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快!快!别让人看见钟锤摆动才好!叫他们个个像我
一样被震聋!就这样,蒂博尔,好样的!”—— “吉约姆!吉
约姆!你最胖,帕斯基埃最小,可是帕斯基埃最洪亮。让我
们打赌:凡是听得见的人都听出它比你响亮得多了。”——
2
3
3
“棒!真棒!我的加布里埃,响些再响些!”—— “嘿!你们
两只麻雀,在上面干什么来的?我没有看见你们发出一丁点
儿声响。”——“那些铜嘴在该歌唱时却像在打呵欠,这是怎
么一回事呀?得啦,好好干活吧!这是圣母领报节,阳光真
好,也该有好听的钟乐才行。”“可怜的吉约姆!瞧你上气不
接下气的,我的胖墩!”
他全神贯注,正忙于激励那几个大钟,这六个大钟遂一
个比一个起劲地跳跃着,摇摆着它们光亮的臀部,就好像几
头套在一起的西班牙骡子,不时在骡夫吆喝声的驱策下,喧
闹着狂奔。
钟楼笔直的墙壁,在一定高度上被一片片宽大的石板瓦
遮掩着。忽然,卡齐莫多无意间从石板瓦中间向下望去,看
见一个打扮奇异的少女来到广场上,她停了下来,把一条毯
子铺在地上,一只小山羊随即走过来站在毯子上,四周立刻
围拢来一群观众。这一看呀,卡齐莫多顿时思绪变了,满腔
对音乐的热情霍然凝固了,好像熔化的树脂被风一吹,一下
子冻结起来似的。他停住了,扭身背向那些钟,在石板瓦遮
檐后面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那个跳舞的姑娘,目光
迷惘、深情、温柔,就是曾经使副主教惊讶过一次的那种目
光。这当儿,那几口被遗忘的大钟顷刻都一齐哑然无声,叫
那班爱听钟乐的人大失所望,他们本来站在钱币兑换所桥上,
诚心诚意地聆听着圣母院群钟齐鸣,这时只好怏怏走了,就
像一条狗,人家给它看的是一根骨头,扔给它的却是一块石
头。
3
3
3
四 命 运
1
凑巧就在这同一个三月里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我想
就是二十九日那个礼拜六,圣厄斯塔舍纪念日,我们年青的
学子朋友磨坊的约翰·弗罗洛起床穿衣时,发觉他裤子口袋
里的钱包没有半点钱币的响声了。遂把钱包从裤腰小口袋里
掏出来,说道:“可怜的钱包!怎么!连一文钱也没有啦!掷
骰子、喝啤酒、玩女人,多么残酷地把你掏得精光!瞧你现
在成了啥样子,空瘪瘪,皱巴巴,软塌塌!活像一个悍妇的
乳房!西塞罗老爷,塞内加老爷,你们那些皱缩的书丢得满
地都是,我倒向你们讨教讨教,尽管我比钱币兑换所的总监
或比兑换所桥上的犹太人,更明白一枚刻有王冠的金埃居值
三十五乘十一个二十五索尔零八德尼埃巴黎币,一枚刻有新
月的埃居值三十六乘十一个二十六索尔零六德尼埃图尔币,
要是我身上连去压双六的一个小钱都没有,那懂得再多又有
什么用!啊!西塞罗执政官呀!这种灾难并不是可以凭婉转
的说法,用‘怎样’和‘但是’ 2
就能摆脱的!”
他愁眉苦脸地穿上衣服。当他系结鞋带时,突然灵机一
4
3
3
1
2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此词是希腊文。
动,计上心来。但他先是把想法抛开了,可是它又回来,弄
得把背心都穿反了,显然他头脑里正在展开激烈的思想斗争。
末了,把帽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嚷道:“算了!管它那么多
呢!我找哥哥去。这可能送上门去挨一顿训斥,我却可以捞
到一个埃居。”
主意已定,遂匆匆忙忙穿上那件缀皮上衣,捡起帽子,大
有豁出一条命的架势,走出门去了。
他顺着竖琴街向老城走去。经过小号角街时,只见那些
令人赞叹不绝的烤肉叉在不停转动,香气扑鼻,把他闻得嗅
觉器官直痒痒的,于是向那家庞大的烧烤店爱慕地看了一眼。
正是这家烧烤店,曾有一天使方济各会的修士卡拉塔吉罗纳
好不容易发出一句感人的赞词:“的确,这烧烤店真了不
起!” 1
可是约翰没有分文可买早点,遂长叹了一声,一头钻
进了小堡的城门洞,小堡是进入老城的咽喉,由几座庞大的
塔楼组成巨大的双梅花形。
他甚至来不及按照当时的习俗,走过时要向佩里内·勒
克莱克那可耻的雕像扔一块石头。这个人在查理六世时拱手
把巴黎交给了英国人,由于这一罪行,他模拟像的面孔被石
头砸得稀巴烂,涂满污泥,在竖琴街和比西街交角处赎罪三
百年了,好像被钉在永恒的耻辱柱上一样。
穿过了小桥,大步流星走过了新圣日芮维埃芙街,磨坊
的约翰来到了圣母院门前。他又踌躇起来了,绕着灰大人的
塑像磨蹭了一会儿,焦急不安地连连说道:“训斥是肯定的,
5
3
3
1 原文为意大利文。
埃居却就玄乎了!”
刚好有个听差从修道院走出来,他拦住问道:“若札的副
主教大人在哪儿?”
“我想他在钟楼上他那间密室里。”听差应道。“不过,我
劝您别去打扰他,除非您是教皇,或是国王陛下那样了不起
的人物差派来的。”
约翰一听,高兴得拍了一下手,说:“活见鬼!这可是难
逢的良机,可以看一下那间赫赫有名的巫窟!”
这么一想,主意已定,毅然决然闯入那道小黑门,沿着
通往钟楼顶层的圣吉尔螺旋楼梯向上爬,同时自言自语:“就
要看到啦!圣母娘娘呀!这间小室,我这尊敬的哥哥视若家
珍,把它隐藏起来,想必是挺奇怪的玩意儿!据说他在密室
里生火做地狱般的饭菜,用烈火燃煮点金石。上帝呀!在我
眼里,点金点的只不过是块石子,我才不在乎呢!与其要世
界上最大的点金石,我倒宁可在他炉灶上能找到一盘复活节
的猪油炒鸡蛋!”
爬到了柱廊,他停下来喘了一口气,连连“见鬼”,用几
百万辆车子来装都装不完,把那走不到尽头的楼梯骂得狗血
喷头,随后从北钟楼那道如今禁止公众通行的小门继续往上
走。走过钟笼不一会儿,面前是一根从侧面加固的小柱子和
一扇低矮的尖拱小门,迎面是一孔开在螺旋楼梯内壁的枪眼,
它正好可以监视门上那把偌大的铁锁和那道坚固的铁框。今
天谁要是好奇,想去看一看这道小门,可以从那些刻在乌黑
墙壁上的白字辨认出来:“我崇敬科拉利。一八二九。于仁题。”
“题”这个字是原文所有的。
6
3
3
“喔唷!”学子说。“大概就是这里了。”
钥匙就插在锁孔里,门虚掩着。他蹑手蹑脚把门轻轻推
开,从门缝里伸进头去。
那位被称做绘画大师中莎士比亚的伦勃朗,看官不会没
有翻阅过他那精美的画册吧!在许许多多奇妙的画中,特别
有一幅铜版腐蚀画,据猜测,画的是博学多才的浮士德,叫
人看了不由得赞叹不已。画面上是一间阴暗的小室,当中有
一张桌子,桌上摆满许多丑陋不堪的东西,诸如骷髅啦,地
球仪啦,蒸馏瓶啦,罗盘啦,象形文字的牛皮纸啦。那位学
者站在桌前,身穿肥大的长袍,头戴毛皮帽子,帽子直扣到
眉毛处。只能看见他上半身。他从宽大的安乐椅上半抬起身
子,两只紧握着的拳头撑在桌子上,好奇而又惊恐地注视着
一个由神奇字母组成的巨大光圈,这光圈在屋底的墙上,如
同太阳的光谱在阴暗的房间里,闪耀着光芒。这个魔幻的太
阳看起来好像在颤抖,并用其神秘的光辉照耀着那间幽暗的
密室。这真吓人,也真美丽。
却说约翰放大胆子把脑袋伸进那道门缝,映入其眼帘的
景象恰与浮士德的密室十分相似,也是一间阴沉沉、几乎没
有一点亮光的陋室,也有一把大扶手椅和一张大桌子,若干
罗盘,若干蒸馏瓶,若干吊在天花板上的动物骨骼,一个滚
在地上的地球仪,杂七杂八的药水瓶,里面颤动着金叶片的
短颈大口瓶,放在离奇古怪涂满图像和文字的羊皮纸上的死
人头盖骨,还有一大摞手稿,随随便便让羊皮纸的脆角边完
全翘开来。总而言之,尽是科学的各种各样垃圾,而且在这
堆乌七八糟的东西上面,到处尽是尘灰和蜘蛛网,只是没有
7
3
3
闪闪发光的字母所形成的光圈,也没有那位出神的博学之士,
像兀鹫望着太阳那样,凝视着那烈火熊熊的幻景。
不过,密室并非空无一人。安乐椅上坐着一个男子,俯
身在桌子上。他背朝着约翰,后者只看到他的肩膀和后脑勺,
但用不着费神,一眼便认出这个秃头来,出于本性,这个脑
袋瓜永远一成不变地留着剃光的圆顶,仿佛通过这一种外表
的象征,决意要标明副主教那不可抗拒的神职感召。
约翰就这样认出他哥哥来。不过,门是轻轻推开的,堂
·克洛德丝毫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好奇心十足的学子便乘
机把这密室不慌不忙地仔细察看了一番。窗洞下,在椅子左
边,有一只大火炉,是他起先没有注意到的。从窗洞口照进
来的日光,得穿过一张圆形的蜘蛛网;它像精巧的花格子窗,
饶有情趣地嵌在尖拱形的窗洞之中;网的正中端坐着那个昆
虫建筑师,一动也不动,就像是抽纱花边轮盘的轴心。火炉
上零乱堆着形形色色的瓶瓶罐罐,粗陶小瓶子,玻璃蒸馏瓶,
装炭的长颈瓶。约翰发现这里连一口锅也没有,不禁唉声叹
气,心想:“这套厨房用具,真是新鲜呀!”
再说,火炉里并没有火,甚至看上去好久没有生过火了。
在那一大堆炼金器皿中间,约翰发现一个玻璃面罩,想必是
副主教炼制某种危险物质时用来防护面孔的。这个面罩丢在
角落里,盖满灰尘,盖板上嵌有铜刻的铭文:呼吸就是希
望。 1
还有其他许多题铭,按照炼金术士的风尚,大部分都写
8
3
3
1 原文为拉丁文。
在墙上,有的是用墨水写的,有的是用金属尖器刻的。而且
字体混杂,有哥特字母,希伯来字母,希腊字母和罗马字母,
这些铭文胡乱涂写,互相掩盖,新的盖住旧的,彼此交错,犹
如荆棘丛乱蓬蓬的枝杈,好似混战中横七竖八的长矛。这确
实是集人世间一切哲学、一切梦幻、一切智慧的大杂烩,其
中偶尔有一铭文比其余的高出一筹,光辉闪耀,好似长矛林
立中的一面旗帜。大多数是一句拉丁文或希腊文的简短格言,
这在中世纪都是写得非常精彩的:起自何时?来自何方?——
人自身是怪物。—— 星辰,住地,名字,神意。—— 大书,大
祸。—— 大胆求知。—— 骄傲寓于意志 1
等等。有时只有一
个词,表面看毫无意义:淫秽 2
这可能是痛苦地影射修道院
的生活制度;有时是一句简单的教士戒律箴言,用正规的六
音步诗句写成:上帝是统治者,世人是统治者。 3
也还有些希
伯来魔术书的零乱字句,约翰对希腊文懂得很少,对希伯来
文就更加摸不着头脑了。所有字句都任意加上星星、人像或
动物图形、三角符号,相互交错,这可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使得这间密室涂满了字迹的那面墙壁,看上去活像猴子用饱
蘸墨汁的笔乱涂瞎画的一张纸。
此外,这整间密室的概貌是无人照管,破败不堪;从用
具的残缺状况便可想而知,密室的主人由于有其他心事,早
已无心于自己的实验了。
9
3
3
1
2
3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希腊文。
这段引文原为拉丁文和希腊文。
这时候,密室的主人正伏案在看一大本有古怪插图的书
稿,似乎有某种念头不断来侵袭他的沉思,显得心慌意乱。至
少约翰是这样想的,因为他像梦想家那样,边做梦边断断续
续发出沉思的呓语,只听见他高声叫嚷:
“对,玛努是这么说的,佐罗阿斯特是这样训导的,日生
于火,月生于日。火乃宇宙之魂。其基本原子川流不息,不
断倾注于世界。这些川流不息,不断倾注于世界。这些川流
在空中的交会点即生光;在地上的交会点即生金。……光和
金,同物也,均是火之物态。……乃同一物质可见与可触之
分,流态与固态之分,如同水蒸汽与冰之分那般,仅此而已。
……这并非梦幻,而是大自然的普遍规律。……可是,如何
方能从科学中分离出这普遍规律的奥秘呢?什么!照在我手
上的光,乃是金子!这些同样的原子,依照某种规律膨胀开
来,只要按照另一种法则把这些原子凝聚起来就行了!……
怎么做才是呢?……有人曾设想把阳光埋藏在地下。……阿
维罗埃斯 1
不错,是阿维罗埃斯。……阿维罗埃斯曾在科尔
迪大清真寺古兰圣殿左边第一根柱子下面埋了一道阳光,但
是只能在八千年后才可以打开地穴,看一看试验是否成功。”
“活见鬼!”约翰在一旁说道。“为了一个埃居,等得老半
天了!”
“有些人却认为,”副主教依然想入非非说道,“倒不如用
天狼星的光做试验更好些。可是要得到天狼星的纯光谈何容
易,因为别的星光同它混杂在一起。弗拉梅尔认为,用地上
4
3
1 阿维罗埃斯 (1126—1198):阿拉伯哲学家。
的火做试验要方便得多。……弗拉梅尔!真是生来注定的好
名字!弗拉梅尔,其音就是火焰!……对,是火,就是如此。
……钻石寓于煤,黄金寓于火。……但如何提取呢?马吉斯
特里 1
认为,有些女人的名字具有无比温馨、无比神秘的一
种魅力,只要试验时念出来就行了。……看看玛努是怎么说
来的:‘女人受尊敬的地方,神明满怀喜悦;女人受歧视的地
方,祈祷上帝也徒劳。女人的嘴总是纯洁的,那是流水,那
是阳光。女人的名字应该是讨人喜欢的、温馨的、异想天开
的;结尾应该是长元音,读起来就像念祝圣词一样。’……对,
先哲说得在理;事实上,玛丽亚、索菲亚、爱斯梅粒,无不
如此。……该死该死!老是纠缠着这种念头!”
说到这里,狠狠地把书合了起来。
他摸摸额头,仿佛要把不停纠缠着他的那个念头驱赶开。
随后,从桌上拿起一枚钉子和一把小铁锤,锤柄上离奇古怪
地画着魔符般的文字。
“长久以来,”他露出苦笑,又说。“我的试验一次次失败
了!那个固执的想法老缠着我,像烙铁烙在我的脑子里一样。
我连卡西奥多鲁斯 2
的秘密都无法发现,他那盏灯不用灯芯、
不用油就能点燃。这本是简易的事情!”
“放屁!”约翰暗自说道。
“因此,”教士接着往下说。“只要脑子稍微开点窍,就足
以叫一个人懦弱而疯狂!咳!让克洛德·佩芮尔取笑我吧,她
1
4
3
1
2 卡西奥多鲁斯 (约480—约575):拉丁文作家,著有几部神秘作品。
马吉斯特里:九世纪拜占庭哲学家。
连片刻都没能把尼古拉·弗拉梅尔的注意力从他追求的伟大
事业中引开!怎么!我手里握的是泽希埃莱的魔锤!这个可
怕的犹太教法师,在其密室的深处,正用这把锤子敲打这根
铁钉,每锤一下,哪怕在万里之外,也能将他所诅咒的仇人
完全沉入土里。就连法兰西国王,有天晚上冒冒失失撞了一
下这个魔法师的大门,立即在巴黎街上陷入地里,一直陷到
膝盖深。……此事发生还不到三百年呢。……怎么!我也有
钉子的铁锤,可是这些工具在我手中并不比刃具工匠手里的
木槌更有威力。……关键是要找到泽希埃莱锤打钉子时所念
的那个咒语。”
“废话!”约翰心想。
“得啦,试试看吧!”副主教兴奋地说。“要是成功,钉头
就会冒出蓝色的火光。……埃芒—— 埃当!……埃芒—— 埃
当! 1
不对。……西日阿尼!西日阿尼! 2
……让这钉子给随
便哪个名叫弗比斯的家伙挖掘坟墓吧!……该死!一再老是
同个念头,没完没了!”
一说完,怒气冲冲地把铁锤一扔,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倒伏在桌上,由于高大的椅背挡住,约翰看不见他了。有好
一会儿,只见到他搁在一本书上的一只抽搐而攥紧的拳头。霍
然间,堂·克洛德站立起来,拿起一只圆规,悄悄地在墙上
刻下这个大写的希腊词:’a n’
a# kh 3
2
4
3
1
2
3 意为命运,请参阅作者原序。
咒语。
咒语。
“我哥哥疯了!”约翰想道,“要是把它写成拉丁文
1
不
是更省事吗!并非人人都懂得希腊文。”
副主教走过来坐在椅子上,把头搁在双手上,像个病人
发高烧,头昏昏沉沉似的。
学子诧异地注视着哥哥。他,为人心胸坦荡,观察人世
只凭纯良的自然法则,强烈的情感凭着自己的爱好任意流淌,
每天清晨都充分挖掘好一条条新沟渠,所以心中激情的湖泊
总是干涸的。像他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无法理解:人欲的海
洋一旦出口被堵住,将会怎样以雷霆万钧之势汹涌翻腾,将
会怎样沉积,怎样膨胀,怎样泛滥,怎样叫人撕心裂肺,怎
样迸发为内心的哭泣和暗暗的抽搐,一直到冲垮堤岸,毁坏
河床。克洛德·弗罗洛那严厉冷峻的外表,那道貌岸然和拒
人千里之外的冷冰冰面孔,一向把约翰蒙骗了。这个生性快
活的学子,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在埃特纳火山 2
白雪覆盖的山
巅下,竟会有沸腾的、狂暴的、深沉的岩浆。
我们不清楚他是否这时突然也萌发这些想法。但是,不
论他怎么没有头脑,还是晓得自己看到了本不应该看见的事
情,无意中发现了他哥哥的灵魂最秘密的状况,也晓得不应
当让克洛德觉察到他在场。于是看见副主教又回到原先那种
木然的状态中,遂把头悄悄缩了回来,故意在门外走了几步,
弄出声响来,好像有人刚刚到来,在向屋里的人通报似的。
“进来!”副主教从密室里高声喊道。“我正等着您呢,故
3
4
3
1
2 西西里的著名火山。
原文为拉丁文。
意把钥匙留在锁孔里。进来,雅克大人。”
学子放大胆子走了进去。在这样的地方来了这样一个客
人,这叫副主教感到十分尴尬,不由在椅子上打了一个寒噤,
说:“怎么!是您,约翰?”
“反正都是同一个j 1
字母开头的。”学子涨红着脸,厚着
脸皮,轻松地应道。
堂·克洛德又板起面孔了。
“您来这里做什么?”
“我的哥呀,”学子答腔,竭力装出一副既得体,又可怜
又谦恭的样子,带着天真无邪的神情,手里转动着帽子。“我
是来向您请求……”
“什么?”
“一点我迫切需要的教诲。”约翰不敢大声再说下去:“还
有一点我更急需的钱。”这后半句一下子顿住,没有说出来。
“先生,我可对您很不高兴。”副主教的语气很冷淡。
“唉!”学子叹息道。
堂·克洛德把坐椅转了四分之一圈,目不转暗地盯着约
翰,说:“见到您可真高兴!”
这是一句可怕的开场白,约翰准备挨狠狠一顿训斥。
“约翰,每天都有人向我告您的状。那次打架,您用棍子
把一个名叫阿贝尔·德·拉蒙尚的小子爵打得鼻青脸肿,是
怎么一回事?……”
“噢!”约翰说。“小事一桩!是小侍从这个坏小子寻开心,
4
4
3
1 约翰 ( jehan )和雅克 ( jacques )都是j字母开头。
骑着马在污泥里猛跑,溅了同学们一身泥!”
“您把那个叫马伊埃·法尔热的袍子撕破了,又是怎么一
回事?”副主教接着说道。“那人诉苦说:长袍都撕破了 1
”
“唔,呸!只不过是蒙泰居的蹩脚小斗篷罢了!”
“诉状上明明说是长袍,而不是小斗篷 2
您懂不懂拉丁
文?”
约翰没有答腔。
“是呀!”教士摇摇头接着说。“现在学习的文科竟到了这
个地步!拉丁语几乎听不到,叙利亚语无人知晓,希腊语那
样叫人讨厌,甚至连最博学之士碰到一个希腊字就跳过不念,
也不以为无知,反而说:这是个希腊字,念不来。 3
”
听到这里,学子毅然抬起头来,说:“兄长大人,请允许
我用最纯正的法语,把墙上那个希腊字解释给您听。”
“哪个字?”
“’a
n’a# kh 。”
副主教黄颧骨上顿时泛起淡淡的红晕,仿佛火山内部激
烈的震动而渲泄出来的一缕烟云。学子几乎没有觉察到。
“那敢情好,约翰。”兄长强打起精神,结结巴巴说道。
“这字什么意思?”
“命运。”
堂·克洛德的脸色一下子刷白,而学子却漫不经心地往
5
4
3
1
2
3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下说:
“还有下面那个希腊字,看得出来出自同一个人的手刻
的,意思是淫秽。您看我还懂得希腊文吧。”
副主教缄默不语,这一堂希腊文课使他困惑不解。小约
翰像一个被娇惯坏了的孩子,样样灵精,看出这正是大胆提
出要求的大好时机,便装出柔声细气,开口说:
“我的好哥哥呀,难道您真的那样恨我,才摆出恶狠狠的
样子给我看,仅仅因为我跟人打架闹着玩玩,狠狠刷了谁的
几记耳光,踢了谁的几下屁股,教训了一下那些什么毛头小
伙子,什么臭小子 1
—— 您瞧,克洛德好哥哥,我的拉丁文
挺棒吧。”
然而,这种假惺惺的亲热劲,丝毫也没有对严厉的大哥
产生惯常的那种作用。地狱的守门犬克伯罗斯不吃蜜糕,副
主教额上的皱纹一点也没有舒展开来。
“您到底想干什么?”副主教干巴巴地问道。
“那好,就实说吧!我要钱。”约翰勇敢地应道。
一听到这毫不为难的表白,副主教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显
出老子教训儿子的表情。
“约翰先生,您知道,我们在蒂尔夏普的采邑,年贡和二
十一所房屋的租金都计算在内,常年总共是巴黎币三十九利
弗尔十一索尔六德尼埃。这比帕克莱兄弟那时候多了一半,但
还是不多呀。”
“我需要钱。”约翰泰然自若地说道。
6
4
3
1 原文为拉丁文。
“您知道宗教裁判官已经裁决,我们那二十一所房屋从属
于主教的整个采邑,如果要赎回这种隶属关系,就得向尊敬
的主教偿付两个镀金的银马克,价值两个巴黎利弗尔。可是,
这两个马克,我还没能凑齐哩。这您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需要钱。”约翰第三次重复道。
“您要钱做什么用?”
听到这一问话,约翰眼睛里掠过一线希望的亮光,遂又
装出温顺和讨好的肉麻样子。
“啊,亲爱的克洛德哥哥,我向您要钱绝无坏心。并不是
想用您的钱装模作样到酒馆去出风头,也不是想骑着骏马,锦
缎的马披金光闪烁,带着仆人到巴黎大街上去招摇过市。不
是的,哥呀,是为了做件好事。”
“什么样好事?”克洛德有点感到意外,问道。
“我有两个朋友想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可怜寡妇的孩子买
衣着用品。这是一件善事,得花三个弗罗林,我也想出一份。”
“您这两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皮埃尔·拉索默尔和巴底斯蒂·克罗克瓦松 1
”
“唔!”副主教说道。“这些名字可真是跟行善很相称呀,
就好像在教堂主坛上安一门射石炮。”
诚然,约翰挑选了这两个名字糟糕透了,可是发觉得太
晚了。
“再说,”精神的克洛德接着说。“什么样的孩子衣着用品
要值三个弗罗林?而且还是给圣母升天会一个寡妇的孩子买
7
4
3
1 这两个名字的意思是刽子手皮埃尔和赌徒巴底斯蒂。
的?我倒要问一下,打从什么时候起,圣母升天会的寡妇们
会有裹着襁褓的婴儿呢?”
约翰再次打破尴尬的局面,说:“得啦,不错!我要钱是
为了今晚到爱情谷去看伊莎博·蒂埃丽,行了吗?”
“不要脸的坏蛋!”教士喊叫起来。
“淫秽 1
”约翰应道。
学子也许是调皮,借用了密室墙上的这个词,却对教士
产生了一种奇特的作用。只见他咬着嘴唇,气得脸红耳赤。
“给我滚,我在等人。”他于是对约翰说。
学子试图再做一次努力:“克洛德哥哥,至少给我一个小
钱吃饭吧。”
“格拉田教会学得如何啦?”堂·克洛德问道。
“本子丢了。”
“拉丁人文科学学得如何?”
“奥拉蒂乌斯 2
的书本给人偷去了。”
“亚里士多德学得如何?”
“说真的!哥呀,有个教堂神甫说过,任何时代的异教邪
说都是以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为渊薮的,这神甫究竟是谁
呢?见鬼去吧,亚里士多德!我才不愿意让他的形而上学来
破坏我的宗教信仰呐。”
“年青人,”副主教接着说。“在王上最后一次进城时,有
一个侍从贵族叫菲利浦·德·科米纳,马披上绣着他的一句
8
4
3
1
2 奥拉蒂乌斯,公元前六世纪传说中的罗马英雄。
原文为希腊文。
格言,不妨劝您好好想一想:不劳动者不得食 1
”
学子半晌不作声,用手指搔搔耳朵,眼睛盯着地上,脸
有愠色。猛然间,他一下子转身向着克洛德,其敏捷真不亚
于猴子。
“这么说来,好哥哥,您连给我一个巴黎索尔,去面包铺
买块面包皮都不给啦?”
“不劳动者不得食。”
副主教毫不容情,约翰听了他这句回答,双手捂住头,像
个女人哭泣一样,带着绝望的表情嚷叫:“
o# o# o# o# o# oi !”
“这是什么意思,先生?”克洛德听到这怪叫声,不由一
怔,问道。
学子刚用拳头揉过眼睛,使看起来像哭红了似的,一听
到克洛德的问话,厚着脸皮抬眼望着他,应道:“嗯,什么!
这是希腊语呀!是埃斯库罗斯的抑抑扬格 2
诗句,表示悲痛
欲绝。”
说到这里,随即纵声哈哈大笑,笑得那么滑稽,那么厉
害,副主教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其实这要怪克洛德自
己,为什么过去要那样娇惯这个孩子呢?
“哦!克洛德好哥哥,我的靴底都破得吐舌头了,世上哪
有比这更悲惨的厚底靴吗?”
副主教一下子又恢复了原来的那种粗声厉色:“新靴子会
给您送去,钱分文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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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即两个轻音节后跟一个重音节的音步。
原文为拉丁文。
“哥呀,只要给个小钱!”约翰苦苦恳求道。“我一定好好
用功,把格拉田教令背诵出来,一定好好信奉上帝,一定争
取成为品学兼优的毕达哥拉斯。不过,给我一文小钱,行行
好吧!饥饿张着大口,就在这儿,在我眼前,又脏,又臭,又
深,连鞑靼人或是僧侣的鼻子都望尘莫及,难道您就忍心看
我被饥饿吞吃掉?”
堂·克洛德晃了晃满是皱纹的脑袋,又说:“不劳动者
……”
约翰没让他说完,嚷道:
“算了,见鬼去吧!欢乐万岁!我要去喝酒,去打架,去
打碎酒坛,去找娘们!”
说着,把帽子往墙上一扔,把手指头扳得像响板那样响。
副主教神色阴沉,瞅了他一眼。
“约翰,您没有一点灵魂。”
“要是这样,根据伊壁鸠鲁的说法,我缺的是某种莫名其
妙的东西所形成的莫名其妙的玩意儿。”
“约翰,应当认真想一想改过才是。”
“这个嘛,”学子叫道,同时看看他哥哥,又瞧瞧炉子上
面的蒸馏瓶。“怪不得这里的一切都是荒唐的,种种想法和瓶
瓶罐罐!”
“约翰,您正站在滑溜溜的斜坡上,您可知道会滑到哪里
去吗?”
“滑到酒馆去。”约翰应道。
“酒馆通向耻辱柱。”
“这只是一只像别的灯笼那样的灯笼,也许打着这只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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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狄奥日内斯 1
可以找到要找的人。”
“耻辱柱通向绞刑架。”
“绞刑架只是一架天平,一端是人,另一端是整个大地。
能做那个人,那可太妙了。”
“绞刑架通往地狱。”
“地狱是一团大火。”
“约翰呀约翰,您的下场会很惨的。”
“开场倒是很好的。”
这时,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别作声!”副主教边说边把一根手指头按在嘴上。“雅克
大人来了。听着,约翰,”他又低声添了一句。“您在这里看
到和听到的,千万别说出去。快躲到这个火炉下面去,别出
声。”
学子蜷缩在火炉下面,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对啦,克洛德哥哥,给我一个弗罗林,我就不作声。”
“住口!我答应您就是了。”
“要马上给。”
“拿去吧!”副主教气鼓鼓地把钱包扔给他。约翰再钻到
炉底下,这时房门正好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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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据传,有天中午,(狄奥日内斯)提着灯笼在雅典街头漫步,有人问他在
做什么,他应道:“我在找个人。”
五 两个黑衣人
来人身穿黑袍,神情阴沉。我们的朋友约翰(不出所料,
他蜷缩在角落里尽量设法能随意看清和听到密室里的一切动
静),他第一眼注意到的是来人的衣著和面容十分寒碜,脸上
却略带几分温柔,不过那是好似猫或判官一样假惺惺的温柔,
一种虚情假意,叫人肉麻的温柔。此人头发花白,皱纹满脸,
年近六十,眼睛巴拉巴拉直眨,白眉,垂唇,大手。约翰一
看,来人不过如此,就是说,大概是一个医生或是一位法官,
而且此人鼻子离嘴巴老远,表明愚不可及。随后,约翰又缩
回他的洞里了,心想这样狼狈不堪地蜷缩着,由这样一个丑
恶的人作伴,何时才有个完,不禁暗自伤心。
对这个来客,副主教连站起来一下都没有,只是做了个
手势,叫他在门边一只板凳上坐下,好一会儿都不声不响,看
上去像依然沉浸在冥思默想之中,然后才用几分恩主的口气
对他说:“日安,雅克大人。”
“您好,大人!”黑衣人连忙答道。
一个称呼雅克大人,另一个意味深长地称呼大人,两种
称呼虽都是同一个大人,意思却存在着天壤之别,有如称
“阁下”的显赫人物与称“先生”的凡夫俗子,主人与下人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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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文为拉丁文。
之别。
副主教又沉默了片刻,雅克大人小心翼翼,不敢打扰他,
他随后才接着说:“喂,搞成了没有?”
“唉!我的大人!”对方苦笑着应道。“我不停地鼓风。灰
也够多的。就是一星半点金子也没有。”
堂·克洛德不耐烦地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码事,雅克
·夏尔莫吕大人,我问的是您承办的那件巫师案子。审计院
的那个膳食总管,您不是叫他马克·塞内纳吗?他有没有招
供行妖作祟?拷问达到了目的没有?”
“唉,没有。”雅克大人答道,脸上始终带着忧伤的微笑。
“我们并没有得到那种快慰。这个人是块顽石,就是把他押到
猪市去活活煮死,他也不会招供一个字的。不过,我们会不
惜采取一切手段,逼他说出真情的。他现在已经四肢残缺不
全了。我们用了各种酷刑,正如那个喜剧小丑老普洛图斯所
说的:
面对着刺棒、利刃、钉死、枷锁、
暴力、锁链、绞索、脚镣、颈枷。 1
但一点作用也没有。这个人太可怕了,真拿他没办法。”
“他屋子里没搜到什么新名堂来?”
“当然搜到。”雅克大人应道,一边掏着裤袋。“搜出这张
羊皮纸。上面写了一些字,我们一窍不通。刑事状师菲利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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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文为拉丁文。
·勒利埃先生倒懂得一点希伯来文,是他在承办布鲁塞尔康
代斯坦街犹太人案件中学的。”
这样说着,雅克大人把羊皮纸慢慢打开来。副主教立即
说:“拿来。”然后往这文卷上瞥了一眼,叫了起来:“纯粹是
妖术,雅克大人!埃芒- 埃当!这是那班吸血鬼 1
赴巫魔夜
会时喊叫的暗语。由己,同己,在己! 2
这是命令把地狱魔鬼
再拘锁起来的口令。哈嘶,吧嘶,吗嘶!这是医术,专治狂
犬咬伤的一个药方。雅克大人呀!您是王上宗教法庭检察官,
凭这张羊皮纸就十恶不赦。”
“我们还要拷问那个家伙。还有这个……”雅克大人又在
衣袋里掏来掏去。“也是在马克·塞内纳家里搜到的东西。”
这是一只罐子,与堂·克洛德火炉上那些瓶瓶罐罐没有
什么两样。副主教一看,便说:“啊!一只炼金用的坩锅。”
“我向您实说吧,”雅克大人带着怯生生的傻笑说道:“我
曾在火炉上试过,但不见得比我自己的那只顶用。”
副主教仔细打量起这只罐子来。“这坩锅上刻着什么?噢
嘘!噢嘘!驱赶跳蚤的咒语!这个马克·塞内纳真是大草包!
我确信,您用这玩意儿想炼出金子,那是异想天开!夏天放
在您的床龛里还差不多,如此而已!”
“我们显然是搞错了。”国王代诉人说道。“我刚才上来之
前,研究了一下楼下的门廊;大人阁下能否肯定,靠主宫医
院那边的大门真的象征一本打开的物理书吗?圣母院底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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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原文为拉丁文。
传说中专吸人血的半狗半女人的恶鬼。
七尊裸体雕像中,那尊脚后跟长着翅膀的是墨尔库里吗?”
“不错。”教士答道。“这是意大利博学之士奥古斯丁·尼
福这么说的,拜一个大胡子魔鬼为师,因此无所不知。不过,
我们该下去了,我将根据上面的意思解释给您听。”
“谢谢,我的大人。”夏尔莫吕一躬到地,说道。“对啦,
我差点倒忘记了!请问,我什么时候去把那个小妖精抓起来?”
“哪个小妖精?”
“就是大人知道的那个不顾教廷禁令,每天到广场上来跳
舞的吉卜赛小妞!她有一只鬼魂附身的母山羊,长着魔鬼似
的两个犄角,会认字,会写字,会算术,计算起来就像毕卡
特里那么精。单凭这只山羊,就足以把全部流浪的波希米亚
人都绞死。起诉状已准备好了,要办马上就可以办,瞧吧!我
敢打赌,这个跳舞姑娘可真是美人儿,那双漂亮的黑眼睛举
世无双!真是两颗光彩夺目的埃及宝石!什么时候动手?”
副主教脸色煞白。
“我会告诉您的。”他结结巴巴,声音含糊不清。接着用
劲说道:“管您的马克·塞内纳就行了。”
“请大人放心。”夏尔莫吕微笑答道。“我回去马上叫人把
他绑到皮床上去。可是这家伙是个魔鬼,连皮埃拉·托特吕
都打累了,他的手比我的还粗。正如那位爱说俏皮话的普洛
图斯所说的:
把你光着身子绑起来,倒吊一称,足有百把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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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原文为拉丁文。
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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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用绞盘把他倒吊起来拷问!那是我们最妙的办法,非叫他
尝尝厉害不可。”
堂·克洛德神情阴郁,看上去心不在焉。突然掉头对夏
尔莫吕说:
“皮埃拉大人……雅克大人,我的意思是,管您的马克·
塞内纳就得了!”
“是,是,堂·克洛德。可怜的家伙!他早该像穆莫尔 1
吃苦头啦。亏他想得出,去参加巫魔夜会!身为审计院的一
个膳食总管,理当知晓查理曼的文献,不是吸血鬼,就是害
人精 2
至于那个小妞儿,大家叫她爱斯梅拉达,我恭候大人
的吩咐。啊!等会儿走过门廊时,请您也给我讲一讲教堂入
口处那个平雕的园丁是啥意思。莫非是播种者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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