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很不安,总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
开一个来小时的车程,郊区有一个专属于情人们聚集的沙滩,很安静,很浪漫,曾经,他们去过几次,但是都是她主动提议,被她闹到没办法,他才答应。
他从来就不是浪漫的人,但是,为什么突然今天心血来潮?
“好啊。”她勉强笑着答应。
她不太想去。
她不是稍微得到一点主人关怀就雀跃万分的宠物,她有她的情绪,她有她的心事。
他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她有点不太愿意搭理他,害得他有点郁闷,全副心思都在她的身上打转,根本连办公都没有心情。
他知道,她在生什么闷气,他也知道,她在担心他,但是,他的世界很复杂,他不希望她过多的干涉他的公事!
下班,两个人约在停车场,这里熟人不太多,即使同事们撞见他们一起,也见怪不怪。
顺路……
大家自然而然的理解。
他将车沉稳的驰出停车场,跟着车身的运转,长得好像她的公仔娃娃,一张好璀璨的笑脸,左右摇摆个不停。
他的唇角,情不自禁的浮现着笑容,一只手熟悉的转动着方向盘,另一手,轻松地搭在了她交叠的小手背上,温柔轻轻的扶昵着。
象是哄慰,象是求饶。
一个简单而温馨的动作,让她紧低的眼睑,慢慢的上扬,唇角也慢慢显现了真心的笑容。
本来,她就是非常好哄的女孩。
他的那只手掌,顺势将她的两只小手都包裹了进来。
她没有挣扎。
两个人相视一笑。
只是,突然,一道陈板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这狭窄车内空间的温馨气氛。
这样的铃声,是他专为手机里客户组的联系电话而设。
而他目前的客户,只有一人……
“姜瑜心,有事吗?”原本包裹着她小手的那只手掌抽走了,接起了手机。
“是的,我已经有策略了,但是现在还不是下手的时机。”他一边开车,一边专心的讲电话,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那个人儿,已经整个人僵硬。
“你别急!太急进的话,只会打草惊蛇……”
“现在到你那?不是约好明天上午见面?”他有点意外,转过脸来,看了安子茗一眼。
她面无表情的转过脸,看着车外的风景。
真的是春天吗?
为什么树木一点也没有春意盎然的生机感。
她突然觉得,心房冰冷一片。
她是需要怎么样的压抑,才能压抑住想直接抽掉他的手机,骄横的挂断,或者,直接抢过手机,把那个女人痛骂一顿?不!她不!她一定要冷静!
〃这样啊……那好吧!我现在过去看一下。“他点头,收了线,然后在路边停下车,好抱歉的对她解释,“茗茗,不好意思,看来要取消约会了。姜瑜心说找到一些重要证据,不知道有没有用,让我去她那一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在他的惊愕中,她已经一言不发的推开了车门,直接下车。
生气了?
她反常的沉默,令他惊慌,他也急忙推开车门。
只见她已经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你要先回家了?”他急忙拉住她正要关上的出租车车门。
是生气了吗?
不然为什么一声不吭?
他中途扔下她,是因为公事重要,但是他也会先送她回家的啊~!
刚才明明都好好的,突然,她这是怎么了?
“你去忙你的吧,我在沙滩等你。”安子茗深呼吸一下,挤出笑容。
她故意,让他看出,自己笑的有多言不由衷。
约会,是他提的,但是要不要继续,她也有说不的权利。
一个人在沙滩等他?这怎么可以!
“我不知道那些证据是什么,更不知道要和姜瑜心谈多久!你先回家,好吗?如果时间还早的话,我再带你出门!”他看出了她的不开心,蹙眉建议。
他一定没发现吧,他在接到那个女人的电话后,马上就准备取消约会!
他一定没发现吧,他以前下班后,从来不和客户谈公事。
这些,他都没觉察,但是,她都发现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关上车门,深呼吸一口气,“司机大哥,请开到郊区的沙滩。”声音不响,但是足以让他听到。
她的固执,令他发怔。
一股懊恼油然而生,如果早知道,她那么想去沙滩,他刚才不该……
她转过脸,好‘理解’的对他笑,“你要忙,就去忙吧!我一个人就可以!”
以退为进,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逼迫的咄咄逼人。
她在和那个女人斗,也在和自己斗。
“我很快会过去!”他急忙保证。
“没关系,慢慢来,我会一直等你。”她的笑容,没有平时的顽皮,很安静。
一直等他……
他的心,一痛,俯身,轻吻一下她的小脸:
“我一定去。”
他们谁也没注意,街角一位长得很白净的斯文男人,也下了车。
“承宇,我去跟着那个女孩吧!”
“恩!好,唐恩,你自己小心点!”黑色的轿车里,一脸冷峻的男人,冷漠的点头,然后冷笑,“我就继续跟着那个多管闲事的律师!”
第十四章
再坚固的城堡,也是虚幻的假象。
做了一个来小时的出租车,她来到了位于郊区的xx岛,夕阳,已经慢慢的爬下了山坡。
不是周末的小岛上,有一点寂寞,沙滩上,更是只有寥寥几对情侣。
只有她,形单影只。
沙滩并不大,海水的颜色也不够深,甚至,这样的季节,行走在沙滩,只有被海风畏的一阵又一阵哆嗦,发抖。
一点也不浪漫。
她抽了一下鼻子,真的有点害怕自己会感冒。
哆哆嗦嗦的,她坐在细沙滩边,毫不客气的打了一个大喷嚏,声音之大条,连天空都被闹腾的几乎震动了一下。
她一点也不怀疑,明天她肯定会重感冒。
“冻死人了!老天爷,可不可以施舍件棉衣下来?!”她仰天,大叹。
她没有注意,身后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男子,抿着唇,忍着笑,将自己躲在一个避风的地方。
那个女孩,很有意思,一路上自己也能和自己玩得起来,好像怕自己无聊一样走几步,画个格子跳几下,不知道是因为顽皮,还是因为真的很冷,她在通过跳跃来取暖。明明好像对沙滩一点兴趣也没有,明明一张小脸冻得发青,还是将自己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上,承受“风吹雨打”。
她应该在等谁吧。
年轻男人,叫了一杯热牛奶,坐在小卖部的凳子里,继续观察她。
承宇一向深谋远虑,为了防止万一,他让他先去试图和梁大律师的太太做朋友,以后可能有能利用的地方。
只要不让他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基本承宇的话,他都一一遵从。
一个小时,二个小时过去了,那个女孩等的人,并没有来。
她的神情,并没有太大的不悦和怨尤,只是,她在快冻僵之际,无聊到开始在搭城堡了,弄到双手,衣袖上,鼻尖上都是细沙。
唐恩踮脚,好奇的想看看她的城堡长什么样子。
但是,他站得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于是,他带了一瓶牛奶,向她走去。
女孩正双膝跪地,用双手推挤着沙土,一层一层的铺垫,冰棒棍搭成桥梁,然后捡来哨子做岗哨,明明唇角擢着自娱自乐的笑容,但是目光却认真,专注无比。
仿佛,她在搭建一个梦想中的“家”。
他看的津津有味,一向,他就对“建筑”很感兴趣。
“地基会不会不够牢固?”忍不住,他出言。
安子茗吓了一跳,其实,她已经看到有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站在她身后,不过对方只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城堡”,目光也清亮到并没有令人有什么猥琐的感觉,所以,她也没太关注。
“你的‘家’建的不牢固,很容易被海风吹倒。”他提醒她。
想感应他的话一样,只见他刚一说完,一股大劲的海风吹过,城堡“轰”的一声倒塌了。
天!她的心血,毁了……
安子茗怔怔的看着那倒塌的“家”,又是那股不详的预感,如乌云笼罩。
明明自己就不是多愁善感的女人,明明自己就是誓言一定要欢乐多过悲伤的乐天派,为什么最近女人的第六感,都如此不对劲。
因为自己的乌鸦嘴,唐恩顿时尴尬无比。
“牛奶……”他灿灿的将已经只有一点余温了的牛奶递给她,尴尬道不知道是不是该道歉。
她的脾气会不会不好?他会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
安子茗抬眸,细细打量眼前的男子,整个沙滩,除了她和他是孤单的,其他人都成双成对的窝在静僻的角落。
眼前的男子,唇红齿白,虽然长得不是特别的出色,不过给人很干净、书卷气的感觉,每个人的气质骗不了人,他应该是出身在书香门第之家。
看起来,绝对不像大奸大恶之人。
但是,坏人的额头上,也同样不会刻着“坏蛋”两字。
“谢谢你的牛奶。”安子茗一边礼貌的笑着接过牛奶,搁在一边,一边好奇地问,“你也在等人?”语气里,准备开“聊”的意味很重。
反正她一个人也无聊,而她最怕“无聊”带来的胡思乱想,反正眼前的男子好象和她一样,被人放鸽子了,那就一起一边等待一边打发时间吧。
他没想到女孩会这么好“骗”,挣了一下以后,也尴尬的蹲在她旁边。
他生活的圈子里,人与人之间都很有礼貌,很有距离,很有戒心,就算一个大院子里长大的伙伴们,出了社会,也大多疏于联系,更别提有聊天的机会。
“是啊,我也在等人。”他点点头。
他在一边监视她,一边等承宇,这样不算说谎吧?!
“你等的人,告诉过你,她什么时候会过来吗?”安子茗偏着脑袋问他。
她一向不认生,在医院时,天天和无聊到发霉的病人天南地北的侃。
“他没说什么时候会来,不过,他会来。”唐恩微笑着。
安子茗冲他一笑,自信的说,“我的他,也没说什么时候会来,但是,他也一定会来。”
两个人相视而笑。
“对了,请问城堡怎么样才能建的牢固?”刚才他好像很懂的样子。
他以为他会乌鸦嘴,没想到,她居然还愿意请教他。
“你用的是散沙,加一点水,只有沙子湿透了,地基才会牢固。”他教她。
“啊!哇塞!那我重新来过!我去盛点海水过来!”终于知道正确方法了,她不怕挫折的兴奋的跳了起来,跑了几步,又转身回来,为难的指了一下地上的牛奶,非常不好意思的提议,“我没有可以盛水的杯子,请问,可以用这瓶牛奶吗?”她从来不喝陌生人的饮料,以前在pub里玩的再疯,但是不相熟的陌生人请的饮料,她一概不会喝,甚至一离开座位,谨慎起见,杯中之物也不会再碰。
所以,什么pub里迷奸,打劫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从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唐恩没有想这么多,“当然可以。”牛奶也凉了,这么冷的天,他怎么好意思让她喝冰牛奶。
他发现,这个女孩子很好相处,也很会尊重人。
安子茗倒掉牛奶,非常愉快的来回跑了好几趟。
“够了,够了!水够了!”唐恩发现,自己也玩心大起。
小时候,他最喜欢和承宇一起到沙滩里搭城堡,每一次都是承宇指挥,他做小工,所以现在,他还真做不惯当将军:
“我来帮你。”他一挽起衬衣的衣袖,才发现,他好像有点太反客为主了。
“好啊!”没想到,安子茗大大方方的就同意了,并且体贴的跑开了,“我先去租个小撬子给你。”这位新朋友一见就知道是个文弱书生,十指的指甲剪的又平整又干净,一点也不像她,天生就是个野孩子的命。
她怎么知道,他需要铁橇,而用不惯“铁掌”?
唐恩没发现,自己的眉宇间,都是放松的神色。
她像忙碌的小孩,很快又跑回来了,因为来回奔跑,她的额头都是热汗,而且,她也不再一直觉得“度日如年”,一直脑海里不停的庸人自扰着,他和女王在干嘛。
她不喜欢这样的疑神疑鬼的自己,所以,她要变的好忙碌,好快乐。
一人一个小铁橇,两个人欢欣鼓舞,玩心都很重。
“我叫安子茗,你可以喊我茗茗,朋友们都这样喊我。”她自我介绍。
“我叫唐恩,但是你不可以喊我恩恩,因为这样很恶心!”她的笑容好可爱,让一向不善交际的他,居然也难得打趣。
只是,他一冲口而出自我介绍,就在心里暗自懊恼,完了……他居然告诉她自己的真实姓名!本来之前,不是早就想好一个假名字?
幸好,她一点也没察觉到不对劲。
“放心!这样恶心的称呼专属权利,留给你的女朋友!”她大吐舌头。
喊人家,恩恩……她又不是花痴!
女朋友?唐恩的笑容黯淡了一下。
他没有女朋友,只有情人。
而且,他不许他的情人这样喊他,至少,这事他唯一能坚持的。
虽然,小时候,承宇一直是“恩恩、恩恩”这样亲热的喊他。
但是,现在已经不同。
从十一岁那年,十四岁的承宇扑到他,强占了他那日起,一切已经不同。
半个小时后。
“哇,你好厉害!”她咋舌,“根本不会再被风吹到的样子!”
一座样子看起来很牢固的城堡,就这样建成了。
她的样子好骄傲,她也有份帮忙哦!
“其实,坚固的城堡,也是虚幻的假象,一座朝不保夕的空中楼阁。狂风暴雨引来的海潮,再坚固的城堡也会顷刻之间就轰然倒塌,还原成一片沙砾。”他有感而发。
“唐恩,你的人生观,有点悲观哦。”她的看法不同,“我只知道,搭建城堡,也许这一刻、下一刻,从来没有拥有过,但是至少没有遗憾。和爱情一样,如果没有悲伤,没有恐惧,没有试过,没有努力过,又怎么会甘心?”
“可是,爱情很累。”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和这个应该算是陌生的女孩说这些。
承宇太强势,这么多年,他唯一的感觉只有累。
她怔了一下,其实,现在的她,也有很累的感觉。
在搭好的城堡身前,两个无所事事的人,一起拍干净手心,坐下抬头看月光。
“喂,你的她,会来吗?”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不可否认,她有点害怕。
他在干嘛?他在干嘛……
“会来吧!……”他嘘了一口气。
其实,他有点担心,承宇会“动”那个无辜的律师。
也就是,女孩等的人。
第十五章
她必须让他明白,那个女人是公事,她才是“私事”!
“她是不是不在乎你?”所以,久久也没有出现。
就好象,梁梓析一样。
安子茗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冷汗,这个问题,她到底是在问唐恩,还是在问自己?
此刻,她多希望唐恩能大声说,不是!
他在忙,忙公事,她在路上,可能是塞车,反正已经快赶到。
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堆砌成一个不是。
唐恩,转过脸,恬静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孩,然后,终于轻吐出,她希望的两个字,“不是。”
听到那两个字,她松了一大口气。
对,不是!
所以,梁木头不是抛下她,不是放她鸽子。
“但是,他总是有很多很多事。”唐恩淡淡的笑,“都习惯了,我也一向无所谓。”
她的心房一紧。
习惯了,无所谓了……有一天,她也会这样吗?
“说说你的女朋友吧!”她不喜欢这种假设,急忙转开话题。
唐恩,看了她一眼,然后,缓缓开口,“他很好,只是性格有那么一点点暴躁。”他说话,非常的文气,是一个不会随便批评人,极其有涵养的人。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一个军属干部院子里长大,我的父亲是他爸爸的下属,当然,官衔低很多。小时候,他比较顽皮,也比较小霸主,不过胜在心肠很好……”唐恩的清眸,因为陷入记忆,渐渐的有点迷离,“后来,我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丑恶,一幕幕……很害怕,就渐渐疏远他了……没想到,反而招惹了他,我不待见他,他就非得让我跟着他……我不想这样,他就非得那样……也许,是通过征服,他才有安全感吧。”
安子茗越听越奇怪,有这样霸道的女人吗?
“她长得好看吗?”她单个脑袋的认为,被长相难看,家世又很强悍的女人一直缠着,肯定会很恐怖!
“他长得比我好看多了,他是属于那种酒吧一站,很多英俊的男人愿意倒贴的类型。除了我,他可以有很多选择!”唐恩,无奈的笑,笑容里,有一点苦涩,“只是,我一直在想,如果他好那个,为什么偏偏是我?”
唐恩外表有点平凡,是属于不会令人惊鸿一瞥的类型,但是他比女人还要白净的肌肤,肯定能让人舒服的一看再看,直到转不开眼球。
她听不懂,什么叫“好”那个?但是,这是人家的隐私,她不便追问。
“你是不是……被逼的很难受?”茗茗忧心忡忡的问。
他诧异,她居然能懂。
“也许吧!道德、社会压力、性格使然,很多很多方面,都喘不过气。”他淡淡的笑。
道德?
安子茗惊奇的抬头,突然,她有一点点动了,懂什么叫“好那个”!
她一逝而过的惊愕目光,已经被他捕捉到。
没关系,这样的目光,他已经太熟悉。
他想起身离开了,是否交朋友,他从来不喜欢勉强对方。
见他起身,“我、我一直在看宁皓博客的!”安子茗也急忙站了起来,声明,“虽然,听说他们是假的,但那些文字,真的很感人,很感人!”
宁皓?她以为他和承宇是宁宁和皓皓?
背过身的他,唇角有了笑容。
“我的心脏很好,从来不会觉得这些很怪!”安子茗急忙举起小手发誓,表明立场,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所以……你别难过,别走……我们做朋友好吗?”
唐恩笑了,回身走了几步。
“喂,你真的生气了?”安子茗急了,她是不是伤了别人的心?刚才太惊讶,她不是故意的啦!
他收住脚步,突然问,“你是不是很冷?”
啊?
“是。”安子茗傻傻的点头。
刚才搭城堡时还不觉得,坐着看月光,就整个双脚都冻僵了。
“我去小卖部看看,有没有火炉出租,再冻下去,你会生病!”他给她答案。
是去租火炉?!
“所以你不是生气?”安子茗回他一个开心的笑容。
“我很少生朋友的气。”他也回她一个单纯的笑脸。
朋友,他们已经是朋友。
……
安子茗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愉快的笑。
突然,她纤细的腰际一紧,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小朋友,在看着哪位帅哥傻笑?”远远的就看见她在和一个男人说话,真是不守“妇道”,他吃醋了!
耳边熟悉的温热气息拂过。
不用回头,她的眉目,已经笑开了。
他,终于来了。
“怎么冻成这样?”摸到她冰到冻骨的小手,梁梓析的眉头蹙到快要打结。
“你迟到了!”奶声奶气的撒娇,她窝入他怀里。
他和她根本就没有约定时间,所以何来迟到一说?但是,他没有争辩,正如她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大甩脾气,反而像小猫一样,弱弱的撒娇,弱弱的抱怨。
现在他所有的心思都在她冻僵的小手上,他不断用自己温热的手心,摩擦着她的小手,想替她回温。
“不行!怎么冷成这样!”他已经脱下自己的外套,整个罩在她的肩头。
“公事忙好了?地毯、零食、红酒呢?”她刻意这样问,她必须让他明白,那个女人是公事,她才是“私”事。
她的鼻尖早已经冻得红红的,他敏感得觉得好像有点鼻音了。
不会是感冒了吧?
该死!他不该被那些可疑的“证据”拖那么久!
那些证据可疑到他觉得,得来太轻易,轻易到简直象在被人玩弄!
所以,他一再的各方求证,才会搞到这么晚才来赴约。
还是好冰!他心疼的用自己的鼻尖去擦摩她的鼻尖。
糟糕透顶的约会!
“你的手好冰,我们先去车离开一会儿暖气。”他环着她的肩膀,就想把她往不远处的车上带。
感应到了他的懊恼,她抛却矜持,勾住他的脖子,踮脚,送上自己微凉的红唇。
今晚,好想他……
他宽大的臂膀,也马上紧紧锁住了她微微颤栗的身子,闭上眼睛,任海风与浪花声,煽动他多年来坚硬如石的心……
深深地吻她……
她确定,他的唇齿间,清明到没有其他女人的气息,她紧提的心,松下,探出她的小丁舌,与他交缠着,纠缠着……
他们,没有发现,身后、纷乱脚步声已经掀起了沙滩上的一片黄沙。
危险,在逼近……
第十六章
这是生活?还是地狱?
他终于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松开了她。
怀里的她,气喘吁吁,眼神还是朦胧而迷离,在月光下,是那么美丽。
但是,他已经无心欣赏。
因为,他们被一群人包围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让她面对这些险恶。
“梁大律师,听说你今天晚上有点收获哦!”为首的一个黑衣大汉,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自己手中又粗又硬的刚棍,漫不经心的问。
他眼角冷冷的扫了一圈,一共八个人,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连一丝一毫的胜算也没有。
安子茗回过神时,早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挡在她面前,对那群人镇定的微笑,“什么事都好说,别吓坏我的妻子。”
他护着她,不动声色的向轿车停放的位置退去。
“梁大律师,不是我们想吓唬她,是你自己该明白,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黑衣人们,步步逼近。
“你说这钢管要是打到你漂亮小妻子的背上,她能挨多少下?”黑衣人得意的露出一口黄牙。
安子茗抿着嘴,拽着他衣角的手指,因为紧张,捏紧泛白。
“够了,她一下也挨不了!”梁梓析沉声喝止,她是他的软肋,他绝不许任何人碰她。
“你们要的,我都给你们!”他的手,装势的摸向西裤的口袋。
那里有一个u盘,里面的证据,他没有一点把握是否真实。
是官场的受贿记录。
如果是真的,能颠覆江家,如果是虚假的,不过是猫与老鼠的一场游戏。
他的直觉,告诉他,是后者。
那些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这个这个u盘!
“茗茗,待会儿我们一直向车里跑,懂了吗?”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交代。
她紧握了一下他的手,表示明白。
他们一向很默契。
“给你们!都给你们!”他的手,一扬。
黑衣人们被唬弄了一下,居然伸手去接。
“跑!”他一边紧抓妻子的手,一手紧拽着“证据”,撒腿就向轿车的方向奔跑。
他最怕的是,自己保护不了她!
“妈的!敢戏弄我!大伙上!”手掌空空如已,黑衣人气炸,一声令下,沙滩里,顿时扬起了一片黄沙。
他拉着她跑得很快,几乎才一下子的功夫,他就将她塞到了车的后座。
“啪”的一声,车门锁上了。
他用力一扔,将车钥匙扔向大海。
“你包里还有另外一把钥匙!你先走!”他在车窗外吼,几名手执钢管的粗莽汉子已经追了过来,一阵乱棍毫无章法的砍了过来。
他狼狈的闪躲,却在一片混乱中挨上了好几棍。
“梁律师,我们早就提醒过你,敬酒不喝喝的就是罚酒了!”是那些,打过威胁电话的人!
她急忙从后座爬起来,焦急的趴着车窗,这样的形势,已经让她明白,两个人一起走,根本是不可能的。
因为,对方的目标是他!
如果她够理智,她应该一个人先逃。
她双手哆嗦的去掏包,但不是掏车钥匙,而是去掏手机。
透过车窗,他看到了她的举动,怒不可遏,“笨蛋!你先开车!”开到安全的地方,再报警!
没有什么,比她的安危更重要。
他一个分神,一支铁棍,出其不意的朝她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1、1……”最后一个“0”还没有拨完,她被车窗上蒙上的那一片如雪地梅花盛放一样,漫天点点的血腥,吓得连手机也掉落了。
血……
她听到一声痛苦的闷吟,是他的声音……
她的眼泪,疯狂的流着,她不顾一切的推开车门,跑了下来。
梁梓析正被一群人围在正中央,他的后脑勺都是鲜血,那些一棍一棍的“招待”,依然毫不客气,他已经痛到吐了几口血,显示已经毫无招架的能力。
“不要打了,我已经报警了!”她哑着嗓子,一边抹着擦也擦不掉的眼泪,假装镇定,警告着对方。
“报警?!”黑衣人们恶狠狠地抬眸。
“安子茗!马上给我滚回车里去!”梁梓析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气急败坏的嘶吼。
他只要她的平平安安,不需要她的患难与共!
他想要站起来,走向她,他一定得护好她!
“砰”的一声,一只铁棍,又重又狠的招待到了他的膝盖上。
他重重的跌倒了。
清晰无比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腿骨的碎裂声音。
“梁梓析!”她凄厉的大喊。
肝胆俱裂的感觉,不过如此。
那一只铁棍不是招待在他腿上,而是招待在她的心窝上啊!
她再也无法多顾虑,所有的理智在刹那间灰飞烟灭,她不顾危险,跑了过去,直挺挺的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眼眶里有着流不尽的眼泪,眸里却没有丝毫的畏惧。
“你们打啊!你们打啊!除非踏着我的尸体,否则休想再碰他!”
她不怕死,更不怕毁容,只是,不需任何人再伤害他!
谁敢碰他,她就和谁拼命!
除非踏着她的尸体……
梁梓析觉得胸口一震,从来没有过的感动,让他的新房,都塌了。
几个男人,还真的被唬住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之间,谁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手。
虽说都是狠角色,但是打女人,还真的有点顾虑。
他忍着腿部的剧痛,扑了过去,将她整个人牢牢地压在身下,护在怀里!
傻瓜,她要是死了,他怎么办?
“打!”黑衣人一声令下,无数的铁棍不客气的招待了下去。
“不许再打了!”她的眼泪狂飙,但是身子却被他强势得压着,根本无法动弹。
一股漫天的痛,从他的身上,传达到她的身体里。
那种痛,称之为无助。
她想伸手,却抱不住他血流如注的身子。
只能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血,滴在她的脸上,脖子上………令人崩溃!
他的保护,紧紧地,狂霸的,不留一丝空隙。
保护到,她只能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的嘶嚎,她真的承受不了心房那股撕心扯肺的疼痛……
太痛、太痛。
一股害怕失去的恐惧,比什么都痛。
她后悔了!
她后悔!
只要他们能平安活着走粗这里,无论怎么蛮横哭闹,她绝不让他再接那个女人的案子!
没有什么,比他还活着,更重要!
小卖部,唐恩正在静候,看着店家在小炉子里一点一点放入煤炭生火。
突然,沙滩里传来一声女孩痛彻心扉的嘶喊。
出了什么事?
他一惊,急忙奔了出去。
不远处的那一幕,让他整个人鄂住了!
连血管都冰冷的倒流!
又是血……又是暴力……
一个男人满身是血的死死的护住一个女孩,正被乱棍暴打着。
“茗茗!”他认出了压在男人身下,那种绝望、泪流满面的小脸。
他必须救他们!
他没有朝着他们跑去,反而一边跑着找寻那辆熟悉的车,一边不停的拨打一个熟悉的号码,对方才一接起,他就急忙吼道,“江承宇,你给我住手!”
手机那头,好看的眉头放肆的挑起,好笑的接受着那难得失控、居然连番轰炸的温吞脾气。
“不要动那对夫妻!”
“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暴力?够了!”
“你住手!你知不知道现在连我都很害怕你?……”
停止!为了避免他说出更多挖他心肝般伤人的话,他淡淡的打断,“我教训一个小律师,你也要管?”
“那个律师是无辜的!而且,她是我的朋友!你会打伤她的!”唐恩终于找到那辆车,急奔而去,果然,车的后座车窗半摇,露出那张如米开朗琪罗的大卫雕像般,俊逸到冷酷的脸。
他甚至来不及开车门,已经一把扯住承宇的衣袖:
“快!叫他们,住手!会出人命的!”
江承宇望着他焦急的眼,一字一顿,“凭、什、么?”
“凭她是我的朋友!”唐恩大喊。
江承宇的眉头又是意外一挑,淡漠的语气下,有点危险,“唐恩,我以为你的性格很内向,交不到朋友!或者该说,我以为你已经学乖,不会再胡乱掏心掏肺的相交朋友。”
唐恩一窒,承宇在威胁他。
承宇太霸道,他容不下,他的目光会注意到任何人,就连普通朋友也不行!
忍不住,他紧拽承宇的手腕,加大了力度。
江承宇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圈明显的红痕,这并不是唐恩第一次为了外人“伤害”他。
他一阵伤神。
“你想怎样?”他干脆问。
“制止他们,不许再打了!找人送那个男人去医院!”唐恩咬着牙,说出自己的要求。
“好!”江承宇干脆的答应,反正,“警告”也差不多了,他也没有准备弄出人命!
“但是我有要求!”
“什么要求?”唐恩急切地问。
江承宇靠近他的耳朵,一字一句,“今后,不许再提,想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生活的事!”
唐恩一鄂,果然……
他怎么忘了,他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江承宇啊。
意思痛苦闪过他的眼帘,“我说过,不能再让我的母亲每日每夜的哭泣……”
“我说过,我会让我的妻子给你生一个白胖儿子,老太婆只会笑的合不拢嘴,就不会再要死要活了!”江承宇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
“我不要!”唐恩眼前有毒蛇猛兽一样,非常抗拒。
“唐恩,想要传宗接代的话,你不得不要!”江承宇的眸危险的眯起。
“你、这、个、疯、子!在你眼里,你的妻子是人吗?我又是人吗?”唐恩痛苦的大喊。
江承宇的下颚一紧,这是他动怒前的征兆,“我允许你找女人‘交配’,但是,对象必须我来决定!”他必须掌控唐恩的一切。
真的是疯子!
这样的感情太痛苦了。
唐恩只觉得胸口一阵又一阵痛苦的窒息。
“我已经和姜瑜心做了一次又一次失败的试管婴儿,我真的不想再要!而且,姜瑜心也已经知道真相!你放过她,也放过我吧!她是出身高贵的人,承宇,你不要再羞辱她了!”
“那女人,就算出生豪门,对我来说,也不过就是江家的生育工具,没生下一个孩子前,我怎么可能放过她?”江承宇冷笑,“而且,那女人又拽又可恶,唐恩,不要浪费你的同情心!”
“你也会说,她是你的妻子,承宇,为什么要是我?你自己也可以……”接下来的话,太龌龊,唐恩根本说不下去。
“我要一个儿子!将来,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给他,但是我不要什么血脉相连,我的儿子,必须遗传到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嘴唇……”他的手指点点划过他清净的五官,一声叹息,“唐恩,你还不懂吗?……”
被他触碰过的地方,唐恩只觉得浑身寒蝉,但是又无力挣扎。
“就因为做不成试管婴儿,我只能安排你和姜瑜心同房,我又何尝愿意?!”
他的神情,又无比温柔了下来,“唐恩,你明白吗?忍下这一切的我,有多爱你?!……”
爱?
又是这个字眼。
那双纯净的眸,任何对生活的希望,在那个字眼里,都灰飞烟灭了。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不再提娶妻之事……所以,放过他们……”他空洞的许下承诺。
这是生活?还是地狱?
江承宇满意的点头。
第十七章
她再次选择相信,他不会欺骗她。
再次醒过来时,已经是深夜。
他躺在白色病床上,身体像散了架一样的疼痛,受伤的右脚已经接受了钢钉固定骨架手术,整只脚,包的象粽子一样,就连额头也被纱布重重包围到与木乃伊没有区别。
他有点好笑,但是一想到她当时擦也擦不掉的眼泪,他没有办法不妥协,就随医生们折腾了。
只是此刻,疼痛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反而像个沉浸在幸福里的男人,唇角的弧度一直上扬着,眼睛一眨也不眨的一直看着趴在他的病床边,那张沉睡的小脸。
他记得,他被推进手术室时,医生让她签字时,她双手不住颤抖,一直问着医生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她当时惊慌不已的样子,他永远都会记得。
在手术室里,他很平静,因为他知道,她一直在外面,就和此刻一样,他明白,她不会离开他,会一直守在他的身旁。
忍着痛,他移动了一点点自己的身子,斜着脸,这个角度,可以看见她的整张小脸。
好像,突然,怎么也看不够她一样。
她一定累坏了吧?一个晚上都跑来跑去,她一直在照顾他,才会在深夜,终于忍不住打了盹?!
只是,为什么,睡梦中,她的眼睛即使紧闭着,依然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
扭得他的心,很疼。
他再仔细看,发现,她的脸色有点不自然的潮红。
心一惊,他又忍着拉扯引来的剧痛,手指一点一点触向她,终于,指腹碰到了她的额头。
那里,好像有点微烫。
“茗茗!”他喊她。
浅睡的她,马上惊醒。
“梁,你醒了?你要什么?开水?还是饿了?”她忙不迭的问。
“过来,让我摸一下你的额头!”他朝她招手。
她急忙移近他。
大掌摸向她的额头,那里,果然有一点点温度,应该是在沙滩时冻病了。
他的脸发沉了一下。
“去让医生给你开点药,然后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这里请个看护照料我,就可以了!”
她一直摇头。
“别不乖!”对她,他已经习惯了主导。
“梁,我能照顾自己,药早就找医生开了,我也已经吃了二回了,我想照顾你,所以我会先照顾好自己。”
他有点惊讶,她吃过药了?以前,她每次生病,总是赖着不吃药。突然,他觉得他的小妻子有点长大了。
“那,躺到床上来。”
幸好,他住的是vip病房,病床虽然不大,但是勉强躺下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她点头,乖巧的爬上了病床,小心翼翼的移到他身边,整个过程细心到没有碰触到他的任何伤口。
他伸手,搂紧她,一点也不怕会弄疼自己的伤口。
她的身子软软的,软到象团棉花糖那么柔软,美好,就是这团棉花糖,将他的心窝填的满满的。
“头还痛不痛?有没有发昏?有没有恶心?”她担忧的问。
医生说,今晚还得观察一下,如果出现了不好的症状,可能是脑震荡。
他的唇角抿的更深了。
“好像有点,头很昏,很痛,也恶心!对了,你是谁?我老婆吗?”非常蹩脚的玩笑,“我是不是失忆了?”他在逗她玩。
但是,她一点也笑不出来。
“别闹了!”她没有心情和他开玩笑。
抬起她的下巴,果然,又见到她低垂的眼睑下,隐藏的泪珠。
他叹口气,“小朋友,我喜欢你笑。”不喜欢她的眼泪。
现在,让她怎么笑得出来?
光看到他手臂上那一片又一片触目心惊的血瘀,她心疼道连唇角都无法牵动。
“姚律师说,律协会已经打过电话,请你不要再跟这个官司,不要让他们为难,更不让所以为难。”这是刚才她电话请假时,刚听到的消息。
连律协会都出面了,对方的势力,真的太强大。
“他们怎么说,再查下去,吊销牌照?或者不给年检?”梁梓析冷哼。
好心情,彻底被破坏。
“你还想查下去?”她心慌的抬眸。
“我的字典里,没有‘妥协’两个字!”他的目光迸发着寒光。
如果梁梓析这么容易妥协,他也不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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