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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巴黎圣母院|作者:牛掉进漂流|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17:07:39|下载:巴黎圣母院TXT下载
  夜幕终于降临;一个没有月光的夜晚,一个黑暗的夜晚。

  卡齐莫多凝望着爱斯梅拉达,可是看不见。不一会儿,暮霭

  中只剩下一丝白色;随后,什么也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了,一

  片漆黑。

  卡齐莫多看到贡德洛里埃府宅正面的窗户从高到低都亮

  了,又看到广场上另外的窗子一个接一个也亮了;后来他看

  到这些窗户一个个全灭了。他整个晚上都坚守在岗位上。军

  官没有出来。最后一些过往行人也回家了,别的房屋所有窗

  户的灯光都熄灭了,卡齐莫多独自一人,在漆黑中待着。当

  时圣母院前面广场上是没有灯照明的。

  然而,贡德洛里埃府的窗子仍然灯火通明,虽然已是午

  夜。卡齐莫多纹丝不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五光十色的玻璃

  窗,只见窗上人影绰绰,舞影翩翩。他若是耳朵不聋,随着

  沉睡的巴黎喧闹声渐渐停息下来,他就会愈来愈清楚听到贡

  德洛里埃府上阵阵喜庆的喧闹声、笑声和音乐声。

  约莫凌晨一点钟,宾客开始告退了,被黑暗包围着的卡

  齐莫多看着他们一个个从灯火辉煌的门廊里经过,却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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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是那个卫队长。

  他满腹忧伤,不时仰望天空,好像那些烦闷的人一样。大

  片沉重的乌云,残破而皲裂,悬吊在空中,好似从星空的天

  拱上垂下来皱纱的吊床,又好似挂在天穹下的蛛网。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发现阳台上的落地窗神秘地打开来,

  阳台的石头栏杆正好在他头上。从易碎的玻璃窗门走出来两

  个人,随即窗门又悄然无声地关上了。那是一男一女,卡齐

  莫多仔细辨认,好不容易才认出那男人就是漂亮的卫队长,那

  女人就是他早上看见从这个阳台上向军官表示欢迎的千金小

  姐。广场完全黑下来了,窗门再关上时,门后的猩红色双层

  布帘重新落下,屋里的灯光一点儿也照不到阳台上。

  那青年和那小姐,他俩的话,我们的聋子一句也听不见。

  不过,如同他所能想象的那样,他们好像含情脉脉地在窃窃

  私语。看上去小姐只允许军官用胳膊揽住她的腰,却轻轻地

  拒绝他的亲吻。

  卡齐莫多从下面看到了这一情景,这情景本来就不是做

  给人看的,益发显得优美动人。他凝视着这幸福,这美妙的

  情景,心里不免酸溜溜的。说到底,在这个可怜的魔鬼身上,

  人的本性并没有泯灭,他的背脊尽管歪歪斜斜,但其动情的

  程度却不亚于另一个人。他想着上苍太不公平,只赋予最坏

  的一份,女人、爱情、淫欲永远呈现在他眼皮底下,他却只

  能看别人享乐。可是在这一情景中最使他心碎的,使他愤恨

  交加的,就是想到,若是埃及姑娘看见了,该会怎样的痛苦。

  的确,夜已很深了,爱斯梅拉达,就是还待在原地 (他不怀

  疑),也太远了,最多只有他自己能看清阳台上那对情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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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这,他心里稍微宽慰些。

  这时,那对情侣的交谈似乎益发激动了。千金小姐好像

  恳求军官别再向她提什么要求。卡齐莫多能看清的,只是见

  她合着秀手,笑容中含着热泪,抬头望着星星,而卫队长的

  眼睛火辣辣地俯望着她。

  幸好,就在小姐只能有气无力地挣扎的时候,阳台的门

  突然开了,一个老妈子出现了,小姐似乎很难为情,军官一

  副恼怒的神情,接着,三个人回到屋里去了。

  过了一会,只见一匹马在门廊下踏着碎步,那神采飞扬

  的军官,裹着夜间穿的斗篷,急速从卡齐莫多面前走过。

  敲钟人让他绕过街角,随后在他后面跑起来,敏捷得像

  猴子一般,喊道:“喂!卫队长!”

  卫队长闻声停了下来。

  “这个无赖叫我做什么?”他在暗影中望着一个人影一颠

  一拐地朝他跑来。

  卡齐莫多这时跑到他面前,大胆地一把拉住那马缰绳:

  “跟我走,队长,这儿有个人要跟您说几句话。 ”

  “他妈的!”弗比斯嘀咕道。“真是个丑八怪,我好像在哪

  儿见过。喂,伙计,快把马缰放下。”

  “队长,”聋子回答,“难道您不问一问我是谁?”

  “我叫你放开我的马。”弗比斯不耐烦地又说。“你这个坏

  蛋头吊在马笼头下想干什么?是不是把我的马当成绞刑架?”

  卡齐莫多非但没有松开马缰绳,反而设法让那匹马掉头

  往回走。他不能理解队长为什么要拒绝,连忙对他说:“来吧,

  队长,是一个女人在等您。”他使劲又加上一句:“一个爱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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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女人。”

  “少见的无赖!”卫队长道。“他以为我非得到每个爱我或

  者自称爱我的女人那儿去!要是万一她跟你一样,长着一副

  猫头鹰的嘴脸呢?快去告诉派你来的那个女人说我要结婚了,

  让她见鬼去吧!”

  “听我说,”卡齐莫多以为用一句话就能打消他的疑虑,大

  声地喊道。“来吧,大人是您认识的那个埃及姑娘!”

  这句话的确给弗比斯留下深刻印象,但并不是聋子所期

  待的那样。大家记得,我们的风流军官在卡齐莫多从夏尔莫

  吕手中救下女囚之前,就与百合花退到阳台窗门后面去了。打

  那以后,他每次到贡德洛里埃府上做客,都小心谨慎地避免

  重提这个女人,到底想起她来还是痛苦的。从百合花那方面

  来说,认为对他说埃及姑娘还活着并不策略。弗比斯还以为

  可怜的西米拉死了,已有一二个月了。加之卫队长好一阵子

  思绪纷纭,想到这漆黑的夜晚,想到这非人的奇丑,想到这

  古怪送信人阴惨惨的声音,想到此时半夜已过,街上阒无一

  人,就跟碰到野僧的那天晚上一样,还想到他的马看着卡齐

  莫多直打鼻响。

  “埃及女人!”卫队长几乎恐惧地嚷道,“什么,你是从阴

  间里来的?”

  话音一落,他将手搁在短剑的手柄上。

  “快,快,”聋子用力拖马,说道。“从这儿走!”

  弗比斯朝他的胸口猛踢一脚。

  卡齐莫多的眼里直冒金星。他往前一跳,想冲向卫队长。

  但他却挺直身子对弗比斯说:“啊,有人爱着您,您多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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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有人”这个字眼说得很重,随后松开马缰,“您去

  吧!”

  弗比斯咒骂着策马奔去,卡齐莫多眼睁睁见他钻进大街

  的夜雾中。“啊!”可怜的聋子低声道。“竟然拒绝这事儿!”

  他回到圣母院,点上灯,又登上塔楼。如他所想的那样,

  吉卜赛姑娘一直待在原处。

  她老远就瞥见他,遂朝他跑过来。“就你一个人?”她痛

  苦地合起漂亮的双手,大声说道。

  “我没有找到他。”卡齐莫多冷冷地说。

  “你该等他通宵才对呀!”她生气地说道。

  他看见她愤怒的手势,明白了她在斥责他。“我下次盯紧

  点。”他低下头说道。

  “滚开!”她说。

  他走了。她对他不满意。但他宁愿受她冷待也不愿教她

  伤心。他自己承受了全部痛苦。

  打从这天起,埃及少女再没有见到他。他不到她的小屋

  里来了。至多她有时瞥见敲钟人在一座钟楼顶上忧伤地注视

  着她。可是,她一看见他,他就无影无踪了。

  应该说,可怜的驼背人有意不来,她并不怎么伤心。她

  心底里倒很感激他不来。话说回来,在这方面,卡齐莫多并

  不抱什么幻想。

  虽然她没有再看见他,但是她感到有个善良的精灵就在

  她身边。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她睡觉时送来新的食物。一天

  清晨,她发现窗口有一只鸟笼。她的小屋上方有一尊雕像,叫

  她看了害怕。她在卡齐莫多面前不止一次地说过。一天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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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所有这些事都是在夜间做的),她看不到这雕像了。有

  人将它打碎了。这个一直爬到雕像上的人一定是冒着生命危

  险啊!

  有时,晚上,她听到钟楼披檐下有个声音,好像给她催

  眠似的唱着一支忧伤的古怪歌曲。那是没有韵律的诗句,正

  如一个聋子所能写出来的那样。

  不要光看脸蛋,

  姑娘啊,要看心灵。

  英俊少年的心常常丑陋。

  有的人的心爱情留不住。

  姑娘啊,松柏不好看,

  不如白杨那么漂亮,

  可冬天它枝叶翠绿。

  唉!说这个有何用!

  不漂亮生来就是错;

  美貌只爱美貌,

  四月背对着一月。

  美是完整无缺,

  美可以无所不能,

  美是唯一不会只有一半的东西。

  乌鸦只在白天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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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猫头鹰只在夜里飞,

  天鹅白天黑夜飞。

  一天早上,她醒来看见窗口有两只插满花的花瓶。一个

  是水晶瓶,非常漂亮,鲜艳夺目,可是有裂痕。灌满的水都

  漏掉了,里面的花凋谢了。另一个是陶土壶,粗制劣造,普

  通平凡,但存满了水,花朵依然鲜丽红艳。

  不知道这是否故意所为,但见爱斯梅拉达拿起凋谢的花

  束,整天将它捧在胸前。

  那天,她没有听到钟楼唱歌的声音。

  她对此不太介意。她终日时光都用来抚爱佳丽,注视贡

  德洛里埃府的大门,低声念叨弗比斯,把面包撕成碎片喂燕

  子。

  话说回来,她再也看不见卡齐莫多,再也听不到他的声

  音了。可怜的敲钟人似乎从教堂消失了。然而有一天夜里,她

  没有睡着,想着她那英俊的卫队长,她听到小屋旁边有人在

  叹息。她惊恐万分,连忙起身,借着月光瞥见一个丑陋的人

  影横躺在门前。原来是卡齐莫多睡在那边一块石头上。

  五 红门的钥匙

  然而,埃及姑娘究竟以何种神奇方式获救的,公共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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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使副主教明白了。当他得知这事时,他心中的酸甜苦辣是什

  么滋味,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本来已经接受了爱斯梅拉达死

  了这一说法。这样他倒也清静下来了,因为他已经痛苦得不

  能再痛苦了。人类心灵 (堂·克洛德曾思考过这些问题)能

  够包容失望的痛苦是有一定限度的,海绵浸满了水,海水尽

  可以从上面流过,却无法再渗进一滴泪水了。

  话说回来,爱斯梅拉达死了,海绵已吸满了水,这对堂

  ·克洛德来说,世上的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可是如今却感

  觉到她还活着,弗比斯也活着,于是各种折磨,各种打击,何

  去何从的抉择,生不如死的痛苦,全又死灰复燃了。而克洛

  德对这一切已经厌倦了。

  得知这个消息,他把自己关在隐修院的密室里。他既不

  出席教士会议,也不参加宗教祭礼。他对所有人,甚至对主

  教也都闭门不纳。他就这样把自己囚禁了几个星期。人们都

  以为他病了。他也果真病了。

  他这样把自己关在屋里干什么?这个不幸的人在怎么样

  的思想情况下进行挣扎呢?他是否在抗拒可怕的情欲而进行

  最后的挣扎吗?是否在筹划把她毁灭,也同时毁灭自己的计

  划吗?

  他的约翰,那亲爱的弟弟,那娇惯的孩子,有一回来到

  他门口,敲门、咒骂、恳求,接二连三自报名字,克洛德就

  是不肯开门。

  整整几天,他从早到晚把脸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从隐

  修院的这扇窗子,看到爱斯梅拉达的住处,常常看到她和她

  的山羊在一起,有时也和卡齐莫多在一起。他注意到这个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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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的聋子对埃及姑娘关怀备至,百依百顺,体贴入微,俯首

  贴耳。他回忆起—— 因为他记性很好,而记忆却是折磨嫉妒

  汉的—— 他想起某一天晚上敲钟人瞅看跳舞女郎的那种奇特

  目光。他反复思忖,究竟是什么动机驱使卡齐莫多去救了她。

  他目睹了吉卜赛姑娘和聋子之间千百次接触的小场面,从远

  处看去,用他情欲的眼光加以品评,他觉的那一幕幕哑剧无

  不充满深情。他对女人奇特的天性是很信不过的。于是,他

  隐隐约约感到,自己萌发出一种万万没有想到的嫉妒心理,叫

  他都要羞愧和愤慨得脸红耳赤。“那个队长还说得过去,可这

  一位呀!”这种念头叫他心慌意乱。

  每天夜晚,他受尽可怕的煎熬。打从他知道埃及姑娘还

  活着,一度纠缠着他的种种鬼魂和坟墓的冰冷念头消失了,可

  是肉欲又回来刺激着他。他感到那棕褐皮肤的少女离他那么

  近,不由得在床上扭动不已。

  每天夜晚,凭借他那狂热的想象力,爱斯梅拉达的千姿

  百态又历历在目,更使他全身的血都在沸腾。他看见她直挺

  挺倒在被捅了一刀的弗比斯身上,双眼紧闭,裸露着的美丽

  胸脯溅满了弗比斯的血,就在那销魂荡魄的时刻,副主教在

  她苍白的嘴唇上印了一个吻。不幸的姑娘虽然半死不活,却

  仍感到那灼热的亲吻。他又看到刽子手粗蛮的大手把她衣裳

  剥掉,露出她的小脚、优雅而浑圆的小腿,嫩白柔软的膝盖,

  并将她的脚装进用螺丝绞紧的铁鞋。他又看见那比象牙还白

  的腿孤零零地伸在托特吕的那可怕刑具之外。最后他想象着

  那少女穿着内衣,脖子上套着绞索,双肩赤裸,双脚赤裸,几

  乎赤身裸体,就像他最后一天看见她时那样。这些淫荡的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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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使他攥紧拳头,一阵战栗顺着脊椎骨遍及全身。

  有一天夜里,这些形象是那样残酷地折磨着他,他血管

  里流动着童贞和教士的血一下子发热起来,欲火中烧,只得

  咬紧枕头,蓦地跳下床,罩衫往衬衣上一披,提着灯,身子

  半裸,魂不附体,眼中冒着欲火,冲出了小室。

  他知道哪儿可以找到从隐修院通往教堂的那道红门的钥

  匙。大家知道,他总是随身带着一把钟楼楼梯的钥匙的。

  六、红门的钥匙 (续)

  那一夜,爱斯梅拉达把一切痛苦都抛开,带着希望和温

  馨的心情,在小屋里睡着了。她已睡了一会儿,像往常一样。

  老梦见弗比斯,忽然,似乎听到周围有什么声响。她向来睡

  眠很警觉,睡得不稳,像鸟儿一般,一有动静就惊醒了。她

  睁开眼睛,夜晚一团漆黑,可是,她看到窗口有一张面孔在

  瞅她,因为有一盏灯照着这个人影。这人影一发现被爱斯梅

  拉达察觉,便把灯吹灭了。不过姑娘还是瞥见他了。她恐惧

  地闭上眼睛,用微弱的声音道,“啊!是那个教士?”

  她经受过的一切不幸,一下子像闪电似地又浮现在她脑

  际。顿时浑身冰凉,又瘫倒在床上。

  过了一会,她觉得自己的身子接触到另一个人,不由一

  阵战栗,猛烈惊醒了,怒冲冲地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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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教士刚才偷偷摸摸溜到了她身边,用双臂将她抱住。

  她想叫喊,却叫不出来。

  “滚开,魔鬼!滚开,杀人犯!”她又愤怒又惊恐,只能

  用颤抖而低弱的嗓音说道。

  “行行好!行行好!”教士一边喃喃说道,一边将嘴唇印

  在她的肩膀上。

  她双手抓住他秃头上仅有的一点头发,竭力避开他的吻,

  好像那是蝎螫蛇咬。

  “行行好!”不幸的人反复说道。“要是你知道什么是我对

  你的爱情,那该有多好!我对你的爱,是烈火,是融化的铅,

  是千把插在我心头的刀啊!”

  话音一落,他以超人的力量抓住她的双臂。她吓得魂不

  附体,喊道:“放开我,不然,我要啐你的脸!”

  他松开手,说:“骂吧,打吧,撒泼吧!你要怎么样都行!

  可是怜悯我吧!爱我吧!”

  她随即像小孩子生气似地揍他。她伸直美丽的手去捶他

  的脸:“滚蛋,魔鬼!”

  “爱我吧!爱我吧!可怜可怜我!”可怜的教士大声叫道,

  同时滚倒在她身上,用抚摸来回答她的捶打。

  霍然间,她感到他的力气比她大得多,只听见他咬牙切

  齿地说:“该了结啦!”

  她在他的拥抱下被制服了,悸动着,浑身无力,任他摆

  布。她感到一只淫荡的手在她身上乱摸。她奋力最后挣扎,大

  喊起来:“救命!快来救我!有个吸血鬼!吸血鬼!”

  没有人赶来。只有佳丽醒了,焦急地咩咩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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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教士气喘吁吁地说。

  埃及少女挣扎着,在地上爬着,她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

  的,像是金属的东西。原来是卡齐莫多留下的口哨。她顿生

  希望,激动得痉挛起来,抓住口哨,拿到嘴边,用仅存的力

  气使劲吹了一下,口哨便发出清晰、尖锐、刺耳的声音。

  “这是什么玩艺?”教士道。

  刹那间,他觉得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提了起来;小屋里一

  片昏暗,他看不清楚是谁这样抓住他;但听到来人愤怒得把

  牙齿咬得咯咯响,在黑暗中刚好有稀疏的微光,可以看见一

  把短刀在他的脑袋上方闪闪发亮。

  教士认为自己瞥见了卡齐莫多的身影。他猜想那只能是

  他。他想起刚才进来时,在门外被横卧着的一包什么东西绊

  了一下。何况新来的人一声不吭,他更确定无疑了。他抓住

  那只手持短刀的胳膊喊道:“卡齐莫多!”在这生死攸关的时

  刻,他竟忘记了卡齐莫多是聋子。

  说时迟那时快,教士被打倒在地,感到一只沉重的膝盖

  顶在他的胸口上。从这膝盖嶙峋的形状,他认出了卡齐莫多。

  这可怎么办呢?怎能让卡齐莫多认出自己呢?黑夜使聋子变

  成了瞎子。

  他完蛋了。姑娘好似一只愤怒的母老虎,毫不怜悯,不

  出面来救他。短刀越来越逼近他的头。此刻真是千钧一发。霍

  然间,他的对手似乎一阵犹豫,以低哑的声音说道:“别把血

  溅到她身上!”

  果真是卡齐莫多的声音。

  这时,教士感到有只粗大的手拉住他的脚,将他拖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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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他大概就要死在那里。算他走运,月亮已升起一会儿了。

  他们刚跨出小屋的门,惨白的月光正好落在教士的脸上。

  卡齐莫多正面看了他一眼,不由得直打哆嗦,遂放开教士,向

  后倒退。

  埃及少女,跨过了小屋的门槛,发现这两个人突然调换

  了角色,惊讶不已。此刻是教士咄咄逼人,卡齐莫多却苦苦

  哀求。

  教士用愤怒和斥责的动作吓唬聋子,粗暴地挥手要他滚

  回去。

  聋子低下头,随后,他跪在埃及少女的门前,声音低沉、

  无可奈何地道:“大人,您先杀了我吧,以后您爱怎么干随您

  的便!”

  他这样说着,要把短刀递给教士。教士怒不可遏,一下

  子扑上去,但姑娘比他更快,抢过卡齐莫多手上的刀,疯狂

  地纵声大笑,对教士说:“过来吧!”

  她将刀举得高高的。教士犹豫不决,心想真的会砍下来。

  她怒吼道:“您不敢靠近不是,胆小鬼!”随后,她以毫不怜

  悯的神情又添上一句,深知这比用千百块铬铁穿透教士的心

  还要厉害:“啊!我知道弗比斯没有死!”

  教士一脚把卡齐莫多踢翻在地,狂怒地颤栗着,重又钻

  入楼梯的拱顶下。

  他走后,卡齐莫多捡起刚才救了埃及姑娘的那只口哨。把

  口哨再交给她,说道,“它锈了。”随后,留下她一个人,走

  了。

  姑娘看到刚才这一猛烈的情景,惊魂未定,筋疲力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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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子瘫倒在床上,大声呜咽起来。她的前景又变得阴惨惨的。

  教士呢,则摸索着回到了他的小室。

  事情就这样完了。堂·克洛德嫉妒卡齐莫多!

  他若有所思,重复着那句致命的话:“谁也休想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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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整理 第 十 一 卷 一 小 鞋

  流浪汉进攻教堂时,爱斯梅拉达正在睡梦中。

  不一会儿,圣母院周围的喧嚣声越来越大,小山羊先惊

  醒了,惊恐不安,咩咩叫着,把爱斯梅拉达从睡梦中吵醒了。

  她一骨碌翻身坐起,听一听,看一看,给火光和喧嚣声吓坏

  了,遂一头冲出小室,跑到室外看个明白。只见广场上一片

  恐怖景象,那晃动的幻影,那混乱的夜袭,那在黑暗中隐约

  可见,犹如一大群青蛙那样腾挪跳跃的丑恶人群,那乌合之

  众的哇哇喊叫声,那在黑暗中飞奔穿插的宛若夜间雾霭弥漫

  的鬼火似的若干通红的火把,所有这一切情景顿时使她觉得

  眼前是巫魔会的鬼魂正在跟教堂的石头妖怪进行一场神秘的

  战斗。打从儿时起,她满脑子就充满了吉卜赛部落的迷信思

  想,因此首先想到的是撞见了夜间才出没的怪物正在兴妖作

  法。于是,不由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奔回小室,躲在她那张

  破床上,缩成一团,寻求不像这样骇人的一个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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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渐渐地,最初因恐惧而产生的疑团逐渐消失了;他

  听到嘈杂声不断增大,又辨认出其它一些现实迹象,逐渐明

  白围攻她的不是鬼,而是人。于是她的恐惧虽没有增加,却

  已经转化了。她想可能是民众叛乱,要把她从避难的地方抢

  走。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她始终对未来憧憬的生活、希

  望、弗比斯,可能再次化为乌有,想到自己是那样软弱无力,

  走投无路,无依无靠,被人遗弃,孑然一身,这种种想法和

  其他千百种忧虑,使她身心交瘁。她跪倒下去,头伏在床上,

  双手合掌抱着脑袋,惶恐不安,浑身颤抖。虽说她是埃及姑

  娘,偶像崇拜者,异教徒,此时也哭泣着祈求基督教的仁慈

  上帝的恩典,并向庇护她的圣母祈祷。这是因为,一个人即

  使毫无宗教信仰,但一生中也会有某些时刻,总要归附于他

  身边的庙堂所信奉的宗教的。

  她就这样在地上匍伏了许久许久,哆哆嗦嗦,其实战栗

  多于祈祷,随着狂怒群众的喘息越来越逼近,她心寒意冷,对

  群众的这种狂怒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暗中在策划什么,他们

  在干什么,他们想要干什么,这一切她全然不知,却预感到

  这一切将导致十分可怕的结局。

  正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忽听到跟前有脚步声。遂

  转头一看,只见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提着一盏灯,刚走进

  她的小室。她不由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叫。

  “别怕,是我呀。”一个她似曾相识的声音道。

  “谁?您是谁?”她问道。

  “皮埃尔·格兰古瓦。”

  听到这个名字,她放下心来,抬头一看,果真是诗人。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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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他旁边有一个从头到脚被黑袍遮住的人影,一声不吭,她

  顿感心惊。

  “啊!”格兰古瓦以责怪的口气接着说。“佳丽倒先认出我

  来了!”

  小山羊确实没有等到格兰古瓦自报姓名就认出他来了。

  他一进门,小山羊就蹦了过去,温柔地在他的膝上擦来擦去,

  挨着他的身子蹭来蹭去,把他沾满了白毛,因为它正在换毛

  哩。格兰古瓦也亲热地抚摸着它。

  “跟您在一起的是谁?”埃及姑娘低声问道。

  “放心好了。”格兰古瓦应道。“是我的一个朋友。”

  这时,哲学家把灯放在地下,在石板地上蹲下来,抱住

  佳丽,热情地喊道:“啊!一只温雅的山羊,值得器重的大概

  是它的洁净,而不是它的个子高大,而且像个语法学家,聪

  明,敏锐,有学问。来,佳丽你那些巧妙的戏法没有忘记吧?

  雅克·夏尔莫吕大人怎么来着?……”

  黑衣人没等他说完,走过去,狠狠推了他一下肩膀。格

  兰古瓦站起来,说道:“真的,我倒忘了时间紧迫。……不过,

  尊师,这不成为一个理由可以这样粗暴对待人呀。……我亲

  爱的小美人,您有生命危险,佳丽也是一样。有人要把您重

  新抓去吊死。我们是您的朋友,救您来的。快跟我们走。”

  “当真?”她不知所措,大声喊道。

  “是的,千真万确,快走!”

  “敢情。”她结结巴巴说道。“可您的这位朋友为啥不吭声

  呢?”

  “啊!这是因为他父母生性古怪,养成了他沉默寡言的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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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

  她对这样的解释也只得将就了。格兰古瓦挽起她的手,他

  的那个同伴捡起灯笼,走在前面。姑娘由于恐惧,晕头转向,

  任凭他们随便带着走。山羊跟在后面,蹦蹦跳跳,它重新见

  到格兰古瓦,真是欢天喜地,随时把犄角伸到他两腿中间,使

  得格兰古瓦走起路来踉踉跄跄。这位哲学家每当差点摔跤,便

  说,“生活就是如此,绊我们栽筋斗的常常是我们最要好的朋

  友!”

  他们迅速走下钟楼的楼梯,穿过教堂。教堂里一片漆黑,

  阒无一人,回荡着喧嚣声,形成一种可怕的对照。他们从红

  门走进隐修院的庭院。隐修院也不见人影,议事司铎们早就

  躲到主教府一齐做祷告去了;庭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吓

  得魂飞魄散的仆役缩成一团,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格兰古瓦

  他们向庭院通至“滩地”的小门走去。黑衣人用他随身带的

  钥匙开了门。看官知道,“滩地”是一条狭长的河滩,向着老

  城的这一边有墙围着,它归圣母院教务会所有,形成圣母院

  后面老城岛的东端。他们发现这块围起来的滩地一片荒凉。这

  里,那震天价响的喧嚣声已减弱了,流浪汉进攻的怒吼声也

  比较模糊,不那么刺耳了。顺流的清风把滩地尖岬上那颗孤

  树的枝叶吹得簌簌作响。然而,他们还是岌岌可危。主教府

  和教堂近在咫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主教府内乱成一团。里

  面的灯光如流星般从一个窗户闪移到另一个窗户,时时在主

  教府黑沉沉的庞大阴影上形成一道道光痕,就好比刚烧完的

  纸,留下一堆焦黑的灰烬,其中仍有火星闪烁,形成无数道

  闪动的奇异光流。旁边,圣母院两座巍峨的钟楼,就这样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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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望去,连同钟楼基于其上的主教堂那长方形的中堂,衬

  托着前庭广场上冲天的火光,其黑黝黝的轮廓,显得格外分

  明,仿佛是希腊神话中独眼巨人的火炉里两个巨大的柴火架。

  放眼四望,巴黎看起来在明暗混合中摇曳不定。伦勃朗

  的画中就常有这样的背景。

  那个持灯者径直向滩地尖岬走去。那儿,紧靠水边有一

  排钉着板条的木桩,被虫蛀得残缺不全,上面攀挂着一棵矮

  葡萄的几根瘦不溜秋的藤蔓,看上去就好像张开五指的手掌。

  后面,就在这排木栅的阴影里藏着一只小船。那人做了个手

  势,叫格兰古瓦及其女伴上船。小山羊跟着他俩后面也上了

  船。那人最后才上船。随即割断缆绳,用篙杆一撑,船离开

  了岸边;然后抓起双桨,坐在船头,拼命向河中间划去。塞

  纳河在这地方水流湍急,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离开这老城岛的

  尖岬。

  格兰古瓦上了船,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山羊抱在膝上,在

  后面坐了下来,而姑娘呢,由于那个陌生人使她产生了一种

  难以言表的不安心情,也过来坐下,依偎在诗人的身上。

  我们的哲学家感到船在摇晃,遂高兴得拍着手,吻了一

  下佳丽的额头,说道:“哎呀!我们四个总算得救了。”紧接

  着,又摆出思想家一付莫测高深的神态说:“伟大事业的圆满

  结局,有时取决于时运,有时取决于计谋。”

  船徐徐向右岸荡去。姑娘心里怕得要命,一直悄悄观察

  着那陌生人。他早已把哑灯的光线细心地遮盖起来。黑暗中

  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坐在船头上的身影,俨如一个幽灵。他

  的风帽一直耷拉着,脸上仿佛戴了面具似的:每划一桨,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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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臂半张,甩动着黑袍的宽大袖子,就像是蝙蝠的两只翅膀。再

  说,他还没有说过一句话,还没有喘息过一声。船上只有来

  来回回划桨的声响,混和着船行进时激起千重浪的沙沙声。

  “拿我的灵魂起誓!”格兰古瓦突然喊叫起来。“我们就像

  猫头鹰 1

  一样轻松愉快!可是我们却默不作声,活像毕达哥

  拉斯的信徒那样缄默,或者像鱼类那般沉寂!帕斯克—上帝

  啊!朋友们,我倒真想有谁跟我说说话儿。……人说话的声

  音,在人的耳朵听起来,就是听一种音乐。这话可不是我说

  的,而是亚历山大城的狄迪姆说的,真可谓是名言呀!……

  诚然,亚历山大的狄迪姆不是一个平庸的哲学家。……说句

  话儿吧,漂亮的小姑娘!您跟我说句话儿,我求求您。……

  对啦,您过去常常喜欢噘着小嘴,又可笑又奇特;您现在还

  常这样吗?我的心肝宝贝,大理院对所有庇护所都拥有任何

  的司法权,您躲在圣母院的小屋里太冒险了,您知道吗?唉!

  这无异于小蜂鸟在鳄鱼嘴里筑窝呀!……老师,月亮又出来

  了。……但愿我们不会被人看见!……我们救小姐是做了一

  件值得称赞的好事,可是,我们要是被逮住,人家就会以国

  王的名义把我们吊死。唉!人类的行为都可以作两面观:人

  们谴责我的地方,恰恰正是赞美你之处。谁赞美凯撒谁就责

  备卡蒂利纳 2

  对不对,老师?您对这哲理的看法如何?我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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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2 卡蒂利纳(公元前109—公元前62),多次起来反对西塞罗。恺撒开始曾

  参与其谋反。

  典故出自希腊神话:阿盖隆的儿子被压在大岩石下面,后被大力神救了

  出来,化身为猫头鹰。

  握哲学,就是出自本能,宛若蜜蜂会几何学。……算了!谁

  也不理睬我。瞧你们两个心情多么糟糕!只好我独自一个人

  说了。这在悲剧中叫做‘独白’。……帕斯克—上帝!我告诉

  你俩,我刚才见到了路易十一,这句口头禅是从他那里学来

  的。……真是帕斯克—上帝!他们在老城还是一直咆哮不已。

  这个国王卑鄙,狠毒,老朽。全身上下严严实实裹着裘皮。却

  一直拖欠我写的祝婚诗的酬金,今晚差点没下令把我绞死,要

  是绞死了,我也就讨不了债啦。他对贤良之士是个吝啬鬼,一

  毛不拔,真该好好读一读科隆的萨尔维安《斥吝啬》那四卷

  书。千真万确!就其对待文人而言,他是个心胸狭窄的国王,

  暴行累累,极其野蛮。他好比一块海绵,吸尽老百姓的钱财。

  他的聚敛有如脾脏,身体其他各部分越消瘦,它就越膨胀。因

  此,时世艰难,怨声载道,也就变成了对君主的抱怨。在这

  个所谓温和笃诚的君王统治下,绞刑架上吊满了绞死的人,斩

  刑砧上溅满了腐臭的血,监牢里关满了囚犯,就像撑得太满

  的肚皮都快炸裂了。就是这个国君,一手夺钱,一手夺命。他

  是加贝尔夫人和吉贝大人的起诉人。大人物被剥夺了荣华富

  贵,小人物不断倍受压榨欺凌。这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君主,我

  不喜欢这样的君主。您呢,尊师?”

  黑衣人听任爱嚼舌头的诗人东拉西扯,唠叨个没完。风

  紧浪急,他依然奋力与湍流拼搏。在急流的冲击下,小船掉

  转了方向:船头朝向老城,船尾朝向我们今天称为圣路易岛

  的圣母院岛。

  “对啦,老师!”格兰古瓦蓦然又说。“刚才我们从那些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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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怒的流浪汉中间穿过,来到堂前广场时,您那个聋子在列王

  柱廊的栏杆上把个小鬼的脑袋砸得稀巴烂,法师大人是否注

  意到那可怜的小家伙呢?我视力不好,看不清他是谁。您知

  道会是哪个吗?”

  陌生人不答腔,可他猛然停止了划桨,两只胳膊像折断

  似地低垂了下来,脑袋耷拉到胸前,爱斯梅拉达听到他一阵

  阵的叹息声。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种叹息声她曾经听到

  过。

  小船无人驾驶,一时随波漂荡。不过黑衣人终于振作起

  来,又抓紧双桨,重新溯流而上。小船绕过圣母院岛的尖岬,

  朝草料港的码头驶去。

  “啊!”格兰古瓦说道。“看呀,那边就是巴尔博府邸。……

  喂,老师,瞧那片黑压压的屋顶,屋角千奇百怪,那儿上空,

  云堆低垂,云朵稀稀拉拉,污秽不堪,月亮在云里就像被压

  碎的鸡蛋,蛋黄溢流。……那可是一座漂亮的府宅。有座小

  礼拜堂,拱形小屋顶,精雕细刻,装饰富丽。顶上有个钟楼,

  玲珑剔透。还有一个花园,叫人赏心悦目,里面有一个池塘、

  一座鸟棚,一道回声廊,一个木槌球场,一座迷宫,一处猛

  兽房,许多花草茂密的小路,叫爱神维纳斯都感到心旷神怡。

  还有一棵流氓树,因为某位著名的公主和一位多情而才气横

  溢的法兰西大司马曾在这里寻欢作乐,所以被称为色徒。……

  咳!我们这些可怜的哲学家,我们比起一个大司马来,简直

  就像卷心菜和杨花罗卜比之于卢浮宫御园。可是,说到底,这

  又算什么呢?人生,对于显赫人物和我们这种人,都一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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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恶掺杂,鱼目混珠。痛苦总与欢乐相随,扬扬格总与扬抑

  抑格相伴 1

  ……老师,巴尔博府邸的故事,有必要讲给您听。

  结局是悲惨的。那是在一三一九年,法国最长的国王菲利浦

  五世的统治时期。这个故事的含意是,肉体的欲望是有害的、

  恶毒的。邻居的老婆,不管其姿色多么诱人,逗得我们心头

  上奇痒难忍,也不应老盯着她看。私通是十分放荡的念头,通

  奸是对别人淫欲的好奇。……呃哟!那边吵闹声更响了!”

  圣母院周围的喧哗声确实更厉害了。他们倾听着。胜利

  的欢呼声可以听得相当清楚。突然,教堂上上下下、钟楼上、

  柱廊上、扶壁拱架下,许许多多火把齐明,把武士的头盔照

  得闪闪发光。这些火把似乎正在四处搜寻什么。不一会儿,远

  去的这些喧哗声清晰地传到这几个逃亡者的耳边,只听见喊

  道:“抓埃及女人!抓女巫!处死埃及女人! ”

  那不幸的姑娘一下子垂下头来,用手托住脸,而那个陌

  生人拼命划起桨来,朝岸边划去。这时候,我们的哲学家正

  在暗暗思量紧紧抱住小山羊,悄悄从吉卜赛女郎身边挪开,她

  却益发紧偎着他,仿佛这是她仅有绝无的庇护所了。

  显然,格兰古瓦正处在进退维艰的极度困惑之中。他想,

  根据现行法律,小山羊再被逮住,就得被绞死,那可真是莫

  大的遗憾,可怜的佳丽!可他又思忖,两个囚犯都这样依附

  着他,这未免太多了:最后,还有,他那个同伴巴不得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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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指希腊、拉丁古诗体的韵步。扬扬格为二长韵步,扬抑抑格为一长二短

  韵步。这里意指好坏、长短相伴。

  埃及姑娘呐。他左思右想,正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就像

  《伊利亚特》中的朱庇特 1

  一样,在埃及姑娘和小山羊之间权

  衡得失利弊。他噙着泪花,瞅瞅这个,瞧瞧那个,低声咕噜

  道:“把你们两个全一齐救出去,我可没有那个能耐!”

  小船震动了一下,他们知道船终于靠岸了。老城那边,始

  终喧嚣不止,令人毛骨悚然。陌生人站起身,向埃及姑娘走

  了过来,伸手要挽住她的胳膊,扶她下船。她一把推开他,紧

  紧攥住格兰古瓦的袖子,而格兰古瓦一心照料着小山羊,几

  乎一下子把她推开去。于是,她独自跳下船去,心慌意乱,连

  自己要做什么,要往何处去,全都茫然。她就这样糊里糊涂,

  木然地站了一会儿,望着流水出神。等她稍微清醒过来,发

  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和陌生人一起待在码头上。看来格兰古

  瓦趁下船之机,已经牵着山羊溜走了,躲到水上谷仓街的那

  片密密麻麻的房屋中去了。

  可怜的埃及姑娘一看只有自己跟这个男人待在一起,不

  由得浑身直打哆嗦。她竭力想要说话、要叫喊、要呼唤格兰

  古瓦,舌头却在嘴里动弹不了,连一丁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霍然间,她发觉陌生人的一只手搁在她的手上。这只手冰冷

  而有力。她顿时上下牙齿咯咯直打冷战,脸无血色,比洒在

  她身上的月光还惨白。那个男人一言不发,紧拽住她的手,迈

  开大步向河滩广场走去。此时,她迷迷糊糊感觉到命运是一

  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她再也无力抵抗了,任凭他拖着,他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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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在《伊利亚特》中,众神有的站在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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