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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阅读

作品:巴黎圣母院|作者:牛掉进漂流|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7:07:39|下载:巴黎圣母院TXT下载
  尤其这是准备节日里、礼拜天、受洗礼时穿的鞋,连鞋底都

  绣着花,孩子还没有穿着走过一步路,那就更不用说了。这

  鞋是那样优雅喜人,小巧玲珑,根本不能穿着走路,母亲看

  见它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孩子。她朝它微笑,吻她,跟它说

  话。她寻思现实中能否真有一只脚这么小,而且,孩子即使

  不在跟前,只要有了漂亮的鞋子,她眼前就会重新出现一个

  柔弱的小人儿。她以为见到了她,也确实见到了她,见到她

  的整个身子,活泼、欢快,还有她纤细精巧的手、圆圆的头、

  纯洁的嘴唇、眼白发蓝的明亮的眼睛。若是在冬天,这小人

  儿就在那里,在地毯上爬,吃力地攀上一只凳子,而母亲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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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吊胆,怕它靠近火边。若是在夏天,她爬到院子里、花园

  里,拔石板缝里的草,天真地看着大狗、大马,一丁点儿也

  不害怕,还跟贝壳、花儿玩耍,把沙撒到花坛里,把泥巴扔

  在小路上,免不了挨园丁一顿责备。她周围的一切也像她一

  样在欢笑,在闪光,在玩耍,连风儿和阳光也是在她颈后的

  细发环中间尽情嬉戏。这鞋把这一切呈现在母亲面前,将她

  的心融化了,宛如火把蜡烛融化一般。

  然而,孩子丢失,那聚集在小鞋周围的万般欢乐、迷人、

  深情的形象,顷刻变成千百种可怕的东西。漂亮的绣花鞋只

  成了一种刑具,永远无休无止地绞碎母亲的心。颤动着的还

  是同样的心弦,最深沉、最敏感的心弦,不过已不是天使在

  轻轻抚弄,而是魔鬼在狠劲弹拨。

  五月的一天清晨,太阳在深蓝色天空冉冉升起—— 加罗

  法洛 1

  喜欢将耶稣从十字架上解下来的情景画在这样的背景

  上—— 罗朗塔楼的隐修女听到河滩广场传来吱吱的车轮声,

  萧萧的马嘶声和丁丁当当的铁器声。她迷迷糊糊有点被吵醒

  了,把头发捋在耳边去不听,随后又跪到地下凝视着她就这

  样膜拜了十五年之久的没有生命的小东西。这只小鞋我们已

  经说过,在她看来就是整个宇宙。她的思绪已禁闭在里面,只

  有死了才会出来,提到这玩具般的那可爱的粉红缎子鞋,她

  向苍天倾吐过多少苦涩的诅咒、感人肺腑的怨情、祈祷和呜

  咽,只有罗朗塔楼的阴暗地洞才知道。就是在一件更优雅、更

  精致的物品前,也绝没有人流露过如此强烈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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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加罗法洛 (1481—1559):意大利画家。

  那天早上,她的痛苦好像比往常更强烈了,从外面就听

  得见她单调而高亢的悲叹,真令人心碎。

  “啊,我的女儿!”她说。“我的女儿!我可怜的、亲爱的

  孩子啊!我再也见不到你啦。这下子可完啦!我老是觉得这

  是昨天发生的事呀!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既然您这么快将

  她带走,倒不如当初不要把它赐给我,孩子是我们身上掉下

  的肉哇,一个丢失孩子的母亲就不再相信上帝,难道你不知

  道吗?啊!我真倒霉呀,偏偏在那天出去了!主啊!主啊!在

  我快乐地抱着她在火炉旁烤火的时候,在她吃着奶朝我笑的

  时候,在我让她的小脚蹬到我的胸口直到我的嘴唇的时候,难

  道您从来没有看见我和她在一起的情景,才这样把她从我身

  边带走吗?啊!您要是看到这一切,我的上帝,您就会怜悯

  我的欢乐,您就不会剥夺留在我心中唯一的爱了!难道我就

  是那么坏,主啊,不到惩罚我的时候,就看不到我吗?唉!唉!

  瞧,鞋在那儿;脚呢,它在哪儿?其余的在哪儿?孩子在哪

  儿?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呀!他们把你怎么样了?主啊,把

  她还给我吧。我跪着求您十五年了,膝盖磨破了,上帝呀,难

  道这不够吗?把她还给我吧,哪怕只是一天、一个钟头、一

  分钟、就一分钟,主啊!然后再把我永远扔给魔鬼!啊!要

  是我知道你衣袍的下摆拖到哪里,我就会用双手紧紧抓住它,

  您可千万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呀!她漂亮的小鞋,难道您一点

  儿也不怜惜吗,主啊?您怎能判一个可怜的母亲受十五年这

  样的苦刑呢?慈悲的圣母!天上慈悲的圣母!我的孩子我的

  耶稣儿呀,有人将她从我这里夺走,从我这里偷走,在一块

  灌木丛里吃了她,喝干她的鲜血,嚼碎她的骨头!慈悲的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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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可怜可怜我吧!我的女儿!我不能没有我的女儿呀!即

  使她在天堂里,这对我又有什么用啦?我不要您的天使,我

  只要我的孩子!我是一头母狮,我需要我的小狮子。哦,主

  啊!您要是不把孩子还给我,我就要在地上自我作践,要用

  额头碰碎石头,要受天罚,要把您诅咒!您看得很清楚,我

  的双臂完全损伤,主啊!难道慈悲的上帝没有丝毫怜悯心!啊!

  只要我找到我的女儿,只要她像太阳一样温暖着我,哪怕您

  只给我盐和黑面包,我也心甘情愿!咳!上帝我主啊,我只

  是个下贱的罪人,可是有了我的女儿,我也虔诚了。出于爱

  她,我一心一意信奉宗教,而且透过她的微笑我仿佛通过天

  堂的大门看见了您。啊!我要是能把这鞋穿在那只漂亮的粉

  红色小脚上,只要一次,再有一次,唯一的一次,慈悲的圣

  母啊,我情愿赞美着您而死去!啊!十五年!现在她该长大

  了!不幸的孩子呀!什么,这竟是真的,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哪怕在天堂也不会见到!因为,我,去不了天堂。啊,多么

  悲惨!只能说那是她的鞋,如此而已!”

  不幸的女人扑向这只鞋,多少年来使她慰藉、使她绝望

  的鞋,她的五脏六腑像第一天那样在抽噎声中撕碎了。因为

  对一个丢了孩子的母亲来说,那总是第一天,这种痛苦不会

  过时。丧服虽然旧了,褪色了,心里依然漆黑一团。

  这时,从小屋前传来孩子们阵阵欢声笑语。每次看见孩

  子们或者听到他们的声音,可怜的母亲总是赶忙跑到这坟墓

  最幽暗的角落里,好像恨不得把耳朵钻进石头里,免得听到

  这些声音。这一次正相反,她好像猛然惊醒,一下子站了起

  来,聚精会神地听着,有一个小男孩说了这样一句:“今天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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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绞死埃及女。”

  我们曾见到过蜘蛛在蛛网颤动中突然一跳扑向苍蝇,隐

  修女就这样一跳,跑向窗洞口,看官知道,那窗口朝着河滩

  广场。确实有一架梯子倚立在终年竖立的绞刑架旁,执行绞

  刑的刽子手正在调整因风吹雨打而生绣的铁链。四周站着一

  群人。

  那群欢笑的孩子已经走远了。麻衣女用目光搜寻她能问

  讯的过路人。她发现就在她住处旁有一个神甫好像在念公用

  祈祷栅栏的祈祷书远不如对绞刑架那样关

  注,他不时朝绞刑架投去阴暗、可怕的一瞥。她认出那是副

  主教大人,一个圣洁的人。

  “我的神甫,”她问。“那边要绞死谁呀?”

  教士望了望她,没有回答;她又问了一遍。他这才说:

  “我不知道。”

  “刚才有些孩子说,是一个埃及女人。”隐修女又说。

  “我想,是吧。”教士道。

  这时,花喜儿帕盖特发出险恶的狂笑。

  “嬷嬷,”副主教说,“这么说,您一定痛恨埃及女人啦?”

  “我岂能不恨她们?”隐修女大声喊道。“她们都是半狗半

  人的吸血鬼,偷孩子的贼婆!她们吞吃了我的小女儿,我的

  孩子,我的独生女儿呀!我的心也没有了,她们把我的心吃

  了!”

  她样子可怕极了。教士冷冰冰地看着她。

  “其中有一个我特别恨,我诅咒过。”她又说。“这是个年

  轻女人,如果她的母亲没有把我的女儿吃掉的话,她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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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与我的女儿相仿。这个小毒蛇每次经过我房前,我的血就

  在翻涌!”

  “得啦!嬷嬷,这下您开心啦,”教士冷漠得像一座墓地

  雕像,说道。“你马上看到绞死的就是那个女人。”

  他的脑袋耷拉到胸前,慢吞吞地走开了。

  隐修女快活地扭动双臂,叫道:“我早就向她说过,她会

  上绞刑架的!谢谢您,神甫!”

  她披头散发,目光似火,肩膀撞着墙,在窗洞栅栏前大

  步走起来,就像笼子里一只饿了好久,感到用餐时刻快到的

  母狼那般。

  六 三人心不同

  实际上,弗比斯并没有死。这种人总是经得起磨难的,国

  王特别讼师菲利浦·勒利埃老爷对可怜的爱斯梅拉达说他快

  要死了,那是出于口误或玩笑,副主教对女犯人说他死了,事

  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实情,不过他相信,他估计,他不怀疑,他

  真心希望他死了。要让他把情敌的好消息告诉他心爱的女人,

  那真是受不了。任何男人处在他的位置都会这样做的。

  这倒不是说弗比斯的伤不严重,只不过它不像副主教渲

  染得那么厉害而已。巡逻队士兵开头将他送到医生家,医生

  担心他活不了一个礼拜,甚至用拉丁话告诉了他。不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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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的力量终究占了上风。这是常有的事,尽管医生做了种种

  预测和诊断,大自然还是喜欢嘲弄医生,硬把病人救活了。当

  他还躺在医生的破床上,就受到了菲利浦·勒利埃和宗教法

  庭审判官的初步盘问,这使他十分厌烦。因此,一天早晨,他

  感觉好了些,就留下他的金马刺抵了医药费,不声不响地溜

  了。可是,这并没有给案子的预审造成什么麻烦,那时的司

  法很少考虑一个刑事案件是否明晰和清楚,它所需要的只是

  将被告绞死。况且,法官掌握着指控爱斯梅拉达的不少证据,

  他们认为弗比斯死了,那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弗比斯呢,并没有逃得很远,他只不过回到他的部队,离

  巴黎几驿站路的法兰西岛格- 昂- 勃里的驻军里。

  总之,他觉得在这个案子中亲自到庭绝不是什么愉快的

  事。他隐约感到他在里面会扮演一个很可笑的角色。说到底,

  如何看待整个事件,他怎么想都不会过分的。如同任何头脑

  简单的武夫一样,他不信宗教,却又迷信,在寻思这一奇遇

  时,他对那山羊,对他遇到爱斯梅拉达的奇怪方式,对其让

  他猜到她爱他的奇怪手法,对她那埃及女子的品质,最后对

  那野僧,他都觉得疑虑不安。他隐约看见在这一艳遇中,巫

  术成分远远大于爱情。她也许是一个女巫,也许就是魔鬼;说

  到底,这是一出滑稽喜剧,或者用那时的话说,一出很扫兴

  的圣迹剧,他在戏中扮演一个很拙劣的角色,挨打,受人嘲

  笑。队长为此十分羞愧,他体会到我们的拉封丹绝妙地描绘

  的那种羞耻:

  羞愧得像一只被母鸡捉住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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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他希望这一事件不要张扬出去,他不出庭,他的

  名字就不会被人大声宣布,至少不会传出图尔内尔法庭审判

  范围以外。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错,那时还没有《法庭公

  报》哩,再说,在巴黎的无数次审判中,没有哪个星期不煮

  死造假币的人,不绞死女巫,或不烧死异教徒,在各个街口,

  人们早已司空见惯那个封建制度的守护者泰米斯 1

  捋起袖

  子,光着胳膊在绞刑架、梯子和耻辱柱上干她的勾当,所以,

  对这些事几乎不太注意了。那时的上流社会几乎不知道从街

  角经过的受刑者姓甚名谁,至多只有平民百姓享用这一粗鄙

  的盛宴。一次行刑只是市井生活的一起常见的小事,如同烤

  肉店的烤锅或屠夫的屠宰场一样的平淡无奇。刽子手只不过

  比屠夫稍微厉害一些罢了。

  因此,弗比斯很快就心安理得了,有关女巫爱斯梅拉达,

  或者如他所称呼的,西米拉,有关吉卜赛女郎或野僧 (管他

  是谁)的那一刀,有关审讯的结果,统统想也不想了。可是,

  他的心在这方面一旦感到空虚,百合花小姐的形象就又回到

  他的心里。弗比斯队长的心与那时的物理学一样,厌恶真空。

  况且,格- 昂- 勃里是一个枯燥乏味的村庄,住着一些

  钉马蹄的铁匠和双手粗糙的放牛女人,一条大路,两边尽是

  破房子和茅屋,形成半法里长的长带,活像一条尾巴 2

  百合花在他的情欲世界里位居倒数第二。她是一个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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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尾巴一词法文为: queue ,读音近似汉语“格”。

  希腊神话中的司法女神。

  的姑娘,有一笔迷人的陪嫁;于是,一天早晨,这位已痊愈

  的情场骑士,料想吉卜赛女人的案子已过去二个月,想必已

  经了结并被人遗忘了,便策马踏着碎步来到贡德洛里埃府邸

  的门前。

  他没有注意聚集在圣母院大门前广场上乱哄哄的一大群

  人。他想起正是五月,设想人们正在举行什么巡列仪式,什

  么圣灵降临或赡礼等活动,于是将马拴在门环上,喜滋滋地

  上楼到了漂亮未婚妻的家。

  她正单独和她的妈妈在一起。

  百合花心头一直纠缠着那个女巫、山羊、该诅咒的字母

  表、弗比斯长时间不露面等一连串问题。此刻,她看到她那

  位队长进来,发现他气色那么好,军服那么新,绶带那么亮,

  神态那么充满热情,她快乐得红起脸来。这位高贵的小姐自

  己比其它任何时候都更加迷人。她漂亮的金黄色头发编成发

  辫,益发迷人。她全身穿着一件与嫩白皮肤非常相称的天蓝

  色衣裳,这是科伦布教她的卖俏打扮,那双眼睛流露出迷恋

  的倦怠神情,更增添了许多风韵。

  弗比斯打从尝过格- 昂- 勃里的村姑以来就没有见过什

  么美色,此刻被百合花迷住了,这使我们的军官显得分外殷

  勤,百般巴结,当初的龃龉立刻和解了。贡德洛里埃夫人一

  直慈母般地坐在她的大安乐椅上,鼓不起力量去责备他。至

  于百合花的嗔怪,则化作温柔的绵绵絮语。

  姑娘靠窗口坐着,一直绣着她那海神的洞府。队长倚在

  椅背上,她嗔怪地低声数落他:

  “坏东西,整整两个月您都干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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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您发誓。”弗比斯给这个问题问得一时不知所措,打

  岔地应道:“您这么美,连大主教都会想入非非的。”

  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好了,好了,先生。把我的美撇在一边,回答我的话。

  真的,那才美妙呢!”

  “得啦!亲爱的表妹,我被召去驻防了。”

  “请告诉我,在哪儿?那您为何不来向我道别一下?”“在

  格- 昂- 勃里。”

  弗比斯心中窃喜,头一个问题帮助他避开了第二个问题。

  “可是,那儿近得很呀,先生,为何一次也不来看我?”

  这下子弗比斯倒真的给难住了。“因为……公务在身,再

  说,可爱的表妹,我病了。”

  “病了!”她吓了一跳。

  “是的……受伤了。”

  “受伤!”

  可怜的姑娘惊惶失措。

  “啊!别怕。”弗比斯满不在乎地说道。“这没什么。吵一

  次架,动一下刀子,这跟您有啥相干?”

  “跟我有啥相干?”百合花抬起饱含热泪的美丽眼睛,大

  声说道,“啊!您说的不是心里话。动武是怎么回事?我全想

  知道。”

  “那好吧!亲爱的美人,我跟马埃·费狄吵了一架,您知

  道吗?他是圣日耳曼- 昂- 莱耶的副将,我们各自破了寸把

  长的皮,就是这码事。”

  爱撒谎的队长心里清楚得很,一场决斗总会使男人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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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眼中显得特别突出。果然,百合花又害怕、又快乐、又赞

  叹,激动不已,迎面注视着他,不过她还是有点放心不下。

  “但愿您确实痊愈就好了,我的弗比斯!”她说道。“我不

  认识您那个马埃·费狄,不过一定是个坏家伙。到底是怎样

  吵起来的?”

  弗比斯的想象力一向只不过平平而已,一时间竟不知道

  如何从他杜撰的武功中脱身。

  “啊!我怎么知道?……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一匹马,

  一句话!漂亮的表妹,”他大声叫起来,以便换一个话题,

  “教堂广场上乱哄哄的是怎么回事?”

  他走近窗前,“啊!我的上帝,漂亮的表妹,瞧,广场人

  真多呀!”

  “不清楚,”百合花说。“好像有个女巫今天早上在教堂前

  当众请罪,然后上绞架。”

  队长真以为爱斯梅拉达的案子结束了,因而,他听了百

  合花的话并不怎么激动,不过还是提了一两个问题。

  “这个女巫叫什么名字? ”

  “不知道。”她回答。

  “有没有听说她干了些什么?”

  这一回,她又耸了耸她那白皙的肩膀。

  “不知道。”

  “啊!我主耶稣啊!”母亲说,“现在有许许多多巫师,人

  们把他们烧死,我想连个姓名也没不知道。想知道他们姓甚

  名谁,就如同想打听天上每片云彩的名字。总之,可以静静

  心了,仁慈的上帝掌握生死簿。”这时,这位可敬的夫人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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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走向窗口。“主啊!”她说,“您说得对,弗比斯。瞧,那边

  的平民闹哄哄的。感谢上帝!连屋顶上都是人。您知道吗?弗

  比斯。这情景使我回想起我过去的美好时光。国王查理七世

  入城时,人也多得很呢。我记不得在哪一年了。我对您说这

  些的时候,您觉得这是老生常谈,可不是吗?而我倒觉得新

  鲜得很。哦,那时候人要比现在多得多。连圣安东门的突堞

  上都是人。国王骑着马,王后坐在他身后马背上,紧接着是

  贵妇们全坐在贵族老爷的马后边。我记得人们哈哈大笑,因

  为在五短身材的那位加朗德的阿马尼翁旁边,是一个身材魁

  梧的骑士马特弗隆大人,他杀死过成堆的英国人。那才是妙

  极了。法兰西所有侍从贵族都排列成行,打着红得耀眼的小

  红旗。有矛头三角旗,还有战旗,我呀,说也说不清。卡朗

  大人拿三角旗,让·德·夏托莫朗拿战旗,库西大人也拿战

  旗,神气活现无人可比,仅次于波旁公爵……咳!想到这一

  切曾经显赫一时,而今全都荡然无存,这是多么令人悲伤啊!”

  那对情侣并没有听这可敬的富孀的一席话。弗比斯又转

  过身,倚在未婚妻的椅背上。这是一个惬意的位置,他的放

  肆目光可以一直钻到百合花领饰的全部开口处里面,这个领

  口开得恰到好处,正好让他看到好多美妙的部位,又让他联

  想其余许多的部位,因此,弗比斯望着这闪着绸缎般光泽的

  皮肤感到眼花缭乱,自言自语道:“放着这么个白嫩的女人不

  爱,还能爱谁呢?”两人都默不吱声。姑娘不时朝他抬起快乐、

  温和的眼睛,他们的头发在春天阳光照耀下混杂在一起了。

  “弗比斯,”百合花突然低声说道。“我们三个月后就要结

  婚了,您要向我发誓,除我之外,从来没有爱过别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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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向您发誓,美丽的天使!”弗比斯答道。为了征服百

  合花,他的目光充满着情欲,语调十分真诚,这时或许连他

  自己也信以为真了。

  在这当儿,善良的母亲,看见这对未婚男女如此情投意

  合,不由乐滋滋的,遂出去料理一些家务琐事去了。弗比斯

  见她走了,房里旁无他人,色胆包天的队长顿时放大胆子,头

  脑中产生了种种荒唐的念头。百合花爱着他,他是她的未婚

  夫,此刻,她和他单独在一起,他过去对她的兴趣又苏醒了,

  这种兴趣并不在其新鲜劲儿,而在于欲火中烧;总之,在麦

  子未熟时提前吃一点儿算不得弥天大罪;我不知道他的脑瓜

  里是否掠过这些念头,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百合花完

  全被他的眼神惊呆了。她朝四周望了望,发现母亲不见了。

  “我的上帝!”她红着脸,惊慌不安。“热死我了!”

  “可不,我想快到中午了。”弗比斯回答道。 “太阳晒人,

  放下窗帘就好了。”

  “别,别放,”可怜的姑娘大声说,“正相反,我需要一点

  空气。”

  如同一只母鹿感到猎犬群的气息,她站起身,跑向窗口,

  打开窗户,冲上阳台。

  弗比斯又气又恼,跟她跑过去。

  大家知道,阳台正对着圣母院前的广场。这时广场上呈

  现一派阴惨、奇特的景象,猛然使胆怯的百合花的恐惧改变

  了本来面目。

  一大群人把附近各条街道都挤满了,连广场本身也挤得

  水泄不通。若不是二百二十名手执长枪的捕快和火枪手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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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厚的人墙加固,前庭周围的齐肘矮墙是阻挡不了人流的。幸

  亏枪戟林立,前庭才是空荡荡的。进口处被佩戴主教纹章的

  持戟步兵把守。主教堂的各道大门被关得紧紧的,这与广场

  四周数不清的窗户形成对照,连山墙上的窗子也敞开着,那

  些窗口露出成千上万个人头,差不多如同一个炮库里重叠成

  堆的炮弹。

  乱哄哄的那群人的脸上是灰蒙蒙的,肮脏而灰暗,人们

  等待观看的,显然是特别能触发和唤起民众中最邪恶的情感。

  最可憎的莫过于从这堆土黄色帽子和泥污头发的蠕动人群中

  发出的声响,人群中笑声多于叫喊声,女人多于男人。

  不时有一声颤抖的尖叫刺破这一片喧嚣。

  …………

  “喂!马伊埃·巴利弗尔!就在这儿绞死她吗?”

  “笨蛋!只不过身穿内衣在这儿请罪!慈悲的上帝将把拉

  丁话啐在她脸上!一向是在这儿,中午。你要是想看绞刑的

  话,就到河滩广场去。”

  “看完这就去。”

  …………

  “喂,说呀,布康勃里?她真的拒绝忏悔师吗?”

  “好像是,贝歇尼。”

  “你瞧,女异教徒!”

  …………

  “大人,这是惯例,歹徒判决后,司法宫的典吏必须把他

  交付处决,假如是一个俗民,就交给巴黎司法长官,如果是

  一个教士,就交给主教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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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大人。”

  …………

  “唉!我的上帝!”百合花说。“可怜的人啦!”

  这么一想,她扫视人群的目光充满了痛苦。卫队长一心

  想的是她,哪顾得上那群衣衫褴褛的观众。他动情地从身后

  揽住她的腰。她微笑着转过头,乞求道:“求求您,放开我,

  弗比斯!母亲要是回来,她会看见您的手。”

  这时,圣母院的大钟慢悠悠地敲了十二点,人群中发出

  一阵欣慰的低语声,第十二响的颤音刚停,所有人头像风推

  波涛似的攒动起来。大路、窗户和房顶上传出一阵巨大的喧

  哗:“她来了!”

  百合花用手蒙住眼睛不看。

  “亲爱的,”弗比斯对她说。“您想回屋吗?”

  “不。”她回答道。她刚才吓得闭上的眼睛,出于好奇又

  睁开来。

  一辆双轮囚车,由一匹肥壮的诺曼底大马拉着,在身穿

  绣有白色十字的紫红号衣的骑兵簇拥下,从牛市圣彼得教堂

  街进了广场,巡逻队捕快在人群中使劲挥着鞭子,为他们开

  路。几个司法官和警卫在囚车旁骑马押送,从他们的黑制服

  和骑马的笨拙姿势上可以认得出来。雅克·夏尔莫吕老爷耀

  武扬威地走在他们前面。

  那不祥的囚车上坐着一个姑娘,反剪着双臂,身边没有

  神甫。她穿着内衣,她的黑发 (当时的规距是在绞刑架下才

  剪掉)散乱地披垂在脖子上和半裸的肩膀上。

  透过比乌鸦羽毛还要闪亮的波浪状头发,看得见一根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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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色粗绳,套在可怜的姑娘的漂亮脖子上,扭扭曲曲,打着结,

  擦着她纤细的锁骨,犹如蚯蚓爬在一朵鲜花上。在这根绳子

  下,闪耀着一个饰有绿色玻璃珠的小护身符,这大概允许她

  保留着,因为对于那些濒临死亡的人,他们的要求是不会遭

  到拒绝的。观众从窗口上可望到囚车里头,瞥见她赤裸着的

  双腿。她仿佛出于女人最后的本能,尽力把脚藏到身子下。她

  脚边有一只被捆绑着的小山羊。女囚用牙齿咬住没有扣好的

  内衣,在大难临头时,好像仍因几乎赤身裸体暴露在众目睽

  睽之下而感到痛苦。咳!羞耻心可不是为了这样的颤抖而产

  生的啊!

  “耶稣啊!”百合花激动地对队长说。“您瞧,好表哥!原

  来是那个带着山羊的吉普赛坏女人!”

  话音一落,朝弗比斯转过身。他眼睛注视着载重车,脸

  色煞白。

  “哪个带山羊的吉普赛女人?”他喃喃地说。

  “怎么!”百合花又说,“您记不得啦?……”

  弗比斯打断她的话。“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跨了一步想走进屋里。可是百合花,不久前曾因这个

  埃及少女而醋劲大发,此刻一下子清醒了,遂用敏锐和狐疑

  的目光瞅了他一眼。这时,她模模糊糊地想起曾听人谈过,有

  个队长与这个女巫案件搅到了一起。

  “您怎么啦?”她对弗比斯说道。“听说这个女人使您动过

  心。”

  弗比斯强装讪笑。

  “我动心!根本没有的事儿!啊,哈,就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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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待着吧。”她说一不二地吩咐道。“我们一起看到

  结束。”

  晦气的队长只好待下来。他稍稍有些安心的是,女犯人

  的目光始终不离囚车的底板。千真万确,那就是爱斯梅拉达。

  就是在遭受这种耻辱和横祸的最后时刻,她仍然是那么漂亮,

  她那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因面颊瘦削,显得还要大些。她苍白

  的面容纯净、高尚,她仍然像从前的模样,酷似马萨奇奥 1

  画

  的圣母像,又类似拉斐尔画的圣母,不过虚弱些,瘦削些,单

  薄些。

  况且,她心灵上没有一样不是在抖动,除了羞耻心外,她

  一概听之任之,因为在惊愕和绝望中她已精神崩溃了。囚车

  每颠簸一次,她的身体就颠簸一次,就像一件僵死或破碎的

  物件。她的目光暗淡而狂乱,还看见她眼里有滴眼泪,却滞

  留着不动,简直可以说冻住了。

  这时,阴森森的骑兵队在一片欢乐的叫喊声中和千奇百

  怪的姿态中穿过了人群。然而,作为忠实的吏官,我们不得

  不说,看到她那么标致,又那么痛苦不堪,许多人都动了恻

  隐之心,就是心肠最硬的人也很同情。囚车进了前庭。

  囚车在圣母院正门前停住。押解的队伍如临大敌。人群

  一下子静下来了,在这片充满庄严和焦虑的沉默中,正门的

  两扇门在铰链发出短笛般的刺耳声中,仿佛自动打开了。于

  是,人们可以一直望到教堂深处黑黝黝的、阴惨惨的,挂着

  黑纱的主祭坛上几支蜡烛在远处闪闪烁烁,似明似暗。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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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马萨奇奥 (1401—1429):意大利画家。

  洞开,在光线眩人眼目的广场中间像一个偌大的洞口。教堂

  尽头,半圆形后殿的暗影里,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巨大的

  银十字架,展现在从穹顶垂挂到地面的一条黑帷幕上,整个

  本堂阒无一人,不过在远处唱诗班的神甫座席上,有几个神

  甫的脑袋隐隐约约在移动;大门开启的时候,教堂里传出一

  支庄严的歌声,响亮,单调,有如一声声朝囚犯头上射出的

  忧郁的圣诗碎片。

  “……我决不怕包围我的人们:起来,主啊;救救我吧,

  上帝!” 1

  “……救救我吧,上帝!因为众水已经进来,一直淹没了

  我的灵魂。”

  “……我深陷在淤泥中,没有立脚之地。” 2

  在合唱外,同时有另一种声音,在主祭坛的梯级上哼着

  那支悲哀的献歌:

  “谁听我的话并深信派我来的人,谁就能永生,不是来受

  审判,并且死而复生。” 3

  几个老人隐没在黑暗中,从远处为这个美丽的生灵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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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3 见《新约全书》启示录》第五章。原文为拉丁文。

  见《旧约全书·诗篇》第六十九章。原文为拉丁文。

  见《旧约全书·诗篇》第三章,原文为拉丁文。

  为这个洋溢着青春和活力,被春天的温暖空气抚爱,被灿烂

  阳光照耀着的生灵歌唱,这是追思弥撒。

  人们肃默地听着。

  不幸的姑娘魂不附体,仿佛她的目光和思想都消失在教

  堂黑暗的深处。她那苍白的嘴唇在翕动,似乎在祈祷。刽子

  手的隶役走到她跟前扶她下囚车时,听到她低声反复念着:弗

  比斯。

  她的双手松了绑,从囚车上下来,身旁跟着她的山羊;山

  羊也松了绑,感到自由了,欢快地咩咩叫着。他们让她赤着

  脚,在坚硬的石板上一直走到大门的石阶下。她脖子上的粗

  绳子拖到背后,活像跟在她身后的一条蛇。

  这时,教堂里的合唱停止了,一个硕大的金十字架和一

  排蜡烛在暗影中摇曳起来,听得见身着杂色服装的教堂侍卫

  们枪戟的响声。过了一会儿,一长列穿无袖长袍的教士和穿

  祭披的副祭唱着赞美诗,庄严地朝犯人走来,在她和众人跟

  前排起了队。可是她的目光停在紧靠手执十字架的人后面那

  个领头的教士身上。她不由打了个寒噤,低声说道:“哎呀!

  又是他!这个教士!”

  他果真是副主教。他左边是副领唱人,右边是手执指挥

  杖的领唱人。副主教朝前走着,头向后仰,眼睛瞪得老大,目

  不转睛,高唱着:

  “我从地下的深处呼喊,你就俯听我的声音。”

  “你将我投下的深渊,就是海的深处。大水环绕我。”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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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见《旧约全书·约拿书》第二章。原文为拉丁文。

  副主教穿着胸前绣着黑十字架的袈裟出现在尖拱形大门

  廊外面的阳光下。此刻,他面色煞白,人群中不止一个人还

  以为他是大理石主教雕像中的一个,本来跪在唱诗班墓石上,

  现在站起身到坟墓门口迎接那个即将死去的女人,把她带到

  阴间里去。

  她呢,也是面色煞白,宛若石像。有人把一支点燃的黄

  色大蜡烛放在她手上,她几乎没有发现。她没有听书记官尖

  声宣读那要命的悔罪书。别人要她回答“阿门”,她便回答

  “阿门”。当她看到那个教士示意要看守人走开,并独自朝她

  走过来的时候,她才恢复了一点生气和力量。

  于是,她感到血液在头脑中翻腾,已经麻木、冰冷的灵

  魂中残存的一点义愤又重新燃烧起来。

  副主教慢吞吞地走到她跟前。她身处绝境之中,仍然发

  现,他眼中闪烁着淫欲、嫉妒和渴望的目光,正扫视着她的

  裸体。随后,他高声问道:“姑娘,您请求上帝宽恕您的错误

  和失足吗?”他又凑到她耳边加上一句(旁观者以为他在听她

  最后的忏悔):“你需要我吗?我还能救你!”

  她盯着他说道:“滚开,恶魔!不然的话,我就告发你。”

  他恶狠狠地笑了一笑,“谁也不会相信你的,你只会在罪

  行外再加上一个诽谤罪!快回答!你要不要我?”

  “你把我的弗比斯怎样了?”

  “他死了。”教士说。

  恰好在这时候,倒霉的副主教机械地抬起头,看到在广

  场的另一头,贡德洛里埃府邸的阳台上,队长正站在百合花

  的身旁。副主教摇晃了一下,把手搭在额头上,又望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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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声骂了一句,整个脸剧烈地抽搐起来。

  “那好!你死吧,”他咬牙切齿地说,“谁也别想得到你。”

  于是,他把手放在埃及姑娘头上,用阴惨惨的声音说道:

  “现在去吧,罪恶的灵魂,愿上帝怜悯你!” 1

  这是人们通常用来结束这一凄惨仪式的可怕惯用语,这

  是教士给刽子手的暗号。

  民众都跪了下来。

  “主啊,请宽恕我。” 2

  依然站在大门尖拱下的神甫们念

  道。

  “主啊,请宽恕我。” 3

  群众跟着念了一遍,嗡嗡声掠过他

  们头顶,仿佛是汹涌波涛的拍击声。

  “阿门。”副主教说。

  他转身背朝着女囚,脑袋耷拉在胸前,双手合十,走进

  了教士们的行列,过了一会,连同十字架、蜡烛和僧衣,一

  齐消失在教堂那阴暗的拱顶下面。他那响亮的嗓音逐渐淹没

  在这绝望的诗句的合唱声中:

  “你的波浪洪涛,都漫过我身!” 4

  就在这时,教堂侍卫手中的矛戟铁柄的断断续续的碰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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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见《旧约全书·约拿书》第二章。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见《旧约全书·约拿书》第二章,原文为拉丁文。

  在本堂的柱廊间渐渐低微了下去,好像钟锤似的,敲响了女

  囚的丧钟。

  这时,圣母院的每道大门仍然开着,可以看见教堂里空

  无一人,阴森森的,没有蜡烛,也没有声音。

  女囚仍然待在原处,一动不动,等候处置。一个执棒的

  捕快不得不跑去通知夏尔莫吕老爷,他在整个这段时间内都

  在研究大门上的浮雕,有人说那代表阿伯拉罕的献祭,也有

  的说它代表炼金术的实验,天使代表太阳,柴捆代表火,阿

  伯拉罕代表实验者。

  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他从凝望静思中拔了出来,他终于转

  过身子,向两个黄衣人打了一个手势,刽子手的两个隶役立

  刻走近埃及姑娘,把她的双手再捆起来。

  不幸的姑娘重新登上囚车,在走向她生命的终点站时,想

  必对生命仍带着几分眷念而感到撕心裂肺的悲伤吧,她抬起

  通红、干涩的眼睛望着天空,望着太阳,望着把天空零零落

  落裁成四边形和三角形的白云,随后她又低下头,望着大地、

  人群、房屋……在黄衣人来绑她双手的当儿,她猛然发出一

  声可怕的叫喊,一声快乐的叫喊。她就在那边,在那个阳台

  上,她瞥见了,是他,她的朋友,她的主宰,弗比斯,她生

  命的另一个影子!法官撒了谎!教士撒了谎!正是他,她无

  可怀疑,他就在那儿,英俊,神采奕奕,穿着那身鲜艳的军

  服,头上佩着翎毛,腰上佩着宝剑!

  “弗比斯!”她喊道,“我的弗比斯!”

  她想朝他伸出因爱情和狂喜而颤抖的双臂,可是双臂被

  绑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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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她看到队长皱了皱眉头,一个漂亮的少女靠在他

  身上,嘴唇轻蔑地翕动,气恼地望着他。只见弗比斯说了几

  句她从远处听不到的话,两个人赶快溜到阳台的玻璃窗门后

  面,窗门随即关上了。

  “弗比斯!”她发疯地大声喊道,“难道你也相信吗?”

  她的心中闪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想起她是因谋害弗比

  斯·德·夏托佩尔而被判死刑的。

  她在那以前一直全力支撑着,但这最后一击太厉害了。她

  一下子瘫倒在路上,一动不动。

  “快,”夏尔莫吕道。“把她抬上车去,马上了结!”

  还没有人注意到,在门廊的尖形拱顶上面,刻有历代君

  王雕像的柱廊之间,一个奇怪的旁观者一直不动声色地观望

  着。他的脖子伸得老长,相貌奇丑,若不是穿半红半紫的奇

  怪衣服的话,准会被当作石头怪兽中的一个,六百年来,教

  堂的长长檐槽就是通过石兽的口流下来的。这个旁观者自中

  午起就在圣母院大门前,把所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从一

  开始,趁着没有人注意,他就在柱廊的一根柱子上牢牢拴了

  一根打结的粗绳子,一头在下,拖到石阶上。绑完以后,他

  心平气和地观看起来,不时有一只乌鸦从他面前飞过,还打

  一声唿哨呢。就在刽子手的两个隶役决定执行夏尔莫吕的冷

  酷命令的当儿,他跨过长廊的栏杆,手脚膝盖并用,抓住绳

  子,只见他像一滴顺着玻璃窗流淌下来的雨水,一下子从前

  墙滑落下来,飞快地跑向两个隶役,挥动两只大拳头,一手

  一个将他们打翻在地,用一只手托起埃及少女,好似一个孩

  子提起他的玩具娃娃,一个箭步跨到教堂,将姑娘举过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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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一种令人惊骇的口气叫道:圣地!

  这一切如此迅速,恰似一道闪电划破黑夜,一切全都看

  得清清楚楚。

  “圣地!圣地!”人群反复喊道,千万只手拍着,卡齐莫

  多的独眼闪耀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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