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结婚的时候,方礼让不在家,被挑到省队集训去了,不到半年又被刷下来,回来进了一家技校,学钳
工,平时就住在学校的集体宿舍里,学校离礼文他们的家很近,礼让经常跑来混一顿好吃的(当时所有的寄宿学校伙食都不好),他们也很欢迎他来,一来可以了解一下家里的情况,二来礼让很会做事(他们两个也会做,但都有点懒)。每次礼让来,他们都要买点好菜犒劳他,礼让还跟着礼文学会了抽烟喝酒,家里给的零用更不够花了,更要往这边跑,有时还成条的拿香烟。但他们还是不嫌他,两个人都有收入,又没有负担,而且礼文的收入很高。礼文进公安后,分到后勤上,有一阵子,在我们国家不管好人坏人都在做生意,公安部门也不例外,礼文他们局也开了一家公司,他还当了个小头儿,负责跑外勤。礼文动用了很多关系资源,他的战友,他爸的战友,天南海北的到处跑,生意跑得不错,奖金就多。不过回家的次数就少了,家英想爱他也爱不上了,当然是指他不在家的时候,他一回来,就把他死里爱。再后来,他在家也没办法爱了,家英怀孕了,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叫智慧,月子里头,礼文又出了一趟差,礼让正好放寒假,礼文就对礼让说:我不在家,过来帮帮你姐姐。老方家的人喜欢把嫂子喊成姐姐,我也觉得这样好,一听到嫂子我想就到一个黄脸婆,而姐姐则让我想到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就原话照搬了。礼让一口就答应了(他吃了哥哥姐姐那么多,不好不答应),骗家里人说,校田径队要集训,就跑到礼文家来住了。不过这时还没有发生叔嫂恋,之后才发生的。
之前我写了师生恋,强奸恋,现在又来写叔嫂恋,你别以为我是个道德败坏的家伙,或者是个变态分子(以前解释过,重复一下不算多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作为一个作家,我写的这些畸恋都具有象征意义,比如,师生恋就象征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的成长;又比如,强奸恋象征着一种强大势力对我们的异化,这种势力可能是一种社会因素,一种文化因素,一种环境因素等等,但不管是哪一种都或多或少与我们的本性发生着冲突,左右着我们的意识。我还写了一个受虐狂,一个有施虐倾向的女教师,这个的象征意义也很普遍,受虐与施虐是一个基本人生观的两个部分,我们总会有一种为了某个目标忍受痛苦付出一切的冲动,这就是受虐,又有不择手段占有某个目标的冲动,这就是施虐,至于叔嫂恋象征着什么,我还不清楚,等写过了再来替自己辩解。
礼让住过来后,帮着做做饭,洗洗尿布,抱抱孩子,他很勤快身体也棒,有时还多得出时间跑到学校踢会儿足球。家英生过孩子后,精神上有点异常,可能是得了产后忧郁症,以前一个很要强很傲气的女孩子,突然变得多愁善感,莫名其妙的说些傻话,跟礼让说着说着,突然就冒出一句,你哥哥不回来了,或者我知道他和谁在一起,眼睛直愣愣的,样子挺怕人,还有更怕人的,指着女儿说:我看这孩子长大了要受罪,或者我看这孩子活不长。礼让的一个师娘就是生了孩子后,精神失常,把孩子杀了,听了这些话,就处处留意起来,除了买东西,一般都不出门,陪姐姐看看电视,说说话,开始说说电视里面的事,他们现在的事,说说就说到过去的事,两家打架的事,最后说到他们两个小时候打架的事,一说到这些事,家英的情绪明显好了起来,话也多了,还爱拿礼让小时候来尿的事情取笑他,礼让现在听到这话倒不至于跟她急脸,但还是很不好意思,辩解到:我那时候还小。家英不依不饶:还小?都十二三岁了,呵呵。/吃的不好,营养差。/还吃得不好,你们家有好的不都尽你一人吃。/身体不好,没办法。/身体不好怎么还当运动员?/我也不知道,又不是我要这样的。/呵呵,真有意思,说到你就急脸,还跟人斗,呵呵……说完家英就笑个不停,一下子又像是变成一个小女骇了。礼让等她笑够了,说:我那时恨死你了,就想把你打趴下,想不到现在还来伺候你,不许再说了,再说我就不伺候了。听他这么说,家英又是一阵大笑,笑够了说:不说了,让你女朋友知道了不好,哎,你有女朋友吗?礼让说:想找找不到,我们班是和尚班,一个女生都没有,整个学校就那么几个,连长得像木瓜的都有人抢。家英盯了一下礼让说:你怎么一点都不像你哥哥?/我像我爸,我哥像我舅舅。/你不像你爸,你爸比你像男人,你婆婆妈妈的,没男子汉气。/没好话说,白伺候你了,以后不伺候了。听到这话,家英的脸又阴沉了起来:本来就不应该你来,应该是方礼文的事情,他倒好,这个时候跑出去清闲。礼让连忙劝道:他也是没办法,不是有意。家英叹了一声说:他就是有意的,他嫌我们烦,我早就看出来了,以前他就嫌我烦,现在多了一个孩子,他更嫌烦。礼让说:姐,你别这么想,我哥不是那种人,为了你,他和我爸我妈都闹翻了。/我不也和
家里闹翻了?这有什么?/他对你挺好的。/好在哪里?/我,我觉得挺好的。/好?好他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去,我对他不好?再好也没用。说完,家英就流泪抽泣,礼让这时还是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劝起女人来笨手笨脚,在她肩上摸一下,背上敲一下,一碰到就立刻缩回来,好像她身上有电似的,那样子不仅狼狈,说的不好听,还有点猥琐。我那么大也不会劝人,尤其不会劝女孩子,有一次,和一个女同学搭车外出,看她晕车了,我只会拿块手绢,傻乎乎的站着,看她难过,以后她对我印象一直不好,说我没同情心,假正经。说我没同情心有点冤枉我,看她难过,我也不好过,漂漂亮亮的女孩子不看,看一地狼籍来,有什么意思的?但这么说也有道理,因为我假正经了,当时我一直想把她抱在怀里,让她有个依靠,替她揉揉虎口穴,这对晕车的人来说都是善举,但又怕她把我看歪了,就不知所措了,宁愿残忍的看她孤立无助。所以说到底,假正经就是缺乏同情心的表现,也就比幸灾乐祸好一点。现在让我去劝家英,就知道怎么做了,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当然,手别摸来摸去。
月子里的家英心情一直不好,经常埋怨礼文,礼让家务事做得不错,但给姐姐的心灵关怀不够,原因是他有点假正经,假正经的原因是他对姐姐有点非份之想(我对我那个漂亮女同学也有点非份之想),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女人表现出软弱时,最能激起男孩子的非份之想。于是就有了叔嫂恋的苗头,但只是礼让的单恋,而且很单纯,更像是一种同情。家英更没有这种想法了,她的心都在礼文身上,对礼让就当家里的仆人一样,毫无顾忌的对他诉苦,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露出乳房给孩子喂奶,随随便便的把内衣内裤交给他洗,一个人如果一心一意的爱着另一个人,在所有人面前,他都不需要假正经,不信你就做个试验。家英软弱时,除了埋怨礼文,还在自己身上找缺点,经常问礼让这样的话:礼让,你觉没觉得我现在变丑了。礼让看一眼(不敢认真看),躲过她的目光说:没有,就是胖了一点。/那还是变丑了。/没有,稍微胖一点,不难看。/那还是
不好看。/好看,我们学校最漂亮的女孩子都没你现在好看。/好看啊?可是身材呢?一点都没有了。/没关系,跑跑步就恢复过来了。/我现在就想去跑步。/太早了点吧,等做过月子吧。/唉,看到现在这样就烦,都不敢
看了。过一会儿又问:礼让,你觉没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地方特别招人厌的。礼让看也不看她,低着头:没有。
/不说真话。/真的。礼让抬起头看着她,以示认真,家英欲言又止,摇摇头:肯定有,你哥哥也不说真话。礼让想了一下,估计到她说的是她的腋臭,但也不好问,敷衍道:没有,真的没有,噢,有,就是小时候你在我头上打凿子的那件事,特别招人厌。礼让想开个玩笑,逗家英笑,但这个玩笑开得不当,家英只笑了一下,就笑不出来了,露出又羞又恼的神情。礼让看出不对劲,忙打岔到:还有,你老骂我来尿包也很招人厌,呵呵。这次,家英一下都没笑,神情暗然的说了声无聊,扭过头去不理他了。礼让突然一阵冲动,拿起她换下的内衣,凑到鼻子上闻了闻,说:你怕的是这个吧,真的不难闻,挺好闻的。家英看到他的这个举动,一脸怒气:拿来,以后不许你碰我的东西。这事发生后,家英一晚上都没和他说话,接着有两天不让他洗她的内衣内裤,过后就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但礼让以后多了个习惯,洗她的衣服时,总偷偷的闻一下她的内衣,开始是想知道这味道难闻在哪里,小时候和家英一打到架,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那种味道,当时就不觉得难闻,甚至还觉得有点好闻,要不是家英的凿子,他可能就钻到她腋下闻个够,闻了几次,礼让觉得这味道比小时候还好闻,再以后就闻上了瘾了,闻不到就难受,再以后不经常帮家英洗衣服了,他就偷家英刚换下来的内衣,带回去闻一阵子,下次再悄悄得放回去,那时他已经如痴如醉地爱上了姐姐。至于是先爱上了她,然后爱上了她的味道,还是先爱上了她的味道,然后爱上了她?要是我,肯定是先爱上人,以前我爱上一个女孩,皮肤很黑,简直不像中国人,在没爱上她之前,我也没觉得黑皮肤好看,爱上她后,一下子就觉得black…is…beautful。但要方礼让
来说,就说不清楚了,因为他从小就喜欢闻这种味道,可能是个天生的恋嗅癖。
我对各种各样的癖有特别的兴趣,当然还没有到恋癖癖的程度,职业习惯而已。在我学写小说时,有位文学界的前辈告诉我,写作应该按由表到里的顺序来写,这符合人们观察世界的习惯。我想各种各样的癖可能就是潜藏在正常人内心的一种精神因素的外在表现,它没有发生在正常人身上,但可能潜藏在我们内心深处。
礼文出去了十天就回来了,礼让又住了几天才走。礼文回来的当天夜里,两人说枕边话时,家英说:礼文,你弟弟调戏我。礼文一愣,欠了欠身说:礼让?他不敢吧?/你不相信我?/相信,不过,礼让做什么了?/
他说我很漂亮,比他们学校最漂亮的女孩子还漂亮。/这也能算调戏?你是很漂亮嘛。/可是小叔子能对嫂子这么说话吗?/他怎么说起来的?/莫名其妙说起来的。/明天教育教育他。/光教育啊?/那怎么办,总不能打他
一顿,这也有点小题大作了吧,小孩子嘛,难免要犯点错误,还是以教育为主。/哼,不关心我。/没有,出去这几天,我天天想到你,还有我们女儿。/虚伪,真关心我们为什么要往外跑?/没办法,领导安排。/那我怎
么办?娘家靠不上,我又没有带过孩子。/那就找个保姆?/唉,你要是在家都好呢,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别扭,说话都不自在。/年把年的事,等孩子上幼儿园了,就不用她了。礼让一走,礼文就去请了一个保姆,至
于礼让调戏家英的事不了了之。后来上面通知,机关不许经商,礼文就离开机关,变成了公司职员,再后来自己开了家公司,经营煤炭钢铁等生产物资,干得还不错,两笔生意下来,就买了房买了车,但回家的次数更少了。家英对此很不满,跟礼文说:你都当老板了,老婆还在工厂里当小工人,关不关心人家啊?礼文一听也觉得不好意思,说:那你就回来吧,看看孩子,打打麻将。家英不乐意:我可不想做家庭妇女,让我去帮帮你吧。礼文说:你也想和我一样到处乱跑?这不行,谁来管家呢?学个会记吧,帮我管管帐,顺带管管家。家英就去上了个会记函授班,念了不到半年,证也没顾得上考,就到礼文公司里来当了财务经理,但由于她老板娘的身份,事实上是二当家,礼文不在,就她说了算。她来之后,礼文出了一趟差,等他回来,公司里面稍微漂亮一点的女职员都不见了,家英说:能力不行,我把她们辞了。礼文说:别人就算了,丹丹呢,她可是我的业务骨干。丹丹姓郑,是个二十多岁的离婚女人,长得蛮漂亮,而且很善于交际,礼文的很多客户就是她找来的。家英说:那个女人我最看不惯,妖里妖气的。礼文说:这算什么理由,只要工作好就行了,你管她妖不妖。/
你喜欢,就去找她,她来我就走。/别蛮不讲理好不好?说完,礼文就去找丹丹,但丹丹已经在另外一家公司
上班了,一见面,礼文就劝她回来,丹丹听完,笑着说:礼文,我也想回去,但你老婆容不下我。礼文说:有我在,她不敢。丹丹摇摇头:算了吧,看你们吵吵闹闹的多不好,礼文,生意重要,老婆更重要,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说一声就行了,在不在一起都是朋友。礼文见她不肯回来,也不好勉强。
回来后,礼文对家英说:这下好,公司里面一个漂亮女人都没有,来了客户谁接待?家英说:我不漂亮吗?我来就是了。礼文说:这怎么行?你是我老婆。/你老婆怎么啦?别人行,你老婆就不行?/当然不行,让你去陪客人喝酒?眉来眼去?拉拉扯扯?你行吗?你行,我也不答应。听到这话,家英不吱声了,过了几天,礼文找回来一个漂亮女孩子,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业务上还可以,眉来眼去拉拉扯扯的功夫比丹丹就差远了,礼文带她出去练了好几次,刚有点长进,就跟一个客户跑掉了。后来礼文又找了几个,试了一下,都不行,有的是能力不行,不知该往哪儿用力,有的是态度不好,有力不好好使。总之都不如丹丹。礼文开始怀念那个女人了,又去找她。丹丹说:礼文,公司我是肯定不回去的,但忙一定要帮你,手上刚好有一个客户,先介绍给你?礼文忙说:当然要了,谈好了,我给你提成。就这样,他们又建立起联系,结果,几笔生意一谈,他们就变成了情人。上过床,丹丹说:礼文,你是二中毕业的吧?礼文说:你怎么知道?/傻瓜,我跟你是同学。/几班的?/比你低两个年级呢。/噢,难怪没见过你。/ 哼,人家可是天天见到你。/你暗恋我?/没有啦,只是觉得你挺帅的。/丹丹,我想离婚。/为什么?你老婆会发疯的。/她已经疯了,你想不通她到底要干什么,趁我
不在,花了几十万把公司装修得像总统套间,有这个必要吗,就是自己的房子也没这个必要啊。/她是想你气
派一点。/可要摆得起这个谱呢?我们就这么大家底。/那是想让你有个家的感觉,不要老往外面跑。/你怎么
老帮着她说话?/没有啦,都是女人嘛,一想就想到了。/丹丹,我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不要说了,我可不
想拆散你们,你老婆挺好的,不像我,是个坏女人。/我怎么看不出她哪点好?/她爱你爱得够疯的。/真受不
了她,我预感到她要毁了我,她的爱就像是一根套在我脖子上的绞索。/礼文,别这么阴暗,振作一点,往好
处想。/丹丹,你为什么要帮我?/不为什么,就是觉得你挺帅的。/这算什么理由?看到帅男人你都想帮?/没有啦,就想帮你。/那还是爱我?/不是。/那为什么?/别问了,傻瓜的理由,没理好讲。以后,他们经常约会,每次礼文都提到要和家英离婚,和丹丹结婚。丹丹始终不同意,说:我们这样挺好,一个月见几次面,其他时间,你想想我,我想想你,多好。礼文问: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丹丹点点头,不说话。礼文问:你前夫很花心?/不是啦,是神经,我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真受不了。礼文笑了:跟我老婆一样。/不一样,你老婆多好,多爱你,他还打我呢。/真的打。/还假的呢,往死里打啊,我要不离婚,早被他打死了。/怎么会有这
种男人?/你没打过老婆?/一下没打过,倒是打过她爸爸。/说说。礼文讲起他和家英的恋爱经历,丹丹听得
饶有兴趣,听完说:礼文,你要珍惜啊。礼文说:别说反话了,那是一个错误,要不是我们两家都反对,我们可能就走不到一起。/不负责任的男人,可是你先追的人家。/没错,一直都是我追她,结婚之后就倒过来了,变成她追着我了,但都是错误,我追她是错的,她追我也是错,我们都想从对方身上寻找到爱情,却注定找不到。/礼文,你没尽力。/不是我没尽力,是没办法尽力,要按她的意愿,我就得成天待在家里陪着她,最好把我拴在她身上,这行吗?/不是这个意思,是你没让她感觉到你是爱她的。/我怎么没有?她要什么,我没有满足过她?/那她要是不说呢,你想得到吗?/唉,我都忙死了,什么事都要问,我一不在,她就给你搞点事来,还不能说她,一说她就反咬你一口,说我不爱她了,变心了,唉,真没办法她。丹丹,回来吧,回来帮帮我。
/不去,去了还不跟你老婆打起来。/有我她不敢。/还是不去。/为什么?/就让你这样想着我。/就看着我完蛋?/对,就看着你完蛋。
家英进了礼文公司后,连着干了几件让礼文不满的事,花了几十万装修办公室,把漂亮的女职员赶跑,还把公司里面不服她的人不论男女全赶跑了,弄得资金周转不灵,员工人心慌慌。她做这些事情只有一个目的,讨礼文的欢心,结果却是礼文对她反感加深,终于提出跟她离婚。礼文说:我们离婚吧,再这样下去,公司就毁在你手上了。家英一听惊呆了,好一会儿才醒过来,说:礼文,你太残忍了,怕公司毁了,就不怕把我毁了?礼文说:你已经把自己毁了,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干了什么?我干的哪一件事情不是为了你?/乱发号司令,胡乱花钱,这都是为了我?/我怎么乱发号司令了?我怎么乱花钱了?/你辞人经过我同意了吗?花三十万装修跟我商量过吗?/凭什么要经过你的同意,凭什么要和你商量?/好,能说得出这话,那就离。说完,礼文甩甩手,离家而去,家英追上一步,冲他大喊:方礼文,你要敢跟我离婚,我就死给你看!礼文顿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留给家英一个渐渐消失的背影,她有两次这么长久的注视他的背影,第一次是充满希望,这一次是充满悲愤。
礼文离开家就去找丹丹,开口就说:我跟她提了。丹丹一愣,问:提什么?/离婚。/礼文,别冲动,静下来想想。/我没冲动,想了很久了,没法过。/还没冲动,脸上刮得下霜来了。/有这么难看?/自己照照镜子。
/不用了,我心里很平静。/哎,提醒你一下,离了,我也不会嫁给你的。/和你无关,有没有你,我都要跟她
离。/唉,男人,心都是石头做的,来,抱抱。两个人抱了一会儿,礼文突然站起来说:不行,我得打个电话。/打给谁?/我弟弟,让他去看看她。/她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吧?/谁知道,这个疯女人。礼文把电话打到礼让的学校,过了一会儿,才通上话。礼文说:礼让,去看看你姐姐,但不要说是我要你去的。/为什么?/我要跟她离婚。/为什么!/不为什么,过不下去。/喔,知道了。/等等,我书柜里面还有一条烟,你就说没烟抽了,来拿烟的。/知道了。/还有,看过了,给我打个电话。打完电话,丹丹从身后搂着礼文,小声说:还是心疼老婆。礼文仰起头,长叹一声:烦死了。
礼让接完电话,就去了哥哥家,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去了,原因是家英不许他去,不许他去的原因是家英发现了他的密秘。那是中秋节的前几天,礼让在礼文家喝酒,喝了几杯,礼文对家英说:包几个粽子,给礼让带
回去当早饭。家英就随手包了几个粽子塞进礼让的书包里,结果就看见了自己的内衣,当时就是一愣,但没说话。回到桌上照常吃饭,吃完饭,礼让和平时一样把碗收收,拿到水池里去洗,礼文躺到床上看电视。家英瞅
空跑到礼让身边说:礼让,你干得什么事。礼让喝得有点多,嘻嘻哈哈地问:什么事。/什么事?你把什么藏
在书包里?礼让一听,酒醒了,尴尬得不知所措,他带书包来名义上是带书来看,实际上就是藏脏物。家英狠狠的说了一句:以后别干这种没出息的事,最好也别让我看到你。出了门,礼让就再没有去过礼文家,好在最后一次到手的脏物家英没给他没收掉,也许是忘了,这女人情绪一激动,思维就混乱。礼让敲了两下门,屋里就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门开了,露出家英满怀希望的脸,随既一脸失望:怎么是你?礼让早就想好了答辞:我哥呢?/还没回来呢。/姐,我没烟抽了。/喔,你知道在哪儿?自己找。找到烟,礼让又问:姐,有饭吗?家英面无表情地说:自己找。找到饭,吃起来,礼让问:姐,你吃过了?家英说:没了,等你哥回来一起吃。
/智慧呢?/睡了。/姐,你脸色有点不好。/没什么,有点累。/一起吃吧,吃过了早点休息。/没胃口,吃不下。/姐,你真的有心思,别瞒我,说出来,我能帮你。/你能帮我?呵,我要你帮我什么?/你说吧,只要我能
做到的。/你能做什么?你能让方礼文那个混蛋回来吗!/他去哪儿了?/鬼知道。/干嘛不给他打个电话呢?/
你知道他在哪儿?/打他的大哥大。礼让一提醒,家英突然想到打礼文的移动电话。电话通时,礼文和丹丹已
经上了床,完了事,礼文拿起电话,还没开口,家英就说开了:礼文,回来吧,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改,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礼文听着,哼哈了几声,突然说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回去”。就把电话关了,然后两眼发直的看着天花,自言自语:要不要回去……丹丹翻过身,在他脸上拧了一把,说:回去啦,这里又不是你的家。礼文侧过身说:一回去,我肯定完蛋,我能看着自己完蛋?丹丹笑笑:完蛋就完蛋,完蛋了重新再来。
/丹丹,帮帮我,你不能看着我完蛋。/没事的,我会帮你的,回去吧。
他们第一次闹离婚的结果是:礼文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家英答应以后花钱用人都听礼文的,礼让又像从前
一样经常来吃喝揩油,偷家英的内衣。家英一发现自己的内衣丢了,就知道是他偷的,等他下次来就把他骂一顿,但从来不在礼文面前提这事。挨的骂多了,礼让的脸皮也变厚了,大大咧咧地说:姐,我不过是摸摸你的衣服,又没摸你,发这么大火干嘛,下次改还不行嘛。家英对这事也不太认真了,嗔一句“狗改得了吃屎?”就过去了。有时礼让会得寸进尺:姐,要是你和我哥离了,就嫁给我吧,我喜欢你。家英总是不屑一顾:就你那窝囊样,撒泡尿照照。礼让就佯装生气在她的肩膀上推一把(除此之外,不碰别的部位,他还不敢吃姐姐豆腐),然后傻笑一阵。
礼文闹过离婚后的一阵子,脾气变得很古怪,一点小事就对家英大发脾气,家英也不回嘴,伏首贴耳的让他骂,挨过骂后还来讨好他,但不是像以前一样的用性——这表示她爱礼文,而是用奴仆一样的恭顺——这只能表现她怕礼文。礼文发过脾气后,过一会儿就觉得自己不对,完全是翻旧帐,鸡肠狗肚的不像个男人,惭愧之后,又来逗她,扶摸她,这时家英又恢服了娇横的本性,不肯配合,直到礼文认错,才半推半就地跟他做爱。过了这一阵,两个人都变回以前的样子,家英变得像从前一样刚愎自用,礼文也像以前一样对她容忍迁就,但有一点没变,就是家英在性事上再也不肯主动了,好像变得有点性冷淡,非得礼文求到她,才肯献一次身。老求着老婆,礼文有时也嫌烦,就去找丹丹,丹丹虽然不肯嫁给他,但从来不拿这事当条件。和丹丹在一起,礼文总是忧心忡忡:丹丹,我真的要毁在她手上。丹丹漫不经心地问:她又做什么了?/没做什么,但肯定要
做什么,又开始跟我较劲了。/还说呢,都是让你惯出来的。/妈的,知道这样不好,又无力自拔,问题出在哪里?难道我愿意看着自己完蛋?/不是啊,是你爱她,还装。/生气了?/我凭什么生气?我是你什么人?/怪你自己,老婆不做,要做姘头。/讨厌,再用这种粗俗的语言,不理你了,再说一遍,我是你什么人?/情人。/
还不够。/一生的情人,永远的伴侣。/这还差不多,接着说你老婆。/她现在越来越过份了,连碰都不让我碰,明天警告她一下,再这样就跟她离婚。/别发狠了,你做不到,礼文,你有两个弱点,一是自视太高,二是心
肠太软。有一个就致命了,你两个都有,不克服,你只能做个好男人,做不了大男人。/你要我对她狠一点?/没有,是要你狠下心来爱你老婆,放下架子,跟她沟通沟通,你们两个都是死要面子,她呢,认为你不重视她,但又不肯明说,你呢,表面上迁就她,骨子里是看不起她,以为她只配接受你的恩赐,不配跟你平等对话。
/不是我不想跟她谈,是没法谈,什么事情都依她就是对,好像她是真理的化身。/多花点时间。/公司上下那
么多事,本来就够我累的,哪顾得到她。/你会更累的,这种态度就是对她的藐视,她肯定要跟你对抗下去,
这样对两个人都是伤害,不如狠下心来跟她离了。/不容易,有很多放不下的,给我点动力吧,丹丹。/不要,打死也不让你把我抓在手上。/唉,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礼文,不许这样说话,重说一遍。/哦,你也不是一
个好女人。/这还差不多。/还是离不了,现在又找不出她什么毛病来,师出无名。/性生活不和谐。/一说离婚,她肯定改。/那就试试嘛,别老来找我。/生气了?/没有,一个月来看我两次就够了。
过了几天,礼文有了兴致调逗老婆,家英说:我不想。礼文马上沉下脸来说:你要这样,我们就离。家英一点不打顿地说:离就离,别拿离婚吓人。/那好,谈条件,孩子房子都归你,公司归我,每个月再给你三千
块钱赡养费。/凭什么只给我这么少,再给我一百万,马上就签字。/现在没这么多钱,以后再给。/不行,要
给现在就给,少一分也不行。/上法院,该多少就多少。/不去。/为什么?/就不去。/不去就好好过日子。/是
你要离婚的。/是你不肯跟我上床的,你还敢拿这个要挟我?/干嘛,是你要的,我又不想。/是的,我就要,
你是我老婆,敢不给我。说着礼文就把家英往床上摁,想要硬来,家英反抗了两下,突然往床上一躺,两腿一岔,不动了。礼文以为她就范了,爬上去搞了一阵,感觉不对,动她哪儿都是硬僵僵的,抬头一看,家英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满脸是泪,但一点表情都没有,除了有一点鼻吸,就像死人一样。礼文立刻火冒三丈,跳起来骂道:呸,你他妈的让老子奸尸!这么恶心啊你。骂完跑出去点上一支烟,感觉还是很恶心,但又不明白是为什么,抽完一支烟,明白了,是受了她的污辱。但又是自己先污辱她的,这样一想恶心劲就过去,带着惭愧又回来。家英缩在床角里抽泣着,礼文把她抱在怀里,好言好语劝慰道:家英,我错了,不该欺负你……说了一会儿,家英有了反应,抱着他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说:礼文,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你不能这样对我。礼文摸着她的头发,心里想说,是你跟我不合作,我们该好好谈谈。嘴上却不停地说:我以后不这样对你了……过了一会儿,家英突然动情了,主动宽衣解带和他做爱,而且情绪亢奋,一点也不像个性冷淡。礼文很感动,也很亢奋。这个爱做得充满激情。亢奋完了礼文又觉得不对,好像整个过程都是她的预谋。
家英主动了一次后,以后又不主动了,这更加深了礼文的怀疑,以后再也没有强迫过家英,害怕掉进她的圈套里,重复犯罪……忏悔的过程,虽然带着负罪感做爱时,他感觉很有激情,但又不愿意让一个女人觉得他蠢,既使这个女人是他老婆也不行。
第7章
七
平平静静的过了个把月后,家英发现了礼文的秘密,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虽然不清楚那人是谁,但也猜
得###不离十。发现的过程很简单,家英从礼文身上闻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味道。科学家告诉我们,女人的鼻子比男人敏感得多。发现这个秘密后,家英独自伤心了几天,最后决定先不跟礼文说,等当场捉住他,再让他无话可说。跟踪了几次,终于查出了他的去向,与此同时,还从礼文的衣兜里找到一把可疑的钥匙。于是,在一个下午,家英带着配好的钥匙,跟着礼文来到丹丹的住处,估计了一下时间,等了一会儿,突然打开房门,那两人正在高潮中,被逮了个正着。丹丹慌忙套上衣服,把脸藏在一头散发里,坐在床头不动。礼文套上裤头,
下了床,问家英:你要干嘛?家英平静地说:不干嘛,就想和她说两句话。说着就往前走,礼文站起来,伸手
拦住她说:家英,别乱来。家英轻轻地按下他的手说: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礼文一愣神,家英已经通过了阻挡,在床边坐下,问到:丹丹,你是怎样让礼文高兴的,告诉我,我跟你学。丹丹从头发里露出脸,胆怯怯地看了她一眼,背过脸,说:对不起,家英,真的对不起。家英坐着不动说:丹丹,我是诚心的。/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礼文很爱你,是我勾引他的。/告诉我,他喜欢你哪样。/我不知道,你问礼文。丹丹低下头,用手捂着脸。家英紧追不放:我会问他的,告诉我,你觉得他喜欢你哪样。/我,我说不清楚。/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听你说。/别逼我了,真的不知道。/没逼你,是恳求你。/我觉得,我觉得是宽容,对不起,我不配。/我记着了,接着说。/对不起,我一样美德都不配。/那就说说身体上的。/?丹丹羞得把头藏进两腿之间,礼
文看不下去了,小声说:家英,别太过份了。家英抬起脸说:礼文,你能回避一下吗?我们谈女人的话题。礼文看看老婆,看看情妇,不知所措,丹丹低着头冲他摆摆手说:出去吧,你在,我尴尬死了。礼文出去后,两个女人开始谈的话完全就是sex教材,所以不赘了。丹丹低着头,家英问一句,她答一声yes…or…no,问到后来,感觉被她扒得精光,倒无所顾忌了,抬起头来说话了,而且说了不少真心话。丹丹说:家英,别问这些了,这些并不重要,礼文和我来往完全是由于生意上的缘故,他需要有一个人帮助他。家英说:我不想帮他吗?是他不愿意我插手。/实事求是的讲,你没学过做生意。/我不是在学吗?可他什么都不让我插手,怎么学?/这
就是你的不对,做生意也是有很多东西要学的,要学很长时间,别急着插手公司里的事。/那我现在怎么办?
丹丹笑笑说:家英,你有没有觉得礼文很大男子主义?表面上很绅士,疼女人爱女人,骨子里歧视女人,看不起女人。家英说:你也感觉到了?/当然,毕竟和他有这么多来往,从言行举止里总能感觉到他对女人的关心
是一种虚伪,为了满足他的需要,并不真的关心对方。/这些话我能告诉他吗?/你最好告诉他,就说是我说的,说出来对你们两个都有好处。/你知道我什么地方最让他反感?/在他的心目中,公司比女人还重要,比你我都重要,你要容忍这一点,礼文有一个弱点,服软不服硬,你越对他大度,他越记得你的好,越想把他抓得紧紧的,他越反感你。另外你得让他在你面前有点优越感,满足他的大男子主义的虚荣心,比如,那种事情别老让他来求你,那也会加深他对你的反感……
两个女人谈了很久。等在门外的礼文一直守在门边偷听,先是害怕她们打起来,听了一会儿就放下心来,听到她们对他进行深度分析时,还觉得很有意思,忍不住走进来,插了一句:你们两个合谋什么呢?丹丹对他笑了一下,把脸背过去说:礼文,跟家英走吧,以后别来了。礼文欠下身,拍拍家英的肩膀说:走吧,回家。
家英站起来,对着丹丹的背影说:丹丹,到公司来帮礼文吧,我诚心请你。丹丹没说话,捂住脸深深的低下头。礼文突然感到腿一晃,好像被谁在腿弯上踢了一脚。家英拉了他一下,礼文不由自主得跟着她走到门外,家英停下来说:去吧,跟她单独谈谈,让她来帮你,我在家里等你。礼文感到心里一颤,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家英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了一下,转身走了。礼文又回到屋里,一声不吭的站在床边,丹丹抱着膝低着头,过了好久,才把头抬起来,看到礼文,有点诧异:你怎么还没走?礼文坐下来,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发了一会儿呆,说:丹丹,来帮我吧,家英也是这个意思。丹丹扭了扭腰,晃开他的手,背对着他说:幸好留了一手,要不就被你害了。/对不起,我很为难。/没什么,我会帮你的,在不在一起都是朋友。/你不是一般朋友。/就是一般的朋友。礼文又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走了。几天后,丹丹回到了公司,家英离开了公司,一边持家,一边继续读函授。
一次对话改变了三个人——部分的改变,位置的变化,秘密的变成了公开的,礼文在家英面前变矮了一截了,在丹丹面前也矮了一截,性欲就比以前差了一点等等。还有一些是没变的,尤其是三个人的性格都没发生什么根本的变化,家英做了有生以来最理性的一件事,没有抓住礼文的把柄大吵大闹,激化矛盾,而是表现出难得的宽容,将事态的发展引向有利于自己的一面。但她这么做的最重要的动机是让礼文觉得有愧于她,以便抓住他的心,而没有想到改变自己,准确的说,想是想到了,在脑子里面过了一下,又飘走了,没有刻在大脑皮层上,她是一个从属于男人的弱女人,紧紧抓住爱不放已经成了她的一种本能,不是一次对话就能改变的,事实上,只要她的处境不变,既使她下决心改变性格,也改变不了。在我身上就有很多根深蒂固的性格弱点,想改变也改变不了,比如吝啬,原因是没钱,没钱只好吝啬了,要是明天中个头彩,我马上慷慨给大家看。所以一个人要想改变性格,同时就要改变处境,否则,有改变也是短暂的表面的。礼文还是个大男子主义者,把自我暴露出来多少伤害了他的自尊心,所以觉得在两个女人面前矮了一截。但要他改变性格,更难,那不是改变个人处境的小问题,而是改变整个环境的大问题,自从结束了母系时代,从古到今,全世界都存在着男人对女人的歧视,一个男人如果不从骨子里歧视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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