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23部分阅读

作品:追求最终的欲望:初夜|作者:紫影蓝雪|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5:46:16|下载:追求最终的欲望:初夜TXT下载
  “我已经在煮咖啡,就等你们来了一起喝,不过妹妹,还有蝶妹,你们还是中学生,不宜喝咖啡,我给你们准备了可可。”海参母亲招呼着,蝶来有些不悦地看到蝶妹和海星宛如久别重逢,已勾肩搭背消失在里面的房间。

  这边,海参母亲已经去了一趟厨房出来时手里拿着咖啡壶,咖啡香立刻弥漫开来,简直是非现实的香味,蝶来一时怔忡。

  “现在市面上有卖上海咖啡,”海参母亲似在回答蝶来的疑问,笑眼对着蝶来却有几分打量,“虽然不是上品,但咖啡和绿茶一样讲究新鲜,上海咖啡本地产,就图它新鲜,煮起来一屋子的香味,”叹气了,“这咖啡香对我比什么都重要,这味道一出来,房间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突然觉得失口似的,赶快又道,“这话只能在家里说说,在外面应该说,政治正确思想好最重要。”自己先笑了,蝶来也笑,她喜欢这个母亲,她的隐隐约约的妖娆气质,和她的直率。

  女人转过脸朝里面喊道,“弟弟,阿三,出来喝咖啡,蝶来她们来了。”转回脸对蝶来,“弟弟从早晨开始就弄照片,家里的箱子间被他改成暗房。”海参母亲把自己的儿子女儿称为弟弟妹妹,就像在讲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似的。

  说话间,海参母亲已在长台子上忙开了,蝶来看到,铺着雪白钩花镂空台布的台子今天更显得晶莹透亮一片节日华丽,通常只有节日才出现的透明雕花玻璃果盘摆放出来了,分别放了长生果、五香豆和大白兔奶糖以及橙红色的小密桔,以及六套垫着同色瓷碟的细瓷咖啡杯,海参母亲在四只杯里倒上咖啡,两只杯里倒上可可,又拿起与咖啡杯配套的奶杯,去了一趟厨房,端出一杯还在冒热气的热牛奶,很多年后蝶来去店里喝咖啡发现,在那些店喝不到滚烫咖啡的原因是,用来兑咖啡的牛奶是冷的,到哪里都必须提醒服务员把牛奶温热,除了昂贵的五星级酒店咖啡吧。

  海参母亲为六只杯子都倒了热牛奶加了糖,一边继续招呼着蝶来,而蝶来则被海参母亲身上渗透出的与时代气氛相悖的气质吸引,她并非像徐爱丽那般刻意装饰,事实上,她的服装色调还特别低,那天她穿一件水灰色开衫羊毛衫、合身的深灰色的确凉长裤,懂经的人一看就明了这是仔细搭配过的讲究、还有她的莓红绣花拖鞋以及扣在耳后的松软的短发,令她整个形象弥漫着一股优雅的芬芳,假如她不是表现得这般热情,这样的女人会令人感到有些高人一等。

  海参和阿三从暗房出来,一边还在谈论洗印照片的话题,不过看到蝶来海参便住了嘴,他垂下眼帘却又迅速瞥她一眼,好像不是在他家,而是在学校操场,与自己母亲的殷勤相比他几乎像是个无关的旁人。

  然而,蝶来并不在意他,因为阿三的目光已经热烈地对着她。今天的蝶来又是另外一番风光,她的长发在脑后梳成马尾辫,一般的女孩子在这个时期还没有勇气让这把长发高悬在脑后,多是用橡皮筋扎成一束小心地安放在后脑勺下方,基本上是搁在后背上。蝶来在蝶妹的建议下从邻居那里讨来一些刨花水――那是外婆那一代老邻居用的――把头顶上的的碎头发抿得光光滑滑,于是发型的风格便鲜明凸现,不仅她的光滑的额头和蛋型脸被衬托出来,整个形体都有一股清爽的活力,她今天仍然穿白衬衣,但下面配一条经过修改的军裤,直到革命运动的尾声,收了臀和腰的军裤仍是女孩们最中意的时髦装束,裤装令蝶来显得苗条却又朴素,而这样的朴素有一股意犹未竞的韵味,难怪海参不敢看她而阿三则是目不转晴,也不管从里屋出来的两个女中学生奚落嘲笑的目光,以及海参阴郁的目光,这目光如今蝶来已经不太有机会看到,海参的摄影特长令他经常被借到农场场部工作,所以他和蝶来碰面机会远不如学校多。

  《初夜》6(2)

  海参在长台旁――现在更像是咖啡桌――只坐了一会儿便又进了暗房,他说他的照片浸在显影药水里,海参在自己过于讲究的家里表现的疏离和漠然让蝶来对他有了好奇。

  当蝶来几个喝完咖啡也包括与海参母亲聊完天,海参已有一批照片洗印出来,他吩咐阿三一张一张贴在他家浴间的瓷砖墙上。

  这第一批照片是从阿三的胶卷里出来,阿三用的是120胶卷,一卷只有十六张,部分是蝶来的特写,那是在树林边上,蝶来学着成年女人,两臂抱胸,微斜着肩,做作得可笑,而与做作的成熟女人的姿态相比,蝶来十八岁的脸容却显得分外稚气天真。另一部分是农展馆的背景,画面有些杂乱,其中有两张便是蝶妹为他们照的――在蝶来自己的行书作品前与阿三的合影,当时阿三突如其来伸出胳膊揽住蝶来的肩膀,一刹那两人都有些吃惊的反应,毫无保留地印在照相纸上,并且被海参放大了。

  在海参家的浴间――他们几个迫不及待拥到只有五平米的浴间看刚贴到瓷砖墙上的湿淋淋的照片,――看到这两张被放大的惊慌紧张紧紧挨在一起的两张脸,尤其刺目。仿佛,蝶来和妹妹之间的秘密已从照片上泄漏出来,蝶来这时才意拥识到把这些照片拿到海参这里冲洗是多么不合适。

  这两张大照片和另外几张第一批洗印出来的照片已四角翘起快要干了,马上要从瓷砖墙上滑下来,说时迟那时快的,急性子的蝶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揭下其中一张大照片就撕成两片,

  “难看死了,是开玩笑拍的,被人家看到怎么办?”

  蝶来还要揭另一张,阿三已抢在她之前把那张还未毁掉的照片揭下来,蝶来要去抢他手里的照片,阿三拿着照片逃出浴间跑到客厅,蝶来便去追他,两人竟围着海参家客厅的长台子兜圈子,蝶来先前坐在桌边正襟危坐和海参母亲喝咖啡时伪装的斯文早已扫地,蝶妹对蝶来的放肆很难为情,然而海参兄妹和他们的母亲却哈哈大笑。

  蝶来终于抓到阿三,阿三情急之中把照片传给海参,眼见海参把拿照片的手放到身后笑嘻嘻地看着她,蝶来止步了,无论如何她和海参之间有一道看不见的墙,客厅里一时冷场。

  “有什么关系,既然阿三喜欢就让他保存,他很看重呢。”他朝阿三笑,带着曾让蝶来讨厌的嘲讽,然而她现在已不那么敏感,作为同窗一起去那个过去只有芦苇和盐碱地的岛上,被以农场的名义将这些城市学生当做囚犯一样围拢看管时,他们之间便有了腥腥相惜的怜悯,至少蝶来已经不再给海参白眼。不过,不肯和海参争来夺去的生分也是房间里的每个人都能感受到的。

  海参的微笑在冷场中变得僵硬,但他似乎突然想起浸在药水里的照片,便奔向暗房,于是,这群同龄人便尾随他而去。

  随着照片越洗越多――海参的那两卷是135,每卷有三十六张――它们把先前阿三的那部分照片淹没了,比较起来,海参拍的那部分照片要精彩得多,他们离开公园前海参为蝶来蝶妹拍的逆光照被海参放得很大,照片带来了一个经过修饰美化的世界,蝶来看见照片中的自己和身处的世界要美好快乐很多,那一片明亮令现实中的她也快乐起来,这份快乐,已覆盖住之前的那些复杂情绪。

  这天海参的照片一直洗印到晚上,中间他们还去了一趟电影院,这个“他们”是指蝶来阿三和海参,蝶妹和胡海星似乎更乐意留在胡的小卧室。看电影的建议是海参提出的,在下午将要结束黄昏即将来临时,海参突然掏出两张电影票对蝶来和阿三道,

  “这是两张朝鲜新电影《金姬银姬的命运》的票子,我们有五个人,谁最应该去看。”

  “我想应该让两个快要离开上海的人去看。”胡海星看看哥哥和蝶来突然说道,蝶妹和阿三笑了,但似乎都笑得有点尴尬。

  “不要不要,”蝶来忙不迭地推辞,“海参和阿三去看吧,我不要看那种苦兮兮的朝鲜电影。”

  《初夜》6(3)

  “不看你肯定后悔,听说是朝鲜电影里最好看的一个,”海参对蝶来说,又转脸看阿三,“这样好啦,她们两个小姑娘留家里,她们可以在学校操场看露天电影,不如我们三个人去,我再去等张退票就解决了。”

  “万一等不到呢?”蝶妹问,她总是最操心。

  “肯定等得到,我经常看退票电影。”是啊,国泰电影院和他们家相隔几百米,

  “为什么?”蝶来问。

  “开场时的退票,很便宜。”海参把两张票子给阿三,一边自嘲的,“我喜欢贪便宜,买折价商品让我心里有说不出的舒畅。”众人都被他逗笑,唯有蝶来觉得并不好笑。

  在影院门口,已有不少人在等退票,阿三和蝶来担心海参等不到,因此他们俩陪在海参身边不好意思先进影院,一方面也是对他们将并肩坐在黑暗的剧场心有忐忑,但是海参对退票一事胸有成竹,

  “我保证退得到票,我有经验,开场时间过了,这些人都走了,票子却来了。”他的轻松和自信让蝶来觉得他不仅是对退票有把握,仿佛自己的整个人生都在自己掌心轻轻握着。

  阿三和蝶来在海参的催促下先进了影院,他们举着票对着号码然后从已坐成满满一排的人前挤走过去直到属于他们的位子,此时两人才相视一笑不由地舒了一口气,他们从各自的笑眼里看到由衷的快乐,今晚就应该是他们两个人坐在一起,这个愿望贪婪清晰得连海参都看懂了?他们的快乐里便有了一丝不安,然而灯暗了,屏幕上是新闻纪录片,每场故事片放映之前都会有一段新闻片,似乎在等待迟到的观众,这种时候蝶来的心情总是异常快乐,那是等待的快乐,是知道这个等待很短暂的快乐。

  阿三的手伸过来,试图抓住蝶来的手,蝶来使坏地把手放到背后,

  “除非你答应把那张照片撕了。”她提出要求。

  “为什么?我喜欢和你有一张合影。”

  “我们两人的表情一点不好。”

  “我觉得蛮好的!”

  “不要忘记你有女朋友。”

  “我没有。”

  “不要赖,我和蝶妹都看到了。”

  “她不算。”

  前面的观众回头警告般地朝他们看。他们便噤声。

  阿三又要去抓蝶来的手,她的手仍放在背后,阿三的手便搭到蝶来肩上欲把她往自己这边揽。

  “不可以,万一海参退到票就坐在我们后面。”蝶来把阿三的手从她的肩上拨开。

  “海参早就回家了,这么满的场子哪里退得到票。”

  阿三话音未落,就听到后面有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到隔着两排海参在一长柱宛如小探照灯的手电筒的光照下正使劲朝中间挤,一边在对不肯挪开腿的观众打招呼。

  “你真的退到票?”

  阿三朝海参惊问,立刻遭到后一排人的嘘声。

  “是半价拿到的。”在嘘声里海参不紧不慢地告知。

  这一次蝶来终于被逗笑,她和阿三嘻嘻呵呵笑个不停。

  正片开始了。剧场的灯都关了,除了安全门的指示灯。

  蝶来的手从背后拿出来,放进阿三的掌心,那掌心滚烫滚烫,就像点燃的炉子的外壳。

  从后排看过去,却是两个正襟危坐的背影。

  那场电影,两人都处于视而不见的状态,碍于两排后海参的目光,整个电影放映过程,除了紧紧抓住蝶来的手,阿三无法有所作为。

  被阻挠的欲望总是更旺盛,不仅阿三受折磨于被阻的欲念,对于蝶来更是一次十分陌生却又强烈的体验,她第一次通过阿三封闭在身体内的燃烧感染到一种非常生物的需求。这两只十指紧扣的手,替代着被禁锢的身体,指尖变得异常敏感,几乎能感知伸展在指甲尖端每一根末梢神经,那些呈微型枝丫状的神经宛如已从肌肤下赤裸出来,当它们被触摸时,一阵阵的战栗,伴随着针麻般的痛感,这疼痛已经烧灼起来蔓延到四肢身体,全身都在燃烧……

  《初夜》6(4)

  背后有一双眼睛目睹燃烧。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第二华人书香吧

  《初夜》7

  通过这场电影,通过这一个因为克制而体验了渴念和需求的过程,蝶来和阿三的关系突飞猛进。

  在电影院,阿三告诉蝶来,他要去结束那个发生在工厂的恋爱

  “只跟你好!”阿三在她耳边说,是的,这正是她第一次看见阿三的女朋友时心中产生的连自己都无法明白的嫉妒,以及由此而起的意愿,这个意愿轻而易举就达到了?蝶来有些不甘心似的,因为不够挑战吗?

  那天走出电影院,外面已经天黑掌灯,阿三问他们想吃什么,这两个从农场回来的人竟异口同声说想吃生煎包,影院附近有家小点心店专卖生煎包,终日排长队,店面很小,只有三张桌子,这桌子当然也总是坐得满满的。但这晚他们非常幸运地占到一张桌子,阿三让他俩坐到桌边,自己去排在烟熏火缭的煎锅旁去等着新出锅包子,俨然是个东道主。是的,阿三在上海做工人,虽然每月拿着三十六元的学徒工资,跟他俩比算有钱人了,所以一买买了一斤包子,让蝶来觉得他挺豪迈的,平时,上海人买生煎包,是论两买的。

  这家店除了卖生煎包,堂吃还有冰冻绿豆汤,这碗绿豆汤还挺讲究,汤底有桂花糖浆薄荷水配一小调羹糯米饭,糯米饭是蒸出来的,米粒硬挺柔韧,桂花糖浆和糯米饭以及薄荷水在冰得很透彻的绿豆汤里搅匀,进嘴的第一口总是有一种因甜蜜滑润凉爽配合得如此完美而涌起的惊喜,蝶来全身心沉浸在这一个微小的却给自己带来巨大快感的物质享受中,她不知道这种快乐的强度将随着她的成熟随着越来越丰富的物质出现而渐次减弱,此时此刻的蝶来全心全意喝着她的冰冻糯米绿豆汤时却听见阿三在说,

  “海参,在农场帮我多照顾照顾蝶来。”

  她吃惊地看住阿三,什么时候她已经是他的人了,因为一起看了一场电影?

  “嘿,为什么要海参照顾?”蝶来好胜地阻止阿三,“听起来你就像我的爸。”还用手肘撞了一把阿三,完全是个不解事没心没肺的女生。她一瞥海参,他笑嘻嘻的眸子微含讥讽,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她有些窘,真是不喜欢他的似乎看透一切的聪明。

  “阿三,你不要忘记,蝶来和我同窗四年。”

  什么意思?蝶来和阿三互相看一眼又去看海参

  “不是吗,我和你相处的时间肯定多过阿三。”他笑看蝶来,“阿三怎么会担心我对你漠不关心呢?”

  他转脸看阿三,阿三却傻乎乎地看着他,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开玩笑,不要当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要告诉我你和蝶来在这个了?”他举起两手的拇指做着手语里“相好”的动作。阿三脸红了,蝶来却皱皱眉,“我倒是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把她追到手,刚才看电影时?”蝶来吓了一跳,他什么都知道?“开玩笑啦,不要当真!”他又说。

  也许是多疑或者过敏,蝶来觉得他们之间又出现了冷场。

  然而这天之后,即使她和阿三分分秒秒粘在一起,也就只有三天,三天后蝶来将离开上海回到也许是她一辈子都要去憎恨的地方,那个在她内心被视为监狱的农场。

  这个即将到来的分离让她和阿三一起痛苦,虽然他们的亲密关系才刚刚开始,但在他们各自的心里,又似乎是一段已经延续了很久的关系,只是它被什么东西遮蔽了?

  事实上,这三天的白天阿三是要上班的。阿三已经没有请假的理由,除非他拿到医院的病假。对的,阿三有了请病假的念头,地段医院有他母亲的熟人,阿三通过熟人医生拿到病假,也帮蝶来弄到病假。

  蝶来高兴坏了,对于她,这一星期的价值远远大于以往的任何一次假期。似乎,通过阿三拿到病假留在上海这件事本身要快乐过和阿三好,

  或者说,她贪恋上海胜过其他一切,虽然当时她并未意识到。

  《初夜》8(1)

  蝶来延长上海的逗留时间,不仅是阿三,蝶妹和徐爱丽都很高兴,他们的公用厨房必须有蝶来在,蝶来的生龙活虎令厨房人气旺盛,陡然充满了笑声和说话声,那时候弄堂通向厨房的后门敞开了,邻居们被说笑声吸引,进进出出凑热闹,厨房才有了“沙龙”的气氛。

  这期间徐爱丽又出花头了,她突然学做起洋娃娃,不是那种给女孩子抱在手里玩的娃娃,而是放在家中玻璃橱里供观赏的类似于商店橱窗的模特儿,造型有点像二十年后从在西方流行进来的芭比娃娃,只是这是个迷你型西洋模特儿,或者说,准芭比娃娃,身高不足一尺,却美丽惊人,她有漂亮的金黄或金红或栗色或褐色头发,高高地盘在头上,或卷曲成一缕缕披在肩上,身穿维多丽亚时代的长裙,这古典西洋曳地长裙里空无所有,娃娃没有腿,娃娃的裙子便是她的身体,跟舞台上被绳子牵来牵去的木偶一样,只有头颅、脖子、手臂,由于她是用来做摆设,娃娃的连着脖颈的头颅需要安放在一个底座上,这底座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硬卡纸做成的空心圆柱,裙子就像帘子遮住了这个可以用任何材料制作的底座,娃娃,或者说迷你型西洋模特看起来便亭亭玉立,仪态万方。

  这类洋娃娃是通过的不同风格的头发和不同款式的裙子而独特,这也是徐爱丽制作娃娃过程中最有创意的部分,徐爱丽通过玩具厂的关系弄来不同颜色的尼龙纤维做娃娃头发,各种尼龙碎布头和零碎的蕾丝花边用来做娃娃的维多丽亚古典长裙,以及许多草莓般大小的塑料娃娃脸,这些塑料脸将被徐爱丽整容,通过假睫毛假鼻子而变成西洋结构的脸,徐爱丽原本就心灵手巧做女红很有天赋,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做出了第一个娃娃。这娃娃一头金红头发高高盘在脑后,两鬓垂下几缕卷发,配上深凹的大眼长长的睫毛高高的鼻梁,雪白的如同婚纱般的蓬蓬裙凸现她的高高的酥胸和纤细的腰身,完全就是西洋童话里的美丽小新娘。

  当徐爱丽手托着洋娃娃到厨房,蝶来和蝶妹发出阵阵惊呼,然后这童话世界的小公主从徐爱丽手上,从布满油烟气的厨房,从这个不爱红装爱武装的时代跳脱出来,她飞速增高膨胀,遮蔽了天空的乌云乌云下的阴影,这般突兀、耀眼、巨大。两个女孩屏住气息紧紧盯视住她,这个美丽得如此虚假,却又虚假得如此真实的人造女性,她几乎颠覆了她们的现实世界,她俩深深地叹息,奇怪的是,这一对姐妹同时发出叹息声,当然,蝶来的叹息声来得更响亮,那是惊喜之后的怅惘,艳羡的同时感受到的失落,就像那次观看亲王和公主的游行,莫尼克的美丽妖娆曾令她们深深感受某种不公平,为何上苍让某些女人美仑美奂,而只给她们这般简陋的人生?

  蝶来的情绪总是更加强烈,她已经立刻从惊喜的高峰跌到惆怅的谷底,美丽的白色婚纱携带来的梦幻气息只能让蝶来再一次感受眼前处境的令人绝望,她突然丢下徐爱丽和蝶妹转身进房。

  徐爱丽似乎马上就读懂了她的心情,她小心捧着娃娃跟着蝶来进到她们房间,“蝶来,你要是喜欢,这个娃娃就是你的,”对着蝶来难以置信的表情徐爱丽有莫名的满足,“不用客气,拿去吧,你去农场时我没有东西送你,这娃娃是我补送的礼物。”

  “真的吗?”蝶来惊问,情绪温度立刻上升,简直不敢相信徐爱丽有这般慷慨,她立刻从徐爱丽手里接过娃娃,迫不及待的,鲁莽得像抢过来一般,似乎害怕对方瞬间会改变主意,当娃娃到了她的手里,她才小心翼翼学着徐爱丽把手伸进娃娃裙里,托住娃娃的头颅,就像托住一个珍贵的愿望,无限珍爱地看着手中的奇迹,在她眼里,是美的奇迹。

  但是,母亲林雯瑛当晚就把娃娃还给了徐爱丽。

  “难道你要把这么资产阶级的洋娃娃带到农场去?”妈妈气愤地责问蝶来。

  “我不会带去农场,我在家里玩……”

  “家里不能留这种东西,”林雯瑛严厉制止道,好像这不是玩具是病毒,“蝶来,你还有没有脑子,这东西留在家里除了麻烦,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你到农场也有一年了,该明白怎么在这个社会做人了……”林雯瑛又要涛涛不绝给长女上政治课,这具过于美艳的娃娃让林雯瑛坐立不宁,它更像一枚包裹着糖衣的炮弹,放在家里不知何时会爆炸,蝶来赶紧捂住肚子称肚子痛,去浴室锁上门躲开母亲的唠叨。蝶来坐在抽水马桶上,痛感这个家,只有这块方寸之地可以令她不受干扰地遐想。

  《初夜》8(2)

  “我最反对你和徐爱丽你来我去的,她为什么送礼给你,她这人又精明又小气,不会白白送东西给你……”蝶来从浴间出来后,林雯瑛继续唠叨,在她看来来自于徐爱丽的礼物充满不祥之兆,或者说,她不知这件礼物会给女儿带来什么恶运,且不说徐爱丽的礼物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林雯瑛怎么都无法安下心来,不把它清除出去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为了这个刚得到便又给母亲强迫归还的洋娃娃,蝶来竟然哭了一通。第二天阿三获知缘由,二话不说便去找徐爱丽出钱买下了娃娃再送还给蝶来,竟也不顾忌这一来他俩的关系会曝光给徐爱丽,也因为阿三的购买行为启发了徐爱丽,令她找到一条自谋生计的道路,私底下做起了娃娃买卖,因此种下祸根,当然这都是后话。

  蝶来虽然重新拥有洋娃娃,却又不想将它带去农场,也不能放在自己家,和阿三讨论半晌,决定还是存放在阿三睡觉的亭子间,是存放而不是摆放,因为即使房间属于阿三,他母亲也有权进进出出,无疑的,这个完全是资产阶级形态的漂亮娃娃同样会给阿三惹来麻烦。他的母亲可是比林雯瑛还要严格守住政治正确的界限。于是,阿三就想了个藏娃娃的办法。他的房间放着一只一尺多高的毛泽东的石膏头像,头像里面是空的,娇小的娃娃完全可以躲藏在空心的头像内层。

  就这样,神圣伟大的革命领袖头像内层成了妖艳玲珑的西洋娃娃最不受打搅的躲藏空间,这可是比什么都安全都讽刺的隐匿方式。那天收藏好洋娃娃,蝶来和阿三相视大笑,这个行为所包含的荒诞感令他们释放了之前的压抑和郁闷,并为彼此的幽默笑声,享受着心与心豁然相通的快感。

  那天蝶来是怀着占有的满足离开阿三家,虽然她把娃娃留在他处,从此见到它并不容易,或者说,她与心爱的玩物相处的时间其实很有限,然而,恰恰是难得相见才衬托了她对它占有的满足,而它还是阿三送的礼物,这礼物就跟他们的恋情一样,因为必须埋在地下而显得弥足珍贵。

  雪之声(1)

  这几年来,因癌症而死的事情在田川克己家犹如家常便饭一般。八年前,从父亲田川克武开始,伯父和两个堂兄也相继死于癌症。相处得最好的堂妹也于去年秋天离开了人世。年仅四十七岁。

  紧接着,克己的母亲初子也濒于死亡的边缘。听说初子得了乳腺癌时,克己大吃一惊。这也许是对自己一点儿也不小心的吃惊吧。因为他从来也没想到过七十八岁的母亲的乳房,还会留有癌细胞滋生的肥沃土壤。

  并不仅仅是这些。虽然动手术切除了乳房,但癌细胞却转移到了母亲身体的各个部位,令人惊呼不已。完全像是出乎预料地品尝到了充足、美味的乳汁一样。母亲的身体已经被他彻底地吸吮、消耗殆尽,几乎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毕竟上了年纪,什么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一点儿也不奇怪。主治医生嘱咐尽量呆在病房里,是这个星期的事情了。这种时候,不是工薪阶层真是太幸运了。五十一岁的克己是在出版社从事翻译工作的。在这个行业已干了二十年且有了一定的知名度。翻译过的几本书有的还成了畅销书。与年龄相仿的同事相比,虽然没有令人羡慕的收入,但却有自由的时间。这种自由的证明之一,大概便是这种时候能为母亲剪剪指甲吧。这是一种喜悦,还是一种悲伤?克己无从知道,他实在是孤独得很。

  即将离开人世的母亲的指甲已变得发黑而且令人惊奇得又小又硬。指甲一剪,就劈里啪啦地裂开,四处飞去。也许等母亲过世后,如果要打扫病房的话,肯定在屋子的角落里到处都会发现黑色的、月牙形的指甲。

  这时,门开了。随着外面的一阵风,年轻的护士走了进来。她总是用不客气的声音和语调对老太太和她中年的儿子说话。这使房间内不流通的空气摇荡了起来。“田川先生,你夫人打来的电话。”一边说着谢谢,一边站了起来。离了婚的妻子这时大概仍然还在说“我是他妻子”吧。这使人有一种说不出的佩服。和田鹤子已在二年前正式分手了,但最近又频繁地联络了起来。和田鹤子所生的独生女和美是母亲初子的掌上明珠。

  就正在美国留学的女儿是否回来的事情,分手后的夫妻俩又开始了久违了的争吵。母亲已是这把年纪了,和美能有这样的觉悟才去美国留学的呀,学习期间把她叫回来,母亲大概不一定会高兴吧。听着妻子在电话里的这番话,克己想,哎,到底是女人呐。

  不管怎样,你把她给我叫回来。来回的飞机票我出了。克己生气地说着,并挂了电话。那是前天的事了。田鹤子打来的电话,肯定是给个回话了。

  他拿起了护士站前的公用电话。“喂,喂,是我。”“啊。”可是,随后田鹤子却说出了出人意料的事情。“那个,你大概认识石塚这个人吧。听说她是你的伯母呢。”石塚,石塚,克己脑海中在反复回想着。敞开记忆的阀门,回想着那些只见过一次面的亲戚的相貌和名字。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是叫石塚的。

  第二华人站

  雪之声(2)

  “是不是弄错了?如果是我伯母的话,应该是见过面的呀。”“据说是离了婚,从石村改成她原来的姓石塚了。”如果是石村的话我就认识了。那是母亲原来的姓。这么一说的话,她好像是和母亲的哪一个兄弟结了婚了吧。

  这回算是明白了,人快要离开人世的时候,从各地都有借着亲戚名义的人出面了。大概是开设了一个因特网的主页吧,母亲快要死的消息也好像是在一瞬间传开了。至今为止一次也不曾见过面的人也打来电话要求来探望。石塚苗这个女人大概就是这类人中的一个吧。

  “那个石塚苗女士,今天早上已经去世了。听说有八十二岁了。是她儿子打电话来说的。”“哎?”“为什么你不知道人家打电话来家里呢?”田鹤子的不高兴是理所当然的了。激烈争吵后的结果是克己独自一人离开了家,电话号码也没有变动。只是把搬家的通知告诉了来往比较密切的人,几十年没有联系的亲戚,打电话给田鹤子也是无可非议的了。

  “我给和美打过电话了。她说一旦有什么的话,她立刻就回来。她还要参加葬礼呢。”女儿大概是用另外一种语气说的吧,田鹤子肯定是用冷漠的语言转告了过来。但是妻子变得如此执拗是有原因的。离婚的原因是克己与别的女人有了关系。从年轻时开始,他在男女关系方面就非常的随便。结了婚以后还经常和周围的哪一个女人关系暧昧。从公司辞职也是由于让手下的女性怀孕而引起的。在这方面无论舆论有多么宽松的单位,也不可能对女方的大吵大闹置之不理的。最后,哭着宁愿一个人抚养孩子的那个女人,做了人流后回了乡下,克己也提交了辞职申请。这时,田鹤子也闹着跑回娘家半年多,还年轻的克己跪在地上赔罪求饶。双方的父母也极力地进行劝说。“为了和美,仅此一次我忍了。但是请你记住了。如果再有一次的话,那时就真的分手了。”但是,当时,克己一点儿也没有料想到,妻子的这句话在二十年后真正付诸行动了。自己又重复了同样的失败。

  结果,也和这次的这个女人分了手,克己现在是孤身一人了。虽然自己撒谎说不后悔,但是,此时心头也会涌起这样的念头,归根结底自己就是这种命运吧。如同母亲,不,所有的人都无法逃脱死亡之手一样,每一个人都绝对不可能逃避不幸。当你明白这一切时,你不是已近暮年了吗?

  于是,今天早上又有一个人,又有一个家族中的成员奔赴黄泉了。克己想,她和母亲是怎样的关系我不清楚,但还是听说过一些。

  为什么呢,那是上星期的事了。母亲突然说漏了嘴。“像我这样的人活着的话,周围如果出现了死人,我也一点儿也不觉得寂寞。我还高兴呢。和在这边的人相比,还是在那边的人要多得多。一想到大家都在等着,我就高兴了。人的心呐,还是好的……。

  第二华人书香吧 bsp;雪之声(3)

  别说这种话,您会长寿的,克己说了那些老一套的安慰的话,觉得把那个八十岁老太婆的死告诉她的话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那不过是一种单纯的好奇心而已。不仅仅是伯母,好像还有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堂弟呢。母亲死的时候也应该跟他联系联系吧。还是有必要问一下是什么程度的熟人。

  “是田鹤子打来的吧。”一打开病房的门,母亲便说道。癌细胞不仅没有转移到脑部,而且,母亲的头脑还非常得清楚。

  “啊,是啊。那个,妈妈,您认识一个叫石塚苗的人吗?这个人突然死了……”

  话说到一半,克己咽了口气。因为母亲的脸色变了。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瘦得皮包骨头的脸由于惊愕而颤动,仿佛连皮下面的骨头都要露出来一样。不一会儿,不自然地露出了假牙,笑出声来。克己听说,人在“咦嘿嘿”的笑时,是想到了令她脊背发冷的事情。即便如此,克己简直想象不到母亲会发出这种庸俗的笑声。

  “那个,妈妈,伯母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您怎么笑得那么稀奇古怪呢?”一下子发了疯似的,母亲笑个不停。然后又“咳,咳”地在顺气。眼睛里满是潮乎乎的泪水,克己忙用纱布擦了。“真是不可思议呀。就在我马上要死的时候,那个人也死了啊……。我想她会不会在什么地方瞪大眼睛看着呢。要不,怎么会在这么好的时候死了呢……”

  那件事,跟你说说,好吗?母亲突然问道。克己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我本打算就这么默默地死去算了,但我毕竟不是那么意志坚强啊。还是想跟谁说说呀……”

  还是我经常说的那句话,你跟你爸爸一模一样。虽然并不是那么仪表堂堂,但可以说是有情趣吧。即使是在很多男人中也是引人注目的。连一进屋子,说几句富有智慧的话便使自己成为了谈话的中心这一点都非常得相像。

  我和你父亲是在昭和十八年(1944年—译者注)结的婚,那是战势日趋紧张的时候。即使如此,在那儿的食堂里如果特意打个招呼的话,还可以吃到东西,喝到咖啡呢。

  我呢,正如你所知道的那样,毕业于东北女子高中不久,便靠着我二哥来到了东京。那样做,好像就是因为要遵从父母所希望的婚姻罢了。喜欢高领衣服的哥哥说,今后将是西服的时代,所以,我便进了在神田的西服裁缝学校。正是这个时候,遇见了从事缝纫机推销工作的你的父亲。在当时啊,那可是一种新奇的、时髦的工作呢。

  那时,衣着整洁的男人、看上去整洁的男人,他们都戴着帽子,夏天也穿着白色的西装。和学校里的几个朋友一起去银座玩,穿着新颖漂亮的西装的你父亲,既机灵又和气,我们大家都对你父亲如醉如痴。

  雪之声(4)

  所以,当你父亲表示对我的好感并请求跟我结婚时,我是多么得高兴啊,我们是那时比较罕见的恋爱结婚呢。

  但是,怎么说呢,结婚一年以后便接到了入伍通知书啦。你父亲经常说,自己患有胸膜炎,绝对不会接到入伍通知书的。但是根本没有这回事。你父亲入伍的那天早上,我哭啊哭,脸都哭肿了啊。

  后来,战争越发激烈了,为了躲避空袭,我决定回故乡了。我父亲老早就死了。母亲和嫂嫂在家里守着。家里的长子、秀男哥哥在小学当老师,但是,两年前已经出征了,不在家里。那位嫂嫂就是刚才你说死了的苗……。哎呀,你听我慢慢说。我今天心情非常得好啊。即使说话,也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就仿佛神在说,把一切都说出来,轻轻松松地把它们留在这里一样。

  我娘家是小财主,当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家产和土地。但是,自古以来就有一种崇尚学问的家风。这大概是因为我母亲出身士族的缘故吧。

  即使是不愁吃喝的下级武士出身的人,也非常重视教育和教养并以此为自豪。长子毕业于师范学校,去东京的第二个哥哥也毕业于当地的旧制初中。我和妹妹也都进了女子学校。正因为是这样一位母亲,所以对只读过高等小学的你父亲非常厌恶。说他是哗众取宠、品格低下的男人,极力反对我们的结合。

  回到故乡,去投靠不来参加我们婚礼的母亲,我心里总觉得不是那么舒坦,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在短短的时间里,东京便没有吃的了,不知什么时候b29轰炸机又会来了呢?

  苗对食客的我也还不错。那时,从东京来的疏散的人和农村当地的人经常为食物发生丑陋的争斗。但是有一个正待抚养的三岁的儿子,是多么艰难呐,苗也为我十分担心。

  最冷淡的,也许莫过于我母亲了。命令我洗澡时最后一个进去。偶尔得到的一点点心和水果,也都给了苗的孩子。也许苗是客气吧,但我恨我母亲。以后更加恨她了……

  不久战争结束了。战争结束的同时,哥哥的死讯也传来了。哥哥是万般无奈被迫去了冲绳的。如果战争再稍微早一点结束的话……,嫂嫂和母亲都委屈地哭了。我也哭了,同时想着,我丈夫也一定完蛋了吧。

  但是怎么样呢,战争结束的第三个月,丈夫回来了。

  那时的复杂心情我至今都难以忘怀。两个女人呆在同一个家里,一方的丈夫死了,而另一方的丈夫却平安地回来了。我高兴得几乎要跳了起来。真想挽着丈夫的胳膊撒撒娇。但是,在服丧期间的家里是不可能这样做的。我压抑着这份喜悦,不得不充当着一家之主的妹妹的角色。

  雪之声(5)

  于是,在乡村古老的家里,开始了奇妙的同居生活。我想早一点儿回东京,但是,听说你父亲的公司和我们住的公寓都在空袭中销声匿迹了。而且,比这个还要重大的事情是,因为战争的劳累,你父亲又旧病复发了。那时,肺病被称之为是“绝症”,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要住在空气新鲜的地方,要吃有营养的东西。像我们这样是不可能回东京的了。

  我拼了命了。为了从战场上死里逃生的丈夫。我想,即使拿性命作赌注,也不会死吧。姑娘时代的我,没有拿过锄头,但是,每天都去田里种菜。为了你父亲,就是那个时候,我养山羊、挤羊奶。

  一方面,你父亲的话,一整天都呆在家里,翻翻战死的秀男哥哥的书,弹弹曼陀林。虽然没有好好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