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出来。那是一对干瘪的乳房。也许曾经是丰满的,但萎缩的、因重力而向下垂着。感觉像秋末树上那两三个忘记采摘的、枯萎的小果子。当时,我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可怜”一词。这与美丽和漂亮是格格不入的。但是,在月光照射不到的黑暗中的乳房依然是“可怜”。不可思议的是,我却产生了一种兴奋。于是,刚才佐藤所说的话,又零零碎碎地浮现出来,重新组合在一起,向我逼近。佐藤又将睡衣前面拉开了许多,手还在把绳子解开。我的眼睛更加适应了黑暗,想看看绳头上有什么……。
“他全部都让你看了。”“不,我觉得那是不可以的,便离开了那个地方。第二天,令人作呕的两个人还招待了我一顿美味的早饭。”“这可真是荒唐的事。”“不可能有这种事。世上的男人形形色色。”“我想起来了。很久以前听别人说,国枝先生有一位年长的太太,这个佐藤是不是就是国枝先生呢?”“不是,我不过是一个结了婚的寻常男子。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寻常,什么是不寻常。跟你讲了这些无聊的事。要不要再来一杯白葡萄酒?这次我们来点别的吧。喝腻了的话就喝点别的。我是说,现在,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要太钻牛角尖了。”
你回来啦(1)
文香不太喜欢抵达东京站前播放的那段奇妙的、欢快的旋律。有一种硬要让人心潮澎湃的感觉。
特别是在这深夜行驶的###上,这种感觉尤为明显。十一点二十四分抵达的“光”号###的指定座位上,几乎青一色的都是出差回来的公司职员。为了从疲惫中得到放松,有的解开了领带、散漫地将脚伸向前面。
就是这些人,一听到抵达东京站的旋律,便立刻起身。慌忙整理衣服的样子,如同接受训练的家畜一样。不记得什么时候,曾在电视上看过,每天只要播放固定的音乐,一大群牛的身影便整齐地冲了出来。
此时的文香正在用脚尖搜寻着脱放在座位下的、薄底浅口的皮鞋。不一会儿,身着长筒袜的大脚趾碰到了坚硬的皮鞋。作为普通的、三十岁的职业妇女,文香在鞋的花费上也是毫不吝惜的。这双意大利产的黑皮鞋,如果在东京的百货店买的话,价值四万七千日元。文香也曾反省过:是不是太乱挥霍了。
突然,隐约感到一条视线,文香的头向左歪了歪。过道上坐着一个男人,装着在扣上衣的纽扣,眼睛却在看着文香穿鞋。脱了鞋,只穿了长筒袜的脚,自然吸引了男人的目光。
那是一个三十五、六岁、身材高大的男人。质地不错的西服和公文包足以显示出他的个性。他那不经意的眼神,当然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列车进站了。男人们和极少数的女人们都纷纷走向出口。走出站台时,突然看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在两个保镖的护卫下正在下楼梯。这是有名的喜剧演员。好像是坐在旁边软卧车厢的。文香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紧紧跟随着他们。他像平常那样走着,也不和站在两侧的人说话,正视着前方,流露出一种妄自尊大的感觉。
“喂。”冷不防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文香被吓得失声叫了起来。身后站着丈夫昭夫。“回来啦。干嘛那么大惊小怪的!”“哎呀,我没想到你会来接我。”“明天开始连放三天假。我想不应该再让你在东京火车站打车回来,所以特地来接你的。”
昭夫今年四十岁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车子的迷恋也与日俱增。最近刚买了一辆新的沃尔沃。别的事情全都可以偷懒,唯独开车是最轻松愉快的。所以,出差回来晚时,有时也让他来接一下,可今天却没有打过电话呀。是不是担心回来的###更改了时间?“哎,你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时间的?”“我让妈妈给我看了行程。”五年前,父亲死了之后,文香把母亲接了过来。从那以后,母亲来帮助料理家务、照顾独身女儿。出差的时候,总会交给母亲一张写有列车时刻以及联络地址的便条,丈夫大概看了那便条了。突然冒出的厌恶与恐惧顿时烟消雾散了。文香欢快地说道:“不过这也好啊。正好坐了跟母亲说的那趟车。如果再稍微早一点儿就没有办法了。”“那个什么……”听到这儿,昭夫忽然笑了。“我想如果你跟一个男人一起下来的话,该怎么办?于是马上躲到柱子背后看着。”从那欢快的语气中知道是在开玩笑。但这确实是一种可能,让文香感受到丈夫的真诚与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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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啦(2)
“真愚蠢。”为了证实自己没有丝毫的内疚,妻子这时只能一笑了之。必须要表现出极为惊讶和厌烦。“为什么我出差的地方就一定会找情人呢?如果要找的话,在东京市内不是更方便吗?”这是事实,文香所做出的那种发自内心“受不了”的态度的确见效了。
和深泽已共事两年了。在人才交流公司当董事的文香,那年春天,忙于为某大企业新来的职员设计进修手册。文香公司的主要业务就是派遣接待和程序设计方面的短期女性职员,最近也致力于教育方面的职员进修。这是一个为几个人作技术指导,教给他们一些走上社会后的常识和修养的项目。
过去由父亲所传授的常识,如今的企业必须手把手地进行教育。企业自身不具备教育条件的,便委托给文香的公司。
深泽是一个四十五岁的壮年男子。所谓的人事这个部门,就是发挥着为公司辅佐和管理内部事物的作用,在这方面,深泽好像是深有体会的。他的聪明之处在于,把西服和西服衬衣上的大笔开销以及对下属的关心与自己的将来联系在一起。
就是这个人,与自己所谓的老主顾、而且是有夫之妇的人保持着肉体的关系。而且为此,他不惜花言巧语,编排了许多故事。
自己现在的人生真的没劲。为了成为“领导”,必须要付出多少牺牲?也不知道女人的爱情为何物,所以,便和学生时代一直要好的那个女人,平平常常地结了婚。但是,让我清醒过来的人是你。虽然我觉得这种事情是不可以的,但却阻止不了自己。我被你迷住了。因为你是我第一次真正用心去爱的女人。
文香当然不会把这个男人的话当真。她也知道深泽之所以选择自己是因为自己有丈夫和孩子。“为了保密,必须要选择处境相同的人。”他曾不留神说漏过这话。文香也非常清楚,男人在床上的态度绝对不是天真的。恐怕他也遭遇过一、两次与年轻女人玩火失败的经历吧。严守秘密、危险共担,这对文香也肯定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是吗?在两人之间也不存在着纯粹的肉欲和谎言。深泽是一个充满魅力、长相英俊的男人。正值美好年华的男女即使交往一年,也会将爱情与错觉交织在一起。
两人一个月秘密约会一次的地点都定在城市酒店。这是一个不仅有餐厅、超市,还有几个会议室的大型酒店。有时他们也在这儿开会或商务会谈,所以,文香和深泽即使出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他俩加倍的小心,连吃饭也都是送到房间简单了事。
晚上尽量不要太晚退房,而且酒店开的发票也马上销毁。下次的约会都是见面后再定,如果有更改,便假借工作的事再联系……。
你回来啦(3)
正是由于这样的交往,事情才不可能败露。文香扪心自问道:不可能有任何证据。
文香和丈夫穿过人还没有走完的东京车站,走出了皇宫方向的检票口。那下面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
昭夫为妻子开了车门。连续考大学两年都失败之后,他以留学为名去了美国。偶尔,他也会显示一下当时记忆中残存的尊重女性主义。
新车的座位所特有的如同动物一样的气味,使文香重又意识到自己的罪恶感。而女人这时总会使用幽默诙谐的口气。“哎,刚才我如果和一个男人一起下来的话,你打算逃走啊。”“是的。”“嗳,为什么不上去打老婆的情人呢?偷偷摸摸地溜走,一点儿都不像男子汉。”“是呀,只能溜了。那种时候,丈夫只能溜走。因为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男人。应该考虑到对方或许是职业摔跤手。如果那样的话,打架简直不是人家的对手。”“真傻。我怎么会喜欢职业摔跤手那类肌肉发达的男人。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一点的。”文香在黑暗中回想着深泽的身体。
由于年龄的缘故腹部稍微有点突出。不管怎么说肌肉的形状还算可以。学生时代就开始对那时还比较稀罕的美式橄榄球非常着迷,现在呢,又对高尔夫很感兴趣。不知什么时候曾随口说过,有时一家人还出去滑雪。这和不太喜欢运动,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发福的昭夫形成鲜明地对比。“我不太喜欢肥胖的男人。恰到好处地有点肌肉,细高挑儿的男人比较好。”觉得丈夫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秘密,文香更加大胆地说话了。深泽便是那种有着恰到好处的肌肉,高挑个儿的男人。文香还记得,最初交换名片时,自己便觉得这是一个多么出色的男人啊!在人才交流公司那群年轻女孩中也引起了骚动。被深泽邀请去吃饭,那天晚上被亲吻时,文香简直高兴得快疯了。如果是还年轻并单身的话,一定会尽情地在朋友面前得意一番,但作为三十五岁、已为人妻的她,也只能把这一切深深地埋藏在心里。
结婚以来,也曾抱有与几个男人交往的幻想。但像这样主动出击的男人还是头一次遇见。
完全像女中学生一样,对接吻的事畏缩、烦恼,而且每到这时就要揣测对方的心理,当自己找到答案时,已全身中毒了。当第四次在一起吃饭并被约到酒店时,文香已彻底失去了抵抗力。嘴里说的或许还是那一套老掉牙的话,但已无力地被男人紧紧拥抱着……
由于在地下的缘故,发动机巨大的响声才使文香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作为妻子,却在丈夫身旁想着与别的男人的交往,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更何况丈夫不是还特意来接自己的吗?
你回来啦(4)
这不是自己所犯下的罪,而是作为反复回味这一罪过的一种补偿,文香柔声说道:“哎,既然特意来接我,要不要去喝点咖啡什么的?”“行了,行了,那太麻烦了。”昭夫迫不及待地从倒车镜后面拿出了停车票。“咖啡什么的,在家里不也可以喝吗?”的确如此,文香叹了口气。
就这样,虽然又过了几天,但在文香脑海中却怎么也抹不去丈夫那时说的话和说话时的那副表情。至今文香心中无数次的自问自答都是面对情人的。到底是不是真心爱自己?不,即使不是真心的,自己也觉得是真的吗?是不是在玩弄自己?
可以说一次也没有揣摩过丈夫的心思。这与其说是文香瞧不起丈夫,还不如说是丈夫自身的个性所造成的。现在,第三个儿子还是稀罕的,丈夫是家里最小的、第三个儿子。从小学直至教育方式一成不变的私立大学毕业,虽然不像深泽所读的学校那样,但也是世人所公认的“好大学”。就职于一家大的房地产公司,四年左右便辞职了。昭夫继承了他家棉被店的家业。说正经的,那是因为两个一直在公司工作的哥哥最终都放弃了这份家业。
昭夫的父母也对街上那些棉被店的前途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小儿子提出要继承这份家业时,他们很是吃惊。还拥有其他家产的资本家的父母,就地取材地盖了五层楼的公寓。以此为契机,昭夫便在底楼开了一家床上用品专卖店。棉被都被零售和邮售地给抢了,生意不太好做。于是,昭夫便进了一些妇女用的可爱的睡衣、进口的被单等,很快便卖了出去。
文香和昭夫的相识是在房地产工作的时候。听说一结婚他便要开棉被店,文香稍稍有点担心。但现在想来却是再好不过了。上面的公寓不仅可以自己住,还可以腾出一间来让母亲住过来。昭夫的父母则在热海买了别墅,基本都住在那儿。
其他的女朋友也都说:“真是找对人了。
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完全得益于昭夫稳重大方的气质。由于没有竞争意识,在公司工作是非常困难的,在这一点上,文香的母亲是比较想得开的。话虽如此,但也并不是老实人,有时也和同行进行激烈地竞争。但文香是最清楚的,那时绝对不会是面对面地争吵、讽刺或指桑骂槐。正因如此,“如果和别的男人一起的话,我就打算溜走。”这句话也是基于这种天性所说的吧。但这句话并不是突然说出口的,一定有什么导火线吧。
这么说来自己是猜对了。十几天前,在商店街,年龄相仿的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在哪家也都差不多的规模,店里大都是女人们在帮忙。女人们对文香在外有一份工作羡慕不已。“早上出门时,穿得崭新而整齐。还穿西装呢。”“我呀,结婚前还是干着大事的人呢,是漂亮的办公女郎。殊不知,现在却成了餐具店的老板娘了。”然而,话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转向了现在流行的电视剧中的婚外恋。“文香小姐在外面工作,这种机会一定很多吧。”马上就回答的话,显得有点幼稚,于是,文香这样说道:“是呀,要是有机会的话就好了。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一定努力。”那时,周围的男人和昭夫都笑了。但这话却成了丈夫心里的一块疙瘩。当然,他不会为这句话责怪妻子的。当时,昭夫沉默了,对在左右邻舍面前表达自己渴望婚外恋的妻子,他只觉得心里很难过。所以,说了一句带有劝告的玩笑话,是吗?已经定了吗?
你回来啦(5)
虽然文香心理上得到了一些抚慰,但记忆中的那一幕幕却无法那么简单地一笔勾销。
“如果你和别的男人一起的话”说这话时,昭夫那副奇怪的表情。从中可以看出那好像是一种难为情,又好像是一种绝望。完全没有开玩笑时的那种轻松。“是不是……”文香心里激起了波澜。
“也许丈夫知道了那件事?”但昭夫怎么会知道妻子的秘密呢?和深泽之间的每一个步骤都可以说是那么得天衣无缝。到约会的时间,文香从大厅打来电话。然后由先到达的深泽问清楚房间号码。即便是在电梯里遇见也没什么紧张的。这家酒店楼上有餐厅、酒吧,还有健身房。无论如何总是可以逃脱掉的。
“是不是你说漏嘴了?”两天后,很久没见面的文香问深泽。刚洗完澡的他,穿着酒店里的浴衣,正在喝啤酒。伸直的褪,可以清晰地看见鼓起的静脉。男人的这个部位的皮肤出乎意料的白皙。褪上浓密的汗毛也特别引人注目。再加上刚洗完澡的水汽,使深泽潮湿的汗毛一根一根地看上去非常浓密。
文香凝视着,这个男人怎么会有这么浓密的汗毛呢?“哎,你来这儿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吧。稍微小心一点吧。”“那可不是?”他的回答正如文香所预料的那样,带着那种不耐烦的口气。“进来时,我是这里的会员,可以使用会员俱乐部专用的休息室。并不是在万人注目的大厅,像傻瓜一样地在纸上填写什么。”“但这家酒店的人有没有说什么?你傍晚入住时,酒店的人知道的吧。”“别说傻话了。我们既不是演艺界的人,也不是什么知名人士。普通白领的秘密,谁会给你去张扬?”这话的确使文香放心了许多。喝完啤酒,深泽对文香说到这儿来。穿着同样浴衣的文香坐在了他的膝盖上,他从背后抚摸着她的前胸。“哎,这件事情可不能跟任何人说啊。”“我到底跟谁说了。”这种情形已发生过许多次。这不是提问,而是前奏。文香非常喜欢回答时深泽那恼怒的口吻。说完之后,他会变得有些粗野,这也是她最喜欢的。
这天临别前,深泽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说要不要去京都看红叶。他的出生地是横滨,所以,父亲那边在神户有许多亲戚。下个月是伯父的忌日,深泽的妻子说一定要去一趟。“神户和京都倒是很近。我们两个人碰面后可以慢慢去欣赏。可以品尝一下美味佳肴,然后再去岚山什么的。”
文香平素对京都所具有的通俗性并不怎么喜欢。总觉得想去京都的中年恋人似乎有点俗气。但自己去就另当别论了。与自己所爱的男人畅游于京都,那份陶醉使文香一时快要说不出话来了。但那天分手时,她又这样问道::“也许你被什么人看见了?”“喂,喂。你又像演艺界的人那样说话啦。”一下子被扫了兴致,深泽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高兴了。“和熟人见面的几率几乎等于零。而且,谁也没有必要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随后,深泽以一个作为偷情的男人所不能说得出的、充满爱意与诚意的口吻说道:“我跟你就没能正正规规地干过什么事。没有正二八经地吃过饭,没有在外面喝过酒。经常偷偷摸摸地叫人送到房间里。我呢,曾一直想要带你去高级的餐厅吃顿饭、两个人散散步。所以,这次才一定要去京都的。你明白吗?”“啊,谢谢。”生性单纯的文香忍不住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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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啦(6)
又过了一个小时,两人已周密地安排好了秘密的旅行计划。去的时候,分别在不同的车厢,深泽在吸烟的指定座位区,文香在无烟的指定座位区。深泽说虽然座位不同,但只要在同一列车上就行了。他对“偷情”早已厌倦了,这已经是非常克制的态度了。“我想和你一起去京都。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从早到晚都可以在一起。”听了这话,会有那个女人不会被感动呢?文香心里发誓:无论冒多大的风险,也要实现去京都的愿望!
一夜两天的出差并没有什么稀罕的。所以谎称是工作是很容易的。心中的欢喜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当向经常照顾独身女儿的母亲宣布去京都出差时,母亲说:“到底是高兴啊。那边有好吃的东西,出差时的心情也不一样吧。”文香则有些惊慌了。买了一些内衣、化妆品之类的零碎东西,用奖金买了一个新的手提包。
淡黄色的、宽松的西服套装,纽扣的形状非常考究。与皮肤白皙的文香非常相称。在京都的酒店遇见深泽时被称赞了一番。“真不错,这颜色。你白皙的脖颈一下子更醒目了。”离开东京,深泽的目光一下子变得露骨而黏糊糊的,这也是文香所希望的。
房间是分开的,入住后,文香便来到了深泽的房间。两人边调情边泡澡。吹干头发之后,他们便来到了先斗町的吧台式的菜馆。松茸一个接一个地上,几乎吃腻了。最后一个是松茸饭。“好像把一辈子的松茸都吃了的感觉。这大概没有第二次了吧。”“没这回事。明年我们俩再来。”柜台下,深泽握住了文香的手,她是多么高兴啊。吃完饭后,两人立刻直奔床上。深泽和以往不一样,一开始慢腾腾地,之后便放肆了。被男人从后面紧紧抱住时,文香又开始提起老问题了。“哎,你没有跟任何人说吧。”期待着往日的回答。然而,他却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这样说道:“有一个男的知道。不,是两个人。”“什么?”“当然,我没有说出你的名字。男人都喜欢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恋人。”“那么,那么你都说了些什么?”“没什么。只说我的恋人有三十五岁,有一个九岁的独身女。嗯,丈夫是开棉被店的,大概就这些吧。”“这还不够吗?文香一下子气得眼睛充血。“就这些,知道和你乱搞的是我的人,便有一大堆了。而且还会张扬出去呢。最近,我丈夫的态度有些奇怪。在人轮回的圈子里,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会联系在一起。听你喋喋不休的这个人,不能保证就是我丈夫不认识的人。”“哎呀,冷静一些。你想得太多了。我在学生时代有两个朋友。我只是在他们面前稍微显示了一下。他们都是信守诺言的人。说不定还祝福我呢。”“哎,和你交往的人可是正正经经的夫人呀。但你为什么要在酒桌上轻易地说出我的事呢?我再也不相信你了。这是真的。”深泽费尽口舌地安慰文香,同时也感到有点心虚。
你回来啦(7)
“唉,你真的想得太多了。在东京,棉被店有好几家呢。以此为线索调查你的人是不会有的。”于是,为了表明自己的不胆怯,深泽采取了更大胆的行动。坐同一条###。他觉得,不这样的话,不可能化解文香的不愉快情绪。这是非常危险的,昨晚的矛盾还未彻底解决。这时的女人是多么渴望男人的触摸,哪怕是一点点。会讨厌分开坐的。
与此相应,文香也变得大胆了。抵达东京是下午四点。是店里正忙的时候,所以,丈夫是不会来接的。
回来时,深泽在盖在膝盖上的毯子下,握住了文香的手。就这样,到达东京站时,文香的情绪好多了。
终于,开始听见那单调的旋律。男人们全都站了起来,开始整理衣襟。
突然,文香想象起丈夫来站台迎接的情形。这不可能。但如果来的话,可怎么办?身材高大、结实的男人和妻子一起下来的话,他肯定是溜走的了。“你笑什么?”深泽将脸凑了过来。“没什么。只是想着如果丈夫来接的话,事情就糟糕了。有什么奇怪的呢?”“真讨厌。经历了那么多的考验,你应该早就从中积累经验了。”他们俩是最后走出站台的。文香的眼睛不停地在追寻着那柱子、那台阶。但是丈夫没在,也不可能在。自己到底怕什么呢?文香偷偷地笑了。
站台中央、垃圾筒前,站着一个与文香一样微笑的女人。红色的夹克和红色的裤子,充满活力。深泽的脚步停止了。他仿佛一步也不想挪动了。女人紧盯着丈夫,又得意地笑了。“你回来啦。”
仪式(1)
对那些有外遇而因此离婚的男人来说,他的孩子可以说肯定是女儿。把儿子放在前妻那儿,出去和女人鬼混的事,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亚西子的丈夫平井也把女儿交给了前妻。亚西子见到这个孩子时,她正好九岁。第一印象便是孩子长相一般。稍稍有点厚的嘴唇微微张开着,困倦的双眼皮看不出丝毫的恶意。亚西子放心了。
平井与自己的相识、与前妻的离婚这样复杂的过程,是不可能跟这样的孩子说得清楚的。刚认识平井时,平井的婚姻生活早已出现了裂痕。在世人看来,亚西子是夺人之夫。那时,平井内心是很孤独的。即使是有妻子和女儿,但已无法慰藉他那颗冰冷的心。起因也许是亚西子,最终他下了决心。当然,即使亚西子不出现,夫妇俩迟早也要分手的。如此看来,亚西子还扮演了一个倒霉的角色。
亚西子想,平井的前妻一定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所以才把女儿交给他们。
名叫佐穗的女孩,没有任何抵抗地便很快介入了父亲和他的新任妻子之间。与亲近还有点不同,她对亚西子是绝对地服从。
如果问她,甜点要不要吃巧克力冰淇淋的话,要吃就点头,伸手递过去,她就接住了。和孩子手拉手散步,亚西子也是第一次经历过,她稍微有点害羞。孩子的手很热,不一会儿,被轻轻握住的手背便出汗了。马上放开的话又有些迟疑。那是因为正好从面前走过的一对刚结婚的男女时不时还回过头来看呢。
“阿姨。”女孩喊道。“阿姨”这称呼,对二十五岁的亚西子来说也是从来没有过的经历。带着一种像演戏一样的心情,亚西子温柔地应声道“什么?”。“阿姨,你去过美国吗?”“去迈阿密旅游过。那也是美国的领土。”亚西子说。这种解释太难理解了,她马上更正道:“去过呀。只去过一次。”“哎呀,真了不起。”同班的朋友中,有人的父亲去美国出差。作为特产,她让买了一个很大的玩具熊。这只玩具熊穿了一件前面织有“我爱纽约”的毛衣。佐穗抱着玩具熊的时候,总会嘀咕着为什么要写英语。“这个的意思呀,就是除了美国是买不到的,因为只有美国才会做这种玩具熊。”佐穗好像想起了那只玩具熊,用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么,佐穗也去美国买玩具熊吗?”平井说。“嗯,去的,去的。”“那么,到时和爸爸一起坐飞机去吧。”“太好了。”呼喊过后,女孩松开了手。紧密接触在一起的肌肤,一旦分开才感觉到公园里四月的凉风。亚西子也意识到,手一旦分开,再重新握在一起的话便有点不自然了。女孩也一定是同样的感觉吗?那天,两人的手就再也没有握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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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2)
“佐穗这家伙,跟你在一起还挺高兴的呢。”把女儿送到前妻那儿回来时,平井心满意足地说。“她说过好几次了。说你又温柔,又漂亮。”“但是,她那声阿姨,可把我吓坏了。”“别这么说。对小孩来说,除了妈妈以外的成年女性大家都叫阿姨。年轻、漂亮的阿姨有什么不好?”
丈夫难得如此拼命地讨好妻子。跟前妻和女儿的见面并不是什么不高兴的事。亚西子想,偶尔见见面,跟丈夫借点钱也不错嘛。
当然,这种心情就另当别论了。亚西子和佐穗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二年以后。她母亲那边也没有特别地反对。因为,这期间亚西子已人工流产四次了。
“到底招人恨的婚姻是不行的。”在去水天宫为丈夫祈祷再生一个孩子的路上,亚西子的母亲深有感触地说道。“那边的太太有没有诅咒过什么呀。”“别说了。”亚西子真的生气了。“我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的事。请不要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了。”但母亲整天也没有停止过。不仅如此,她自己还像念咒语一样,用缓慢而低沉的声音说着这句话“以前我就想跟你说的。为了别的女人,连自己的老婆和孩子都不要的男人,同样还会再干这种事情。能干出这种事的男人,不知还会反复多少次……”。亚西子气得眼前一阵发黑,立刻抓起旁边的靠垫朝母亲扔过去。随后,哭了整整一天。
偏偏这时,平井带着佐穗来了。还在上班的孩子母亲临时出差了,这段时间要把孩子寄在这里。亚西子自然没有高高兴兴地出来款待,一连两天都让他们在外面吃饭。
反省了一下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又过了一些时间,亚西子问:“佐穗为什么还在这儿?什么时候再来玩也可以的嘛。”“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马上要忙着考初中了。”
听说考中学,亚西子心里有些不好受。她想是不是到考上中学前都应该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亚西子也是一直到高中都上的是公立学校。大概一般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吧。但佐穗的父母却是离了婚的,这些不利的因素,必须要早一点告诉孩子。不知道平井每个月给她们多少抚养费?但决不能让他的女儿过上什么优越的生活。亚西子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刻毒的想法,绝对是流产所留下的后遗症。
并不是因为亚西子这种想法所产生的效应,佐穗希望报考的学校一个个都落榜了。
平井想:“平时成绩不错的呀,真奇怪。也许是父母离婚的影响吧。”“没有这回事。现在父母离婚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亚西子安慰道。由此,她心里也觉得一切都已经摆平了。
最后,佐穗只考入了二流的教会学校。这所学校距平井和亚西子的公寓很近,因此,比先前来父亲这儿的次数频繁了许多。
仪式(3)
短短的时间内,佐穗的漂亮和成熟让亚西子十分吃惊。眼角耷拉的双眼皮,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圆圆的大眼睛。这双眼睛和略微显厚的嘴唇十分协调、相称,再过些时候肯定会变成引人注目的漂亮脸蛋的。
“那家伙,如果一直这么发展下去,一定是一个绝色美人。”父亲也用这种肯定的语气称赞女儿。到那时,他也就熬出头了。他曾坦言,两次的婚姻生活已让他筋疲力尽了。平井从前对女人是不大感兴趣的,是一个非常正经的男人。他认为,喜欢女人、善待女人是男人的美德之一。的确,他自己也因为这种男人特有的单纯、开朗而充满魅力。年轻的亚西子大概也是因此而顷刻间对他心驰神迷的吧。
身着时髦、充满活力服装的平井与肌肤泛着光泽、板栗色头发的十多岁的女儿站在一起的情景犹如一幅画一般。亚西子寻思着:他俩之间到底缺了什么呢?想象着自己站在旁边?也不对劲。比平井年轻十多岁的自己,和佐穗站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年轻的阿姨一样。他们两人旁边比较适合接近中年的女人。但这个女人却缺着。这也是无法填补的。可以说仅有英俊的父亲,漂亮的女儿,这周围依然还残留着一种缺憾的感觉。看到他们两人,总给人一种他们原本是不是三个人的感觉。
亚西子说,我沏了咖啡了。她非常害怕他们如此地亲近。即使她想回避,也无法摆脱得了。虽然她清楚自己步入到这个圈子里是一种错误,但仍然硬着头皮,拿粉笔在黑板上写着答案。
自己介入到两人当中是非常可笑的。但即使这样,一想到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加入到他们当中时,亚西子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对女孩的怜悯之情。即便答案是错误的,现在也没有别的可以选择了。这也是父母离异的孩子所命中注定的。
“佐穗,不吃蛋糕吗?”亚西子发自内心地柔声说道。“我想佐穗要来,便特意到火车站前那家店去买的。那是从银座辞职出来的有名的师傅做的,非常好吃。最近,有许多人特意从很远的地方跑来买呢。”“嗯,怎么办呢?”青春期的女孩子经常这么说。声音不仅低沉,而且没有抑扬顿挫,所以,听起来觉得态度生硬。“想吃就吃嘛。”平井因拿女儿开了心,用高兴得不得了的口气说。“佐穗太瘦了,吃三、四个吧。”“讨厌。会变成猪的。”那是一种与五官端正的外表极其不相称的粗野的声音。这个时期的女孩子,声音还是中性的。“明天呀,必须要减肥了。朋友们都这样。”“朋友们可以这样,但佐穗却没这个必要。你已经够苗条的了。”“那是父亲的偏爱。”佐穗倒没有说什么可笑的,但平井却大声笑了起来。亚西子也笑了。这样看来真是只有一点点儿,感觉那错误的答案所允许的误差越来越缩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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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式(4)
不能说平井的预言是正确的。十三岁前急剧变化的佐穗的容貌,到了中学毕业时并没有向好的方向发展。腮帮子鼓起,而且长出了青春期特有的软绵绵的肥肉,体态已不太好看。身体虽然苗条,但眼皮上长出的多余的脂肪,看上去表情呆滞。
“没什么,那种年龄的女孩子的话,每天脸部都会发生变化的。你看着,再过一、两年五官又变成清爽、美丽的啦。”这就是竭力庇护女儿的平井。时不时他又会说出这种话。“佐穗这孩子也怪可怜的。老婆的遗传基因一下子厉害起来了。瞧,她不也像男人那样鼓起了腮帮子?”
亚西子一下子想起了只见过两次面的平井的前妻。的确腮帮子是鼓着的,但这却给人以城市里精明人的印象。不言而喻她也属于美女之列的。但平井却说是“腮帮子突出”。
亚西子感觉心情略微变得开朗了许多。养女不漂亮且另当别论,但失去了可爱的感觉。当然,她跟母亲一样美丽,对第二个妻子来说绝对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丈夫说佐穗身上显而易见的缺点都是从她母亲那儿遗传来的。
“佐穗挺可爱的啊。你呀,别总对妙龄女子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托老天的福,亚西子总算是扮演了一个细心、聪明的后妈的角色。
这样的家庭好像没什么不舒服的,佐穗一月两次溜跶到他们的公寓。事先都联系过,所以,平井那天总会早点回来。
有时亚西子做饭,但三个人一起出去吃的时候比较多。佐穗最喜欢的是寿司,所以,平井总是让她坦然地坐在高级的寿司店里。佐穗对吃的讲究几乎到了令人讨厌的地步。金枪鱼、鲑鱼、海胆、鲈鱼之类,一个接一个地点。这是平井以前就常来的店,厨师也很会讨好佐穗。
“小姐确实知道很多好吃的东西。那个,今天有上好的鳗鱼,别蘸甜的调味料,稍微吃一点芥末。”“吃了。吃了。”
放在面前的寿司,你根本不相信是出自一个孩子那样老练,很快地送进嘴里。此时,亚西子总会想到那不该想的问题。丈夫到底每月给她多少养育费。整个经济地持续景气,平井经营的两间铺子大概也有所盈利。到了春天还打算在横滨再开一间。详细情况不太清楚,但最近平井心情不错,对独身女自然格外宽容,每次来好像都给她很多零用钱。
佐穗每次来,肚里都塞满昂贵的寿司,钱包里都装了好几张大面额的纸币才回去。当然想说的话很多,但平井从来没有认真听过亚西子的忠告。她知道他一定会说女儿倒了这样的霉,溺爱她有什么不好。
不管怎么说,对有女儿的父亲献殷勤,纵然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也是束手无策的。这当然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恩宠。偶尔女儿心情不好时,也会不经意地随口说出一句不中听的话。于是,父亲便显出一副狼狈和不知所措的样子。
第二华人站
仪式(5)
看见丈夫这副模样,既令人厌恶又让人同情。亚西子向最好的朋友吐露实情说,这大概就是后妻的禀性吧。
幸运的是,亚西子最近又怀孕了。这次并没有像前几次那样出现早期流产,而顺利地进入了安全期。“等等。由我跟佐穗去说。”欣喜之余,平井像演戏一样说道。“正处于难缠的年龄,这件事情一定要谨慎呀。那孩子是独身子长大的,这次另一个母亲生弟弟或妹妹,必须要处理好,否则会伤害她的。”亚西子一下子生气了,用得着这么小心吗?索性便全部交给丈夫去处理了。
那天,两人像往常那样走出了寿司店。妊娠反应厉害的亚西子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敲门声吵醒了她。手拿小包的佐穗走了进来。“亚西子小姐,恭喜你了。”这件礼物是柔软的。接过来时有一种软绵绵的手感。“刚才听爸爸说了,真高兴。我又要有弟弟或妹妹了。真像做梦一样。”最近开始稍微变尖的声音与这句善良的话是如此的匹配。
“这个,给你的礼物。刚才回来的路上在一家不错的商店里买的。是婴儿的口水兜。”“谢谢。”因怀孕而变得脆弱的亚西子,眼睛立刻湿润了。“佐穗,我是第一次收到给婴儿的礼物。真的太谢谢了。我一定保管好。”“亚西子小姐的身体也不太好,一定要多保重啊。等孩子长大一点,我来照看。”“那就拜托了。”亚西子顿时有一种胜利感掠过心头。不管怎么说自己已占了上风了。佐穗今年读高中了,自己也有了孩子。与这种麻烦的年龄、处境进退两难的养女能相处融洽,完全在于自己的远虑和忍耐。一想起自己流产的那些痛哭经历,亚西子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别哭呀。”佐穗无意中握住了她的手。十六岁的她,手已经不那么热了。和成人的体温差不多了。
亚西子有时还会回想起那时的感受。
第二年,亚西子生了一个男孩。平井自然高兴了。这其中也包含着一种放心。自从知道怀孕时开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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