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两姐妹戴着假胸对着穿衣镜左右顾盼,无师自通地在房间里走着模特儿的舞步,虽然当时她们对于这个行当毫无所知。
终究,蝶来没有勇气戴假胸,便去找徐爱丽帮她改小胸罩,徐爱丽告诉她旧胸罩是无法改动的,她愿意帮她重做一个,如果她家里有做衣服用剩的白色府绸棉。
在买布要凭布票的年代,林雯瑛舍不得扔掉裁缝改制或做新衣服用剩的零头布。零头布渐渐累积成成一只枕头大的包裹,蝶来在零头布包裹里翻腾了一阵,发现白府绸布倒是有不少,但零零碎碎,尺寸远不足够做胸罩。而这些零头布竟让蝶来情绪恶劣,这不就像她正在度过的日常人生,琐碎得不足挂齿?
徐爱丽拿着整块足够做胸罩的白府绸就像举着一面白旗帜从楼上下来,这面“白旗”立刻把蝶来从恶劣情绪中救了出来,尺寸大小正是她要求蝶来准备的,也许徐爱丽正是按照这块布的尺寸要求蝶来准备布材也说不定,反正这类小心机蝶来也搞不清,也不想搞清,她现在的心思在自己刚刚发育的乳房是否能幸运地戴上诱人的胸罩。
这天下午,徐爱丽只花了两小时便在缝纫机上给蝶来踩出一只新胸罩,虽然不如她自己的花胸罩那般考究――没有镶蕾丝花边中间罩子部位也没有踩出密密的线脚让它显得硬挺,但比妈妈的旧胸罩要合适多了,为了让徐爱丽量乳房尺寸,蝶来的乳房不得不让徐爱丽再摸几次。
徐爱丽这么个精明的斤斤计较的女人,她当然不肯白白送一个胸罩给蝶来,她以三八胸罩店的价码卖给蝶来,因为包含了布票费,虽然也就几元钱,但蝶来却拿不出这些钱,她的零花钱数额太小,而且她从来没有耐心储蓄,每月钱到手不过一星期就用完了。
徐爱丽等不及蝶来下个月的零花钱,干脆直接问她母亲拿,林雯瑛当然会不悦,背过身还会责骂蝶来,但徐爱丽很会游说,她向林雯瑛指出,女孩子的胸部在发育,需要小心保护,说什么穿目前女孩中流行的紧身小马甲会使乳房发育畸形啦、将来生了孩子还有个喂奶问题啦,让林雯瑛也是担心的,所以便按照徐爱丽提出的价格再加了些钱买下她为蝶来做的胸罩,林雯瑛绝不肯欠徐爱丽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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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17(2)
回转身林雯瑛还是把蝶来骂了一顿,她生气蝶来和徐爱丽竟讨论到胸部发育的事,女孩子家至少要懂一点害羞是不是?妈妈的责问倒是更像羞辱,蝶来气得要命,但又不得不按照妈妈的嘱托在胸罩外再加一件小马甲。
虽然戴个胸罩都不那么顺利,但第一次戴上它却让蝶来无端的兴奋,她看着自己突然变得稍有线条的身材,便联想到莫尼克线条分明到令人脸红的魅人身材,她隐约看到离向往的美丽已近了一步。而胸罩带给她的憧憬和快乐抵消了她对校园的惧怕和厌恶,现在她有了重新去学校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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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18
蝶来重新回到中学的这个星期正逢新生坐回教室参加班干部和校干部的选举,这时候气温不仅没有下降,还回升了几度,一心要在选举时出风头的蝶来经过酝酿和挑选,穿了一件妈妈搁置不穿仍有六七成新的彩色条子尖领长袖衬衫,戴了胸罩的蝶来穿上这件衬衣,竟有几分性感,或者用当时的说法竟有些风骚。
她自我感觉良好地走进教室,听见有男生发出“嘘”声,一大片目光涌过来伴着奚落的笑声,
“喔哟,扎台型(出风头)!”
“穿得像‘拉山’(不正派女孩)!”
可喧闹声里她最先撞上的是坐在第一排的海参的目光,他无声地给她一瞥,没有笑意的目光有些阴郁,这比那些漫骂声更令她发虚,经过他身边时,便故意满不在乎地昂着头,如果现在挺不住,这四年她都将抬不起头。
这天选举班干部,蝶来的名字居然也进了候选人名单,她才得意了几分钟便落到失望的低谷,她落选了,落选得很丢脸,稀稀拉拉的几条手臂,候选人中她的名次最低。
班主任把她留下来,告诉她,就是因为这件条子衬衣让她失利,
“给人留下良好的印象,首先是艰苦朴素。”这位男教师这么告诫她。
“不要特殊,跟大家一样,这样你才安全,如果要当班干部,要比别人更朴素才对。”
可是,蝶来向往的就是特殊,就是跟他人不同。然而她同时意识到,要特殊得受人尊敬,先要在班级里出人头地。
第二天,她把妈妈的条子衬衣衬在里面,外面套上那件灰色列宁装,衬衣领子翻在列宁装外面,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对外部世界的一次妥协。
这天,每人交一篇歌颂国庆的文章,蝶来有了用武之地,从某种角度是要板回失利的局面,她在文章里堆砌了一大堆华丽辞藻,用于歌颂的体裁倒是很热烈,虽然虚假到极点,班主任把她的文章作为范文让她自己朗读了一遍,穿回列宁装的蝶来站到讲台前理直气壮了许多,可是海参的座位正好对着讲台,每每抬头便先撞上他的目光,这些日子,他的目光总有些阴郁,令蝶来不爽,它让她想起自己做过的蠢事,蝶来的朗读竟有几分不自信,
她隐隐觉得,海参的存在就像一根鱼刺,在她得意忘形时突然就被这根刺哽住了。
她从讲台前回到自己的位置时故意不看他,她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位子。谢天谢地,至少在教室,她和他天涯海角。
无论如何,蝶来因为这篇高调文章晋身班级政宣组,她要么成为班级领先人物,要么被众人唾弃,当然,蝶来是无法容忍后一种结果,她用直觉选择了自己的位置。
《初夜》19(1)
她一进政宣组便遇上迎接国庆的宣传活动,于是放学后便泡在教室用毛笔抄写一批歌功颂德的文章到白报纸上,其中也包括她自己的那篇。做这类事不仅能满足自己出风头的欲望,还能摆脱妹妹伴随左右的无聊沉闷没有任何成就感的日常生活,除此之外,政宣组活动对她更像娱乐,一群自以为是的孩子,在教室用写写画画的方式――无心无肺操练时代的流行,就像观看大游行取乐,想起那场亲王和公主引领的游行,已经很遥远,蝶来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许多,已经不屑一顾那么小儿科那么小市民的乐趣。
可蝶来怎能预料,这样的自贬还为时过早,即便她已成为革命运动的一分子,她视为无聊的需求仍然一触即发。
国庆这天市里将有一场庆祝大游行,此时革命运动已走向尾声,据说在载歌载舞的游行队伍中可看到正当红的样板戏的主角以及文艺界一批走红在革命前的明星,从市民角度,似乎他们这批昨日黄花更有魅力,当年的光环通过传说而愈加灿烂。
每每到这种时刻,蝶来就很烦恼,首先她绝对不肯放弃任何欢乐场面,其次,作为家中长女,她有着让弟妹分享欢乐的责任,她必须带上妹妹和年幼的小弟,问题是,如何说服父母让她带着弟妹去挑战可怕的拥挤。但这次,蝶妹却胸有成竹告诉蝶来,有个地方即看到游行又免受拥挤。
“我有个同学,她家就在淮海药房楼上,她请我们去她家看。”
“你以前怎么没有说起过?”
“我刚认识,她不是我们班的,我们很谈得来。”
“真的吗?她叫什么名字?”蝶来不太相信地问道
“她叫胡海星。”
“哦,姓胡吗?”她也不知为何有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
“她……”妹妹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蝶来已经用强调的口吻打断她,急着确认这件事的牢靠程度,
“那就说好了,我们有三个人,到时候我们带些小礼物去,妈妈总要买些吃的给我们过节,我们不吃,送给你同学吃。”蝶来已经讨论到细节。那天是阴天,她发愁地看着窗外,“还有两天就是国庆节了,要是下雨怎么办?”
“气象预报说后面三天都是晴天。”
蝶妹报告说,蝶来即刻嘻笑颜开,从书包里翻腾出一本连环画《茶花女》作为奖励借给妹妹看一天,但这本书到了晚上便被妈妈没收了。
国庆那天早晨,蝶来和她的弟妹穿着妈妈为他们赶制的节日新行头,那是两套一模一样上装裤子都是灯芯绒的服装,弟弟也穿灯芯绒,却是姐姐早年的红灯芯衣裤被妈妈染成咖啡色,染色一事全家瞒着弟弟,因此他还以为是新衣服呢。
两姐妹手里捧着糖果饼干各一包,那是经过包装的食品礼物,每包各有四块万年青饼干两粒大白兔奶糖,这已是当年档次最高的饼干和糖果了,蝶妹在食品纸袋外精心地扎了一朵缎带蝴蝶结,曾扎在幼年蝶来姐妹辫稍上之后又被蝶妹小心收藏起来的蝴蝶结,蝶妹在这些生活细节上富于创意的小举动总是让姐姐望洋兴叹。
那栋站立在淮海路转角上的房子呈三角形状,其尖角凸出端的窗子正好是妹妹同学家的客厅,七十年代的上海旧洋房,能有一间房专门用来做起居室是少见的奢侈空间,是的,这间房没有安床,有三人沙发和书橱,面墙的梳妆台上三面镜子就像三扇门可以开开合合,房间中央有一张铺着玻璃台板,台板下衬着镂空白棉纱钩花台布的长台子,长台子是西洋餐桌风格,四面围着六把有弹簧的软椅子,软椅子套着与褐色柚木家具配色的咖啡和赭黄格子布套,铺在长台上的镂空棉纱钩花台布也覆盖在沙发扶手和梳妆台上,总之这是一间洋里洋气的房间,飘荡着一缕与时代相悖的浪漫温馨的气息,在七十年代,有点触目惊心。
为了让他们看游行,这家女主人把窗台上的盆栽移到长台上,使这张铺着镂空花台布的餐桌更显标致和富于情调,无疑的,蝶来觉得这个家比她自己的家更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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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19(2)
同学妹妹的母亲出来招呼他们,拿来比他们送去的礼物更为精致的饼干和糖果,她是个气质妖娆的女子,虽然衣着远比徐爱丽朴素,,你能想像这样的女子要是打扮好将非常夺目。
蝶来觉得,她想像中的母亲该是这个形象,她想起好些年前她告诉妹妹,她相信自己真正的父母在别处,为此而受到跪搓衣板的惩罚。蝶来在这间陌生的客厅再一次失落地发现,某种愿望已成了别人的现实,
她和妹妹加上妹妹同学三个女孩以及弟弟站成一排正好把窗子铺满,因为是在拐角度,没有树阻挡,有个相对开阔的视野,看游行无遮无挡,蝶来一厢情愿地希望每年游行都站在这个窗口。
游行队伍出现之后,女孩子们尖叫着,挥着手,甚至把手里的糖果扔出去,就像二十年后的新潮观众。她们的欢乐感染着那家的家长,母亲,那个妖娆的女子,和她丈夫,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一起吸着拖鞋从卧室出来站在她们身后加入观看的行列,于是,女孩们叫嚷得更起劲,她们看见了唱李铁梅的演员,那个年轻花旦是革命年代的美的偶像。突然,蝶来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客厅外进来,他竟是海参,他冷漠地朝窗外瞥了一眼,似乎听而不闻那里喧天的锣鼓声。
蝶来很奇怪海参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家庭,或者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她禁不住回头去正视这个多少有些荒谬的事实,于是他们两人的视线便越过这家男女主人的肩膀相遇。没错,这个人的确是海参,穿的衣服都是上学时穿的藏青色上海衫,那种上海男人最爱穿的前襟是拉链的春秋季外套,在少年的个子矮小的海参身上,显得落拓和老气。
每每与海参视线相遇,蝶来的反应都是一样的,便是还他一个白眼,其实海参很少与她正面相视,仅仅是在某些片刻,他们的视线突然相撞,通常是在她自得自满自我感觉良好的时候,她会瞥见海参的目光,那目光仍然含着一丝阴郁,她的心立刻发虚,继而转为悻悻然。
因为中间隔着一对成人,蝶来的白眼即刻被自己的眼睑盖住,好像她朝他眨了眨眼,他朝她一笑,是明快的笑,显得有热情,蝶来有些吃惊,最大的惊讶是为何他也出现在这里,也许他是他们家的邻居,这栋看起来体积超大的公寓楼,住上个把同学一点不稀奇。
她这么自问自答时, “白毛女,白毛女来了……” 两个女孩的尖叫掠去了蝶来的疑问,那个饰演深山里的白毛女的芭蕾演员走在舞剧团行列的第一排,她有一对凹陷的覆盖着浓郁睫毛的大眼睛和高高翘起的美丽臀部,蝶来和她的妹妹们一声声地惊叹着,无疑的,她携带着一个比她们的现实更要生动鲜活的世界,那时,跟着游行队伍一起行进的喇叭里响起了白毛女插曲,游行队伍和观众跟着乐曲合唱起来,窗口的女孩们更是忘乎所以,仿佛窗口的高度给了她们尖叫的特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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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夜》20
游行队伍一走走了两三小时,好像一时还走不完,身背后响起摆放饭碗的声音,
“吃饭吧,一边吃一边看!”女主人轻轻拍拍蝶来的肩膀,温柔地招呼着。
蝶来回过头再一次吃惊地看到,海参站在长台子边上正盛着一碗碗饭,蝶来拍拍妹妹轻声问,
“他怎么在这里?”其实声音并不轻。
“他是我哥哥!”妹妹同学回答道。
蝶来狠狠地白一眼妹妹,不甘心地问这家女孩子,“你不是姓胡吗?”
“我跟我爸姓,我哥哥跟我妈姓,他叫俞海嵩。”女孩答。
“我们家是男女平等的模范家庭。”海参笑嘻嘻地说道,带着些嘲笑,从蝶来的视角看过去,是油腔滑调。
蝶来怔了片刻,之后,毫不掩饰她受骗的气愤,拉起妹妹和小弟欲朝门外走,那时小弟正扑在窗上看游行看得起劲,现在却莫名其妙被姐姐拉走,嘴一瘪就要哭了。
“不急,看完游行再走吧!”女主人,也就是海参妈挽留道。
但是蝶妹已看出蝶来压抑住的脾气随时有爆发的可能,便俯身在小弟耳边说着什么,也许已经许诺了什么,小弟小嘴一瘪一瘪竟也忍住了,虽然眼泪汪汪倒也没有放声大嚎,跟着两个姐姐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窗口,那个宛如是一场戏看到一半的观众席。
蝶来胡乱地朝海参的父母道别后,扯着弟妹飞速离开了他们的家,下了楼拐进通向自己家的小马路,蝶来便朝妹妹发作了,
“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同学,是不是?”
妹妹胆怯地把脸转开。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知道这样做我很没有面子吗?”她的身体跟着妹妹的脸转,大声责问道。
“为什么没有面子?”妹妹问。
“为什么不看游行了?”弟弟问。
“我讨厌这个叫海参的小男人!”她向他们喊。
“小男人?”妹妹和小弟一起惊问,突然都笑起来。
“小男人,小男人!”他们好玩地学舌着。
蝶来狠狠推了妹妹一把,转身飞快地朝自己家走去。妹妹拉着弟弟奔跑着追赶她。
这时,游行队伍已经结束,观众们,也就是市民们朝他们行走的小马路涌来,很快,他们三条稚嫩的身影被游行散去后的人潮淹没了。
睡美人(1)
在这家酒吧,奶酪也是整块凝固地放着。熟透了的半硬的奶酪和香肠被切成不大不小地盛在盘子里,上面还加上晒干的、带枝的葡萄和无花果。
太阳晒过之后,无花果只有鹌鹑蛋那么大。分成两半,便看见里面那淡茶色、变了形的颗粒、被坚硬的皮包裹着的种子。
用手指抓起时,还有几分像自己吧。岩崎淳美独自笑了起来。
淳美今年四十九岁了。得知从去年开始感觉身体的不舒服是更年期时,与悲伤和消沉相比,涌上淳美心头的是一种放心的感觉。
再过几年难受的日子,就可告别月经这个讨厌的东西了。从年轻时开始,淳美不仅有严重的痛经,而且月经还相当没有规律。有好几次穿了白色的裤子而出了洋相。已经可以从那种烦恼中彻底解放了,这或许是一种快乐的心情。
但淳美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想法是多么的错误啊。像生病一般难受的肩酸之后头又疼了,继而被称之为“闪电”突然出汗和极度寒冷。淳美深切地感到,女人的身体一旦上了年纪,便如同花果干枯了一样。
不管怎么出汗,体内还是觉得干燥。指甲劈开了,脚后跟沙沙作响。皮肤自然增加了许多小皱纹。化妆品也明显得发挥不了作用了。
此外,最能证实自己身体沙漠化的是做爱的时候。完全没有潮湿的感觉。不管男人怎么用手指呀舌头等去爱抚,那种滑溜的感觉就是出不来。
何止这些,淳美还觉得男人好像在自己下面皱褶的地方印了指纹。她感觉到男人的中指在动。
淳美年轻的时候,男人的指头就像魔法一样,在身体的洞穴之中寻找许多泉水。与意志和快感相比,更多的是以最快的速度和最大的力量,让更多的泉水喷出地表。
对此,男人们嘴里说着下流的、调情的话,或者坦率地流露出喜爱。二十多岁时的淳美,羞于男人的这种反应,尽量不表现得太过分,甚至紧紧地夹住褪。但是,泉水还是顺着大腿留下一条痕迹。不仅如此,淳美的汗水也从前额的发际和腋下蒸发似地冒了出来。完事之后,淳美已汗流浃背。
紧接着,三十多岁时,淳美几乎没有什么汗水了。但是。大腿间的泉水却依然如故,而且较之二十多岁时,带有粘度的润滑速度加快了。如果是懂得程序的男人的手指的话,马上便会把淳美带入到那心醉神迷的境地。
但如今,淳美的身体已急剧地失去了水分。吃了胶原、胎盘,还吃了中药,但从淳美的皱褶深处还是什么也没有。淳美一下子意识到自己那多层重叠的皱褶已变得如同旧书页一样了。“再这样的话,就得使用以前那些小姐们用的海萝了。”关系非常密切的女朋友们也曾这样说过。但如果是情人和恋人的话,就不会说得那么轻松了。
睡美人(2)
那个男人四十岁了。他来到淳美经营的制片厂,至今已八年了。就职于大出版社的他,为什么要来自己这样一个小制片厂呢?经调查,是因为公司内男女关系的缘故。对于男女之事向来比较宽松的演艺界,大都睁只眼闭只眼。从他的情况来看,无非是无休止地纠缠和利用女人。“把我解雇了也没关系。因为,不管怎样你会马上明白的。”他看我的眼神令人难以忘怀。而且留下了深深的印记。弘志有妻子和一个儿子。淳美也是一个有过离婚经历的女人。是不是被利用了?真的那么难以分开吗?这八年的时间,就是在这种时而猜疑,时而信任的感觉中度过的。只有九个人的制片厂,其他的职员自然知道他俩的事。对这一点,弘志是深思熟虑的,绝对不会在别人面前摆出老板的架子。虽然别人在私下里说了很多的坏话,但表面上却风平浪静。他自尊自大、任性十足的时候几乎都是在床上。对他如此微妙的变化,淳美终于感觉到了。
插入的时间变短了。而且,现在不得不插进去的情形,肯定是由于淳美的不润滑而引起的。淳美较之一般女性要坦率得多。她对着男人说:“你别勉强啊。我也不想这样。”
弘志回答说没有这回事。“这种感觉也不错呀。”淳美暗自思忖着:对这男人可不能以貌取人,一直对我都是那么温柔、细致。但是抱着这样一个无花果一样的女人,有什么快乐和兴奋呢?“岩崎小姐,今天的红酒怎么样?”当她回过神时,酒吧招待国枝已出现在面前。直到刚才,他还在陪着柜台那边那对情侣说话的,看见淳美这个样子才跑过来的吧。“稍微有点像托斯卡娜的味道,还不错。”“是吗?这个以色列的酒,是我竭力推荐的呀。比那些差劲的法国酒和意大利酒好多了。”和国枝是在十年前因为要编辑葡萄酒的书而结识的。那时正值泡沫经济时期,也是一个人们只喜欢葡萄酒中知名度较高的波尔多和勃艮第的时代。那时的他,已列举出了日本还闻所未闻的智利和阿根廷的名字。他还没有取得饮料总管的资格,被人称作是古怪的酒吧招待。但却和淳美很合得来。他换了一家酒吧之后,淳美偶尔也像这样坐在柜台前。像所有的女常客经常所做的那样,她是绝对不会干出那种只霸占着一个酒吧招待的野蛮事情的。独自一个人出来消遣的女客人也是常有的。淳美可以静静地喝酒,东想想、西想想。更何况一个人喝酒的事,早在十几岁时就开始了。这与孤独、悲惨是毫不相干的。“经常有人问起的哟。很时髦的、独自一个人坐在柜台前喝酒的女人到底是谁?我回答说是女老板时,大家都说怪不得呢。”有时,国枝也会对我说起这番话。这个国枝十分细心,他是要打算和对方深谈而走近前来的。大概是看出淳美今天无所事事吧。他提议再干一杯吧。“那就拜托了。”不知道我们的谈话将会以什么方式开始。他倒的葡萄酒既有像今天这样的来自发展中国家的,也有那一起酒瓶盖就价钱不菲的。全凭他的随心所欲。“说到以色列,必然会让人联想到那干燥的土地,其实,那里的葡萄却是优质的哟。要没什么的话,买一些也无妨。尤其是前年的,买上几瓶还真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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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美人(3)
“干燥”一词,不停地在淳美耳边回荡。淳美很快便进入了那种难得的、带有轻微自暴自弃的醉意中。“啊,以色列,真的和我太相像了。”国枝一脸尴尬的表情。和国枝相识时,他有三十岁,现在大概也有四十二、三了吧。交往了那么多年,竟不知道他是否有妻室了。哎,或许已经有了。对于四十岁的男人的来说,只要现在还没有离婚,肯定会说自己有妻室。
国枝要有妻子的话,大概也有三十五岁或接近四十了吧?还处于水分充足的年纪。所说的女人的水分并不是慢慢的,而是某一天突然没有了。真的是突然。他的妻子大概还不完全知道这些吧。淳美逐渐产生一种厌恶的情绪。“国枝先生,你一点也没变啊。女人快五十时,身体都干枯了。当然,那个地方也不再湿润了。那就悲惨啦。”“女人的魅力不仅仅是这些呀。”“你这样说,无非是男人对女人的安慰罢了。听起来让人高兴而已。但,当问你,上了年纪的女人和年轻的女人你选谁时,百分之百地是选年轻的吧?这是男人的天性和本能。”“没这回事。也有不喜欢年轻女人的男人。”“哎呀,不喜欢年轻的女人?那大概是皮肤和腹部松弛的女人吧。会有喜欢这种女人的男人吗?”“不是的,男人嘛,男人是比较复杂的,不能这么混为一谈。”
那对情侣那边,还有另一位年轻的酒吧招待在跟他们说话。再没有别的客人了。国枝问再来一杯怎么样?淳美回答说行啊。国枝站在淳美面前,以“这是非常没劲的同学的故事啦。”为开场白聊了起来。
我中学时代有一个好朋友。说出他的名字也可以,但那是一个非常与众不同的名字,听过一次就难以忘怀了。像岩崎小姐这样交际广的人或许在哪儿还见过这个人呢,所以,在此且把他假设为小a吧。不行,叫小a的话有点没劲,还是把他的名字叫做佐藤吧。
佐藤也不是一个比较特别的男人。和我们一样,喜欢喝酒、逃学、跟女人鬼混什么的。那时,我们经常去新岛那里找女人,他也在其中之列。白天,跟几个女生搭上话,趁没人时住进居民家里,这些都是我们引以为自豪的事。他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男人。长相虽不是那么英俊,但属于那种讨人喜欢的男人。他毕业后就职于运输公司,在那儿工作得非常愉快。
在他二十七岁的时候,当听说他跟一个大他十五岁的女人结婚时,我们都大吃一惊。那时与比自己大三、四岁的女人结婚还说得过去,但不管怎么喜欢,与三十岁的女人……大家都这么说。在同学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佐藤到底为什么要干这种愚蠢的事呢?也有的人说大概是早年丧母,是不是极端的恋母情结?但事实并不是这样。他的父母现在还健在。父亲在一家超市当经理,是东京很普通的中等家庭。不可能有这种喜欢莫名其妙女人的机会呀。我和他的母亲很熟,那时,他母亲真的是整日以泪洗面。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作母亲的都会这么想:儿子被坏女人骗了,到底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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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美人(4)
由于受到周围人的强烈反对,所以,他只悄悄地登了记,没有举行什么仪式和宴请。但令我感到比较特别的是,他还特意安排了一个让我和这个女人一起吃饭的机会。坦率地说,我很惊讶。想象中那是一个妖艳、浪漫而略带伤感的美女,但坐在那儿的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
现在,把四十二岁的女人称为中年妇女就足以让人生气的了。但二十岁,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却正值最美好的年华。由于是毕业于艺术大学的陶艺家,所以,也该算是艺术家了吧。几乎没有化妆的脸,看上去有些显老。那是一个上了年纪,但远离浓妆艳抹的女人。学生时结的婚,与前夫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儿,我已经说不出话了。这个女儿和二十七岁的佐藤结婚的话,是不是更合适呢?
但谈话间,我更加确定出这个女人的魅力。是否有点不择要领?虽然在跟你说话,但眼睛却看着别的地方。那是一个要与对方共同注视同一方向的女人。
她买了一辆在山上工作时使用的四轮车,这让佐藤心驰神迷。这是可以理解的,否则是不会到这一步的。也许会有这种事的,或许我也会这么想。
从那儿以后又过了十五年。出乎大家的预料,佐藤不仅没有离婚,而且还和那女人生活得很幸福。与四十岁的女人生活,那还好理解。这可不是我在岩崎小姐面前说奉承话呀,这时的女人还年轻漂亮。但对于一个四十壮年的男人来说,去爱一个已经六十岁的女人,真是不可思议。
那是最近的事了。同学聚在一起喝酒。四十岁男人在一起的话题无非那些,诸如公司里的笑话和黄色故事。可以说是最风流的时候吧。大多数男人都有二、三桩与年轻女人间的风流韵事,并引以为自豪。于是,其中一个说:“喂,佐藤,你在外面也一定有年轻女人吧。”“哪里,没这回事。”他回答得斩钉截铁。“结婚以后,我对别的女人从来不感兴趣。”这话引起一阵喧哗。都是随便惯了的老同学,所以,又有一个人说道:“那么,你从二十七岁开始就没有接触过年轻女人了吗?”“嗯,是的。”佐藤怃然地回答。“你觉得这是最龌龊的关系吧。跟别的年轻女人偷情实在是不可想象的。”大家感觉非常扫兴,毕竟男人是变化无常的。
“他好像是对老女人感兴趣啊。”在回来的出租车上,刚才发问的那个人说道。“日本倒是不多,对了,在美国,经常发生七、八十岁老太太被奸杀的事情。这大概也是一种变态嗜好吧。”
说到这变态嗜好,我觉得可千万别联想到佐藤。又过了几天,佐藤打来了电话,说是要我过去慢慢喝两杯,能不能住在那儿?
睡美人(5)
我不太清楚他们是不是有点相互疏远。在陶艺界,他妻子是非常受欢迎的,在多摩的深处建了一个瓷窑。到旺季的时候,就住在那里,佐藤好像也只是周末过来一趟。把以前的农房买下,收拾得非常舒适。距离市中心也不太远,却又在山里最好的地方。以前曾说过让我什么时候来玩一次。
正好是连休,店里也要关门休息,我便带上最好的白葡萄酒和奶酪,乘上了青梅线。佐藤开车来车站接我。还带了一只狗。非常大的一只金毛警犬。佐藤太太像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它。一坐上车,狗就开始舔我的脖子,真令人厌恶。
一路躲避着狗,车子大约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便到了佐藤妻子的瓷窑。原以为只是山中一栋孤零零的小屋,未曾想那里如同一座小村庄。远远望见的那栋就是佐藤家,走进里面,立刻能看出,这是一栋花了不少钱、非常漂亮的别墅。木地板、老式的日本家具与意大利家具的完美组合。以前留下的横梁穿过天井,光线也十分浑浊。也许佐藤正是因为这奢华的生活而不愿和这个与自己年龄悬殊很大的女人分手呢,这个近乎卑鄙的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
十五年未见的佐藤太太,也随着岁月的流逝苍老了。但我却觉得比以前漂亮了许多。由于四十岁时没有化妆,现在快六十了,化了点淡妆、抹了鲜艳的口红。这和她那几乎全白的头发十分相称且时髦。虽然她正在制陶,但打扮得比平时雅致。我去的那天晚上,她穿着白色针织的斜纹粗棉布裙子。那只狗咬着她的裙子在撒娇。
晚饭开始了。从佐藤那里得知,太太非常会做菜。自制的、略显粗糙的盘子上盛着少数民族风味的烤河鱼,还有南瓜、奶酪沙拉,什锦蔬菜烤猪肉。在后院摘来的大葱和核桃的凉拌菜等非常美味可口。最近女性杂志也曾采访过喜欢烹饪的陶艺家。
她的酒量比佐藤的大,我带来的白葡萄酒让她十分高兴。于是,喝醉了似地说道:“我对不起这个人啊。”这个人指的是佐藤。“我干这个工作,世上的人怎么想都无所谓。但他却不同。和我结婚,多少影响了作为公司职员的他。真觉得对不起他呀。”佐藤什么也没说,一边抚摸着狗的脖子,一边笑眯眯的。也许太太喝醉时总说这话吧。的确,佐藤结婚以后已经换了两家公司了。除了我作酒吧招待以外,大学时代的其他同学都还混得不错。佐藤的不如意是有目共睹的。但我还没傻到会说出如此愚蠢的话来。“没这回事。在我看来。佐藤是非常幸福的男人。我们都希望找到合适的人,都希望得到自己的幸福。佐藤真的是找到了自己真爱的女人,在我看来也是很羡慕的呀。”最后的话有点奉承。如果问我是否真的很羡慕佐藤的话,那是绝对没有的事情。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时髦、漂亮,但毕竟快六十岁了。下巴已没有了轮廓。透过针织的衣服所看见的胸前的肌肉布满了细细的皱纹,如同和服的布料覆盖在上面一样,彻底失去了弹性。怀抱这样的女人,佐藤真的很高兴吗?他的生殖器会有反应吗?我陷入了沉思。
睡美人(6)
肯定是察觉到了我此时的心情。他太太先去休息了。只剩我们两个人喝酒时,佐藤说了这样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对年轻女人硕大、丰满的乳房呀屁股呀,有光泽的肌肤逐渐失去了兴趣。虽然我也认为那是漂亮的,但却觉得像是橱窗里用蜡制作的食物样品一样。对这些东西贪婪地吃着、嚼着……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的。”“这是因为你已经被捆住了呀。”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也就毫无顾忌地说了。“人哪,越是得不到手的,越是要想方设法地得到它,这是我时常告诫自己的,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比较不正常的心理呢?你和你太太结婚后,也就在自己心里上了一把锁了,那就是不能再接近年轻女人了。这也就暗示自己不能再对年轻的身体感兴趣了。”看不看月亮,他冷不丁地说道。虽然中秋的明月还没有出来,但从二楼观赏到的月亮也十分美丽。“右边有一根电线杆,但在左边,从我家院子向山那边望过去却十分开阔。在院子那边我们种了些芒草。风景越来越迷人了。”
我们顺着楼梯往楼上走去。楼上与楼下相比,感觉好像没怎么装修似的。原来的木板就这么放着,窗边的木头已经裂开了。油漆涂过的墙壁上挂了一幅宗教的版画。在月光下看上去总有一点不舒服的感觉。虔诚的牧师旁边围着一群天使,然而,天使们的脸上却都泛着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
从二楼窗户上看过去的月亮是那么的皎洁明亮,尤其是中间的部分,过于地突出,与其说是像白色的兔子还不如说像吐在白纸上的龌龊东西。
“去不去看我妻子睡觉?”突然,佐藤说道。和看不看月亮是一样的语气。那是一种邀请你一同去欣赏一件非常美丽的东西的声音。我当然拒绝了。我回答说我没有看别人老婆睡觉姿势的嗜好。
“但我希望你一定去看看。拉开那个隔扇,一起去看看吧。”他开始走过去。我大概是醉了吧,丝毫没有抵抗地顺从了。我想稍微看一下,大概他就死心了吧。
这个家的特点就是传统和时尚同居一室。卧室也如此。描绘着具有乡土气息的松树图的对面便是像酒店一样的卧室。卧室里摆放着漆黑的柜子和化妆台。色调一致的双人床上睡着佐藤的妻子。她并没有穿睡袍和便服之类的,而是穿了件老式的睡衣。衣服接缝的地方还清晰可见。她那银白的头发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白了。仿佛一只长毛动物躺在那儿一样。
“我想让你知道,抱着她是多么美妙的事情。”佐藤在我耳边轻声低语道。“肌肉是那么的柔软。没有年轻女人那种令人讨厌的清高。我的手指可以触摸到任何地方。你瞧,她穿的丝绸的长衬衣光滑而凉爽,它仿佛将整个身体都包裹了起来。我摸到了她的大腿。那也是柔软的丝绸。压住丝绸,便是一个更加柔软而干爽的地方。我并不是不喜欢年轻女人那湿漉漉的地方。不管是拥有一张多么清纯、可爱的脸蛋的女孩子,那地方湿漉漉的堆积成稀泥一般,不都是为了等待着男人的到来吗?嘴张开,任我在沼泽中胡作非为。我很快便抵达到了年轻女人的沼泽中。那是如此得快捷。感觉到了快感,但这并不是真正的快感,那是一种被挑动的快感。
第二华人书香吧 bsp;睡美人(7)
但妻子那个地方该怎么说呢?那是高雅而利落的。即使我进去,也会被那厚厚的墙壁所阻挡,我甚至以为是被拒绝了。但是如同一道光线划过一般,有东西向我隐约流来。找到它时的那般喜悦是无以伦比的。迎着它向前进时,能感觉到她的默许。我的生殖器慢慢地被柔软的、热乎乎的东西包容了。我的快感一瞬间停止了。接着,响起了音乐声。那是我从未听过的旋律,非常的舒缓,但还带有一点节奏。我喘不过气了,当然,那是极度的幸福……”
我变得害怕起来。我甚至以为他是不是疯了。“哎,国枝君,我现在无论如何也想要抱抱我妻子。你,要不要看一下。不,我希望你无论如何去看一下。”使不得。我的脸变白了。别人做爱的场面,在录像里看看就足够了。我当然拒绝观看现场直播的啦。“但我是多么想让你明白,多么希望你来看看。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你知道我是多么的幸福呀。”我肯定是喝醉了。我没有离开那个地方。佐藤坐在床边,托起妻子的上半身。太太没有推开他的手,像睡梦中被吵醒的所有人那样,稍微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
佐藤抱起她的肩,用嘴亲吻着。然后改变身体的方向,使我更容易看到。把睡衣的前面部分脱了,太太的乳房露了出来。那是一对干瘪的乳房。也许曾经是丰满的,但萎缩的、因重力而向下垂着。感觉像秋末树上那两三个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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