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只是更紧地攥住了千千的手。
凌晨三点的时候,聚会终于结束了。大家开始安排谁送谁回家。十多个人,只有三部车,千千家和张宏家又不是一个方向,她有点着急,低声问张宏:“我怎么办?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别让他们送我行吗?”“不用,你今天跟我走吧,我们家房子多,你就住我哪儿吧。”张宏大声说。
千千觉得自己的脸红了,虽然天黑谁也看不见,但她还是感觉到了那种火辣辣的热度。她抬眼看了看大家,好象谁也没有注意他们,但那种无地自容的感觉还是让她深深地低下了头,“我这是怎么了?我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她在心里质问着自己。五分钟后,她乖乖地跟着张宏,上了车。
“吃饭了,吃饭了。千千,别坐在那儿发愣了。你今天是怎么了?中了邪似的。”苏晴的叫声惊动了千千,她这才发现饭菜已经摆满了一桌子,老赵也已经笑咪咪地坐在桌边。
千千连忙站了起来,“干嘛弄这么多菜,赵哥,您也太客气了。”“快过来坐。”老赵招呼着,“不是我客气,你是我们家的第一个客人,又是苏晴的娘家人,我要是慢待了你,她还能饶了我。”“算你识趣。”还没等千千说话,苏晴接过了话头:“看在你今天劳苦功高,我先给你倒上一杯。”她要给老赵倒酒,被老赵用手挡开了,一边说:“你看你,不先张罗客人,倒先张罗起我来了,先给千千满上……”“客人!她算是什么客人,告诉你,我跟她比跟你还近呢,你就别那么多事儿了。”苏晴这么说着,还是先给千千倒上了酒。
“我今天不能喝,真的,头疼的厉害。”千千推让着,“你跟赵哥喝吧。”苏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那就多吃点儿菜!”老赵说。
千千从苏晴家里走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吸了口外面的空气。刚才,那家里面温馨和谐的气氛让她觉得如坐针毡,虽然老赵一直在说多吃点别客气你也不是外人之类的话,可千千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外人。她看着身边一直沉默的苏晴,说:“别送了,回去吧。”苏晴不说话,还是一直往前走,她的心里也好象是一团乱麻,她想到了是什么使她们之间失去了往日那种亲密无间的亲腻与默契,但她不愿意承认,她不愿意失去这个最好的朋友,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这时,千千又说道:“回去吧,别送了,一会儿赵哥该着急了。”苏晴转过身,看着千千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她们就这样默默地相对着,小心翼翼地沉默,好象生怕一说话就会伤害到对方,她们徒劳地想用这沉默来拉近两个人之间正在渐渐扩张的距离,但她们又都无可奈何地感觉到,她们,就要失去对方了。
千千从没有象今天这样想尽快地从苏晴的身边走开,她只想尽快地离开这地方,离开这一切,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呆一会儿。“回去吧,苏晴,我没什么,真的,我就是有点累。看到你这么幸福,我就放心了,我也为你高兴,希望你能好好地珍惜和把握这一切……”千千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会从她的嘴里溜出来,这并不是她真正想要说的,就象她心里不想嫉妒,可她还是嫉妒了一样。她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葬送她们的友谊,千千一分钟也不想再呆下去了,她伸手叫了辆出租车。
苏晴依旧看着千千,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就在千千钻进出租车的那一刹那,苏晴感到脸上冷冰冰的,爬满了泪水。她孤零零地站在马路上,任凭那泪水肆意流淌。看着千千离去的方向,苏晴对自己说:“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谁也没招你,神经病!”马路上依旧灯火辉煌。
那天后来的整个晚上,苏晴都被一种极度忧伤的情绪缠绕着,无法摆脱。这在她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她极度渴望发泄,以至于当她和老赵做爱的时候,那种近乎疯狂的尖叫和身体强烈地扭动,虽然给老赵带来了从未有过的快感和刺激,却也让他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陌生与恐惧。他忽然觉得他对自己身下的这个女人有点儿力不从心,他永远也无法满足她那无底深渊一样的欲望。在这个晚上,老赵终于觉得,对于这个他一直深深宠爱着的女人来说,他,有点儿老了。
苏晴
几天以后,赵夏河,老赵的儿子,搬进了老赵和苏晴的家。
据老赵说,夏河的母亲也要结婚了,她和老赵反复地考虑和商议,觉得他还是跟着父亲要好一些。
夏河觉得自己又象垃圾一样被扔了出来。但多年在一个不幸家庭生活成长的他,已经养成了对一切逆来顺受、沉默寡言的习惯,尤其是对那个让他惧怕的父亲,他来都不敢反抗。
深受此事影响的人还有一个,就是苏晴。当老赵忐忑不安地和她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的态度令老赵既觉欣喜又感安慰,更加认为她是一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人。
苏晴觉得这本来就是应该的,没有什么不好。她认为她完全有能力照顾好他们父子两人的生活,照顾好这个家。她单纯善良的本性和争强好盛的性格,使她认为凡事都能以她的愿望为转移,只要这愿望是好的,就能实现。
苏晴没有想到的是,她如此轻率地答应的这件事,在她今后的生活中,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其实在苏晴见到夏河的时候,就已经有点儿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了。苏晴没有想到,短短的几年时间,赵夏河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在她的印象中,他还是那个白皙瘦弱,笑起来两只眼睛弯成两条好看的弧线的小男孩儿。可现在的夏河,站在苏晴面前,比她还要高出一些,让苏晴难受的不是他的高度,而是他那双眼睛,那眼睛里写满了冷淡、拒绝和一种让她说不出来的怪怪的东西。苏晴想,可能是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孩子可能永远都不会接受我。但她还是微笑着迎接着那双眼睛,把赵夏河让进了自己的家。
整整一天,苏晴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自己,她知道那是谁。
夏河坐在客厅里听他父亲“训话”,他的眼睛四处打量着。这所他曾经生活过十几年的房子,不知道是不是它的新主人赋予了它新的气息,他觉得它变了,变得温暖、明亮,有了一种温馨的感觉。夏河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很对不起自己的母亲,可说实话,除了刚进门的时候,有一点陌生和紧张之外,他觉得这里很舒适,他又看了看那位新的女主人,她正在厨房里忙活着,长长的卷发,浅米色的针织长裙,丰满匀称的背影,浑身散发着温暖的母性的光辉,也让人感到舒适。
夏河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母亲住在这里的时候,为了省电,总是点一盏很暗的小灯,又或许是父亲经常不回来的缘故,屋子里既阴暗、又冰冷。
在夏河的记忆里,父母之间的冷战多于争吵。他们之间很少说话,非说不可的时候,也是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通常是这样的,母亲说:“夏河,告诉你爸,明天该交学费了。”“去,跟你爸说,水电费已经两个月没交了。”或者是:“明天开家长会,我没时间,问你爸能不能去。”而父亲呢,总是忙,没完没了的忙,夏河那时候经常是为了见父亲一面而等到深夜,等到父亲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其实那个时候夏河是最愿意和父亲在一起的,可现在……
“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老赵问夏河。
“听见了。”夏河点头,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爸爸刚才说的是什么。
“那好,咱们吃饭吧。”老赵满意地站起身。
老赵这天一定是太高兴了,他一直不停地喝酒,不停地说话。他平时是一个稳健沉着的人,从没象今天这样得意洋洋过,席间,他踌躇满志地看着苏晴和夏河,心满意足地说:“今天总算是圆满了,你们两个人都在我身边,我们这里也终于象个家了,……我这辈子,能这样,我也就知足了……”说着说着,他竟唏嘘起来。
苏晴和夏河都没有说话。老赵的情绪丝毫没有感染他们,他们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苏晴觉得老赵在喝第一杯酒的时候就已经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吗,但他的“酒后真言”却让她讨厌。原来在他的心中,他儿子没有来的时候,这里根本就不象个家;如果没有他的儿子,他这一生就不圆满;那么我算是什么呢,我对于你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呢?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夏河。
夏河也在看苏晴,这个他小时候曾经很喜欢的“晴阿姨”,现在已经成了他父亲的妻子,他的继母。在这几年中,他始终没有忘记过“晴阿姨”,那个给他补习过功课,帮他做过假期作业,带他去游乐场,去吃麦当劳,去看电影的晴阿姨;那个爱说爱笑,有着一脸好看的笑容和一个异常温暖怀抱的晴阿姨。
夏河记得,有一次从游乐场回家的路上,他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苏晴正把他抱在怀里,她的怀抱是那么温暖,那么柔软,还有一股好闻的香香的味道。在夏河的记忆中,母亲从来没有这么抱过他,每当他挨近母亲,渴望她的拥抱时,总是被推开,母亲总是烦躁地说:“甭老腻歪我,找你爸去。”如果这时父亲在身边的话,就会大光其火:“怎么,他不是你的儿子么,你这么讨厌他,有什么气你就冲我来,甭撒在孩子身上。”接下来的那顿吵闹,总是把夏河吓得无处躲藏。后来,他再也不靠近母亲了。
所以,苏晴那个温暖的怀抱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那一次他一直赖在苏晴的怀里不肯离开,直到父亲把他抱开,他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苏晴那丰满柔软的乳房不放,父亲开始严厉地斥责他,一边歉意地对苏晴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这孩子,他喜欢你,他太缺少母爱了,……弄疼你了吧?”夏河至今还记得苏晴的脸象一块红布、摇着头说没关系没关系的样子。
想到这,夏河的脸红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晴的胸部。它还是那么地丰盈,而且更加饱满,象两只熟透了的涨满了鲜浆的果子,似乎马上就要从那件薄薄的衣服里面挣脱出来,夏河仿佛已经感觉到了两只手里那沉甸甸的份量,他的脸更红了。
老赵舌头越来越大,他不停地拍着夏河的肩膀说:“夏河,你要象对你妈妈一样地对……对她,她……她就是你妈妈,你要叫她妈妈,你叫啊,叫……”苏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老赵喝醉的样子实在让她厌烦,她强忍着说:“你少喝点儿吧,吃完饭早点儿睡觉,夏河明天还要上学呢。”老赵身子又向苏晴歪了过来,他酒气熏天的嘴凑在苏晴的脸上:“宝贝儿,我今儿高兴,你就让我喝个痛快……他上学让他先睡,咱俩儿接着喝……”苏晴转过脸去,面无表情地看电视,她实在不愿意看那张煮熟了的大虾似的脸,更不愿意听那个已经喝醉了的人的胡言乱语。
夏河看着苏晴,她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好看,和我那个酒后更显苍老的父亲坐在一起又是那么地不相称,是什么使她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青春埋葬在父亲的皱纹和白发中呢。不知为什么,在父亲、母亲和苏晴这三个人之间,夏河觉得自己的心更靠近苏晴,可现在,他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个问题,他站起身,对苏晴说:“我先去睡了,用不用我帮你把爸爸扶到床上去?”苏晴的麻烦接踵而来,而且所有的问题都是那么具体、无法解决。多一个人的日子并不象她想象的,只是多一个人吃饭那么简单,尤其是多了这么一个不大不小的男人。
一切都变得不方便起来,要注意自己的衣着,不能再穿着衣不蔽体的睡衣在房间里看书、走动;不能再在洗完澡后什么都不穿就从浴室里走出来;不能再随意地晾晒、乱扔她那些精美别致的内衣……可这些都是她平时喜欢做的,而且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改变让她很不舒服。
她还要注意自己的言行,当着夏河不能和老赵过分亲昵;不能再理直气壮地和老赵撒娇;不能再随便地支使老赵说老公帮我拿一下这个,老公帮我拿一下那个。还有,如果夏河在写作业,她就不能听音乐;如果夏河要看电视的话,她就得放弃自己喜欢的节目。
二人世界没有了,一个人的世界也受到了侵犯,无论做什么,苏晴都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就连晚上和老赵做爱的时候,两个人也不得不小心冀冀地,尽量不弄出声响,以免惊动了隔壁的夏河。这不可避免地影响了他们一贯正常的性生活的质量,每当老赵气喘吁吁地趴在她的耳边说“宝贝儿,小声点儿”的时候,苏晴就有一种要发疯的感觉,她真恨不得一脚把老赵从床上踹下去。
苏晴烦了,她想出去散散心,找个人聊聊。她想到了千千。
苏晴和于千千
苏晴见到千千的时候,千千正一个人坐在那儿浅酌慢饮。她更加苍白了,皮肤干涩,脸色也有点儿晦暗,穿一件黑色的高领t恤衫,显得萧索而黯淡,但她周身散发着一股轻灵飘逸的气息。千千独自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间豪华酒店的大堂里,置身于那些穿金戴银、浓妆艳抹的美女中间,就象是一堆金银珠宝中的单颗美钻一样夺目,苏晴一走进酒店就看见了她。
在苏晴眼里,千千一直是一个性感的女人,虽然她并不丰满、也算不上漂亮,但她很有味道,只是——只是她过于理性的思维掩盖了她身上性感的光辉。
千千看到苏晴,笑了笑,脸上隐隐地有一些细碎的皱纹。
苏晴不等千千开口就抢着说:“你不会是想我想成这么憔悴了吧,你千万别说是,我受不了,我会内疚死的。”千千脸上还笑着,声音却有点儿有气无力,“别贫了,怎么还这么没正经。喝什么?”“茶。”苏晴说,她在千千对面坐也下来。
两个人一时都没了话,就这样坐着。上一次在苏晴家分手以后,她们一直没有见过面,好象各自从对方的生活中脱离了出来,这多少使她们的这次见面有一点点尴尬和陌生的感觉。
“怎么你的脸色这么难看?”还是苏晴先打破了沉默。
“是吗?”千千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最近可能烟抽得太多了,而且老是睡不好。”“干嘛,跟谁过不去呀。你这个人哪,就是想得太多,其实有什么可想的,该怎么着就怎么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就得了。”苏晴一说话就恢复了从前的老样子。
千千苦笑着摇了摇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苏晴。”她由衷地说:“有时候我真象你那样,可我做不到,看来我是没有那个福气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或许我应该改变一下我的生活,可我——又没有那个勇气。”千千说到这,停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苏晴关切地问。
“没有。我倒希望能发生点什么,可什么也没有发生。生活就是这样一成不变,每天你都活在重复之中,做那些你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的事情。每天我都对自己说,我是在为自己活着,我是在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可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空洞、苍白、无力,我也不知不觉地陷了进去,无法自拨……”千千注视着远处不知什么地方,她平静的表情和语气好象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你怎么了?”苏晴有些担心地问,千千很少这样,以前她们俩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千千总是充当倾听者和安慰者的角色。
“没什么。”千千收回她的目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现在……算了,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说这些干什么。”“没事儿,说吧,说出来心里就好受了。”苏晴安慰地把手放在千千的手上,千千的手柔软而冰凉,也许就象她现在的心情。
千千摇了摇头,抽回了她的手,看着苏晴说:“说说你吧,你过得怎么样?我看你满幸福的。”“是吗!”苏晴笑着耸了耸肩膀,“这种幸福,如果想要,你也会有的。可这种幸福,并不是你想要的,其实也不是我想要的。”“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只是我的一种感觉,有些事情,如果你不去做就永远都不知道它到底是什么,而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你就会知道结果。”千千笑了一下,“哟,几天不见,还真长进了,说话都不一样了。”“怎么不一样?”“让人听不明白了呗。”“去你的,你这是夸我吗。”两个人都笑了,苏晴又说:“千千,你该找个伴了,别老一个人呆着,将来心态都变了。至少有个朋友,在一起聊聊天也是好的。”千千沉默。
“要不就找个情人吧,或者说一个固定的性伴侣,你有没有发现,你正在枯萎,你需要雨露滋润。”苏晴继续说:“别老顾虑重重的,放轻松一点儿,其实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不过是需要,很正常的需要,这种需要每个正常人都会,没有才不正常呢。何必总是压抑自己呢。”“不是压抑。性的问题是很简单,可一掺杂感情就复杂了。”“那就别掺杂感情不就得了。”“说得容易,你能做得到?”“那有什么不能,性就是性,感情就是感情,或者换个说法,到男人那里去找性,到朋友这里来找感情。”苏晴指着自己说。
“你?”千千无奈地哼了一声,虽然很轻,可苏晴还是听到了。
“怎么了,在我这里还得不到感情的满足吗?”她半开玩笑地看着千千。
“满足,能满足就好了,长这么大就是不知道什么是满足!要不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你也是,别跟我说你是个知足的人,这种话说出来,估计连你自己都不相信。今天找我出来干嘛?好日子又过够了吧。”“哼,别想幸灾乐祸,我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还有件事没告诉你呢,”说到这苏晴停了一下,然后又故意轻描淡写说:“我现在当妈了。”“什么!你怀孕了?”千千吃惊地张大了眼睛。
“哈哈哈哈……”苏晴大笑起来,周围的人都转过头来看她,她不管不顾,笑够了才说:“哪儿呀,看把你紧张的,是老赵的儿子搬来和我们同住了,现在我有了一个十七岁的儿子,怎么样,够棒的吧,站起来比我还高半头呢。”她的神态有点儿得意。
千千看着苏晴,她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让苏晴这么兴奋,在她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也没有什么值得兴奋和高兴的。她问苏晴:“为什么呢?不是说好了孩子跟母亲的吗?”“哎,说来话长了。”苏晴简单地和千千说了说。
“那他对你怎么样?你们能相处好吗?”“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好好地待他不就得了。我要象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地对待他。不过话说回来,多一个人可真够麻烦的,我现在已经有点儿烦了。”苏晴说。
千千注视着苏晴的脸,她有点儿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她觉得苏晴真天真的可以,“象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地对待他”,这话从苏晴的嘴里说出来有点儿可笑,你自己还象个孩子似的,你还没有过孩子,你怎么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地对待人家呢,真是异想天开。她看着苏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说错了什么吗?”“没有。”千千说:“我在想,你的生活又丰富多彩了。你不是喜欢不平凡的生活吗?你说也奇怪啊,为什么你喜欢什么就能遇见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可你还总是不满足。生活真是不公平!”“什么话,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我这也是被逼无奈。你说我不这样还能怎么办,我也烦着呢。”“没看出来,我倒觉得你有点喜上眉梢的感觉。”……
那天,苏晴和于千千两个人一起呆到很晚,她们去美术馆看了展览,逛了她们俩儿都喜欢的书店,吃过晚饭后,又去看了一场当时口碑很好的话剧。分手的时候,两个人的心情都快乐而又有些疲惫。
苏晴对千千说:“真不想让你走,别回去了,上我们家吧,让老赵跟他儿子睡,咱俩还象从前一样,你别说,有时候我还真挺想你那张小床的,从前咱俩儿睡一个被窝的时候……”“行了,别来这假招子了。”千千笑着打断她,“你还是赶快回家吧,你老公早就等急了,再说,你还得照顾你儿子呢。”“跟你说正经的呢,别老开玩笑。你一个人回去多闷呢,到我那儿还能聊聊天儿。”“我不闷,’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再说,你现在一身的生人味儿,我才不跟你一起睡呢,我受不了。”“哟,你不会是受不了我身上的男人味儿吧。”苏晴也笑着说。
“什么味儿我也受不了,还有你那一身的肥肉,留着给你老公享用吧,我可消受不起。”“自己长不了肉嫉妒吧。你以前可老是说喜欢我的’珠圆玉润’,你都忘了?”苏晴说着故意把身体靠在千千的身上。
“真恶心。”千千躲着,“别整得跟同性恋似的,赶快滚吧,弄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苏晴哈哈大笑,“变心了你,还说是我抛弃了你,以后别再说了啊。”“快回去吧,出来一天了,赵哥肯定着急了,。”“好吧,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别老跟没我这个人似的。”“行。”千千答应着。她们拉了一下手,然后就各自向自己的方向走去。于千千千千回家的时候,母亲告诉她,一个叫张宏打了好几次电话找她,千千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电话机。
“喂。”张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显得那么遥远。
“张宏,你找我。”“千儿,你上哪儿去了?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你都不在。上我这儿来吧,我们大家就等你了。”“是吗,都谁呀?”千千问。
张宏开始列举人名,然后说:“你来吧!要不呆会儿他们就走了。”“那么多人呢,你们玩吧,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去了。”千千犹豫着。
“可是你不来多不热闹呀!来吧,不行晚上你就住我这儿,明天不是休息吗。”张宏的声音充满了诱惑。
千千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动摇了,她想了一下,还是作出了决定:“算了吧,我今天太累了。改天再说吧。你们好好玩你们的。”她说。
“那——好吧。”张的声音里透出掩饰不住的失望。
在挂断电话的一刹那,千千几乎要改变主意了。这是她第一次拒绝张宏,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还混合着几分要去找他的冲动。可她还是没有去。
千千随手打开录音机,美妙的音乐随之飘起,充满了整个房间。听音乐是她除了读书以外唯一的爱好,音乐,已经成为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朋友,这可能是所有寂寞的人的通病吧。
千千点了一根烟,坐在床上静静地聆听。
她在想张宏。她觉得她对张宏的态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改变,或者说,她开始对自己的“爱情”产生了怀疑。这一切都是因为上次那个晚上,她住在张宏家的那个晚上,是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千千此时想起了今天苏晴对她说的话,“有些事你不去做,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它是什么;而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你就会知道结果”。
难道我对张宏的这段感情,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吗?千千问自己,或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爱情,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单相思罢了。可千千相信自己的直觉,她分明感到了张宏对她的爱慕和渴望,只是那天晚上……
那天,他们到张宏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下了车,张宏就在前面疾走,他那高大的身影在晨曦中如鬼魅般飘忽不定,千千怎么加快脚步也跟不上他。她抱怨道:“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能不能等等我。这下我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张宏站住了,但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等千千走到身边,他指着东方已经发白的天空说:“你看,天已经亮了,而我们却要睡觉,一切都混乱了!”进了屋门,张宏指着一个房间说:“你住这儿。”他又指着相反的一个房间说:“我住这儿。”沉吟了一下,又说:“我给你拿一个毛巾被吧。”“我能不能洗个澡?”千千问。
“洗吧。卫生间在那儿,可是没有热水。”张宏转身进了他的房间。
千千走进卫生间,水池上悬着一面镜子,镜子里面的女人苍白而憔悴。她洗了脸,漱口,然后把脚举到水池上。
“你干嘛这么洗脚?那上面有盆。”张宏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
千千吓了一跳,险些摔倒。还没等她说话,张宏又不见了。千千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镜子,那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
千千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客厅里的灯光被调得很暗,却没有人。张宏房间的门开着,从里面泄出一片温暖的桔黄色的光影。
“张宏,张宏。”千千叫了两声,没人答应,屋子里静得吓人,没有一点儿声息。千千看着那扇被桔色灯光笼罩着的门,不敢前进半步。
“张宏,张宏。”她执着地叫着。
“怎么了?”张宏从门后露出了脑袋。
“能不能帮我找件衣服,睡觉穿的衣服。”千千说。
“睡觉穿什么衣服?真是的!睡觉还穿衣服。”张宏缩回了头,又回到床上。
千千向前走了两步,从洞开的房门中望去,猛地怔住了,眼前的情景令她的心,狂跳起来。
张宏几近赤裸的身体正好呈现在她的视线之中,他四肢伸开地躺在床上,肩膀宽阔,双腿颀长,身上涂满了柔和的桔红色的灯光,洋溢着温情的诱惑,让人倍感温暖,有一种想偎入的冲动。腰间那条小得不能再小的红色内裤,紧紧地压制着他那不可遏止的极度膨胀的欲望,这勃然而起的红色的欲望,和他的主人一样的不安、躁动,充满了焦虑。
千千站在那里,进退两难。她看不见张宏的脸,却看到了他的心,一颗充满了欲望但又充满了犹豫的男人的心。千千注视着那高凸的红色,想:这可能是他身上唯一勇敢、唯一真实和无需掩饰的东西了。
千千沉默地站在客厅里,抱紧双臂,她就这样和张宏的欲望、和自己的欲望对峙着,足足有几分钟。
最后,她叹息般地喘了口气,关上了客厅的灯,说了声:“我先睡了。”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千千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屋子里静极了,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她不能入睡,她有点儿紧张,怕张宏会在她睡着后闯进来。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侧耳聆听,一切都还是静悄悄的。过了许久,千千确认不会再有什么事发生了,她松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知怎的,心里竟隐隐地有些失望。
千千轻轻地下了床,走到窗前的穿衣镜前,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忽然有一种想脱光衣服的冲动……
晨风微微地鼓动着窗帘,昏暗不明的晨曦,时隐时现地落在千千赤裸的身体上。她很白,是那种瓷般的白,没有血色似的,在黑暗中泛着一种青幽幽的光泽,稍显单薄的身材,但骨肉均亭,腰肢纤细,微微隆起的乳房象个未发育成熟的少女,深红色的乳头却圆圆地翘立着,仿佛在诉说着她心中无尽的渴望。
千千经常为自己的身材发愁,她羡慕那种高大丰满的女人,比如苏晴,举手投足之间,浑身都洋溢着不凡的气度和迫人的性感,可苏晴却总是觉得自己胖,偏偏喜欢千千的瘦弱与纤巧。人啊,真是的,想到这儿,千千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她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那个苍白得有些怕人的女人,黑洞洞的眼睛里也放射着有些怕人的光芒,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轻轻地抚摸着,这孕育着生命的腹地,宽阔而平坦,温如暖玉,而它的下面却是一片黑暗,那是一片一望无际而又葱茏蓊郁的黑暗。千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的手指静静地深入到那片黑暗之中。
那天早上,千千很早就离开了。她没有跟张宏打招呼,她不愿打扰他的好梦。千千留了张字条,然后就走了出来。
在那个温润而潮湿的早晨,千千象往常一样,一个人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踽踽而行,她的心里有几分忧伤,有几分失落,也有几分轻松!
那晚以后,千千觉得有些东西在她心中已经发生了变化。
千千是讨厌虚伪和懦弱的,或许就是因为她自己有时太过虚伪和懦弱了,所以她绝不允许她所爱的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身上再有这两种东西的存在。这也是她所以一直爱苏晴,所以她现在对张宏的爱褪了色的原因。
在她心中,“男人”这两个字是应该和勇敢、坚强、才华横溢这些字眼儿连在一起的,“他”不仅应该具有内在的大智大慧,而且应该具有敢于直面人生的勇气,不管这人生是痛苦的,还是快乐的,他都能够坦然面对。
千千认为,人生的过程就是征服的过程,对一个男人来说尤其如此。男人生来就是为了征服这个世界的,一个勇于征服、善于征服的男人才会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当然,这并不排斥作为一个男人还要具备诸如宽容体贴、聪明善良、教养良好、学识广博等等的优点。
想到这,千千自己也笑了。会有这样的男人吗?有,一定会有的!可如果这个男人长得象巴黎母院的敲钟人,或者老得可以做你的父亲、做你父亲的父亲,你还会爱他吗?千千被自己的问题难住了。
看来我这一生只有在等待中渡过了,她想,可我宁愿等待。千千又想起了苏晴,她觉得她和苏晴不同的就是,苏晴一生都在寻找,而她,一生都在等待!
可生活中等待她的又是什么呢!
这一夜,就在音乐、香烟和千千的沉思默想中飞快地过去了。
明天,我们和这个世界又会是一幅什么样子呢。
苏晴
秋天的时候,苏晴的家里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那天,老赵从学校开完家长会回来,一直气势汹汹的。原来夏河的期中考试有三门不及格,还和同学打架。平时老赵很少有时间关心儿子,在他心中,夏河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这也不能怪他,夏河总是报喜不报忧,他母亲也帮着他遮掩,老赵当然被蒙在鼓里。所以这次他着实被气着了。
偏偏夏河并不知道老赵去开了家长会,偏偏他又在外面玩得忘了时间,偏偏他回家后又理直气壮地撒了谎。结果不用说你也知道,一场暴打。
开始的时候,苏晴躲在屋里,她实在不好出面,父亲管教儿子,天经地义,而且管的又不是她的儿子,她当然无法出面。可后来,老赵的咆哮声排山倒海地涌入她的耳朵,还夹杂着一些拍打撞击的乱响,苏晴呆不住了,她走了出来。
眼前的情景,除了让她有几分惊悸之外,更多的却让她感到好笑。她不想这样,她不想让别人说她是幸灾乐祸,可她还是想笑。只见老赵满面通红,头发零乱,五官因强烈的愤怒有点儿扭曲,已经狂怒得不成样子;而夏河呢,面色苍白,眼含泪水,抬头挺胸,一副临危不惧、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威武”形象。
苏晴实在想乐,她压抑着自己,勉强劝道:“有话好好说,别……”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只听那爷儿俩异口同声地说:“不用你管。”苏晴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老赵马上对夏河说:“怎么说话呢你!”夏河也不示弱,大声说:“我就是不用她管!我也不用您管,你根本就没管过我。”老赵气极了,他容忍不了儿子顶撞他,他更容忍不了他的儿子当着别人的面顶撞他,更何况这个人又是苏晴。“好!好!”他哆嗦着,有点气不成声,“我叫你顶嘴。我就不信我管不了你。”他转身抄起一条木板,照着夏河抽了过去。夏河用手臂一搪,“咔嚓”一声,木条折了,他疼得捂着胳膊弯下了腰。
苏晴眼看着夏河的胳膊上隆起了一片红色的条痕。“你疯了,下手这么狠,别打了。”苏晴嚷着。老赵不理她,他还觉得不解气,又随手抄起了身边一个折叠的圆凳,向夏河砸了过去。
苏晴从没看见老赵这么暴怒过,她觉得再不阻止就要出人命了。她冲了过去,想站在两个人中间,拦住老赵,可老赵手里的凳子已经飞了过来,情急之间,苏晴下意识地转过身,把夏河抱在怀里。那个圆凳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的后背上,“哎呀!”苏晴疼得叫出了声。
老赵和夏河都惊呆了。
整整一个晚上,苏晴都赤裸着上身趴在床上,不能穿衣服,也不能翻身,她右边的后背高高地肿了起来,火烧火燎的,一碰就钻心地疼。
“粗暴!没文化!”面对老赵的百般温柔和歉意,苏晴只说了这么两句话。老赵急得没办法,苏晴后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让他又痛又恨,他真恨不得刚才那一下是打在自己的身上。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要不你也打我一顿得了。”看苏晴还是不理他,老赵又说:“你就饶了我吧,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给你磕头还不行吗?”说着真跪在床上磕了起来,他窝在那儿,象个圆球一样一前一后地滚来滚去,倒把苏晴怄笑了。
“行了,你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我渴了,给我倒点水喝。”老赵如蒙大赦,飞快地倒了水来。看着苏晴喝完水,老赵小心冀冀地说:“不生气了?”“嗯。”苏晴点头。
“真的?”“真的。”“没骗我?”“哎呀,你真烦,你又不是逞心要打我,我生什么气。”“好好,那就早点儿睡吧。”老赵轻轻地把被子盖到苏晴的后腰上,关了灯,躺在床上。
苏晴的后背还是火辣辣的,而且这种俯卧的姿式也很难受,她睡不着。过了一会,她捅了捅老赵,“哎,睡了吗?”“怎么了,还疼啊?”老赵打开了床头灯,柔和的灯光下,苏晴的头发乌云般的散在枕上,她的脸隐在灯光的阴影里,看不太清楚,可那雪白的身体却显得更加圆润细腻,后背那条桃红色的隆痕也更加鲜艳夺目。老赵忽然有点儿冲动,他觉得有一股热流从小腹涌起,并很快地在全身漫延开来,他真想……可身体的疲倦还是把这股冲动淹没了,现在的他真是有点儿力不从心了,老赵抚摸了一下苏晴的头发,又把她身上的被上向上拉了拉,“要不要拿凉毛巾敷一敷,明天去买点儿药,抹上点儿就好了。”苏晴不说话,只是把手伸了过来,伸进老赵的衣服里,轻轻地抚摸着,老赵捉住了苏晴的手,停了一会,还是说:“宝贝儿,早点睡吧。”“你怎么了?”苏晴问,对他的反常举动很是诧异。
“我没事儿,我是怕你累了,我怕不小心碰到你的伤,如果你想的话,我就给你,你想要吗?”苏晴沉默了,好一会儿,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说:“算了,睡吧。把灯关了。”老赵关了灯,在黑暗中寻找着苏晴,说:“上我这儿来。”苏晴向他的怀里靠了靠,老赵把手搭在她温暖的腰窝上,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不久,屋子里就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苏晴无声地叹了口气,她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满屋的黑暗,直到黎明来临,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夏河坐在教室里,一上午都神不守舍。中午放学的时候,夏河连饭也没顾上吃,就急急忙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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