  初夜(2)

  恭子今年已四十二岁了。如果是在城市工作的女性,可能用别的形容词,出身农村的则称作“老姑娘”。当然,要没有结过婚、怀过孕的女人把子宫摘了,是多么恶毒的话。打击过后是愤怒。“为什么要找市立医院的庸医看病呢?大家都说,那家医院,除了院长都是些庸医。不管花多少钱,去好一点的医院,去找更好的医生看!”“爸爸……”恭子试图做出笑的样子,但却笑不出来而使脸变了形。母亲遗传的白皙的皮肤,但是,虽然只有四十多岁,皮肤已明显地失去了光泽和弹性。如同一块干巴巴的布在四处移动一样。表情变化时,脸部和嘴角的小皱纹都聚集在了一起。真要命,恭子笑起来时,看上去更显老、更难看了。“是吗?明天我给高田打电话。县立医院那边一定会找着门路的。”

  高田是纯男的弟弟。他的独身子从东京医科大学毕业后就回到了共产党派的大医院工作。是啊,那个儿子的同事肯定有许多关系呀。想到这儿,纯男的心情顿时轻松了下来。想到这儿,突然大声说道:“你知道这以后会发生什么吗?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就这么简单地失去了。”“爸爸……”恭子凄惨地笑了。嘴角的皱纹聚在一起,看上去完全像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为什么不化妆呢?

  不由得怒火往上冒。为什么不穿的再花哨些?不涂上鲜艳的口红呢?这样土气,跟自己的身份一点也不相称。不幸马上就要降落到你的头上了。

  心中涌上许多话,但纯男还是咽了下去。他最清楚,这是说不完、道不尽的。

  如此的烦躁是在一个月以前的事了。恭子在高田儿子上班的医院重新检查后做出了今天的宣告。倒不是要接受什么大手术,女儿还像往常那样准备午饭,但纯男却难过得不得了。愤怒、烦躁交织在一起的悲哀,牵动了他的整个心。这个女儿是─ 纯男看着静悄悄地在做挂面的女儿。就这么一辈子对男人一无所知地就把子宫切出了吗?

  恐怕恭子还是处女吧。这是凭父亲的直觉判断的。直到恭子二十岁时,这个一直是纯男暗地里的骄傲。二十年前的农村,是现在无法相比的、保守的地方。即便如此,大部分姑娘还是在结婚前知道了许多事情。但纯男却一直保护着女儿的这份纯洁。

  那时,纯男一直梦想的是,应该成为恭子丈夫的男人出现了,结婚仪式之后,他面带感激的神情说:“爸爸,谢谢您把那么纯洁的恭子嫁给我。”但那个男人始终没有出现。

  纯男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女儿是嫁不出去的女人。但从现实来看,比恭子相貌丑、脾气坏的姑娘都接二连三地嫁了出去,并且很快怀了孕,胖胖的、邋里邋遢的,但已成了幸福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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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夜(3)

  也要让恭子走这样的老路吗?纯男以为,恭子是不可能走这样的路的。

  纯男的家过去是这一带屈指可数的大地主。现在,附近那些盖起了漂亮的房屋,拥有可以停放两辆汽车车库的伙计们,如果要溯本求源的话,他们可是纯男家佃户的儿子。纯男想:根本不能把他们妻子所生的女儿与自己的女儿相提并论,而且也不可能。这并不是作父母的偏心,恭子确实与这一带的女孩们气质不同。无论何时,行驶中的车子与那一群身穿水兵服的学生擦肩而过时,置身其中的恭子知道是父亲后,必会挥手示意。即使是穿同样的制服,齐耳短发的恭子总是格外的清纯可爱。

  那时的恭子虽然算不上美人,但却拥有漂亮的肌肤、小巧而端正的眼睛和鼻子。亲戚中的长辈们都说,和纯男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纯男的母亲是这一带第一个进入女子学校上学的女性。向前蓬起的头发上扎着丝带的她坐着人力车回家时,引得孩子们欢呼着跟在后面奔跑。她是三姐妹中的长女,十八岁时就招了上门女婿,婚礼时的豪华气派,几十年之后还在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话资料。在京都定做的结婚礼服和嫁妆、给男方家的彩礼等,那种气派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给恭子讲这类祖传故事的不是纯男,而是妻子多惠子。嫁入这户人家的重任以及所演变为的一种夸耀,妻子方面要表现得非常的敏捷。这从教育年幼的恭子的方式上可以看出。“你和普通家庭的孩子不一样。所以,必须要做大家的榜样”等等。妻子把婆婆说的话原封不动地引用了过来。

  虽然心里想的很多,但纯男毕竟是父亲,恭子的教育完全交给了妻子,他几乎不发表任何意见。那时做父亲的都这样。

  当时,纯男在县政府工作。正值经济高度成长时期,每天的工作多得如同小山一样。也可以说,有关恭子的考试也完全托付给了妻子。

  恭子从小就学习刻苦,但成绩与所付出的努力却绝对不能成正比。有重要的考试前她总是不是重感冒,就是拉肚子。高中时,恭子曾说过:“我从来没有到达过山的顶端。”“我的朋友,什么都不学,就只看那几页去碰运气。但是呀,考试时命中率还挺高的呢。”纯男严肃地对女儿教诲道:“有时碰运气得到的一百分,根本比不上经过努力的来的五十分。人生并不是这么回事。”啊,自己对女儿的教育是多么的错误。纯男感到浑身不自在。为什么那时没有对她说,作为人在任何场合都必须要抓住要领呢。

  结果,恭子报考东京的第一志愿落空了,只考进了当地一所公立女子大学。恭子曾对周围的朋友扬言,无论如何也要进东京的大学,哪怕是二流、三流的私立大学也要去。但那种地方并不是什么大学。多惠子说去那儿没什么价值。恭子对去东京的大学也就不再那么执拗了。

  初夜(4)

  确切地说,恭子从来就没有过很强的自我意识和反抗精神。也许可以说她也没这种必要吧。

  虽然多少有些让人生烦,但多惠子可是一个勤劳而和蔼的母亲。家中装饰着已经获得师范许可的多惠子的插花、摆放着镶有花边的编织小玩意。经常给恭子做点心和衣服。让她睡着当时很稀罕的床。

  可以说恭子作为这一带有家教的姑娘,在十分平静而健康地成长。这份平静开始出现波澜,则是在以后的几年。

  从女子大学毕业开始,也有几家人向恭子提亲的。对此,多惠子都掩饰不住她的盛气凌人。“现如今,像恭子这样的女孩找得着吗?”甚至对自己的丈夫也非常得意。“看看周围的同学,大都只进了东京的三流学校,回来时,不都装着盛气凌人的样子。在那边呢,受气丢脸。”对于恭子的日常生活,多惠子也非常严格地一一指教。以前曾经有一位当地国立大学的男学生经常打电话来,此时,多惠子在委婉转告的同时,总说一些令人讨厌的话,最后,那男孩只好放弃了。“问他是怎么和恭子认识的?说是在同一个俱乐部。我问,是不是想和恭子单独交往?他说没什么。我说那么就别再打来电话了。”看着得意洋洋地在作汇报的多惠子,纯男内心里想,何必要这样呢?风华正茂之时,对男人的追求置之不理,这点快乐都没有的话,作为女人是不是也就失去了生存的意义了?是的,直到此时,纯男对恭子美好的未来并没有丝毫的疑虑。女儿大概很快就会碰到合适的姻缘吧。恭子当然会和医生或者银行职员之类的男士结婚。为此不能设置丝毫的障碍,这才是上策。

  但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一天,纯男最小的妹妹打来了电话。自然是嫁给医生,恭子的照片和简历带回去最多的、好管闲事的女人。“哥哥,还是恭子的事,不招上门女婿绝对不行,大家都这么说,真的。”没有这种事,纯男立刻否定了。因为只有一个孩子,也想过与将来能继承家业的男子结婚,但他知道从周围的情况来看这实在是太难了。“当然,我们家过去是威风十足的大地主,如今什么都不是了,招上门女婿也许是不行的。”

  这个妹妹可以说是享受到了娘家最后的辉煌。家境还十分兴盛的时候,找到了称心如意的人,并且体面地办完了婚事。所以,在这个妹妹看来,家境已经破落了,“再像以前那样思考问题是行不通的!”她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

  这个妹妹大概介绍过四个医生,全都被恭子拒绝了。用多惠子的话来说,要么太胖、要么太矮,“有点遗憾”。“虽说要找医生,但合适的人选也不会马上就飞过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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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夜(5)

  多惠子把寻找范围适当放宽了一些,也找了一些银行和政府部门年轻人的简历。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出身农村的、家里的长子。毕业于东京的第一流的大学,被当地人称之为优秀人才的他们,由于是家中的长子,必须回到父母身边。“说是不会让干农活,这种话谁相信呢。”多惠子叹息道。“凭恭子的个性,公公、婆婆拿着镰刀下地,她会装作没看见吗?我呀,坚决不让这孩子去动土。”经历了这些事情时,恭子已经二十五岁了。纯男的妹妹又打来了电话。“那个什么,姐姐,名声很坏啊。”姐姐指的是多惠子。“说是那家人大概要嫁到皇宫去吧。不要长子,不要出身农村的,而且要毕业于一流的大学,仪表堂堂的男子,在这农村,有几个这样的人?”在纯男的想象中,在这个狭小的农村,恭子的照片和简历大概已在同一个地方轮回了好几次了吧。“说了恭子很多的不是,怪可怜的。但恭子也不对呀。婚姻大事应该要有果断的勇气,但她却一点也没有。”在纯男看来,恭子是缺乏果断力的,这个病症的原因在于她缺乏对男性的了解。如果是一个认识几个男性的女人,她会很快做出回答。由于她了解他们,所以,对于这种水平的问题,她会很快做出决定,早点得到合格的分数。

  时光流逝。发生了纯男一家至今都不想再回味的令人屈辱的事情。恭子二十七岁时,开始出现了被男方拒绝的情况。

  与此同时,谁都清楚男人的素质也特别得差。

  刚开始有再婚的男人提亲时,多惠子不由得抬高了嗓门。第二次,有人问:带孩子的也行吗?此时,多惠子什么也不说了。

  恭子三十岁时,在别人的劝导下还去了东京的婚姻介绍所,但母女俩是战战兢兢地回来了。多惠子被那漫天的要价惊呆了,恭子也被那位说话毫不客气的、担任顾问的中年妇女弄得大伤元气。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发生了许多的事。

  附近镇子里的一位资本家的儿子对恭子十分中意,曾经要订婚了。正当对此深表怀疑的多惠子让信用调查所出面进行调查之时,十分介意儿子与比他年长的女人交往的那位公子父母,考虑到儿子的将来,表示坚决反对。

  恭子三十四岁时,认识了就职于国立大学的一位副教授,交往了一段时间。这次,双方都没有什么异议了,纯男夫妇也为这最后的机会喜出望外。但就在要送彩礼之前,恭子却说讨厌。虽然只有四十一岁,但白头发太多了,看见那粗短的指头,就直想吐。跟多惠子哭诉说这是最后一次啦。纯男也觉得这真的是该结束了。

  此后也有过几次提亲,但多数是被对方拒绝的。对有话想说和关系非常密切的朋友,纯男总是恳求他们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还是姑娘的年龄问题。”“哎呀,不是这个吧……”对方迟疑了。“我听人家说是恭子小姐一点魅力也没有。在我看来,倒是如今少有的小姐啊,但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同啰。”拿着听筒的手因气愤而颤抖起来。所谓的魅力,到底是什么呢?在父母身边长大、清白、认真的姑娘,虽然有时也不乏调皮捣蛋,那是理所当然的,但这根本不能说是没有魅力。

  初夜(6)

  得了,纯男决定今后父母三人谨慎、平静地生活吧。所幸的是,作为退休后的白领,生活还是可以过得相对富足的。几幢出租的房屋、每月停车场的收入已是一笔不小的财源。什么时候把停车场拆了建一座公寓。这样的话,即使他们夫妻死了之后,恭子的生活也不会成问题的。

  正当他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多惠子身上发现了癌细胞。可以想象得到的事情是,恭子每天都如同献身一般看守在病床前。最后的那半年,她住进了医院,为癌症晚期痛苦不堪的母亲坚持按摩。“也许我是幸福的……”纯男至今还清晰地记得,恭子彻夜坐在椅子上道出那肺腑之言时的样子。“通常,出嫁的女儿很难守候在父母的病床前吧。但我却能一直看守到最后,所以我是幸福的。”纯男为将伺候母亲到最后视为幸福的女儿难过,他默默地流出了眼泪。此时,可以说身穿丧服的恭子把与老姑娘身份相称的庄重与悲剧性完美地集于一身了。

  在衣橱前,恭子在往手提包里塞着什么,把要带去医院的东西稍微作了些分类,然后分别整整齐齐地打进包袱。“爸爸,说了好几次,真是抱歉。明天,阳子来了以后,让她先看看厨房里留的字条。好多事情都写在那儿了。”阳子是恭子住院期间过来帮忙的一个远方亲戚的女儿。“哦,还有,最后要跟爸爸说的是一定要关好煤气的阀门……”恭子像点名一样,抬起了一只手。透过白色针织的衬衫,可以看见晃动的胸部。女儿身体很廋,唯有胸部像是借来的一样很丰满,这一点纯男是知道的。倘若恭子还年轻,又有一个爱他的男人,想必对方一定高兴极了。“哎,我要睡了,明天十点前必须要赶到医院。”“一起睡不行吗?”这句话很自然地从他嘴里脱口而出。“就今天晚上在你房间里睡。”恭子的嘴唇动了动,可以呀。“但是,爸爸,你可不能打呼噜呀。我可不能睡不够啊。”“没关系,我不喝酒就不会打呼噜。”自己那烦人的呼噜声,大概是从去世的妻子那儿听说的吧。纯男觉得心里热呼呼的。

  洗完澡,走进恭子的房间,床旁边已铺好了给客人用的夏天的被褥。枕边还放了一把团扇。“如果房间里有蚊子的话就请说一声。”“啊,知道了。”恭子穿着纯棉的短袖睡衣。那是一眼就能认出的在超市里买的便宜货。洗过多次之后,颜色已褪了许多。“没有魅力的姑娘”,他突然又想起几年前人家说的这句话。

  夏夜的黑暗中,不知是什么地方如此的光亮,原来是透过玻璃窗的亮光。那大概是后院日光灯的亮光吧。

  在女儿房间里睡觉当然是第一次,纯男有点平静不下来。恭子也是同样的感受。从旁边的床那边还没有听到睡着的声音。

  初夜(7)

  是不是睡不着呢?别勉强。明天住院,过三天四天后将等待子宫被切除的命运。一次都没有接触过男人的女人的子宫一定很美吧。大概是柔软、鲜红的肉吧……。这时,恭子说话了:“爸爸,还没睡着吗?”“啊……”“那个啊,我想说呀,我的肌瘤的大小正好有新生儿的头那么大。真有意思。我虽然没有生过小孩,但我肚子里却有一个与新生儿完全一样的东西。”“这种事就别提了!”纯男低声发怒道。好像恭子完全看透了自己现在的想法似的。“明天还起得早呢,赶快睡觉!”“是,知道了。”恭子翻了个身。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如果是现在的话,或许还来得及。纯男像是被自己心中涌起的想法抓住了似的。纯男于是跑到了街上,去找一个男人。长相不要太差,只要是年轻的男人谁都可以。然后把他带到房间里,指着睡在床上的女儿,“拜托了,抱起这个姑娘!就这么一辈子没有接触过男人,要把子宫切除了的姑娘。”以其这样还不如……。纯男的呼吸急促了。他要自己抱起恭子!伸出手三十厘米的地方就睡着可爱的姑娘。他要给这个姑娘以最初和最后的记忆。父亲和女儿发生关系,为什么是犯罪呢……。

  终于从床上发出了睡着的声音。这睡眠的寂静是谁也不能打破的,但他还是决定要打扰她了。纯男自己问自己:你也睡着了吗?

  和女儿一起睡,一起醒?他要和女儿一起分担这不幸,但他终于明白,那只有一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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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信(1)

  有“着魔”一词。意思大概是说突然恶魔在你心里做崇,当你意识到时已经做出坏事了。

  町田留美是在看什么杂志时见到过这个词,曾经关上书沉思过片刻。她也曾问自己:仓崎浩二是不是就是那个做崇的恶魔呢?哎呀,不是。她立刻得出了结论。“着魔”这个词,是被动的、而且给人以懦弱的感觉。这样解释是不是更贴切呢?但是,那种事情在留美看来,并不是突然降临的。有关轻浮,自己也曾思考过,在想象中,琢磨着对方和使用的手段。这也许与初次体验有点相像。

  留美今年三十五岁了。从她生活的年代来看,并不是在激情、奔放中度过了青春时代。从十二、三岁懂得男女交往开始,她一直在想这类事情,可以称得上是早熟吧。

  每天晚上,手拿镜子,慢慢地贴近自己。这个正好是接吻时,男人所看见的自己的脸。之后,从杂志、朋友的言谈中,她又进一步得到了更多、更深的智慧。她觉得仅是在明亮的灯光下,拿着镜子对着自己是完全不够的。晚上睡觉时,把镜子拿到被子里,以仰卧的姿势,在黑暗中,拿镜子对着自己看个不停。白白的、显现在镜子中的自己的脸是那么地令人讨厌。鼻孔朝上,真滑稽。一想到男人从这个角度看见女人的这张脸的失望的样子,她立刻觉得有点焦躁不安。

  十七岁时,第一次,事情真的发生了。那时,第一个交往的高中时的高年级学生,提出了做爱的要求。“那男人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吗?”想到这个,留美感到许多不满。原来,因为对方的执著,再加上没有男朋友的人就没办法与朋友沟通等虚荣心的驱使,才开始和他交往的。留美想,这个男人是接吻什么还可以,除此之外,什么都不会干的男人。因此,交往的这个男人,有一天,在摆弄着留美一下子膨胀起来的乳房时,突然明确地提出了这个要求。

  “只能到此为止啊。我还没有那种心情。”之所以加上“还没有”之类的多余的副词,也只不过是留美的顾虑而已。对方却只强调自己舒服的感受。拜托,有好几次几乎要遇到危险一样。

  留美所选择的第一个他,是另一个年纪更大的男人。是一个很早就推荐进入短期大学、在印刷厂发送教科书的男人。于是,留美很快便轻率地献出了自己的贞操。

  留美想象中的第一个他,是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留美也曾描绘过这样的蓝图:如果要做爱的话,一定要在十八岁之前。

  床上的留美,发挥得淋漓尽致。“是不是第一次?”对方怀疑道。疼是有点疼,但并不是那么厉害。留美此时才意识到,书上写的一些东西实在是太夸张了。

  第二华人书香吧 bsp;口信(2)

  留美这种脾气,过了近二十年了还是没怎么改变。每当从朋友们那儿听到有关轻浮的经验之谈时,她便会打嗝似的从胸口一直往喉咙处向上涌的、甜甜的冲击。与其说那是欲望和好奇心的话,还不如说是留美还有点自尊心太强。“我呀,好像就是比别人好奇心强。”留美想。“比方说,即使是坏事,但我如果想知道个究竟,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一个女人说。不打算与别的男人交往了,但是又经不住诱惑,当然,我也有自己的实际情况。过了三十岁,丈夫也完全不把我当女人看待。生儿育女又告一段落。于是,在恍恍惚惚之中,对方当然趁虚而入啦。

  明白,明白,另一个女人也说。不知不觉中就划了一个句号。突然回过神来时,这个句号又是如此的凄惨悲凉,很快又进入了另一个、全然不同的段落,那也是丈夫全然不知的段落哟……。到底是喜欢抽象说法的女人,但大概的意思留美是能理解的。

  今天回想起来,与浩二的相识,似乎也恰好是留美生活中的一个章节告一段落时的句号。

  独身女绘里如愿以偿地进入了私立中学。小学时,曾参加了几所私立学校的考试,但全都没有合格。这次,孩子和家长都非常得高兴。在婆婆面前,终于有面子了。因为婆婆总厌恶地说:“医生的女儿,会进区立学校?”

  留美和丈夫降幸是在学生时代认识的。读短期大学时,留美就想方设法地参加医学院的舞会。因为那儿有公立医科大学最优秀的学生降幸。在读短期大学的时候,圈内的朋友也经常去很多地方,但最后结婚的只有留美一个人。在女朋友中也有人说坏话,但留美都装作没有听见。

  仅从经济方面来看,结婚是不行的。只有爱情是无法将婚姻持续下去的。但留美却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很巧妙、出色地平衡好了这几方面的关系。第一次的体验,就如同前几次的恋爱一样,她已经历了无数次对婚姻的模拟实验,所以,她和降幸的生活非常和谐。

  但是,婆婆却比想象中的厉害多了。降幸原来是东京近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