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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阅读

作品:红尘陷落|作者:语文教师刘|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5:51:22|下载:红尘陷落TXT下载
  只好听天由命。范修宜自觉对不起叶静,大大方方给了她6万元。

  当叶静跟范修宜办完离婚手续,倒是兵兵有点舍不得她了,竟连着她不停地叫“妈”。

  她笑了那么一笑,无比艰难又非常坚决地汇入了喧嚣的人流之中。

  路过“商豪”大酒店,奇怪,她又隐约听见了那曲加拿大民歌《红河谷》,又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心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赶紧现场逃逸,一路上,嘴里还不停地嘀咕:“神经病,神经箔…”不知是骂那酒店的音乐放送者,还是骂自己。

  也许暂时需要一片清静吧,叶静不知不觉步入一家书店。

  打从跟死赵原结婚,每当看见他那一壁柜一壁柜满满当当的书籍,就触目惊心,吓得她根本不敢进书店。对了,半年前,她听说赵原的那本《秦汉墓葬考》出版了,不知这书店有不有?她想买一本。

  找了很久,不见赵原大著,叶静询问值班经理,被告知此书在柜台上摆了3个月,无人问津,现已入库,准备特价处理。叶静又问有多少册?经理估计有50本。叶静说她全买了。经理喜不自胜,要给她打六折。叶静申明不用打折,让经理目瞪口呆,鼻梁上的眼镜差点跳将起来。

  那天,全市所有书店的《秦汉墓葬考》被洗劫一空。人们传言是一位30多岁的“女匪”干的,长得十分漂亮。

  跟一架风车作战婚姻的空洞越来越大,尽管婚龄还不足4年,可苏谨芬跟白瑞明之间已出现如此之多的模糊地带、暖昧范围,已到了非离不可的地步——他因情有所移,她因他情有所移而无可奈何。

  她的内心,既有难以割弃旧情的伤感,又有对即将面临的生活的疑虑;好像,他也是这样,离婚前夜喝了很多酒,抽了很多烟,以致醉得连烟头将身穿的羊毛衫烧了一个洞都毫不知晓。

  离婚半个月之后,白瑞明突然发现那件羊毛衫的空洞,被前妻补绣了一朵并蒂莲,心头不由得一颤,给苏谨芬打了一个电话,表示谢意。她笑了那么一笑:“以后要少抽点烟,多保重身体。”

  苏谨芬曾是一名国际航班上的空姐,端庄秀丽,涵养颇深,举手投足透出节制的意味,又因为节制,更带有优雅的气质。

  5年前,白瑞明跟苏谨芬的女友拍拖,后者属于那类在爱情中很不讲道理的女子,刚才还柔肠寸断地吻过你,可等你上了一趟厕所出来,她就变了心。苏谨芬瞧着白瑞明可怜,也许还因为他尽管显得可怜却不失有条不紊的风度,或者,彼此都有一种轻微的、可爱的忧虑吧,她给了他情感上的慰藉。

  白瑞明在市委机关工作,一般干部,工资不高;而苏谨芬的收入比较可观,婚后,她对他极好,每次飞到国外,自己舍不得为自己花钱,但总要给他买东买西。夫妻俩琴瑟和谐,比翼双飞。

  生了孩子,苏谨芬不再飞国际航班,在航空公司搞财务,挽着一丝不苟的发髻,穿着大方得体的套装,做着一个贤妻良母版的现代职业女性,也就是所谓的“五要”女人——一要做好妻子,二要做好母亲,三要做好儿媳,四要工作出人头地,而且,最大的困难在于,第五,她还要尽力使自己不致因双倍或数倍的劳累、而失去女性容貌上的光辉和娇柔,尤其当人们还习惯性地把你当一个空姐看时,你更要维持自己外在的精致形象。

  难呐!

  而白瑞明,跟大多男性一样,潜意识中有把繁琐的细节放在一边、留下夫妻关系中最原始的需要的倾向,因此,在行动上,往往表现得不敏感、不体贴,懒散成性,还不时唠叨什么她没有了往日小鸟依人的妩媚,让她心烦心躁,免不了要跟他吵吵闹闹。

  一般的家庭,男人累一点,女人苦一点,倒也“相得益彰”,可这男人说话也不嫌闪着了舌头,你又累又苦的,公平吗?

  白瑞明从一开始的逃避家庭责任,发展到后来的外出打麻将彻夜不归,接着发展到三天两头跟苏谨芬打架,再发展到跟五彩缤纷的女人打情骂俏,变化之快,如同一辆下坡时刹不住的汽车,转眼间就栽到了谷底。

  他跟一个比妻子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同事筱勾搭上了。

  一次,两人一块出差,住在僻远的乡镇招待所。一个大房隔成两间,一板之隔的孤男寡女,辗转反侧至深夜,结果还是筱熬不住了,轻敲隔板:“我这儿有只老鼠。你过来帮我好吗?”

  他立马就过去“帮”她了,直“帮”得精疲力竭,至晨光灿烂。

  从此,两人一发不可收拾,在10几人的办公室,筱常在纸条上写些“我要你”之类的基本汉语递过去,白瑞明也写些“我亲爱的小黄瓜”之类的鸟言鸟语回应。他一看完,就把纸条儿撕掉了,而她的问题显然严重些,不仅把纸条儿宝贝似的一一珍藏在抽屉里,回家躺在床上,还偏要夜夜呓语情人之名。

  筱的丈夫非常自卑,又爱妻如命,带着疑惑和愤怒,开始了一系列侦察活动。某日午后,他眼睁睁瞧见妻子领情人进了一家出租屋,却哆嗦着没有勇气冲进去。为了弄清情敌是谁,当夜他爬窗进了妻子的办公室,打着手电像间谍寻找绝密文件一样,当翻出那把“我亲爱的小黄瓜”时,他甚至有一种成就感。他终于找到了阴暗心理的契机,这是他离婚事业很坚实的一部分。

  第二天,筱和白瑞明偷情之事,在单位上被闹得天翻地覆。筱当即被丈夫一脚端出了家门,外加一只破皮箱。白瑞明在筱的逼迫下,不得已向妻子提出分手。

  苏谨芬震惊不已,难言悲愁。她全力维系的这个家,眼看就要四分五裂,她如何轻言放弃了事?她的一个朋友,现身说法,也口口声声劝她宽恕白瑞明,他暂时是一只“迷途的羔羊”罢了,而女人,归根结底,却是“婚姻的囚徒”,认命吧。

  数年前,苏谨芬的这个朋友,曾勇敢地因为性问题跟丈夫离异,可是再婚传了“龙种”之后,婚姻又步入死亡怪圈。

  这一回,她不仅找不到当年勇敢的影子,连站立的力气也没有了。男方建议和平分手,遭到她泪雨倾盆式的拒绝。于是这位一度潇洒的“女权战士”,成了死亡婚姻的俘虏,自选的永久囚徒。

  苏谨芬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拒绝离婚;白瑞明也很清楚,苏谨芬这样的妻子打灯笼也难找,于是真真假假地拖着。筱哪肯善罢甘休?于是在领导面前闹,来白瑞明家里吵,用砖头砸窗玻璃,威胁苏谨芬:“你死皮赖脸的,看我怎么收拾你!”

  此外,还公然堵在她上下班的必经路口,骂尽难听的话,甚至还有大打出手之势。

  苏谨芬忍无可忍,向法院递交了一份状告“第三者”破坏他人家庭、并名誉侵权的民事诉状。然而,法院不予受理,因为现行《婚姻法》中没有此类法律依据。

  那就离婚吧,法院总可以受理了是不是。

  因女儿不满3岁,法庭判给苏谨芬,所住房子自然也归女方带孩子拥有。白瑞明毫无怨言,那房子本来就是苏谨芬买的,当他拎着自己的东西出门时,回头一望,有点惆怅,手心即被前妻塞过一点东西。一看,是一张存折,1万元。

  “我不要。”他说。

  她笑了那么一笑,把门关上了。

  白瑞明跟筱并未结婚,只是同居,或者不如说是试婚。这是筱提出来的,她紧逼白瑞明离婚,很大程度上是找一种心理平衡和情绪发泄,真要她嫁给他,由红杏出墙的浪漫型转为婚姻实惠型,她骨子里还很不愿意呢,因为他穷。

  他们的试婚,除了“老鼠之夜”还剩下一点悉悉卒卒的温情和生理上的充足理由,似乎并没有什么允诺的意义,两人之间的关系好比微调,调不好就拉倒。

  男女之间,为色易为爱难。

  不到两个月,筱就被来自汕头的某五旬富商,以香车席卷而去,留给白瑞明的连一丝浮尘也没有。

  玩了一把,输了个精光,白瑞明自然又想到前妻的种种好处;而苏谨芬,离婚时尽管表现得很平静,但内心有极深的挫折感。缘于孩子这条纽带,彼此仍不时见面,两人外表上的变化也颇有意思——苏谨芬特别注意精心修饰自己了,穿上从前做空姐时也不曾穿过的新潮衣裙,又剪短了头发,看起来更亮丽活泼。这样做是为了向前夫传达一种含义:瞧。我生活得很不错。我是不是很有魅力?你放弃我是不是很可惜?

  与她恰成对照的是白瑞明的颓废,从前的整洁荡然无存,一身皱巴巴的穿着,一副皱巴巴的心态,无疑在传达着这样的信息:瞧。我错了,真是自讨苦吃。我感到内疚。难道你一点也不同情我吗?莫非你没有一点责任?

  夫妻间的恩怨纠葛恐怕是天底下最复杂、旁人最难弄得清的东西,即使离婚了,这些恩怨纠葛还会在无形中持续下来。苏谨芬自省还是放不下白瑞明,否则,你不会刻意为他打扮自己,这表明你还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你还没有真正开始自己的生活。

  生活总是幸福和痛苦互相纠缠。尤其是苏谨芬这样的离婚女人,经济虽能独立,但要承受相当大的自我逼窄的心理压力——她总想追求一个完整的、原来的家,应了一句话:女人的一半是男人。

  再说,冲进过围城的男女,往往就难再坦然地在围城外生活。

  不久,苏谨芬便跟白瑞明复了婚,不管别人如何提醒,复婚比第一次结婚更要慎重,结婚——离婚——复婚,并不是红本——蓝本——红本的简单更换;也不管别人如何针对她的为了孩子这条理由进行的反驳——维持破碎实质上是在扩大废墟的范围。大人的虚伪通常是会传染给孩子幼小的心灵的。在不正常婚姻家庭中成长的孩子,不可避免地提早接触到双重的价值标准,双重的人格特征。

  “我敢说,你还会离婚的。你是在跟一架风车作战。”忠告者说。

  苏谨芬坚决一笑,不信。

  还把这些话原原本本告诉了白瑞明。后者也一笑,良久,心不在焉地骂了一句:“我操!”

  时值官场班子大调整,白瑞明四处活动,离开了市委机关,在某炙手可热的职能部门谋得科长一职,喜不自胜对苏谨芬说:“我终于也有了一个小小的码头,船靠岸不太难了吧。”

  苏谨芬不大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只说了一句:“你别太得意。”

  直到有一天,白瑞明开回一辆暂新的“皇冠”,才让苏谨芬察觉不对,他当科长不足8个月,哪来这么多钱购车?

  “男人的事,一个女人他妈问这问那干什么?”白瑞明跷着二郎腿,一颤一颤地抽烟,“你以为老子还是那个坐机关的穷公务员呀?没长进。”

  她并不计较他的鄙俗,递给他一杯茶,小心翼翼说:“你注意点儿。我可不希望你的钱不干不净……”她的话还没说完,他一巴掌扫掉茶杯,气冲冲走了,两天两夜不归。

  她已习惯了他的粗暴,习惯了他在家庭中的缺席。她是一个性格内倾的人,能够忍受过度的刺激和刺激的缺乏,保持其自身的存在,但同时她又是一个情感非常细腻的女人,常常以某种无言的抒情姿态,像黄昏里一只低飞的鸟,为他、为自己的弱点感到悲伤,并只能独自消化这悲伤……1993年4月27日,当科长不到13个月的白瑞明,因经济犯罪被立案侦查。

  苏谨芬急了,尽管她预感到白瑞明迟早会罪有应得,但她仍然要尽妻子的义务去救他,托关系找了很多人,很多人都无能为力,其中一个无能为力的人指点她:xx局副局长神通广大,也许能帮她一把。

  副局长不到4o岁,长相英武,但是个矮锉儿,望着亭亭玉立、天生丽质的苏谨芬,含糊其辞。她好话说尽,起身告辞时,没忘记把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副局长严肃地把“信封”递回给她:“我试试看吧。把你家的电话留给我就行了。”

  苏谨芬不胜感激,虔诚地写电话号码时,手甚至有点微微颤抖,并一再恳请副局长收下“信封”。后者突然一笑,干脆把“信封”塞进她裙襟处的双乳之间,并挑逗地说:“你可别让我犯错误埃”她一脸羞赦,落荒而逃。

  几天过去了,没有副局长的消息,苏谨芬按捺不住,直接找到他的办公室。他说:“这里不好谈,去你家吧。”

  她不好拒绝,从此引狼入室。

  “目前正在风头上,轻判白瑞明可能比较难。”副局长手捧茶杯,在苏谨芬的住处,主人似的踱来踱去,说到此处,顿了一顿,盯着她,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不过,这一切可能取决于你。”

  “我……我不明白。”苏谨芬嗫嚅道。其实她十分明白。

  “只要咱俩真情合作……”他搁下茶杯,轻车熟路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她挣扎着,想给他一耳光。又不敢,苦苦哀求:“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答应你。”

  “除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可以答应我的呢?”他反问一句,又绅士一般幽了一默:“看起来,我要站在一条小凳子上,才能心安理得地吻着你。”

  连苏谨芬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他彬彬有礼的话儿,在她心中引起了何种反应,她竟然不无怜悯地俯瞰着他,浑然不觉把自己的红唇奉献给了他满嘴的口臭……就这样,她成了副局长泄欲的工具。

  几个月后,白瑞明被判4年徒刑。苏谨芬获准探监,带着强烈的负罪感,失贞的隐痛像锥子一样刺着她的心,所以面对丈夫既有几分伤感又有几分迷惘。白瑞明满怀悔恨地说了一番话,表示要好好改造,重新做人。苏谨芬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流泪。

  她决心摆脱那个副局长。

  一天,他又大摇大摆闯进门来,苏谨芬义正严辞地让他别再来纠缠,他双手一摊:“你怎么能过河拆桥呢是不是?”

  “你想得到的东西,都得到了。你我两讫了。我一看见你就恶心。”

  “怎么会两讫呢?”副局长残酷地一笑,“是的。我想得到的东西已经得到了。而你得到了什么呢?告诉你吧,你丈夫的事,我连问都没问。”

  苏谨芬当即眼前发黑,颓然跌坐沙发里,然后又“霍”地跳起来,歇斯底里大叫:“畜生,你给我滚出去!”

  “恐怕我做不到。”他相当温和,以几乎带点忠诚的口吻说,“我觉得我欠了你很多,我必须补偿。而且……而且我认为自己有点爱上你了。这很奇怪。跟我玩过的女人挺多,我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像吃了感冒药似的。喏。今天,我给你送一个‘信封’,希望你给点面子,别从窗口扔出去好吗?”

  说罢,副局长离去。

  苏谨芬还真想把那个“信封”扔了,但它的分量显然足够制约一个人的随心所欲,她一抖,便抖得满地都是极端的沮丧和无奈,仿佛脆弱的红花绿叶,遭遇寒风便纷纷凋谢了。

  过了两个星期,副局长打电话请苏谨芬出去吃饭。她没理睬。不料午夜时分,他喝得醉醺醺的,嘴里嘀嘀咕咕,把她的门敲了个惊天动地,吓得她赶紧开门纳入之,扶他躺下,而且像细心的妻子一般,做了不少处理醉酒的善后工作,直至他沉沉入睡。

  第二天早晨,他有点惭愧地说:“你不赴约,我就很孤独呐,一孤独就容易喝醉。这怪谁呢?”

  “照你的意思,我是你的冤家罗。”她的话并未准确地表达她的内心,甚至,已经南辕北辙,带点打情骂俏的味道。

  整整一天,她在单位上班时,都琢磨着自己的这句话。她渐渐觉悟到,作为一个漂亮的少妇,尤其是一个复婚的女人,丈夫又不在身边,自己骨子里已克服了所有的禁忌,情欲发展事实上也达到了饱和点,她需要而且有权利得到性的满足。

  更何况,如今道德相对主义早就论证了道德的相对性了,你拒绝一个男人的要求反而是一件麻烦的事儿。也许你的内心或多或少会感到焦虑,为了避免焦虑,顶不济,你把事情弄得平淡无奇、了无意义和满不在乎就是了。

  当夜,苏谨芬便主动邀副局长来吃晚饭,吃毕即上床运作。

  也含有对白瑞明跟筱偷情的报复因素。

  1997年初夏,白瑞明出狱时,苏谨芬已给那个矮锉儿副局长做了整整4年的情妇,人也变得尖酸冷漠、妖冶风流,再次跟白瑞明离了婚,并且把孩子也扔给了他,过起了纵情享乐的生活。

  大众道德所鄙视的,恰恰是人类潜意识所崇拜的。女人尤其要警惕这一点。

  某日,苏谨芬在一家旋转餐厅,跟那个曾经忠告她不要轻易复婚的人不期而遇,一定要请昔日朋友喝酒,半醉半醒之际,怆然泪下:“跟婚姻这架风车作战,我输得一塌糊涂……奇怪,你怎么没输呢?”

  “很简单,”对方晃了晃酒杯,“我不是堂·吉诃德。”

  这位忠告者,就是我。

  悲剧的对称有一次,在大街上,我跟一位曾在某社交场合见过面的女记者边走边聊,她告诉我中午要赶回去为两个孩子做饭,瞧她青春洋溢的面容,我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居然有两个上学的孩子。我非常吃惊地望着她,并充满赞美之意:“你显得好年轻。”

  话音落地,我知道我错了,因为她留给我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我心里想:不妙。赶快转移话题。

  这位女记者跟我的一个好友甚熟,后来好友告诉我:那两个孩子是她再婚丈夫的一子一女。尽管一般情况下,孩子问题是再婚的最大障碍,而且经历过父母离异的孩子,极有可能变得孤僻、怯懦、抑郁、焦急,甚至神经质,但那个家庭好像压根儿不存在这些问题,孩子们健康活泼,跟后妈的关系很好,一家四口其乐陶陶,和睦美满。

  为女记者的重组之家祝福、欣慰之余,我翻开手头沉重的采访笔记,又不禁百感交集、忧从中来:家庭破碎,废墟几何?废墟上的呐喊,往往是孩子的声音……她16岁,随母姓段名青霞,有一种异国情调,尽管在劳教所,未施脂粉,脸色略显苍白疲惫,但青春丽质仍像早晨八九点的太阳一样。

  她向我诉说了父亲(在她的自述里,除了开始时她使用了一次“父亲”的称呼,其余全部用“这个人”或“他”指代)跟母亲离异之后,她悲剧性的人生境遇。

  我是个很没劲的人,因为我是个被父亲强奸的人,所以我是个破罐子破摔的人。但我说不上怎么恨他,只是不想见这个人。为什么?如果一定要我恨他的话,我可能更恨我妈,要是我妈不跟他离婚,这个人不会整天酗酒,神思恍惚。这一切便可以避免。我想。

  我妈童年时跟外公、外婆从四川到新疆支边,后来外公他们年纪大了,又带舅舅回了老家。我妈就地嫁给了新疆,嫁给了这个人。这个人是个维吾尔大汉,我妈则娇小玲珑。在我的印象中,无论我妈提什么要求,只要可能,这个人都会想办法做到。然而不知为什么,我妈对这个人总是不冷不热。

  我13岁那年,搞公安的舅舅不幸被坏人开枪打死,外婆向组织提出要求将咱家四口弄到她身边。我妈先带着弟弟调回去了,我跟这个人暂时留在新疆。谁知不久,我妈花了心,跟这个人离了婚。

  这个人很苦闷,开始酗酒,常常从天黑喝到天明。有一天夜里,我起床解手,瞧他趴在地上还要喝,便去抢他的瓶子。大概,当时我穿着妈留下的一件睡袍,而且,我跟妈长得有几分相似,我一抢他的瓶子,他就把我抱住了,一边喊我妈的名字,一边撕扯我的衣服。我扭来扭去,自然无济于事,想大声叫喊我不是我妈,是他女儿,不知怎么回事,也许我太恐慌了,就像一个在铁轨上散步的人,回头劈面遭遇火车,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直到下身感觉一阵剧烈的刺痛,我才尖叫一声。这个人突然醒了过来,跪在旁边,张着嘴,直愣愣望着我,手在发抖。而我仿佛虚脱了,好久都没有流泪的意思,他动了动嘴唇,痛心疾首地说对不起我、对不起我妈时,我一下子有了活过来的感觉,不禁嚎陶大哭,爬进卫生间,好像要给自己剥皮似的,狠命用自来水管冲洗自己。

  第二天,我被送到爷爷奶奶家,从此我就不想见他,更别说跟他说话了。每次,这个人来爷爷奶奶家,我都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无论他怎么恳求,我也不肯开门。

  我的情绪糟透了,学习成绩直线下降。班主任找我谈心,我很反感,满不在乎地撒谎说自己谈情说爱了,吓得其他的女同学都像躲避瘟疫似的疏远我。

  一个高年级汉族男生,叫何伟,比我大4岁,自吹是个玩刀子的好手,有很多成人的习惯,比如抽莫合烟,连吐痰的姿势也学着警匪片里大流氓的派头,瞅空老给我献殷勤,还说我特像一个瓜熟蒂落的女人。我操他妈,十分恼火,不时跟他打架。他当然让着我啦。男孩不坏,女孩不爱。一打一打,一不小心跟他打到了床上。他发现我居然不是处女,就问我这是谁干的,居然跑在他前面,像什么话?要拿刀子去捅。受不住他一再追问,我告诉了他真相。他大为不齿,往地上唾了一口,还骂了一句:“你他妈真是个脏货。”

  那话让人听了格外羞耻,无地自容,连死的念头都有。

  当晚,爷爷奶奶在饭桌上告诉我,我弟弟被拐骗到贵州一个小山村,出了大事,不久前才被有关部门送回老家。我听了十分震惊,随即大哭一常(说到此处,笔者打断了一下段青霞的话头,问她弟弟到底出了什么事,她说后面再讲)。

  我跟弟弟的感情很深,小时候给他做过很多动物卡片,我时常想念他,我要去看他。

  我从爷爷的抽屉里偷了200多块钱,留了一张字条儿,就大胆地上了乌鲁木齐开往郑州的直快,计划在宝鸡转车,折向成都。

  在车上,我一直小心翼翼,不敢打盹,生怕自己也被别人骗了。可后来实在熬不住了,不知不觉睡死过去,错过了中转站,醒来已进入河南。

  在郑州,又一错再错,急急忙忙随人流挤上车,站了几个钟头,直到有人来查车票时,我才搞清楚这趟列车开往广州而不是成都。那个女查票员是天下长相最丑的麻婆,一定要我补票。除了流下委屈的泪,你还能怎么着?身上只剩下25块钱了,下一步你怎么回家?听何伟说过,广州是个花花世界,他曾许诺带我去南方玩儿,他堂兄在那一带混得很活泛。好歹要对得住手中的车票是不是?我一咬牙,去就去吧,他妈的花花世界。

  半夜到广州,像被挤牙膏似的挤出车站,瞧着广场一片黑压压的人群,我一脸茫然,不得要领,稀里糊涂被一辆拉客车载到一家残破不堪的旅店。坐车吃饭花了15块钱,还有10块钱,可旅店最便宜的铺位是12块,16人一间。天!我只好在外面,像一头可怜的小毛驴,干巴巴站了一夜。

  我想我已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了,第二天早晨把兜里的钱全花光,跳上一辆车,拿出一副小皮条客的架势,到了中山。

  我对自己突然来到异乡,并没有什么陌生感,尽管我来自遥远的新疆,要知道,新疆本来就不是我的故乡。在中山市郊,我谎称自己有16岁了,到一家服装厂应聘,因为发育早,个儿高,很顺利就混进了打工妹行列。

  工厂是个小厂,厂子越校榨人越厉害,比四川老地主刘文彩还过分。于是,我联合几位姐妹偷成品(羊毛衫)出去卖,得手两三次,被老板的小舅子抓获了,那家伙歪鼻子斜眼,十恶不赦,当众剥光我们几位的衣服,饱打一顿。被赶出厂子时,我们身无分文。

  怎么办?两个年龄大的姐妹提议大家去当舞女,甚至干脆做“鸡”算了。我不干。我觉得自己年龄还小,干那事起码对不起我妈,虽然我妈她一点儿也对不起我。那两个姐妹现在混得蛮不错,有一个很漂亮的被大老板包起来了,成天在家练钢琴,学淑女的坐姿呢。

  我再也不想进厂卖苦力,整天浪迹街头,小偷小摸。有一天,我看见从新疆来了一个时装表演队,有俄罗斯人、维吾尔人,当然还有汉人,就死打烂缠地跟着他们。经理像个白面书生,3o岁左右,不肯要我,说我三围不行,个子也没达到1。70米。我苦求他收留我,让我干什么都成。他想了想,引我到一间房,一脸无奈地糟蹋着我,仿佛他糟蹋我是给了极大的面子似的。

  做完那事,他又说我鲜嫩可口,只是眼下消瘦了点。苗条可不是消瘦,是一种精致的丰满。也许他看准了,过几年我会长成一个苗条的舞台美人,就跟我签订了5年的低薪合同。

  我学了点走台步,看了姐妹的演出,才知道所谓的时装表演,不过是穿着三点式在歌舞厅搔首弄姿罢了,如果有人出高价,你还得全裸。经理暂时没把我撵上台去,是因为他还没尝够我的滋味,那混蛋完全是个性虐待狂,每夜都往死里折腾我,弄得我身上常常青一块紫一块的。

  幸好,他很快厌倦了我。我清静了一段时间。有一夜,他单独请我喝茶,我以为他又卷土重来了,有点发怵。结果,他只是问了问我以前在乌鲁木齐就读的学校。

  我被他弄得满头雾水,回到宿舍刚脱衣上床,经理冷不丁开门进来,引入一人,竟是何伟!原来,经理就是何伟的堂兄。

  经理开门开山说:“段青霞。何伟在新疆那边惹了点小麻烦,来这里避避风。听他讲,你是他的老姘头。从现在起,我就把他交给你了,你要好好伺候他。”

  何伟也真不是个东西,当着他堂兄的面,就跃跃欲试要搓揉我。经理一走,我就打了他一耳光:“你他妈不是说我是个脏货吗?我有爱滋病离我远一点。”

  “哎哟。还认哪门子真啦?”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再说老子就喜欢脏东西提神,好久没开荤了,连吐痰都寡味……”他说了很多脏话,他的脏话很有魅力。我简直被他的脏话迷住了,又喜欢上了他。

  第二天,经理给了何伟一个密码箱,给我买了半打衣服,把我们打发去了海口。在那里我们租了一套房子,整天吃喝玩乐。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懒得寻根究底,今朝有酒今朝醉嘛,直到闻讯经理被来自新疆的公安抓起来了,何伟才惊慌失措地告诉我,他在乌鲁木齐替堂兄杀了一个人,那边正在通缉他呢。

  他哀求我不要离开他。我已经死心塌地爱上了这个流氓,当然不会抛弃他。我们东躲西藏,最后又回到了广东,结识了几位愣头愣脑的外乡烂仔。何伟杀过人,烂仔们很敬畏,推他做了头儿,他们计划搞一笔钱,然后偷渡港澳。我想起小时候见舅舅穿公安制服很神气的样子,于是提议大伙扮警察叔叔去搞钱,得到一致响应。

  一天黄昏,公安局集体宿舍几个房间的人一窝蜂去了球场打球。我踩着何伟的肩膀,上了厕所的顶棚,再从那儿爬窗进了宿舍,偷了4套警服,递给接应的伙伴。弟兄们指指我身上,意思是我总不能穿男式警服吧。我正愁情况不熟,不知哪里是女公安的宿舍时,碰巧见到一个女警官,还是二级警司呢,偷偷溜进了另一间男宿舍。我借助厕所旁的大水管掩护,瞅见她把警服脱下丢在窗户边的椅子靠背上,接着又脱了裤子……直到听到里面传来要死要活的哼哼声,我才大胆地伸手进去,刚好够着那衣服和裤子,便轻轻地把它们拖了出来。

  我跟何伟他们装扮成公安查车、罚款,才敲诈了5个司机,就被真公安逮住了。

  何伟他们怎么样了,我不知道。当然,何伟肯定会被打靶,他毕竟犯了血债。因为当时我还只有15岁半,不到判刑年龄,这不?到妇管所接受教育来了。

  就这样了……我弟弟出了什么大事?到现在我还没见他一面,想到这一点,人就揪心。话又说回来,我堕落到这步田地,也无颜见他了。唉!说起他,比我的命运还要悲惨。今天我不想说了。我能不能不说?或者,下一次再告诉你好吗?

  我点了点头,走出妇管所时,竟有点不能自持。外面下起了不大不小的秋雨,极似我的心境,街道行人车辆在雨中渐渐变得影影绰绰……后来,为了不使段青霞太难过,我没有冉去采访她,而是从管教人员口中得知了她弟弟的遭遇。

  段楠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吃东西了,他只知道肚子里有一只青蛙在叫。因此,当他面临食品的诱惑时,亲切地叫了给他买食品的那个人一声脆脆的“叔叔”。在他的记忆中,只有他爸才舍得为他花钱,他妈总是抠门,而那个后爸,几乎从来就没有给他买过好吃的东西。

  “小家伙,你多大啦?”“叔叔”跟他套磁。

  “9岁。”段楠学着大人的样子打了一个含糊的手势,还故意把年龄加大了一岁。

  “你的爸爸妈妈呢?”

  他不吭声了,有点警惕地望着“叔叔”。

  “叔叔”微微一笑,摩挲一下他的头顶,走了。

  段楠又有点失落感,当他混上另一班长途公共汽车时,还在想着那个“叔叔”。

  段楠独自一人跑出家,要去远方寻找他爸和他姐。自从他爸跟他妈离婚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他估摸,到他爸那儿得坐两天两夜的车,现在已坐了一天一夜,他只盼着天快点儿黑,然后天亮时,就能见到他爸和他姐了。

  售票员阿姨注意到了他,正要问他从哪儿来到哪儿去时,“叔叔”又出现了,从前面挤过来,让段楠坐到他的身边去。

  段楠很高兴,吃过“叔叔”递过的糖,甚至还给“叔叔”讲了个故事,之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段楠发现自己呆在一个相当陌生的环境里,好像是旅馆。“叔叔”送来一碗米粉给他吃,身后还跟着一条黑汉。那黑汉挖着鼻孔,不时乜眼瞅他。“叔叔”跟黑汉咬耳朵嘀咕了几句,走了。

  段楠脑中一闪念,感觉不对,想逃。那黑汉不时抬腕瞄表,七分耐心三分焦躁、一根接一根抽烟。你只要一开门,对方就会追出去,你肯定逃不掉是不是?趁黑汉上卫生间撒尿的当儿,段楠灵机一动,一扭开门,迅速转身钻进床底。

  他听见黑汉骂骂咧咧冲出了门,好久,才敢从床底下爬出来,赶紧溜之大吉。

  他躲进一家布满铁锈色的麻籽榨油作坊蜷缩一夜。他肚里的那只青蛙又叫了,他真想把它吐出来。

  在街上顾盼溜达至黄昏,段楠已饿得精疲力竭,像一只蛤蟆似的蹲在公园门口。有人递来一包饼干,他脱口向施舍者叫了一声:“叔叔”叫过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因为对方是个女人,很瘦的女人,像个白骨精。

  怜悯地,瘦女人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一圈,牵了他的手,到一家小酒店门口,指着一个胖男人,对段楠说:“他是酒店的老板,学雷锋叔叔,喜欢做好事,能供你饭吃。”

  胖男人问了段楠一些基本情况,跟瘦女人交换一下眼神,点点头,说:“孩子,你暂时住在我这儿吧。下一次跑四川,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家的。”

  也不限制他的行动自由。段楠就认为胖男人真像雷锋叔叔,只不过肚子大了点而已。

  过了几大,他交上了一位街头流浪少年做朋友。后者也来自四川,蛮讲义气,告诉他这里是贵州,并提醒他别上胖男人的当,那家伙臭名昭著。两人合计捡破烂挣钱,挣够盘缠,就打道回乡。

  胖男人批评段楠作践自己:“你这孩子,破烂有什么好捡的是不是?要挣个零用钱什么的,还不容易?”说着,把一小包白色的东西塞到段楠的口袋里,吩咐他按地点给人送去。每次回来,给他一两块钱。

  段楠跑了几十趟,半个月赚取50多块,很自豪,把这事跟流浪少年说了。朋友神秘兮兮地揭露他送的可能是毒品,被公安逮住,轻则坐牢,重则杀头,并“咔嚓”一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段楠跌坐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段楠便撅着嘴,跟胖男人嘟哝不干了,他要回家。胖男人不高兴,但也不勉强,让他先吃了饭再说。

  午后,那个像白骨精的瘦女人跟胖男人从里间走出来,和颜悦色对呆坐在店门口的段楠说:“阿姨明天要到四川出差,阿姨送你回家吧。”

  段楠顿时勾住她的脖子,还亲了亲她那散发着某种古怪气味的粉脸儿。

  然而,天真的小段楠被卖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买主是一对中年夫妇,软硬兼施,磨了他一个月,段楠似乎被驯服了。在此期间,他前后潜逃3次,又3次被抓回,每次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那女主人尤其凶,双脚呈内八字站着,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有一天,她逼迫段楠叫一声“妈”。后者不得已,十分蔑视地服从了她的意志。她居然好意思哭了起来,让段楠心里溜溜地笑死了。

  渐渐地,女主人放松了警惕,段楠瞅空子第4次潜逃,遇上了一个好心人,一个货真价实的好心人,一个从外乡来的后背微驼的爆米花贩子,向他哭诉了自己的遭遇。他给了段楠大包爆米花、一盒火柴,教孩子先躲到附近的山洞里,等两天风平浪静了,他来接他远走高飞。

  段楠言听计从,担惊受怕枯坐洞中,至黄昏时分,打算抬一点柴禾取暖,于是起身走出山洞……翌日上午,爆米花贩子放心不下,特意又到山洞去瞧了瞧,孩子不见了,那大包爆米花和火柴却丢在地上。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孩子可能出事了!

  果然,他一走到镇子上,就听见四处传言:今儿凌晨5点多,有人在菜币场的肉类行,发现一个昏迷的下身血淋淋的男孩,被挖去了两粒睾丸。幸好被及时送进医院,才捡得一条小命……半个月后,有报纸披露:贵州某地,一乡下郎中,天良丧尽,为治病计,残忍挖出一四川被拐卖迷童的睾丸,煲了冬虫夏草。此犯现已抓获归案。日前,被害男孩,已由公安、民政、妇联诸部门,联合派员护送回家。云云。

  家在哪里洪敏2岁时,父亲因偷窃罪被判6年监禁,母亲跟父亲分了帐,狠心丢下她,嫁给县城里的一个生意人。小洪敏与奶奶相依为命。

  奶奶人缘好,四邻八舍同情祖孙俩,常给予她们这样那样的基本帮助,使之勉强得以维持生计。奶奶年迈多病,只能靠纳鞋垫到20里地外的小镇去卖,换一些零分碎角,供洪敏上学。每每放学回家,远远望见屋檐下奶奶慈祥而卑微的背影,她幼小的心灵就一阵阵颤栗,眼中的泪水就很稠地打转。

  父亲出狱后,在小镇一家村办企业找了一份临时工,把洪敏接过去生活了一段时间。可父亲脾气暴躁,又无法从往事的阴影中解脱出来,看见洪敏,不禁想到无情的妻子,因此对女儿越看越不顺眼,动辄拳脚相加,认为这个错误的“产品”完全是累赘,不时扬言要把她送人了事。

  半年后,父亲再婚,后妈很丑,但一点儿也不温柔,像一位女足前锋,射门意识非常强烈,一打上洪家的“主力位置”,便一脚把洪敏踢回给了她奶奶。

  奶奶犹如风中之烛,终于在洪敏13岁那年的炎夏,告别了这苦难的尘世。洪敏哭得死去活来,擦干眼泪,问父亲要钱交秋季学费。后者偷偷摸摸给了她100元,怂恿她去找她妈。

  可怜的洪敏怀揣一张母亲刚跟父亲结婚时的3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