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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巴黎圣母院|作者:牛掉进漂流|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7:07:39|下载:巴黎圣母院TXT下载
  的吩咐。啊!等会儿走过门廊时,请您也给我讲一讲教堂入

  口处那个平雕的园丁是啥意思。莫非是播种者 3

  ……嘿!大

  人,您到底在想什么呢?”

  堂·克洛德只想自己的心事,并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夏

  尔莫吕顺着克洛德的视线看去,发现他直勾勾地盯着窗洞口

  的一张大蜘蛛网。恰好就在此时,一只正在寻觅三月阳光的

  苍蝇,晕头转向,一头撞上蜘蛛网给粘住了。蜘蛛网一振动,

  那只大蜘蛛顿时冲出它在网中央的斗室,一下子向苍蝇猛扑

  过去,用两只前触角把苍蝇折成两段,同时把丑恶的吻管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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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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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指上帝。

  原文为拉丁文。

  穆莫尔:不详。

  进苍蝇的脑袋。国王的教廷检察官不由说道:“可怜的苍蝇!”

  并抬起手来要去救它。副主教一看,如猛然惊醒,浑身剧烈

  痉挛,一把紧紧攥住他的胳膊,说道:

  “雅克大人,让命运去作主吧!”

  教廷检察官转过头来,惊愕不已。他觉得胳膊好像被铁

  钳夹住一样。教士的眼睛直勾勾的,惊恐不安,闪闪发光,一

  直盯着那对可怕的苍蝇和蜘蛛。

  “啊!是的,”教士继续说道,那声音仿佛从他腑脏里发

  出来似的。“这就是万物的象征。苍蝇刚出生不久,快活得很,

  飞来飞去;它寻找春天,寻找广阔的天地,寻找自由;哦!是

  的,可是命中注定,偏偏撞到了那扇花格窗,蜘蛛扑了出来,

  那丑恶的蜘蛛!可怜的舞女 1

  注定该死的可怜苍蝇!雅克大

  人,随它去吧!这就是命!……唉!克洛德,你就是蜘蛛,克

  洛德,你也是苍蝇!……你飞向科学,飞向光明,飞向太阳,

  一心一意只想飞奔广阔的天地,飞奔如同光天化日的永恒真

  理,可是,当你扑向那扇光彩夺目的窗洞,扑向光明、聪慧

  和科学的另一个世界,盲目的苍蝇呀,荒唐的饱学之士,你

  居然没有看见在光明与你之间,命运早已张挂了一张细薄的

  蛛网,你却狂热地一头扑上去,可怜的疯子,现在你拼命挣

  扎,头也破了,翅膀也断了,被命运的铁钳夹住了!……雅

  克大人!雅克大人!让命运去安排吧!”

  “我向您保证,我绝不去碰它。”夏尔莫吕应道,莫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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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语义双关。法文“苍蝇”这词是阴性的,因此这里“舞女”既可指苍蝇,

  也可指爱斯梅拉达。

  妙地看着他。“可是,请您放开我的胳膊,大人,求求您了!

  您的手简直就是一把铁钳。”

  副主教根本没有听见,依然望着窗口说:“噢!荒唐!你

  真是异想天开,想用你的小苍蝇翅膀,会把那张可怕的蜘蛛

  网撞破,就以为可以飞抵光明了。唉!你哪里想得到,前面

  稍远处还隔着一扇玻璃窗,这道透明的障碍物,这堵比黄铜

  还坚硬的水晶墙,把所有的哲学与真理分隔开来,你怎能跨

  越过去呢?啊,科学的真理!多少哲人从遥远的地方飞来,结

  果碰得头破血流!多少五花八门的体系撞到这扇永恒的玻璃

  窗,像苍蝇似地嗡嗡作响!”

  他顿止了。最后这些想法,使他不知不觉又想起了科学,

  看上去他冷静了下来。雅克·夏尔莫吕向他发问:“喂,我的

  大人呀,您什么时候来帮我炼金子呢?我老是炼不出来。”副

  主教听到这一问话,完全回到现实中来了。

  副主教面带苦笑,摇了摇头,说:“雅克大人,读一读米

  歇尔·普谢吕所著的《能的对话与鬼的法术》 1

  那本书吧。我

  们所做的并非完全无罪的。”

  “轻声点,大人!这我也料得到。”夏尔莫吕说道。“不过,

  当你仅仅是国王的教廷检察官,年俸只三十图尔埃居,不搞

  点炼金术怎么行呢!我们还是小声点为好。”

  就在此时,从炉底下传出一种吃东西的咀嚼声,夏尔莫

  吕本来就心神不定,这一听益发紧张了,问道:

  “什么响声?”

  原来是学子躲在炉底下觉得非常不舒服,也感到非常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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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原文为拉丁文。

  聊,东摸西找,总算找到了一块老面包皮和一块三角形的发

  霉的奶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大嚼起来,权当一种安慰和

  一顿早餐。他饿极了,嚼得特别响,而且每吃一口,咀嚼声

  非常清脆响亮,这就引起了检察官的警觉和惊恐。

  “那是我的一只猫,在那下面吃耗子,正饱餐一顿喽。”副

  主教赶忙说道。

  夏尔莫吕听他这么解释,也就心定了。

  “其实,大人,”他卑恭地笑着说。“所有的哲学家个个都

  有其心爱的小动物。您是知道塞尔维乌斯所说的这句话:诚

  然,无处不存在精灵 1

  ”。

  这时,堂·克洛德担心约翰再耍什么新花招出来,遂提

  醒这位可敬的弟子说,他们还得到门廊去一起研究几个雕像

  呢,于是两人走出了密室,学子如释重负,“喔唷”了一声,

  松了一大口气,因为他正在发愁,深怕膝盖顶着下巴,会磨

  出老茧来。

  六 户外七声咒骂

  可能导致的后果

  “赞美主啊 2

  ”约翰君从洞里爬出来叫嚷道。“两只猫头

  鹰总算走了。噢嘘!噢嘘!哈嘶!吧嘶!吗嘶!跳蚤!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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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魔鬼!他俩的谈话真把我腻坏了!我的头简直就像钟楼敲钟

  似的,嗡嗡作响。还有那发霉的奶酪!快!赶紧下楼去带上

  大哥的钱袋,把所有的钱统统拿去换酒喝。”

  他用深情和赞赏的目光,向宝贝钱袋里面瞥了一眼,又

  拉了拉身上的衣裳,擦了擦皮靴,掸了掸沾满炉灰的袖子,打

  着唿哨,跳起来旋转了一圈,仔细瞧了瞧密室里还有什么东

  西可拿的,顺手从火炉上捡起一颗像是护身符的彩色玻璃珠

  子,好作为珠宝拿去送给伊莎博·蒂埃丽,最后这才把门推

  开。他哥哥出于最后一次宽容,让门开着,而他出于最后一

  次恶作剧,也让门开着就走了,活像一只鸟儿,欢蹦活跳,沿

  着螺旋楼梯直冲下去。

  在黑暗的楼梯上,他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嘟嘟哝哝,退

  到一边去了。他猜想准是卡齐莫多,不禁觉得挺可笑的,所

  以再沿着楼梯往下走时,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到了广场还

  笑个不止。

  一回到地面,跺了跺脚,喊道:“啊!巴黎的石板路真好,

  令人起敬!该死的楼梯,连雅各天梯上的天使 1

  也会爬得喘

  不过气来!我真是鬼迷心窍,怎么会想起钻到那高插云霄的

  石头螺旋楼梯里去,仅仅为了去吃长了毛的奶酪,去窗洞孔

  张望一下巴黎的钟楼!”

  他走了几步,瞥见堂·克洛德和雅克·夏尔莫吕这两只

  猫头鹰正在观赏门廊上一座雕像,遂踮起脚尖走到他们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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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典故出自《旧约·创世纪》第二十八章,雅各梦见有只梯子从地下直抵

  天上,上帝的许多使者在梯子上爬上爬下。

  只听见副主教悄声对夏尔莫吕说:“是巴黎的吉约姆叫人用这

  块镶着金边的天青石来雕刻约伯像的。之所以把约伯雕刻在

  这块点金石上,是因为这块点金石必须经受考验和磨难,方

  能臻于完善。正如雷蒙·吕勒所云:用特殊形式加以保存,灵

  魂方能得救 1

  ”

  “反正对我都一样,拿着钱袋的是我呀。”约翰心想。

  这时他听见背后有个人扯着响亮的大嗓门,连声破口大

  骂:“上帝的血!上帝的肚皮!假正经的上帝!上帝的肉体!

  别西卜的肚脐!他妈的教皇!长角和天杀的!”

  “十拿九稳,只能是我的朋友弗比斯队长!”约翰嚷了起

  来。

  副主教这时正向国王的检察官津津有味地解释说,那条

  龙的尾巴藏在一个浴池里,浴池立即升起青烟,出现一个像

  国王的脑袋,说着说着,突然听到弗比斯这个名字,不由打

  了个寒噤,陡然顿住,这叫夏尔莫吕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副

  主教转过身去一眼看见他的弟弟约翰站在贡德洛利埃宅第门

  口,正同一个魁梧的军官攀谈。

  那正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先生,背靠着其未婚

  妻家的墙角,像个异教徒在那里骂街。

  “是您呀,弗比斯队长!”约翰拉起他的手说道。“您可骂

  得真带劲呀。”

  “长角和天杀的!”队长应了一声。

  “您自己才是长角和天杀的!”学子回敬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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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原文为拉丁文。

  “得啦,可爱的队长,谁惹您了,干吗这样滔滔不绝,妙

  语连珠呢?”

  “对不起,哥们。”弗比斯摇着他的手应道。“脱了缰的马,

  一下子停不住呀。刚才破口大骂,正像骑着马在狂奔喽。我

  刚从那班假正经的女人那里出来,而每次出来,胸总是堵得

  慌,塞满骂人的话儿,得吐出来才痛快,要不,就会活活憋

  死,肚皮和雷劈的!”

  “您想不想去喝两杯?”学子问道。

  队长听到这话儿,顿时平静了下来。

  “那敢情好,可是我没有钱。”

  “我有!”

  “得啦!拿出来瞧瞧?”

  约翰神气活现,直截了当地把钱袋掏出来放在队长的眼

  皮底下。这当儿,副主教把夏尔莫吕丢在一边,随他去惊讶

  得呆若木鸡,也尾随到他们身边,在几步开外停了下来,仔

  细观察着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而他俩却全神贯注地看着

  那钱袋,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

  弗比斯叫嚷了起来:“约翰,一只钱袋在您口袋里,这简

  直是月亮映在一桶水里,看得见,摸不着,只不过是影子罢

  了。不信,我们打赌,里面装的是石子!”

  约翰冷淡地应道:“那您就瞧瞧我钱包里装的这些石子

  吧!”

  话音一落,二话没说,随即把钱袋往旁边界碑上一倒,那

  副神气俨如一个赴汤蹈火救国的罗马人。

  “真正的上帝呀!”弗比斯嘟哝道。“这么多盾币、大银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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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银币、每两个一个合图尔币的铜钱、巴黎德尼埃、真正的

  鹰钱!真叫人眼花缭乱!”

  约翰依然一副神气十足和无动于衷的样子。有几个小钱

  滚落到泥浆里去了,队长兴冲冲弯下身去捡,约翰连忙阻止

  他说:“呸,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弗比斯算了算钱,郑重其事地回头对约翰说:

  “您知道吗,约翰,一共是二十三个巴黎索尔!您昨夜到

  割嘴街抢了谁的钱啦?”

  约翰一头鬈曲金发,把脑袋往后一昂,轻蔑地半眯起眼

  睛,说:“人家有个当副主教的傻蛋哥哥呗!”

  “上帝的角呵!”弗比斯叫了一声。“那个神气十足的家

  伙!”

  “喝酒去吧。”约翰说道。

  “去哪里?夏娃苹果酒店吗?”弗比斯问道。

  “不,队长,去老科学酒家。老科学—— 老太婆锯壶把 1

  这是个字谜。我就喜欢这个。”

  “呸,什么劳什子字谜,约翰!夏娃苹果的酒好,门边还

  有个向阳的葡萄架,每次在那里我都喝得挺过瘾的。”

  “那好,就去找夏娃和她的苹果 2

  吧!”学子说道。然后

  挽起弗比斯的手臂又说:“对啦,亲爱的队长,您刚才说到割

  嘴街,这太难听了,现在人们不那么野蛮了,管它叫割喉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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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双关语,“苹果”在俗语中也指脸蛋、乳房。

  法文“老”的阴性可指老太婆,“科学”这个词分折成两截,意为“锯——

  壶把”。

  两个难兄难弟于是向夏娃苹果酒家走去。他们先捡起了

  钱,副主教尾随着他俩,这些都是毋须交代的。

  副主教跟着他们,神色阴沉而慌乱。自从他上次同格兰

  古瓦谈话以后,是否弗比斯这个该死的名字就一直同他全部

  的思想混杂在一起的缘故?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这毕竟

  是一个弗比斯,单凭这魔术般的名字就足以使副主教悄悄地

  跟随这一对无所牵挂的伙伴,惶惶不安,用心偷听他们的谈

  话,仔细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再说,要听他们所说的一切,

  那是再容易不过了,因为他们嗓门那么大,叫过往行人一大

  半听见他们的知心话儿,他们并不会感到怎么难堪。他们谈

  论决斗啦,妓女啦,喝酒啦,放荡啦。

  走到一条街的拐角处,他们听到从附近岔路口传来一阵

  巴斯克手鼓的响声。堂·克洛德听见军官对学子说:

  “天杀的!快走。”

  “为什么,弗比斯?”

  “我害怕被那个吉卜赛姑娘看见。”

  “哪个吉卜赛姑娘?”

  “就是牵一只山羊的那个小妞呀。”

  “爱斯梅拉达?”

  “正是,约翰。我老是记不住她那个鬼名字。赶快走,要

  不,她会认出我来的,我不想这姑娘在街上跟我搭讪。”

  “您认识她,弗比斯?”

  听到这里,副主教看见弗比斯揶揄一笑,欠身贴近约翰

  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弗比斯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摇了摇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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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话当真?”约翰说道。

  “拿我的灵魂打赌!”弗比斯说。

  “今天晚上?”

  “您有把握她会来吗?”

  “这还用着问,难道您疯了不成,约翰?这种事儿有什么

  好怀疑的?”

  “弗比斯队长,您艳福不浅呀!”

  这些谈话,副主教一五一十全听在耳朵里,把他气得咬

  牙切齿,显然浑身直打哆嗦。他不得不停了一会,像个醉汉

  似地靠着一块界石,然后再赶紧尾随着那对大活宝。

  等到赶上时,他们已改换了话题,只听见他们扯着喉咙,

  没命地唱着一支古老歌谣的迭句:

  菜市场小摊的孩子,

  生来像小牛被吊死。

  七 野 僧

  夏娃苹果这家驰名的酒馆,座落在大学城环形街与行会

  旗手街的交角处。这是底楼的一间大厅,相当宽敞,却很低

  矮,正中央有一根漆成黄色的大木柱支撑着拱顶。大厅里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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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了桌子,墙上挂着闪闪发亮的锡酒壶,经常座无虚席,坐

  满酒徒和妓女,临街有一排玻璃窗,门旁有一葡萄架,门上

  方有一块哗啦直响的铁皮,用彩笔画着一只苹果和一个女人,

  风吹雨打,已经锈迹斑斑,它安插在一根铁扦上,随风转动。

  这种朝街的风标,就是酒店的招牌。

  夜幕渐渐降临了,街口一片昏暗。酒馆灯火通明,从远

  处看去,好似黑暗中一家打铁铺子。透过窗上的破玻璃,可

  以听见酒杯声,吃喝声,咒骂声,吵架声。大厅里热气腾腾,

  铺面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轻雾,可以看见厅里上百张密密麻

  麻、模糊不清的面孔,不时发出一阵哄笑声。那些有事在身

  的行人,从喧闹的玻璃窗前走过去,连看都不看一眼。唯独

  时而有个把衣衫褴褛的男娃,踮起脚尖,头伸到窗台上,向

  着酒馆里面嘲骂,嚷着当时取笑酒鬼的顺口溜:“酒鬼,酒鬼,

  酒鬼,掉进河里做水鬼! ”

  然而,有个人却泰然自若,在这声音嘈杂的酒馆门前踱

  来踱去,不停地向里面张望,而且一步也不离开,就像一个

  哨兵不能离开岗哨似的。他披着斗篷,一直遮到鼻子。这件

  斗篷是他刚刚从夏娃苹果酒家附近的估衣店买来的,大概是

  为了防御三月晚间的寒气,说不定是为了掩饰身上的服装。这

  个人不时停了下来,站在拉着铅丝网的那模糊不清的玻璃窗

  前,侧耳倾听,凝目注视,还轻轻跺脚。

  酒店的门终于开了,他左等右等,似乎就是等这件事。从

  酒店走出来两个酒徒,快活的脸盘有一会儿映着门里透出的

  光线,脸色红得发紫。披斗篷的汉子连忙一闪,躲进街对面

  的一个门廊里,监视着他俩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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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角的和天杀的!”有个酒徒说道。“快敲七点了,我约

  会的时间到了。”

  “听我说,”这个酒徒的同伴接着说,舌头有点转动不灵。

  “我不住在屁话街,住在屁话街的是卑鄙小人 1

  我住在约翰

  —— 白面包街。……您要是说谎了,那您就比独角兽还更头

  上长角喽 2

  ……人人知道,只要一次敢骑上大狗熊的人,永

  远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瞧您吃东西挑东剔西的那副嘴脸,就

  像主宫医院的圣雅各像。”

  “约翰好友,您喝醉了。”那一位说。

  约翰踉踉跄跄,应道:“您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弗比斯,

  反正柏拉图的侧面像只猎犬,那是被证实了的。”

  看官肯定已经认出卫队长和学子这一对情投意合的朋友

  了吧。躲在暗处窥探他俩的那个人,似乎也认出他们来了,遂

  慢步跟随在他们后面。学子走起路来东扭西歪,曲曲折折,卫

  队长也跟着东蹭西颠,不过卫队长酒量大,头脑一直很清醒。

  披斗篷的人留心细听,从他们津津有味的交谈中听到了以下

  这些话语:

  “劳什子!您走直点好不好,学子先生!您知道,我该走

  了。都已经七点了。我同一个女人有约会。”

  “那就别管我,您!我看见星星和火苗。您就跟唐马尔丹

  城堡一样,笑开了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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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在西方,“头上长角”是辱骂人的话,指该人的妻子不忠,意同“戴绿帽

  子”。

  原文为拉丁文。

  “赁我奶奶的疣子发誓,约翰,您这是起劲过了头,满口

  胡说八道啦。……对啦,约翰,您真的没剩一点钱吗?”

  “校董大人,没错,小屠宰场。”

  “约翰,我的好人儿约翰!您知道嘛,我约好那个小妞在

  圣米歇尔桥头幽会,我只能把她带到桥头那个法露黛尔老太

  婆家里去,得付房钱呐。这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娼妇不肯让我

  赊账的。约翰,行行好吧!神甫一整钱袋的钱,我们都喝得

  精光了吗?您连一个小钱也不剩了吗?”

  “想到曾痛痛快快地花钱,度过了那几个钟头的好时光,

  那美滋滋的味道,比得上一种真正的喷香的餐桌佐料。”

  “妈的肚皮和肠子!别放屁了,告诉我,鬼约翰,您是不

  是还剩点钱?快拿出来,要不,我就要搜身了,哪怕您像约

  伯害麻疯,像恺撒生疥癣!”

  “先生,加利亚什街一头通向玻璃坊街,另一头通向织布

  坊街。”

  “没错,我的约翰好朋友,我可怜的伙伴,加利亚什街,

  对,很对。可是,看在老天爷的面上,醒一醒吧,我只要一

  个巴黎索尔,但就可以消磨七个钟头啦。”

  “别再老唱轮舞曲了,听我唱这一段:

  等到老鼠吃猫的时候,

  国王将成为阿拉斯君主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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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阿拉斯城位于法国加来东南部,在历史上是封建君主纷争的地方,一三

  八四年起归属布尔戈尼公国,直到一四七七年才又划归法国。

  当辽阔无边的大海,

  在圣约翰节冻成冰,

  人们便会看到阿拉斯人,

  从冰上纷纷离开家园。

  “那好,你这大逆不道的学子,让你妈的肠子把你勒死才

  好呢!”弗比斯叫嚷起来,并用劲把醉醺醺的学子一推,学子

  就势一滑,撞在墙上,浑身软绵绵地倒在菲利浦—奥古斯特

  的石板大路上了。酒徒们总怀有兄弟般的同情心,弗比斯多

  少还有一点这种怜悯心,便用脚把他推到一旁,让他靠在穷

  人的枕头上,那是上帝在巴黎每个街角给穷人准备的,有钱

  人贬称为垃圾堆。卫队长把约翰的脑袋枕在一堆白菜根的斜

  面上,约翰立刻呼噜呼噜打起鼾来,好比在哼着一支男低音

  的美妙曲子。不过,卫队长余怒未消,冲着沉睡的神学院学

  子说:“活该,让魔鬼的大车经过时把你捡走才好咧!”一说

  完,径自走了。

  披斗篷的人一直跟踪着他,这时走过来在酣卧的学子跟

  前,停了片刻,好像犹豫不决,心烦意乱;随后一声长叹,也

  走开了,继续跟踪卫队长去了。

  我们也像他们那样,让约翰在美丽星星的和霭目光下酣

  睡吧,请看官跟我们一道,也去跟踪他们两个人吧。

  弗比斯卫队长走到了拱门圣安德烈街时,发现有人在跟

  踪他。偶然一回头,看见有个影子在他后面沿墙爬行。他停,

  影子也停;他走,影子也走。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暗

  自想道:“去他妈的!反正我没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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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奥顿学堂门前,他突然歇住。想当初,他就是在这

  所学堂开始他所谓的修业的。他仍保留昔日淘气学子的捣蛋

  习惯,每次从这学堂的门前经过,总要把大门右边皮埃尔·

  贝尔特朗红衣主教的塑像侮辱一番,这种侮辱就像奥拉斯的

  讽刺诗《从前无花果树砍断了》 1

  中普里阿普满腹辛酸所抱怨

  的那样。他干起这种事劲头十足,结果塑像的题词“中高卢

  人主教” 2

  几乎被他砸得全看不见了。这一回,他像入学那样

  又停在塑像跟前,街上此时空无一人。正当他有气无力地迎

  风再结裤带时,看见那个影子慢慢向他走过来,脚步那样缓

  慢,卫队长可以看清这个人影披着斗篷,头戴帽子。这人影

  一挨近他身旁,陡然停住,一动不动,比贝尔特朗红衣主教

  的塑像还僵直。可是,这个人影的两只眼睛却定定地盯着弗

  比斯,目光朦胧,俨如夜间猫眼的瞳孔射出来的那种光。

  卫队长生性胆大,又长剑在手,并没有把个小偷放在眼

  里。然而,看见这尊行走的塑像,这个化成石头般的人,不

  由心里发怵,手脚冰凉。当时到处流传,说有个野僧夜间在

  巴黎街头四处游荡,闹得满城风雨,此时此刻,有关野僧的

  许多莫名其妙的传闻,乱七八糟地全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

  吓得魂不附体,呆立了片刻。最后打破沉默,勉强地笑了起

  来。

  “先生,您要是像我所想的,是个贼,那就好比鹭鸶啄核

  桃壳,您白费劲。我是个破落户子弟,亲爱的朋友。到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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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去打主意吧,这所学校的小礼拜堂里倒有真正做木十字架的

  上等木料,全是镶银的。”

  那个人影从斗篷里伸出手来,像鹰爪似地重重一把抓住

  弗比斯的胳膊,同时开口说:“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怎么,活见鬼啦!”弗比斯说道。“您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您的名字,而且还知道今晚您有个约会。”斗

  篷人接着说,他的声音像从坟墓里发出来似的。

  “不错。”弗比斯应道,目瞪口呆。

  “是七点钟。”

  “就在一刻钟以后。”

  “在法露黛尔家里。”

  “一点不差。”

  “是圣米歇尔桥头那个娼妇。”

  “是圣米歇尔大天使,像经文所说的。”

  “大逆不道的东西!”那鬼影嘀咕道。“跟一个女人幽会

  吗?”

  “我承认。”

  “她叫什么名字?”

  “爱斯梅拉达。”弗比斯轻松地应道,又逐渐恢复了他那

  种满不在乎的模样。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人影的铁爪狠狠地晃了一下弗比斯

  的胳膊。

  “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你撒谎!”

  弗比斯赫然发怒,脸孔涨得通红,往后猛然一跃,挣脱

  了抓住他胳膊的铁钳,神气凛然,手按剑把,而斗篷人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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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这样的狂怒,依然神色阴沉,巍然不动。这种情景谁要是

  看了,定会毛骨悚然。这真有点像唐·璜与石像 1

  的生死搏

  斗。

  “基督和撒旦呀!”卫队长叫道。“很少有人胆敢冲着姓夏

  尔莫吕的这样大放厥词!料你不敢再说一遍!”

  “你撒谎!”影子冷冷地说道。

  卫队长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什么野僧啦,鬼魂啦,乌七

  八糟的迷信啦,顷刻间全抛到九霄云外,他眼里只看到一个

  家伙,心里只想到一个所受的侮辱。

  “好啊!有种!”他怒不可遏,连声音都哽住似的,结结

  巴巴地说道。他一下子拔出剑来,气得浑身直发抖,就如同

  恐惧时发抖那样,接着含糊不清地说道:“来!就在这儿!马

  上!呸!看剑!看剑!让血洒石板路吧!”

  然而,对方却没动弹,看到对手摆开架势,准备好冲刺,

  便说:“弗比斯队长,别忘了您的约会。”他说这话时,由于

  心中的苦楚,声调微微颤抖。

  像弗比斯这样性情暴躁的人,宛如滚开的奶油汤,一滴

  凉水就可以立刻止沸。听到一句这么简单的话儿,卫队长立

  即放下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

  “队长,”那个人又说。“明天,后天,一个月或者十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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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唐·璜是西班牙传说中的花花公子,专以勾引女人为能事。有天夜里,他

  将勾引的一个少女的父亲杀死。一所修道院的修道士们设计,将唐·璜诱骗到死

  者的墓前,并将唐·璜杀死。事后,修道士们假称唐·璜是被死者的石像拖到地

  狱里去了。

  后,您随时可以找我决斗的,我随时准备割断您的咽喉;不

  过现在您还是先去赴约吧。”

  “没错,”弗比斯说,好像给自己设法找个下台的台阶。

  “一是决斗,一是姑娘,这倒是在一次约会中难得碰到的两件

  畅快的事情。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两兼,顾了一头就得错

  过另一头呢!”

  一说完,把剑再插入剑鞘。

  “快赴您的约会去吧!”陌生人又说。

  “先生,您这样有礼貌,我十分感谢。的确,明天有的是

  时间,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亚当老

  头子的这身臭皮囊切成碎块。我感谢您让我再快活一刻钟。本

  来我指望把您撂倒在阴沟里,还来得及赶去同美人幽会,特

  别是这种幽会让女人略等一等,倒是显得很神气的。不过,您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男子汉,那就把这场决斗推迟到明天更稳

  当些。我就赴约去了,定在七点钟,您是知道的。”说到这里,

  他搔了搔耳朵,再接着往下说:“啊!他妈的!我倒忘了!我

  一分钱也没有,没法付那破房钱,那个死老婆子非得要先付

  房钱不可。她才不相信我呢。”

  “拿去付房租吧。”

  弗比斯感觉到陌生人冰凉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枚大钱

  币,他忍不住收下这钱,并且握住那人的手。

  “上帝啊!”他叫了起来。“您真是个好孩子!”

  “但有个条件,”那个人说。“您得向我证明,是我说错了,

  而您说的是真话。这就要您把我藏在某个角落里,让我亲自

  看看那个女人,是否她果真就是您提到名字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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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我才不在乎哩。”弗比斯应道。“我们要的是圣玛尔

  特那个房间,旁边有个狗窝,您可以躲在里面随便看个够。”

  “那就走吧。”影子又说。

  “尊便。”卫队长说道。“我不知道您是不是魔鬼老爷本人。

  不过,今晚我们就交个朋友吧,明天我所有的债跟您一起算

  清,包括钱和剑!”

  他俩随即快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听见河水的汩汩声,他

  们知道已来到当时挤满房子的圣米歇尔桥上了。弗比斯对同

  伴说:“我先带您进屋去,然后再去找我的小美人,约好她在

  小堡附近等我。”

  那个人没有答腔。自从两个人并肩一起同行,他就一言

  不发。弗比斯在一家房子的矮门前停下,狠狠捶门。一线亮

  光随即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只听见一个牙齿漏风的声音问道:

  “谁呀?”卫队长应道:“上帝身体!上帝脑袋!上帝肚皮!”门

  立即开了,只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盏老油灯,人抖抖索索,灯

  也抖抖索索。老太婆弯腰曲背,一身破旧衣裳,脑袋摇来晃

  去,两个小眼窝,头上裹着一块破布,手上、脸上、脖子上,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皱纹;两片嘴唇瘪了进去直陷到牙龈下

  面,嘴巴周围尽是一撮撮的白毛,看上去就像猫的胡须似的。

  屋内残破不堪,如同老太婆一样衰败。白垩的墙壁,天花板

  上发黑的椽条,拆掉的壁炉,每个角落挂满蜘蛛网,屋子正

  中摆着好几张缺腿断脚的桌子和板凳,一个肮脏的孩子在煤

  灰里玩耍,屋底有座楼梯——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一张木梯子

  —— 通向天花板上一个翻板活门。一钻入这兽穴,弗比斯的

  那位神秘伙伴就把斗篷一直拉到眼睛底下,而弗比斯一边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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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拉逊人那样骂个不停,一边像可敬的雷尼埃 1

  所说的那样,

  让一枚埃居闪耀着太阳般的光辉,说道:“要圣玛尔特房间。”

  老太婆顿时把他看成大老爷,紧紧拽住那枚金币,把它

  放进抽屉里。这枚金币就是披黑斗篷的人刚才塞给弗比斯的。

  老太婆一转身,那个在煤灰里玩耍的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

  男孩,敏捷地走近抽屉,拿起金币,并在原处放下一片刚才

  从柴禾上扯下来的枯叶。

  老太婆向两位称为相公的人打了手势,叫他们跟着她,遂

  自己先爬上梯子。上了楼,把灯放在一口大箱上。弗比斯是

  这里的常客,熟门熟路,便打开一道门,里面是一间阴暗的

  陋室,对其伙伴说道:“亲爱的,请进吧。”披斗篷的人二话

  没说,就走进去了。门一下子又关上了。他听见弗比斯从外

  面把门闩上,然后同老婆子一起下楼去了。灯光也消失了。

  八 临河窗子的用处

  克洛德·弗罗洛 (我们设想,看官比弗比斯聪明,早在

  这整个历险中已经看出来了,那野僧并非别人,而是副主

  教),他在那间被弗比斯反闩上门的昏暗陋室里摸索了一阵

  子。这是建筑师在盖房子时,偶或在屋顶与矮栏墙的连结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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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马杜兰·雷尼埃 (1573—1613),法国诗人。

  留下的一个隐蔽角落。正如弗比斯其妙无比所叫的那样,这

  狗窝的纵剖面呈三角形,既无窗户,也没有透光的天窗,屋

  顶倾斜,人在里面都无法站直身子。克洛德只好蹲在尘灰和

  被他踩得粉碎的灰泥残片里。他的头滚烫,双手在身边周围

  摸来摸去,无意间在地上摸到一片破玻璃,随即把它贴在脑

  门上,顿感凉意,人也稍微舒服一些了。

  此时此刻,副主教的阴暗心灵里在想些什么呢?只有他

  自己和上帝才知道。

  不知他内心里,究竟根据什么样的宿命的秩序,来安排

  爱斯梅拉达、弗比斯、雅克·夏尔莫吕、他爱之至深却被他

  抛弃在泥淖中的弟弟、他那身副主教法衣,也许还有他来到

  法露黛尔家里而受到连累的名声,总之,他如何安排所有这

  些形象,所有这些奇遇呢?这我可说不来,不过这种种念头

  在他脑海里乱成一团,那倒是肯定无疑的。

  他等了一刻钟,似乎觉得老了一百岁。忽然,听见木梯

  子的木板轧轧响,有人上来了。梯口盖板给推开了,一道亮

  光照了进来。狗窝那扇蛀痕斑斑的门上有一道相当宽的裂缝,

  他把脸贴了上去,这样便能够看清楚隔壁房间里的动静了。猫

  脸老太婆先从活板门钻了出来,手提着灯;接着是弗比斯,捋

  着小胡子,随后上来了第三个人,身影楚楚动人,风姿标致,

  正是爱斯梅拉达。克洛德一看见她从地下冒出来,仿佛看见

  光辉耀眼的显圣一般,情不自禁地浑身直打哆嗦,眼前云雾

  弥漫,心剧烈地扑通扑通直跳,只觉得一切嗡嗡作响,天旋

  地转。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待到他清醒过来,房间里只剩下弗比斯和爱斯梅拉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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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坐在那只大木箱上,旁边放着那盏灯。灯光下两张青春

  焕发的面孔和陋室深处一张蹩脚的床,在副主教眼里显得格

  外刺目。

  那床边有扇窗子,窗上的玻璃就像骤雨打过的蜘蛛网那

  样七零八落,透过残破的铅丝网,可以望见一角天穹,以及

  天边浮现在鸭绒般柔软云端上的落月。

  那个少女羞答答,直愣愣,喘吁吁。长长的睫毛搭拉下

  来,遮盖在绯红的脸颊上。那个年青军官,神采飞扬。她不

  敢抬头看他一眼,只是机械地以一种傻得可爱的动作,用手

  指尖在板凳上胡乱划来划去,眼睛瞅着自己的手指。她的脚

  看不见,小山羊蹲坐在上面。

  卫队长打扮得特别风流,衣领和袖口上都缀着金银穗束,

  这在当时是十分潇洒的。

  堂·克洛德的热血在沸腾,太阳穴嗡嗡作响,要听清楚

  他俩在交谈什么,那可不是轻而易举的,而要费好大的劲儿。

  (谈情说爱是相当乏味的,嘴上我爱你老是说个没完。如

  果不加点某种装饰音,在不相干的人听来,这句歌词枯燥得

  很,腻味得很。不过,克洛德并不是毫不相干的旁听者。)

  “啊!”少女说道,眼睛依然没有抬起。“别瞧不起我,弗

  比斯大人。我这样做,我觉得很不正当。”

  “瞧不起您,漂亮的小姐,哪能!”军官回答着,那表情

  又巴结又骄傲又高雅。“瞧不起您,上帝的脑袋呀!这从何说

  起呢?”

  “因为我跟着您来了。”

  “说到这个嘛,我的美人,我们还想不到一块去。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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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不应当的,可恨您倒是理所当然的。”

  少女惊恐地瞅了他一眼:“恨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因为您老是推三阻四,要我百般苦求您。”

  “唉!”她说道。“那是因为许了个愿,要是不恪守……我

  就再也找不到我父母……护身符就不灵啦。……不过,这有

  什么了不起呢?我现在还要父母做什么?”

  她这样说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水灵灵,喜盈盈,含

  情脉脉,直勾勾地盯着卫队长。

  “鬼才懂得您说些什么!”弗比斯叫了起来。

  爱斯梅拉达沉默了片刻,然后眼里流出一滴泪水,嘴里

  吐出一声叹息,说道:“啊!大人,我爱您。”

  少女的身上有着一种纯洁的芳香,一种贞淑的魅力,弗

  比斯在她身旁多少感到有点不自在,可是听到这句话儿,顿

  时放大了胆子,心荡神驰,说:“您爱我!”并伸出胳膊搂住

  埃及少女的腰身。他期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教士一看,遂用手指尖试了试藏在胸前的一把匕首的尖

  锋。

  “弗比斯,”吉卜赛女郎轻轻推开队长紧搂着她腰身的那

  双手,继续说道。“您心好,慷慨,英俊。您救了我的命,我

  只不过是一个流落在波希米亚的可怜孩子。很久以前我曾做

  了一个梦,梦见有个军官来搭救我。这就是说还没有认识您

  以前,我就梦见您了,我的弗比斯。我梦到的那个军官,跟

  您一模一样,也穿着一身漂亮的军服,也是长得相貌堂堂,也

  是带着一把剑。您叫弗比斯,这个名字很好,我喜欢您的名

  字,喜欢您的剑。把您的剑抽出来给我看看,弗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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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孩子气!”队长说,笑咪咪地拔出剑来。埃及少女看

  看剑把,瞧瞧剑身,好奇得实在可爱,仔细瞄着剑柄上队长

  姓名头个字母的缩写图案,深情地吻着剑说:“您是一位勇士

  的佩剑,我爱我的队长。”

  弗比斯再次抓住机会,趁她低头看剑的当儿,在她秀丽

  的脖子上吻了一下,少女猛抬起头来,脸羞涨得像樱桃那样

  透红。教士在黑暗中牙齿咬得咯咯响。

  “弗比斯,”埃及少女接着说道。“您听我说。您走一走吧,

  让我看一看您魁梧的身材,听一听您马刺的响声。您多么英

  俊呀!”

  卫队长为了讨得她的欢心,随即站起身来,踌躇满志,笑

  容可掬,带着责备的口吻说:“您可真是毛孩子!……啊,对

  啦,宝贝,您可曾见过我穿礼服吗?”

  “唉!没有。”她应道。

  “那才叫漂亮呐!”

  弗比斯走过来又坐在她身边,比原先更挨近她。

  “听着,我亲爱的……”

  埃及少女伸出秀丽的小手,在弗比斯的嘴巴上轻轻拍了

  几下,那一副孩子气真是又痴情,又文雅,又快乐,一边说

  道:“不,不,我不听。您爱我吗?我要您亲口对我说,您是

  不是爱我?”

  “是不是爱您,这还用着说嘛,我生命的天使!”弗比斯

  半跪着嚷道。“我的身体,我的血液,我的灵魂,一切都属于

  你,一切都为了你。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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