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脸色陡然一沉。
“又是你!”她低声说道,“我想,我告诉过你这里不欢迎你,小宝贝。”她眯细眼睛,呼哧呼哧地让她的桶形身躯站起来。当她撑在上面时,小小的办公桌被她压得吱嘎直响。“本,你这个没脑子的浑球儿!我告诉过你不要再放这个女人进来!”
“别激动,莫德!”迈斯托干涉道。他的声音更加不安了,同时迅速侧跨出一步,切断了她俩之间的目光接触,保护性地挡在她面前。巴斯特觉得这相当勇敢。莫德虽然身高不及她的胸脯,但看她的样子,只要她想,她完全能将她压扁。“我们来这里只是为了……”
“等等,雅各布!”莫德打断了他,“我处理完这个美人就来找您。您自己先找个姑娘吧!”她徒劳地想从迈斯托身旁挤过去,同时好斗地向巴斯特眯起眼睛。
巴斯特没有心情,都不想对此讲什么,但她记住了,留着以后算账,也许只是为了给迈斯托面子:他真的脸红到脖子根,不安地努力不看她,简直可笑。
“这里……呃……显然存在一场误会。”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来这里是另有原因的。”
“是吗?”莫德喘息道,“什么原因呢?”她眨巴眨巴眼睛,“我们?”
“我们是一起来的。”迈斯托承认道,“巴斯特小姐是我的一位好朋友。”
“真的?那我就不理解您来这里想干什么了,船长。”莫德好斗地将拳头撑在她的臀部鼓鼓的肥肉里,“如果您想要个姑娘,行。可我昨天已经对她说过,我们这里不是问询处。如果您和您的朋友有别的目的,那你们就来错地方了!这里不干这种肮脏事。”
巴斯特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这里不干的肮脏事,前提是价格合适,她正要厉声反驳,迈斯托抢在了她前头。
“请不要这么讲,莫德!”他息事宁人地抬起双手,同时几乎恳求地迅速望了巴斯特一眼,“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误会!我们来这里,只是因为我们希望您能帮助我们。我们当然会为您的帮助和造成的麻烦进行补偿的。”
他们身后的门锁上了,本——虽然迟了——听到他的女主人破口大骂的声音,走了进来。巴斯特一动不动,迈斯托顿时更加紧张,张口想对莫德说什么,后又转向巴斯特。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20)
“如果您也许……我是说……也许会有帮助……如果让我单独待一会儿……”
“我明白了。”巴斯特说道,再次转向本,莞尔一笑,然后看似随意地穿过宽敞、朦胧的房间。莫德不信任地眯起眼睛,目光跟随着她,但她至少停止了破口大骂,也没有让她的打手扑向她的意思。巴斯特感觉松了口气;但她的一小部分也对此感到遗憾。
迈斯托以一个相应的手势又将莫德的注意力引到自己的身上,低声对她讲起来,而本像一座有生命的山停在门口,双臂交叉于胸前,堵住她。尽管室外寒意砭人,他只穿了件破上衣,底下是件皱巴巴的衬衫,衬衫上的洞洞比布还多,这样她只能看到他的一块块肌肉;一种纯属有意的无声的威胁,对她不无效果——虽然是在本做梦都想不到的方面。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她,但不是很凶,巴斯特不仅镇静地回应他的目光,而且也直截了当地盯着他。他跟她一样高大,实际上比她昨天注意到的还要强壮——或许是因为她昨天没用这种方式看过他吧——虽然他的脸很脏,有种残酷的特征,但那里面同时又有某种吸引她的东西。他……强壮。
巴斯特从那个巨人身上移开她的目光,继续慢腾腾地穿过房间,同时谨慎地避免望向迈斯托或莫德的方向;但她还是发现迈斯托此时掏出了他的钱包,里面有厚得惊人的一大沓钞票。她也避免跟那三个女人的目光接触,她们坐在门旁的沙发上,不加掩饰地好奇地瞪着她——也有点敌意,她们在等候今晚恐怕不会再来的顾客。
不过值得一看的东西不多。墙上的人造丝绒还跟昨天一样破旧,那些廉价的油画一样地直白和庸俗。
但还是有些变化:昨天那些画没有引起她的兴趣,她最多是觉得它们丑恶。今天她排斥它们,这让她不安,因为这意味着它们触动了她。它们不可以这样的。她的防御开始瓦解,随之瓦解的还有对她关在体内深处的怪物的力量。
她转过头去,皱起眉头,后来又再次转过来更仔细地端详其中的一幅画。
它画得跟其他所有的画一样业余和差劲,画的是三个*男女,在玩一种看起来相当具有杂技技巧的爱情游戏,光是画中那种生理上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巴斯特就不会真正感兴趣……可那里有某种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是其中一个年轻女子的脸庞。那相似极其肤浅,但它存在着,还有……
“这女孩在哪里?”巴斯特问道,猛地重新转向莫德和迈斯托。迈斯托正要将一笔数量不菲的钞票递给那个老鸨,神情又像个被现场捉住了的罪人,莫德的眼睛变得更细了。
“哪个女孩?”她问道。她的目光从巴斯特的脸上移开,落在她身后的画上,她的神色一亮。“噢,你看到这幅画了。一件真正的艺术品,对吗?我是专门找人给我的姑娘们画的。花了我的大笔钱,可我的顾客……”
“这个小女孩。”巴斯特打断她道,“她在哪儿?”她从眼角发觉本垂下了胳膊,突然显得有点紧张,而迈斯托只是不解地向她使着眼色。
“如果你指的是辛迪,她正在忙。”莫德盛气凌人地回答道,“你得有点耐心。”
“忙?在哪里?”
“我不相信,这跟你……”莫德刚开口,巴斯特就已经听不下去了。莫德的目光已经透露给她了,巴斯特马上转身冲向她完全是本能地看着的门的方向。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21)
“嗨!”莫德气咻咻地叫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疯了吗?”
巴斯特不理她,拉开门,快步穿了过去。门后面是条窄窄的走廊,只有一盏落满烟炱的煤油灯,走廊墙上的粉刷层大块大块地脱落了。空气里散发着一股呕吐物和其他难闻得多的东西的恶臭,还有一些她一下子说不出来的东西,但让她特别警惕。
“嗨!”莫德在她身后吼道,“快回来!本!将她轰出去!”
巴斯特随手拉开她经过的第一道门。门后的房间是空的,黑黑的,比走廊里还要臭,她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笨重的脚步声,那是本服从莫德的命令,开始追她了。他还没到走廊,她已经来到第二道门,拉开来,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迈斯托开始在她的身后呼叫她的名字,现在她也能听到莫德比较慢但要沉重许多的脚步声了。这一切都不重要。她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愤怒地尖叫,当她大步冲进门去时,又传来另一声贪婪千倍的叫喊。
这个房间不是空的。五六支蜡烛的黄色光闪烁着,全部摆设就是一张粗糙的木板床,床上有条脏乎乎的床单,上面躺着一个也许五十岁的男子,一个不足他一半年龄的黑发女子和一个至多十二岁的少年。三人全都*。那少年没有*,看上去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如果不是死了的话——虽然白发花白的男人用手使劲握着他的疲软的生殖器,力气大得一定会让他很疼的。他的右手搭在姑娘的乳房上,同样粗暴地揉捏着。这就是莫德声称的她不允许她的房屋里有肮脏事。
但这不是她要寻找的。那个头发花白的男子停了一下,不再揉捏他的两位床上伙伴,他俩加起来正好他一半的年龄,他转过头,有点吃惊地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她——丝毫没有负罪感——巴斯特一转身又返回了走廊里。
险些撞进本的怀里,他只要两三秒就能赶上她了。他的脸上没有了一点友善,突然让她觉得比原先更高大更可怕——他显然要比她以为这么一个高大笨重的人所能做到的更敏捷。他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她的小臂,粗暴地拖得她转过身来,低声痛叫了一声。
“够了,小姐。”他说道,“您最好自己离开,不要逼我真的将您扔出去。”
巴斯特挣脱开来,后退一步,但她能够做到这样,只是因为他允许她这么做了。“我只想找那个女孩。”她说道。
“对不起,可我不能允许。”本回答道。他讲话声音都不大,巴斯特望了一下他的眼睛就明白了,他肯定既不想让她疼痛,也不像许多从事他的职业的人那样对此感觉快乐。但她也一清二楚地看出来,如果她强迫他,他会毫不犹豫地那么做的。
她的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拍打声,随后是一声抽抽搭搭的呜咽,又一声明显重得多的拍打让它停止了。本的注意力被分散了,抬了一下头,巴斯特认为他太强大太危险了,自己眼下的状态又太差,因此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她迅速拿掌根砸向他的喉结,紧跟着转过身来,动作快得估计他都没有看到。当那巨人透不过气来、双手抱住脖子瘫倒下去时,她来到她听到呜咽声的门口,毫不犹豫地拿肩顶开了门。门猛地撞在墙上,被撞碎了。
这房间类似于她刚才去过的房间,就像一模一样的复制品:闪烁的烛光和一张粗糙的床,床上是脏床单,但床上只躺着一个战战兢兢缩作一团的人。昨晚的那个女孩,只不过现在她的头发披散着,*,让巴斯特能看出她正在从孩子发育成女人。她双腿紧贴身体,双手抱着膝盖。虽然头发盖住了脸,巴斯特能看出她的左脸红红的,眼睛开始发肿。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22)
虐待她的那个男人就站在她身旁,显然正准备挥拳再打,但动作做到一半就僵住了,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来回瞪着巴斯特和破裂的门。巴斯特估计他四十岁左右,虽然眼下他除了齐脚踝的棉*啥也没穿,他还是令人难以理解地显得……风度翩翩。
至少眼下相当生气。“嗨!”他吼道,“你怎么回事?”
反正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巴斯特从他的身旁冲过,冲向床,那家伙犯了个错误,伸手想来抓她。巴斯特反手有力地抽在他的脸上,打得他飞起来,撞在墙上,在落到地面之前就失去了知觉。
“别怕,小姑娘。”她一边说道,一边朝床上弯过身来,双臂伸向辛迪。那女孩继续缩作一团,低声抽噎起来,可她的意志力显然都不足以让她从巴斯特身旁爬开。巴斯特在床帮上坐下,小心地将她搂进怀里,好像她是由薄如蝉翼的易碎的玻璃做成的似的。“别怕,小姑娘。”她低语道,“再也没有人伤害你了。不会再有了,我向你保证。”
辛迪并没有停止颤抖,她甚至抽泣得更响了;然后,当迈斯托冲进来时,她的抽泣声再次提高了。紧跟在迈斯托身后的是一场有生命的雪崩,它只是实属巧合地具有一个刚好五英尺高、胖得让人难以置信的女人形象。迈斯托不相信地睁大了眼睛,然后似乎在迈步时凝结成了盐柱,而莫德好像一眼就明白了形势,慌忙赶到那个昏倒的嫖客身旁,跪了下去。
“您这个疯子!”她气咻咻地骂道,“瞧您干的好事?您知道这是谁吗?您杀害了他!”
那人没有死;有可能都没有受重伤,但巴斯特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小心地抬起辛迪的下巴,强迫她望着自己的脸,她看到的情形让她的怒火蹿得更高了。辛迪的脸迅速肿起,让人几乎能看着它在肿。她的左眼几乎完全合拢了,但巴斯特在她眼里所读到的,是……虚无。她的眼睛跟昨晚一样空洞。巴斯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样。此刻她也认出了房间里弥漫的气味。
“您给她吸鸦片了。”她低声说道。
“什么时候禁止这么做了?”莫德吼道,“这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本!本,妈的!”
巴斯特抬起头,当本果真出现在了被拔出了门枢的门口时,她动作敏捷地滑下床帮,站起来。他呼吸急促,有点打晃,缺氧让他的脸憋得紫红,但他显然比她预料的更坚强——他眼下也许缺少的力量,由怒火来弥补了。他的眼里燃烧着*裸的杀人欲望。
巴斯特看似平静地迎向他,眼看着他的肩部肌肉绷紧,轻易地躬身躲过了他挥来的有力的一拳,这个看似很笨的巨人再次让她吃惊了一回,他的另一只拳猛地捅在了她的身体,打得她透不过气来,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好大一步。
巴斯特用脚踢中了他的膝盖,感觉那里面有什么断了。本疼得直哼哼,但这一脚也没能阻止这个大块头。他继续扑来,拿他的大块头逼向她,将她重重地顶在墙上,让她眼前发黑。但她右手僵硬的手指还是捅进了他的肋骨;紧贴心脏下面,力量大得她都能感觉到他再次透不过气来了,几乎所有的力量都在从他的体内消失。
可惜只是几乎。像他这么个大块头,哪怕是剩余的力量都足以不仅将她继续顶在墙上,而且用双手勒住她的脖子,残酷地扼紧。甚至有可能也将她的关节掰断。
这下她再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23)
她闭上眼睛,在她不幸的处境能允许的范围内轻量放松,抓向他体内燃烧的无形火苗。
不马上全部取来,这很难,极其地难。她的贪婪苏醒成为一颗爆炸的太阳的熊熊怒火。她体内的一切都在喊叫着要残酷地将生命从他体内一下子拉出,只留一个垂死的空壳。可她不可以这样。不能这样对他,只要迈斯托、莫德和那女孩在场就不能这样,因为这将意味着她也必须杀死他们。
她总算成功地再次控制住那怪物,尽管这让她必须克服难以想象的障碍,几乎成为真正的痛楚。她体内的野兽愤怒、失望地号叫得更大声了,但她没有于刹那间将生命从他体内拽出,而是只取了那么多,要继续让他虚弱。他扼紧的双手松了,没有松到让她又能呼吸的程度,但让她有了足够的空间用头重重地撞他的脸。当他的鼻骨断裂时,响起一声清脆、清晰可闻的咔嚓声。本的目光疼得模糊了,他低声呻吟,淡红色的血从他的鼻孔里喷出,弄脏了他的脸。他仍不松手,血腥味浓得几乎让她无法承受。
她以最后一下绝望的努力挣脱了他的手,拿双手掌心顶在他的胸口,用力踢中他的下巴,踢得他横穿过房屋,被抛向对面的墙,昏迷地跌倒了,但没有重得杀死他的程度。本落在地面,那响声就像从一艘船的前桅将一只装面粉的口袋抛到甲板上一样,巴斯特趔趄向一侧,又不得不赶紧迈出一步,才没有失去平衡,同样跌倒。有一会儿她耳朵里的血液大声轰鸣,盖过了其他的所有响声,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红色的雾和起舞的影子,它们徒劳地试图合拢成形。
这次虚弱的发作就跟在外面楼梯上袭击她的那次一样快地消失了,但这回有种东西像一种难闻的味道留在了她的心灵上。她又走了一步,再次踉跄了一下,这回很厉害,迈斯托匆忙伸出手来扶她。他和莫德可能以为她是虚弱得摇晃,这样也很好,但虚弱的发作早就过去了。让她踉跄的是那内心里在被撕成碎片的感觉。她从本那里拿取的少量的力量远远不够遏止她的饥饿,而是几乎相反的好像更煽动了它。她提防着没接受迈斯托的建议,没有要他搀扶。她不知道一旦她接触到他会发生什么事。
“巴斯特小姐?”迈斯托的声音里几乎夹带着某种像惊慌的东西,“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她只是无力地点点头,算作回答,继续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向床,当听到伴随着她的呼吸的沙沙响声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完全低估了本。他几乎捏碎了她的喉头。如果她是一个普通人,那她现在就死了或至少昏迷了。一个越来越长的错误链中的另一个错误。她疲倦地问自己她什么时候会犯一个成为灾难的错误。
也许她已经犯了。
“没……什么事。”她说道,还是有点喘不过气来。虚弱和疲倦一阵一阵地袭来,呈现为退落的距离越来越大的连续性波浪;一道黑色的洪水,它曾经徒劳地冲上海岸,正在渐渐地平息。但它还会再来,很快,然后它就会双倍地强大。她对这征兆太熟悉了。
巴斯特倾听自己的内心,试图估计她还剩下多少时间,才会最终失去控制,她的黑色妹妹才会醒来。她估计一个小时,很幸运的话两个小时。
她闭上眼睛,深吸气,用全力逼回了最后的黑色波涛,才重新转向辛迪,重新将她抱在怀里。那女孩这回也是毫不反抗地听之任之,但这跟她建立了对她的信任或者哪怕是真的听到了她的话毫无关系。她的目光还是空空的,但在这空洞的下面和她的内心深处深烙下了一种可怕的疼痛。巴斯特不能够消除她的这一疼痛,但她至少能麻醉它,即使是现在也还能够。她至少能为她做这个。辛迪眼睛里的空洞越来越无所不包。她的眼泪枯涸了,最后她也停止了颤抖,允许巴斯特轻轻地抱紧她,保护性地将手放在她头上。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24)
“您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在问莫德,她还一直跪在那个昏迷的嫖客身旁,睁大眼睛瞪着他。
“鸦片?”巴斯特补充道,“为什么?您已经对她造成的伤害还不够吗?”
“可是……她要它的。”莫德结巴道,“是她乞求的!”
“是的,因为要不然她可能就无法忍受这里的一切。”巴斯特呢喃道。愤怒的泪水想涌进她的眼睛,但怒火是种她眼下无法承受的感情。她将它逼回,小心地松开那女孩,站起来,弯腰去取她的衣服。但她没有碰它们。那是没有哪个女人会穿的普通、便宜的破衣服,更没有哪个孩子会穿。她感觉只要她拿起它就会玷污她。
相反她拾起那个嫖客穿的黑大衣,一件时尚的披肩,跟探长阿伯莱恩的很相像,只是看起来要贵得多,她低声命令女孩站起来,将大衣披在她肩上。
“她叫什么名字?”她问道。
“辛迪。”莫德回答道。
“我是问她的真名。”
“辛迪。”莫德坚持道,“这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名字。人家是这么向我介绍她的,当我……当她来这里时。”
“来这里?”巴斯特冷冷地盯着她,“您是指当您买下她时吧。”
莫德没有回答,但她突然显得勇敢多于惊慌了。恐惧渐渐平息,现在真正的莫德又显现出来了,一个同样肆无忌惮的女人,巴斯特无疑会给她一定的尊敬——如果她的剩余部分正好跟它现在的样子相反的话。这样她只感觉到蔑视和厌恶。
莫德站起来。那动作突然显得一点不笨拙不费劲了,她身旁那个昏迷的男人,她刚才还关心不已,现在她突然对他不再感兴趣了。“怎么样?”她挑战地问道,“这关你什么事?”
“我还以为奴隶制在这个国家被废止了呢。”巴斯特回答道,“你们叫我们野蛮人?”
“再说一遍,这关你什么事?”莫德粗声道,“她在我这里过得很好。她吃得饱,有衣服穿,有房子住,还有……”
巴斯特扇了她一个耳光。不是很重,但也重得足以让她住口,下唇破裂了。莫德踉跄后退了半步,抬起手背擦拭下巴上的血,但她眼里浮现出*裸的仇恨。
她转向迈斯托。“她一起走。您陪我来也许倒是好事,船长。请您想办法去找到一辆马车。也许您的朋友阿伯莱恩会帮助您。”
“嗨!”莫德抗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带走这女孩。”巴斯特平静地回答道。她的很大一部分话在问自己她到底是不是失去了理智,但她平静地迎住了莫德的目光。“您有什么反对的吗?”
“我是否有什么反对的!”莫德吼道,“这小姑娘属于我!我为她付过钱!”
“多少?”巴斯特问道。
“三十镑。”莫德声称道。
“对不起,莫德。但是,我认为十英镑更接近于事实。”迈斯托插言道,“如果是真的话。”
“那又怎么样?”莫德倔犟地撅起下唇,“我有花费!先得喂好这小东西!像她那么瘦小,没有哪个男人会碰她一下的!衣服和她住的房间,你们以为这要花多少钱!我还要再过几个月才能挣回我的花费呢!”
迈斯托想反驳,但巴斯特用一个几乎命令的手势让他住嘴了。“好。”她说道,“我们付您三十镑。迈斯托船长,您碰巧身上带有这么多吗?我当然会还给您的。”
“还有我的被忽略的功劳呢?”莫德诉苦道。
“您别过分。”巴斯特冷冰冰地回答道,“或者您希望让当局关心在您的妓院里真正发生的事吗?”华人书香吧 想看书来华人书香吧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25)
这很显然是用错了口吻。莫德根本不像被吓着了甚至害怕的样子,而是相反,是得意洋洋。那好吧。
巴斯特望着她的眼睛深处,给了她某种她可能会害怕的东西。
很大的害怕。
莫德脸色苍白了,从她面前后退了一步,又连续后退了两步,直到背撞到墙上。然后她全身哆嗦起来。
“我们带走这女孩。”她说道,“我们是不是还会再见,完全取决于您,莫德。您得到您要求的钱,您应该知足了。您明白了吗?”
莫德点点头。她的脸色很苍白。她的这一点头是认真的。
“好。”巴斯特要求地望了迈斯托一眼,“我们走。”
迈斯托太震惊了,无法反驳——或者哪怕是讲什么。他顺从地转身匆匆离开房间,巴斯特双手搭在女孩肩上,像一具没有意志的木偶一样推着她在走廊里往前。眼下也不能做太多的事,但这样也许更好。她得先将这孩子从这里弄出去,带到安全地方,其他的一切还有时间来处理。
迈斯托才走了几步就又停了下来,但尽可能远离那个还在昏迷着的门卫。他看上去不快乐,非常、非常的震惊。
“请您带上她。”巴斯特请求道,“请您带她去沃尔什夫人那里,请您请求她代为照顾,直到我回来。”
“那您呢?”迈斯托迟疑地问道。
“我在这里还有事要做。”巴斯特回答道,“但一有可能,我就会跟上的。”
迈斯托显得不是太相信。他也没有动,只是瞪大眼睛盯着辛迪。如果巴斯特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害怕的男人的话,那就是现在的他了。
“您快走,船长。”巴斯特说道。她不仅这么说,而且用其他的方式强调她的话,巴斯特虽然良心不安,但没有选择。她的时间在流失,而且越来越快。
又过去了漫长的一秒钟,他以一个几乎夸张的动作摆脱了他的呆滞状态,抓起辛迪的手,带她走了。巴斯特直等到狭窄走廊尽头的门在他们身后关上,才在仍然昏迷着的本的身旁蹲下,将手放上他的额头。她不光能拿取,也能给予,一会儿本呻吟着睁开眼来,试图恢复理智。
“躺着别动。”她温柔地说道,“您什么事也没有。再过几个小时您就又会感觉完全是健康的。”她笑了一笑,“您别在意我打了您。没有哪个普通人能打败我,您知道吗?”而他险些就成功了。对于一个尘世的人来说他恰恰是无比强大,而……
巴斯特刚好及时地感觉到了想钻进这个念头的保护之下的危险,慌忙抽回手,好像她不小心将它碰到了一只红彤彤的灶板。
“那我的钱呢?”莫德在她身后问道。
巴斯特沉默了整整三秒钟——刚好是她认真衡量杀死她的念头的时间——后来她站起来,强作镇定地向她转过身去,平静地说道:“我让人明天给您送来。这么长时间您肯定会信任我吧,是不是?”她的微笑变得更冷了一点。“除非您希望我亲自给您送来。”
莫德没有坚持要她这么做,她并不是很意外。
此刻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一个小时了,但“十编钟”紧闭的百叶窗的缝隙里还有闪跳的红色光亮,跟先前一样能听到杯盏叮当声和酗酒者的喧哗,对于它们来说宵禁这个词就跟她的被忘记了五千年的母语里的某个概念一样。跟她有关昨天的记忆的唯一区别就是那门现在是关着的。
巴斯特敲门。当然没有任何反应——至少没有第一眼就明显的反应——但她的敏感的感官还是向她透露出,有人听到了她的敲门声,现在有人在仔细倾听。她聚精会神,认出了对方等待的节奏,重新敲门:一下,停歇,两次,停歇,然后再敲了一次。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26)
“见鬼,雷德,把门打开。”她叫道,“别让我踹门进来!”
她都没有改变她的声音——厚厚的门板已经为她解决了——但不久就有了反应。踢拉踢拉的脚步声向门走来,然后它被轻轻拉开了,一个相当吃惊的红发小伙子抬起头来看着她。“怎么……”
巴斯特一把推开他,弯腰穿过低矮的门。“十编钟”不及昨天那么满那么吵,但对于本应该打烊三个小时了的酒馆来说客人还是很多的。空气是那样的浓,真正是可以切开它,不仅充满烟草和酒臭,而且也有她先前在莫德的藏污纳垢之所闻到的那种甜甜的味道;虽然没有那么厉害。
只有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桌子旁坐有人,果然不出所料,有那么一阵子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好奇地望向她的方向,大多数的兴趣也远没有她希望的那么迅速地消失。在这个低矮的房间里当然还只剩下二三十个人。还有种东西发生了变化;尽管这一变化也许第一眼看不出,只能感觉而不是认识到:客人们独自或者一小群一小群地坐在桌旁,聊着,争着,笑着或者默默地喝着酒,非常坚定,但普遍的气氛却还是很紧张。巴斯特集中精神听了两三段谈话内容,毫不意外地发现似乎只有一个话题:新近发生的谋杀,等于就发生在他们的家门口。
有人在扯她的大衣,巴斯特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那个红发小伙子的脸,是他让她进来的。他还跟刚才一样迷惑和意外,但明显地在努力让自己恢复镇静。
“什么事?”巴斯特问道,很不友好。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红头发突然很慌张地放开她的大衣,后退了一大截。某种程度上他突然显得更矮、更胆怯了。但他还是设法一鼓勇气,挺直瘦小的肩。“请原谅,夫人。”他说道,“可我们已经打烊了。已经打烊好一阵了。”
“打烊?”巴斯特示威地扫视一圈。
“这是一场内部聚会,”雷德声称道,“我们来这里……呃……是有私事。”
“我猜,他们全都是您的好朋友。”巴斯特说道。她直等到他点过头,才补充道:“这正好。说到底我们也是好朋友,对不对?”
“这个,本来……”
“我不过是在找人,别担心。”她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好像他什么也没讲过似的。“我不待很久。可够喝一杯啤酒的。”她边说边轻蔑地扫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却得出了她预料的结果:小伙子也许比她昨天估计的年龄大一点,现在,由于这漫长的一天,又累又乏,他显得更严肃更成熟了一些,很不协调,但在生活违背他的意志给他套上的这副面具下面,他还是一个孩子。
他永远不会长大成熟。
巴斯特望进他内心更深处,接触到了某处让她战栗的东西;像某种腐烂、死亡的东西,它太长时间未被发现、腐烂地躺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死神已经给他做了标记。她估计,还有两个月,或许三个月。一股怜悯袭来,又消失了,然后才真正地攫住了她。
“如果……您找昨天那三个人,她们坐在那里面。”他迟疑地说道。巴斯特根本不是在找丽兹和她的朋友们,而是在找某种完全不同的东西,但她的目光还是望向他手指的方向。那三个女人坐在昨天的那张桌子旁——看来是她们的固定桌子——但背对着她,因此她没能立即认出她们来,奇怪地显得情绪压抑。
“那好吧。”她说道,“给我来杯啤酒……或者干脆给那一桌每个一杯。你自己也来一杯。”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书香吧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27)
没等他提出什么异议,她就走过去了,故意缓缓地穿过房间。人们还在盯着她看,虽然她坦率地回望了不止一眼,却并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习惯了的那样慌张地望向别处了。看来她的吓唬人的效果没有那么强了。
可她来到这里正是要改变这一现象。她的一部分在继续仔细地到处扫描,寻找一个合适的牺牲,它越来越紧张地搜索着。她还有时间进行选择,但如果她不能尽快找到,那么饥饿就会占取上风,这有可能意味着一个无辜者的死。
不,不是有可能。完全肯定……
巴斯特好不容易摆脱掉这个念头,走近桌子,一声不吭地主动在一张空位上坐下来。她认出了凯特、玛丽·珍妮特和法耶,还有另外两个昨晚不在场的女人,她们毫不掩饰好奇地盯着她。谁也不讲什么,法耶甚至莞尔笑了笑,可除非她是瞎子,她才不会感觉不出有什么不对头。
“有什么不对头吗?”她直截了当地问道。
法耶的微笑变成了伤心,另两个女人中的一个无言地站起身走了。另一位皱起眉头、十分专注地看着她,但巴斯特对她的兴趣不够大,只匆匆瞥了她一眼。知道在被人盯着看,渐渐让她身体感觉难受起来。她感觉……在被人争抢。
“什么事?”她问道。
“丽兹。”法耶低声回答道。
“她怎么了?”巴斯特完全是机械地再次环顾一圈,虽然她在走近时就注意到那四个女人少了一个。“她不在。”
“她也不会再来了。”凯特补充道。跟法耶相反她没有笑,她的脸和声音冷得像石头。“现在别说你还不知道。或者你想告诉我们你偏偏现在在这里出现纯属巧合?”
“我一点不清楚……”巴斯特开口道,随即她几乎真切地感觉到在她的额头后面明白了什么。
“丽兹?”她吃惊地呢喃道,“她……”
“死了。”凯特生硬地回答道,“如果您沿着这条街再往下走几步,也许您还能看到她。他又袭击了。”
“这还不确定。”法耶说道,“也可能……”
“……一场纯粹的巧合?”凯特打断了她,声音苦涩,但也带着明显的敌意,那是一种针对她的敌意。巴斯特只能继续困惑地盯着她。丽兹死了?这很糟糕,但它不应该将她吓成这样的。毕竟丽兹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她只遇到过她一回,而且她还是个名声可疑的女人,不一定就是个她会主动将她当成她的朋友的、容易相处的人。另外,死亡——更何况是尘世的人的死亡——完全属于她的日常生活,它根本不应该触动她的。
可它触动了她。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袭击,最初她也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你们肯定,这是那位已经杀死过你们的女友的人吗?”
无论是凯特还是玛丽·珍妮特都点了点头——那个她不知道名字的陌生女人继续默默地以同样令人难受的方式轻蔑地望着她。巴斯特想回应她的目光,但她的兴趣也跟刚才一样迅速消失了——另外眼下她确实有别的麻烦——而法耶只是耸了耸肩。
“也许。我……不肯定。”
“废话!”凯特发火道,“你不想承认,宝贝,就是这么回事。可是,如果他将你选作下一位,将你剖开,这对你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突如其来的怒火代替了法耶目光里的极度悲伤,她张口想做出严厉的回答,它毫无疑问会引起她们的一场激烈争吵,幸好这一刻雷德在她们身后钻出来,送来了她叫的啤酒。法耶将明显已经到唇边的所有话都吞了下去,恶毒地朝她的两位女友望了一眼,红头发的小伙子将酒杯重重地放到桌上,重得泡沫溅了出来。
太阳神赫鲁斯 第四章(28)
“大家请!”当又只剩下她们时,巴斯特安慰地说道,“你们太激动了,我也能想象到你们害怕,但这帮不了你们什么忙。为什么你们不干脆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们干吗要讲?”凯特问道。她跟玛丽·珍妮特交换了一道让巴斯特不喜欢的目光,但她也不能解释这种感觉。内心深处她感觉到下一波吞噬的虚弱正在开始涌来,试图将自己武装起来迎接它的撞击。“我觉得,你对一个我们根本不认识的人提的问题太多了。”
“他划破了她的喉咙。”法耶低声说道,“说划就划了。根本没有原因。就那么突然地钻出,作案了,像个幽灵。”
巴斯特过了一会儿才理解了这些话的真实意义。“等等。”她不相信地说道,“这么说你看到了?你在场?”
法耶虽然点点头,但还是说道:“不。不是……直接,我是说。我们在外面。一起。丽兹待在她常去的位置,我待在我的位置,在街对面。你知道的,我们一直站在那里。从开始以来,就这样,我们……可以相互看到对方。”
“这也真的帮助了丽兹。”凯特鄙视地说道,“不是吗?”
“你看到什么了?”巴斯特迅速问道。同时她试图安慰法耶一点,但她的力量连这都做不到了。
“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到。”法耶回答道,“事情……快得要命。他突然钻出来,划破了她的喉咙。直到……直到她倒下我才发觉。连一声喊都没能发出。”她发不出声来了,她最终输掉了跟眼泪的斗争。她匆匆地又喝一口啤酒,不得不用两只手才抱住了沉重的酒杯,但还是将一部分酒泼了出来,她拿手背擦擦脸,拭去眼泪和啤酒,最后以更低声、更难控制的声音接着说道:“我拔腿就跑,可我什么忙也帮不了。它……那许多血,还有……”
巴斯特安慰地将手放在她的小臂上,至少这一小小的人性的手势起了效果。法耶没有真的安静下来,但她至少感激地冲她笑了笑。
“你帮不了什么忙。”她说道。
“除了也许会让自己被杀害。”凯特轻蔑地补充道,“如果那个家伙也扑向你,你会怎么做呢,宝贝?”
“他已经走了。”法耶回答道。
“是的,因为他十分怕你,对吗?”凯特恶意地嘲讽道,摇摇头,“讲这种废话!要不是他跑走了,那你现在也死了。你为什么没有当场割破你自己的喉咙呢?这要比那家伙来帮你割更快!”
“别烦她了。”玛丽·珍妮特插话道,“她现在还吓得直发抖呢。我觉得她的所作所为很勇敢。”她径直转向法耶,莞尔一笑,补充道:“没事了,小家伙。你别自责。你本来就做不了什么。丽兹肯定丝毫没有觉察到。这种事很快的。”
巴斯特能听到她讲不是这么回事。死于被割破的喉咙会死得很安静,但肯定不会死得很快。如果丽兹幸运的话,那么震惊就让她昏倒了,但极有可能她是被她自己的血窒息死的,极其痛苦,要持续两三分钟,漫长得很,而她都不能喊出她的疼痛。
但她还是说道:“是这样的。可能她一点没有感觉到。”
“哎呀,你应该知道的呀!”凯特气呼呼地说道,又跟玛丽·珍妮特和身旁的那个陌生女人交换了一下那种奇怪的目光,“我认为,你为一个在这一带据说没有人认识也不适合这里的人提了一大堆问题!”
巴斯特不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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