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深呼吸。他退后了一步,抓住她的肩膀。他低下头,直到他们的目光相遇:我说让你深呼吸。好的,再来一次。不要神经过敏。
好了,我好了。她大口地呼吸进空气,然后再呼出去。请帮帮我,拜托了。他们在河对岸,我看见他们了,用望远镜看见的。她用一只手抬起了望远镜,手颤抖着。男人把她杀了。我看见了。
告诉我在哪里,带我去。
她闭上双眼,她知道此刻她不再是孤单的,她心想。有人在这里陪着她,有人可以帮她。沿着小路向上走。我不知道跑了多远,但是从这里沿着小路向上走就对了。
她不想再往回走,更不想再去看一遍那个可怖的场面,但是他牵着她的手,固执地走在她前面。
我停下来吃东西,她说话的语气平静了一些,一边吃一边看着河水,还有那些小瀑布。那里有一只飞翔的山鹰。叫了几声。对,山鹰也看见了,鸣不平呢。 朱雅丽说。
是的,我看见了。 朱雅丽来回地跑着,对林一帆说。
景色美极了。我拿起望远镜。我想,也许我能看见一只狼或者一只梅花鹿。我今天早晨在湖边看见了一只梅花鹿。我想……她知道自己在喋喋不休地讲个不停,所以她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用望远镜扫视树木和岩石,然后看见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胖一些。
他们长什么样?
我……我看不太清楚。她交叉双手,叠放在胸前。她已经脱掉了夹克,把它平摊在她吃午饭的岩石上面。为了晒晒太阳。
此刻她觉得很冷。刺骨的冷。
但是她留着长头发,黑色的长发,并且她穿着红色的外衣,戴着红色的帽子。还有,她戴着太阳眼镜。而那个男人背对着我。朱雅丽说:不是刚才见到的杨小玲,是另外一个女人。
他穿什么衣服?林一帆问。
嗯。一件青色的夹克衫,一顶红白色的旅行帽子。一副游人的打扮。他……我想……是的,我认为他也戴着太阳眼镜。不过我没有看见他的脸。那里,那里有我的背包。我丢下了所有的东西,然后跑掉了。在那儿,就在那儿。她手指着那边,然后加快了步伐,他们在那边,在树前面。现在他们已经走了,但是他们刚才在那里,就在那里。我刚才看见他们了。我必须坐下来。
她低下身子,在一块岩石上坐下,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从她的脖子上取过望远镜。他调准焦距,向山下看去,但是他一个人都没看见,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他们在吵架。从她站着的姿态,我可以断定,那个女人,她恼怒得很,是个中年女人。她双手插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是个富婆。此刻,朱雅丽的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浑身颤抖着,于是她拿起夹克,穿上它。她紧紧地用夹克衫包裹住自己。那个富婆给了男人一个耳光,然后她又冲上去,又抽了他一个耳光。他挥拳打她,把她打倒在地,但是她站了起来,追上他。这时他又给了她一拳。我看到她的脸上有血流下。我想我看到了她脸上流的血。哦,天啊,哦,天啊。
林一帆只是朝朱雅丽轻轻地瞥了一眼。";你不要再歇斯底里了。把你所看到的,全都告诉我。
他蹲下身子,然后他抓住她的头发,啪地一下把她的头扇倒在地,我认为,看起来……他把她掐死了。朱雅丽重新回顾了那一情景后,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祈祷自己没事,又说,那个男人掐着她的脖子,她的脚蹬踢着地面,然后两只脚就不再动了。看到这儿,我就跑了。我尖叫着,我想,我的叫声很大,河中急流的声音也很大。被急流声淹没了。
你即使用望远镜看,距离还是很远。你无法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吗? 林一帆问道。
她抬起头,双眼凹陷,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你见过有人被杀吗?
至今没有。他说。
她强迫自己站了起来,伸手去够她的背包。我见过。他把她带到某个地方,把她的尸体带走。拖走了她。我不知道。但是他杀死了她,然后他逃掉了。我们必须找人帮忙。
把你的背包给我。朱雅丽说。
你可以自己拿主义。 林一帆说。
林一帆把她的包夺了过来,同情地看着她。你拿我的吧,我的包轻一些。他卸下了肩上的背包,把它递给朱雅丽,我们可以站在这里争论。赢的人还会是我,但是这样会浪费时间。
她背上他的背包,当然他是对的。他的包比她的轻多了。她带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她只是想确定……
手机!你这个笨蛋!在地上。 朱雅丽变了一个人似的,粗声的陌生中年女人的声音。
也许是吧,当她掏口袋时,他说:在这里手机是帮不上你的。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虽然朱雅丽一直走着,但还是不断地试试手机。也许我们会碰到一个可以打通手机的地方。回到那里要走很长时间。你最好走快一些。你应该走我前面。";
你以前看见谁被杀了?朱雅丽过了许久,恼子又清醒了许多。
这个我肯肯没有。还要多久我们才能到达那里?要不要去那里? 林一帆问朱雅丽。
该到的时候就到了。不要问那种我们要不要去那里之类的蠢话了。我们要去救人。
林一帆差点笑了出来。朱雅丽太直率了,太活泼了,他驱走了她的恐惧。
她说得没错。当他们到达的时候,就会明白;当别人遇到危难时,需要他俩的时候,他们就做应该做的事情。他在山路上大步地走着,他们会加快速度。仅用了她第一次到那里所需要的一半时间抵达那里,
朱雅丽跟上他的步伐的话。你和我聊聊,好吗?聊一些其他的事,任何事情都行。聊聊你的书也行。不要抛下我在后面,我有些害怕。山路两旁是浓密的香樟林和苗木园。
不,我不会和任何人谈论正在创作过程中的小说作品。林一帆说。
你不妨培养一下我的艺术家的气质么。我已经在木屋里读过几页你正写着的小说。
朱雅丽,小说故事没写完,很难聊的。林一帆说。
我不会觉得闷的,聊聊吧,聊一下你的初恋也行啊。朱雅丽赶上前,和林一帆并排走着。
他看了她一眼,补充道:是对我来说。
朱雅丽想聊天,想和他随便聊聊,好吧。那你为什么会住在伊甸园之城呢?
林一帆说;也许和你留在这里的原因一样。我想换一个不同的生活环境。
因为你可能在哪个单位被解雇了。朱雅丽说。
我没有被解雇。只有我炒别人的鱿鱼。
你没给你的老板一拳?然后才被《新时代论坛》杂志解雇?这些是我听别人说的。
那个被我打了一拳的家伙是个主任,不严格地讲算是我的一个同事,他在他的一篇报道中,抄袭了我的文章。这是十几年前的事,后来我又去报社当过记者。我现在做下海的专职作家不好吗?为自己活着。
朱雅丽说:我么,因为大学老师是那个缺德鬼的叔叔,他做班主任,他想勾引我,我不相信他说要我做他干妹子的话,所以我就自动退学了。你觉得写书有意思吗?
我想是有兴趣。人总得干些什么事,才不致于内心空虚。林一帆说。
我打赌,你在你的第一本书里,女主人公把那个卑鄙的养父杀了,养父奸污了女儿,还逼女儿去勾引老板敲诈钱财。男主人公是个恶毒的家伙。还可以继续写第二部的。朱雅丽说着,给了林一帆一瓶矿泉水。
林一帆又瞥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被逗笑了的目光,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很吸引人。
你说得对。下一部小说该让女主人公用一把铁铲把他打死,那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朱雅丽说:我过去常常看网上的玄外小说和神秘小说。但是我已经有一段时间不敢看了。她的双腿继续走着下坡的路,她忽视了双腿抽搐反抗的肌肉。现在,她应该可以走得跟以前不同了,走着下坡路,保持身体的重心向前,用脚尖先着地,而不是脚跟。就像林一帆一样。
你也是个文学青年,你也许可以写写小说。我会读你的书。林一帆侧了一下肩看朱雅丽。
那样我仆你会更糟。找一处没有人烟的地方简单地生活,多么无聊。 朱雅丽说。
他们安静地走了一会儿,穿过草甸,绕过沼泽泥塘。她依稀记得,她曾看见过野鸭子和苍鹭,还有一些可怜的注定要死的鱼漂在河面。她的身体觉得有些麻木,脑袋也有些迷糊。
朱雅丽在树林里听见小动物尖叫的声音,便大声呼喊:林一帆!
我在这儿! 林一帆背对着山路在离开朱雅丽十几米的地方撒尿。
你能陪我去一趟派出所吗?
林一帆停下来喝了口水,然后把水瓶递给她。他沉着冷静地和她四目相对。那是一双已经发绿的眼睛。深绿色的,里面映着夏末时节的树叶。他说,我一定帮你。
我们回到我家后再打电话到警察局。这比绕着湖回到城里要近得多,我没带手机。林一帆说。
朱雅丽松了一口气,心存感激,然后他们继续走向伊甸园之城。
为了集中注意力,她在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各种菜单,并把自己想象成正在准备食物。
听起来不错嘛。林一帆评价道。为了让她回过神儿来,他猛拉了一下她。什么?你正在做的一切。他用一只手指轻叩了几下太阳穴,问道,是烤虾吗?
没必要的,她心想,完全没必要局促不安。其实她的状态已超过了局促不安的程度。
我觉得这都不算问题,只是我现在很饿,而且这附近也没有大量的虾可以吃。
我只是需要想些别的东西。别的任何东西都行。我只是需要……唉,都是废话。她的胸口紧缩,呼吸急促。焦虑之手掐住了她的喉咙。此刻她的头也觉得轻飘飘的,她弯下腰,气喘吁吁地说,喘不过气来了。
不,你可以的。你在呼吸。但是如果你继续像这样呼吸,你就会开始呼吸困难,然后昏倒在我的身上。你别指望我把你背回去,所以少来这一套。当他拉起她的时候,他说话的语气断然干脆,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们俩又一次四目相视。你少来这一套。
好吧。他的瞳孔边缘闪闪发亮,眼球虹膜的外边缘也闪着光。这就是他的目光看起来如此认真的原因。
做完虾了?
朱雅丽说:啊,嗯。往装着虾的碗里,加半勺大蒜油,搅拌一下。然后盛到盘子里,插上柠檬片和撒上切碎的辣油作装饰。然后再配上意大利面包和另外的半勺大蒜油。
如果我搞到一些虾,你要补偿我,给我做一盘吃。 林一帆对朱雅丽说。
没问题,为你增加后劲是我当下的义务和职责。 朱雅丽说。
意大利飞饼是什么样的飞饼? 林一帆说,滨江最近新开了几家飞饼店。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笑,但是当他们一起步行时,她的头脑清醒了。做意大飞饼是猪肉馅的。味道不错,你会喜欢的。
也许吧。你打算在杨小玲的餐厅搞些新花样儿?林一帆说。
不。那不是我的餐厅。
你曾经有过餐厅吗?你自己的地方?你在厨房里操作的手法,可以十分明显地说明你以前曾经经营过餐厅。当她沉默时,他补充说。
我曾经在一家餐厅工作。我从来没有过自己的餐厅。我也从来不想拥有自己的餐厅。
为什么呢?这难道不是中国年轻人的梦想吗?拥有自己的东西。林一帆说。
烹饪是一种艺术。经营餐厅就增加了商业的味道。我只是想要……烹饪艺术。也许吧。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朱雅丽说。
朱雅丽是知道的,当他们穿越凉爽的树林时,她决定这样对他说,我想要恢复正常,停止恐惧。要找回两年前的自己,但是我永远做不到了。所以我正在试着确定,在我以后的生活,我将要成为怎样的人。
你的人生路还很长。也许你应该确定你在未来的两个月会成为怎样的人。林一帆说。
朱雅丽瞥了他一眼,然后又迅速把目光收了回来。也许再过两三个小时,我就可以开始确定自己的命运了。
他只是略微耸了一下肩膀,然后掏出朱雅丽背包里的手机。女人是一种被层层神秘感包裹着的极度紧张的家伙。也许一层层地剥下神秘的外衣,到达她们的内心世界,是一件蛮有趣的事情。女作家张爱玲说:男人要彻底了解一个女人,唯一的途径是通过她们的阴道。林一帆已经通过了朱雅丽炽热的阴道。不认为她像她自以为的那样脆弱。知道了她见到的那种事,许多人都不可能抑制住崩溃,也不可能走那么远的路回来。
这里应该有信号了。他边说边按下一些数字,我是林一帆。我找刘警官。现在就找!
朱雅丽决定,她不会跟他争吵的。他不急不慢地说着,语气中流露出冷酷和威信。她想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重获林一帆那种控制力和自信。哪怕一部分也可以。
刘瑞君,我和朱雅丽在一起,就在离我家四分之一里处的小伊甸园小路上。我需要你来我的小木屋一趟,和我们见个面。是的,有些麻烦事。她目击了一起谋杀案。这是我的说法。一会儿她可以跟你说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们已经快到我的小木屋了。
他挂断了手机,然后放进了背袋里。";我要给你一些建议。虽然我恨透了建议…
林一帆开了木屋门迎接到开车来的刘警官并对他说:你需要保持冷静。如果你想再歇斯底里,哭喊,尖叫,晕倒,那就等她给你录完口供再说。
林一帆又对傻呆地坐在沙发上的朱雅丽说:你最好等到离开我的小木屋后再发疯,因为我不想再有麻烦。你要叙述得完整、清楚,这样才能把事情办好。
如果开始控制不住,你可以让我停下来吗?在朱雅丽抬头看他之前,她就已经感觉到林一帆脸上的愁容了。
我的意思是不要打断我,。你可以说任何事,只要能给我一分钟时间将我自己拉回到现实就可以了,讲得具体些。
我可以闻到湖的味道,你可以透过树林看见它。当我看到水时,我就会感觉好一些。也许我应该住在一个岛上,除非我认为那样会有太多的水。我要胡言乱语几分钟了。你不需要听,就塞上耳朵。 朱雅丽说。
可是我有耳朵啊,可我不相信生态园会发生这种事,刚才还见到于建东和杨小玲在一起配合着画画,再说,有了这种奇怪事在身边,还怎么住下去写小说?";他提醒着她,然后突然转了方向,走上去他的小木屋最便捷的一条小路。
他朝着小木屋后面走去,那里被香樟树木和灌木丛包围着。她想象着他可以透过他的小木屋的任何一个窗户看见连绵起伏的山岭。
待刘警官走后。林一帆回到木屋里。
这是个好位置。你有一个好位置。但是当他打开后门的时候,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有锁门。门没上锁,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入。
她没有跟随他进屋,他转过身说:你相信刘警官刘瑞君讲的话吗?
不。她鼓起勇气,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门。朱雅丽又说:我相信自己。
走进厨房,她发现,厨房虽小,但是物品摆放得井然有序。他把厨房打扫得干干净净,这才像一个男人。虽然这是一个不太妥当的归纳,但是她想她认识的大多数男人都是只清洁厨房表面的物品。刷刷盘子……也许擦擦台面,然后就完了。
在石灰色的台面上,有一只白色的碗,里面装着两三个苹果和一根过熟的香蕉,一只宜兴陶瓷咖啡壶,一个比她看起来还要老的烤面包机,还有一个便笺簿。
林一帆还没脱掉夹克衫,就立即走向咖啡壶,装满罐,然后计量了一下。他一边开始煮咖啡,一边把手伸进一个碗柜里取出三件一套的白色的瓷杯。此时,朱雅丽依然站在刚进门的地方。
嗯,你这里有茶吗?
他回头瞥了一眼,淡淡地一笑,哦,当然。不过茶壶没有保暖套。
不必找了。我不喝洋咖啡,因为它会让我神经过敏。而且更加神经过敏。当他翘起一条眉毛看着她时,她更正说,茶水,就可以了。你家的前门也没有上锁吗?
这里没必要锁门。如果有人想进来,把门踢开或者打破玻璃就行了。她的脸色变得苍白。
他歪着头说,怎么啦?你想让我检查一下橱柜里床底下,看看有没有人藏着?于建东不会进来的。
她只是转过身卸下肩上背着的他的背包。我打赌,你这辈子没有经历过今天害怕的日子。
他认为,他因为她而生气了,但是相对于摇摆和颤抖来说,他更倾向于她略带侮辱和愤怒的语气。梅球。
她转过身来,一脸迷惑。谁?
天哪,靓女,不是混蛋是 梅球! 是那个戴面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家伙。影片好像叫《漂亮夫人的情人》,我二十五岁左右的时候看的。当时我对爱情疯了; 见到美女常有泪出来。自从那以后,混球 梅洛斯在我卧室的书柜里住了好多年。林一帆说。
她脱下身上的夹克,觉得肩膀轻松了一些。你是怎么摆脱他的?
他没有在回忆的影片中回过神来。
其实,我十六岁的时候,偷偷带了一个女孩子回家。她叫马小薇。她除了有漂亮的长头发,还有很多……激情。跟她在黑暗中度过了几个小时之后,我再也没有想过其它女人。
做爱有时能驱邪除鬼?比如在郊外别墅里; 四周是树木草坪坟墓; 心跳动得厉害。朱雅丽说,我在一本书里见到的。
对我有用。他走到冰箱前,给她拿了一瓶水,你想试一下的时候,就告诉我。
我会的。朱雅丽下意识地接住了他轻轻抛过来的瓶子。但是她差一点就漏接了…当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时,她的肩膀僵住了。
应该是警察。你想在这儿跟他们说吗? 林一帆说。
她看着挡住检修孔的厨房桌子说:就在这儿吧。我不想去警察局。
等你一分钟。
当他去开门时,她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冰凉的水,然后就听见轻声的低语,和男人皮鞋的哐哐声。冷静,她提醒自己要冷静,简洁,清楚。
刘瑞君走了进来,双眼逼视着她,以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眼神。他冲她点了一下头,然后说:朱雅丽,我听说你遇到了一些麻烦。这次刘瑞君带来了三个同事。
是的。让我们坐下来说吧。朱雅丽坐下来,给他们二个凳子。然后她开始努力地重述事情发生的来龙去脉,表达流利,中间没有停顿,也没有跳过任何相关的细节。林一帆在旁边默不作声,只是倒了一杯咖啡,然后,他放在刘瑞君面前。
她一边说,她的手一边上上下下地搓着那瓶水,刘警官在认真地记录着她说的话,并且一直盯着她。林一帆背部斜靠在灰色的台面上,默默地喝着咖啡,没说一个字。
好的,告诉我,你认为你可以认出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吗?
那个女人,也许能认出那个女人。也许。但是我没有看见他。我的意思是,我没有看见他的脸。他背对着我,而且还戴着一顶帽子。我认为他们都戴着太阳眼镜。起初,她戴着太阳镜。她有着黑色的头发。但是,我认为是黑色的长发,卷发。女人穿着一件红色的夹克衫,戴着红白相间的帽子。
刘瑞君转过身看着林一帆,问道:当时你在看什么?
林一帆走回咖啡壶那里,然后加满了咖啡,她停下来的时候,在离我住木屋一半处的小路上。即使我朝着案发现场的方向看,我在我坐着的那个地方也不可能看见发生了什么事情。林一帆说。
刘瑞君咬紧了下嘴唇。你们没有在一起?
没有。正如朱雅丽所说,她经过我工作的木屋,我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她就继续往前走。我往山上走了大约一个小时,正好撞到了跑回来的她。她告诉我发生的事情,然后我陪她回到案发时她所在的位置。
那么你看见了什么吗? 刘警官问道。
没有。如果你想知道案发地点,我去拿张滨江区城地图,指给你看。 林一帆说。
谢谢你,林一帆。朱雅丽,林一帆走出去时,刘瑞君继续说道,你看到任何汽车,或卡车了吗?或者任何类似的东西。
没有。我猜我曾寻找一条船之类的东西,但我一条都没有看见。那时我想他们一定是露营的,也没有看见任何露营器具或帐篷。我只看见他们两个人。我看见他掐着中年女人。
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就说你想起的一切就行,他鼓励她说下去,你不会知道以后会想起什么,会记得什么?
我没有注意,事实上不是。他是黄种人…我非常肯定。我看见了他的手,但是他戴着手套,黑色的,或棕色的。但是他的外形……我确定他是白种人。我猜他应该是本国人,或者亚洲人。即使拿望远镜看,还是很远,而且起初我只是随便看看,消磨时间而已。然后她扇了他,扇了他两个耳光。她第二次出手的时候,他猛推她一把,或者说撞了她一下。她倒下了。一切发生得如此快。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一件深色的夹克,一顶橙色的帽子,橙红色的猎帽。
好的,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头。他的头发是什么样的呢?林一帆问道。
我想我没有注意到他的头发。她想发抖。过去也是这些类似的问题。一些她实在回答不出来的问题。我想,帽子和他的大衣遮住了他的头发。我认为他的头发不长。我大声叫,也许是尖叫。但是他们不会听到的。我有照相机,就在我的背包里面,但是我没有想起。我只是吓得僵住了,然后就跑开了。
我认为你应该跳进河里,游到对岸,接着凭借着你的意志力,把他拖到地方当局。林一帆手里拿着一张当地的地图走了回来,不经意地说着,然后把地图摊在了桌子上,用手指指着说,这里。
你确定吗?他问朱雅丽。
是的。朱雅丽说。
刘瑞君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说,";我现在就去那里看看,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朱雅丽不要担心,,我们会追查此事的。我回来再找你。同时,我需要你回想一下事情的经过。如果你想到什么,任何事都可以,哪怕看起来并不重要,无论什么样的事,你都要告诉我,重在细节。好吗?
好的。行啊。朱雅丽说。
刘瑞君拿起帽子;朝林一帆点了点头之后,转身朝门口走去。在朱雅丽和林一帆身上,其实,刘瑞君倾注了怀疑的目光。朱雅丽驾着小车到滨江来酒店打工,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第十一章
好啦。朱雅丽松了一口气,你认为刘瑞君能……他能处理好杀人案吗?
我认为没有任何事能让我对他产生怀疑。附近发生得最多的是酗酒和妨害治安,一些家庭争执也管,儿童扒窃,扭打混战。但是他能妥善处理。这里还有一些远行者、划船游客、攀岩人失踪或受伤案件,以及当游客蜂拥而至时造成的交通堵塞,等等。他看来都能处理好。他这个人……用";尽忠尽职";这个词来形容比较妥当。林一帆说。
但是; 专钓女人的色鬼; 我没本事管,出轨是导致婚姻矛盾家庭破散本区域文明倒退; 我也管不了。 刘瑞君说。
但这是谋杀。谋杀与这些事情不同。 朱雅丽说。
也许吧,但是他是这里的负责人。因为这个案子发生在小城的行政区域之外的省级开发区,所以他必须向市里或上面专题汇报。你把你看见的情况汇报一下,作一份陈述,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你管。 刘瑞君说。
朱雅丽心想,不要再有别的事了。就像以前一样,她什么也做不了了。我想我该走了。谢谢你……做的这一切。她一边从桌旁起身一边说。
我也不能再做什么事了。我开车送你回家。 林一帆说。
不必麻烦了。我可以走着回去。 朱雅丽情绪低落地叹了口气说。
别犯傻。";他背起她的背包,然后走出厨房门口,朝着房屋正门的林荫大道走去。
她觉得自己好蠢,于是她拎着衣服,跟在他的身后。他大步地径直走了出去,没有给她留有观察他木屋的时间。她对他“家”的最初印象是简洁,有些随意的凌乱,在她看来,这个典型的单身男子的住所,应该常有女人来帮他料理。
当她穿过起居室时,她发现那里没有花,没有用于装饰的小玩意儿,没有靠枕或其他柔软的饰品。她看见的只有一张长沙发、一把单人椅、两张桌子,以及最远的墙上的一只精致的搪瓷壁画。
在她走出门之前,她对这间屋子的印象是,它有着朴实的情调、笔直的线条,没有多余的装饰品。我今天给你带来了许多麻烦。以后肯定还有。她说道。
你说得没错。上车吧。这种麻烦太令人头痛发胀了。既然有了就无法违避。林一帆说。
她停下脚步,内心的感激之情和凌辱、愤怒以及精疲力竭展开了大战。结果感激之情输了。刘瑞君这个粗鲁、冷漠、无礼的混蛋。
林一帆背靠在朱雅丽车旁的大树上。你的意思是刘瑞君太?
今天一个女人被杀害了。窒息而死。你能感受得到吗?今天早上,她还活着,但是现在她死了,没有人能够帮她。我帮不了她。我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河对岸的她死去。我什么也做不了,就像从前一样。我看着他杀死了她,而且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倾诉的人。你没有愤怒,也没有不安和同情,你一直都表现得无礼,目中无人,漠不关心。所以我不相信你和姓刘的。我宁愿走六公里回到那条小路,也不愿意坐在你这辆蠢笨的大男子汉在甲壳虫车上与你同行两公里。把我的背包还给我。朱雅丽愤怒极了。
林一帆依然靠在树上,但是神情看起来不再厌烦。是时候了。我想知道你这样能否恢复些许正常情绪。过一会你就感觉好些了。林一帆还不十分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她真恨自己的失控。他的漫不经心更加激起了她的怒火,这让她勃然大怒,直到她发泄出所有的忧虑和畏惧。你下地狱吧。 生气的美女如一头母狮,朱雅丽无法隐藏怪脾气了。
我希望有个预定的座位。但是,请上车。你今天太不顺了。他拉开车门,还有,供你参考,由于生理上的局限,男人常要做到目中无人。你下次用无情这个词,或许比较贴切。尤其对警官,这是职业习惯。林一帆说。
你是一个让人恼火的糊涂家伙。她不高兴说着还是上了车。
这个说法也挺合适。他关上车门,然后大步绕到驾驶室的一侧。
他把她的背包扔在了后座上,然后坐在了方向盘后面。
你在苏州有朋友吗?她问他,";或者有人认为你是个让人恼火、糊涂和无情的家伙吗?";朱雅丽说。
我认为,你问的这两种人都有,我和姓刘的人。
朱雅丽对着林一帆说:是不是作家都有些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所以人们才会如此配合回答他们的问题?";
这很难说,但是我已经不再是从前一名记者了,不需要考虑太多的事,也少了好奇心,顺水推舟而已。林一帆说。
小说作家可以粗鲁,独处,并且古怪,对发生在身边的杀人事件可以漠不关心。朱雅丽说。
也许吧。至少挺符合我现在的心境。我手边的小说正写到高潮处,不想卷入任何事情。
真是一点不错,让我看扁了你。她的回答让他哈哈大笑。
这笑声不禁让她有些惊讶地扭头看着他。他依然露齿而笑,就像他们在湖边漫步时一样。你说得没错,乖乖小美女。早就知道你是个有骨气的家伙。现在高兴地发现,你还有一副伶牙俐齿让男人佩服。 林一帆说,你早有这个表现,我已经找你做情人了。
但是当他在伊甸园餐厅门前停下车,她透过车窗抬头看时,她觉得自己的脊椎快要散架了,而且她的牙齿想打架。但是,她还是下了车。并且,如果他没有从他那一侧把她的背包拿过来,她只能自己伸手去拿了。
当她站在人行道上时,她的内心正在为美女之间的斗争而自己获胜自豪和惊恐之间徘徊不定。杨小玲前几天在宿舍与她吵架时还生龙活虎的样子,可今天怎么了?
你有什么事吧? 杨小玲轻声低语地问朱雅丽。
朱雅丽说:没有。哦,该死,。既然你在这里,你能陪我走一会儿行吗?一分钟就行。
于建东没有在湖边等你?杨小玲问。于建东打电话到餐厅里,我回答说,你开车出去了。
差不多吧。男人么尽情说那些恭维我的话吧…女人要有骨气的
有一次,于建东不发一言,只是随手拿起背包,然后跟随我绕到了餐厅的后面。我刚刚掏出 钥匙,打开门锁,他就自己推开了门,在我之前进了房间。
我降低了对他的敏感度。他没有笑容,不说话,只是先走进了房间。我问他,你到底来这里干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于建东便把我按倒在床上,想欺侮我。
我给了他一记耳光。于建东便一直对我怀恨在心。可是,同样的事,林一帆可是不同的态度,丁很成熟,对女人细致,特别宽容
没有电视机,他指出,也没有音响,太无聊了。林作家看了我的宿舍说。对林一帆说:我刚刚搬进来,真的。我在这个房间里待不了多长时间。
他在屋子里随便逛了逛,她并没有阻止,因为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可看的。坐卧两用椅,长沙发,酒吧凳子,简简单单的几样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他发觉,这里有一种女人的味道,当然不是法国香水,而是中国产的六神花露水。笫二天,林一帆便送到我宿舍一台电恼。
林一帆两次到过朱雅丽的宿舍。他没有看见任何他所料想的女人住所的标志。没有散落着的漂亮而无用的东西,也没有她以前家里的或者旅游归来的纪念品。
周末,林一帆在五点不到时来了朱雅丽的宿舍。不错的苹果牌笔记本电脑。我送给你吧,晚上无聊了可以上网。这里有宽带。他用一只手指在电恼上面敲了敲说。
你刚才说你饿了?,我这里有康师傅方便面。 朱雅丽说。
他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这个几乎空荡荡的房间使她显得孤独无比。我说过吗?我为你感到担忧,不久会有怪事降临到你的头上,你需要有个思想准备。
说过的。如果你饿了,我可以给你做些吃的,作为对你的报答。今天我们可以称之为报答,算是我与你扯平,行吧?你不要对我这个态度,我一直爱着男人的,直到死为止。 她轻笑地说。
因为林作家擅长解读人心,所以他认为她一个人生活并非是她所愿。不管怎样,现在他饿了,并且他有第一手资料证明她懂得烹饪。
没有其它什么好吃的?林一帆问。他想跟朱雅丽套近乎。
嗯。她一只手挠着头,瞥了一眼厨房。他几乎可以看出她在心里盘点着厨房里备有。我可以快速地做一份扬州炒米饭。胡萝卜鸡蛋还有火腿肠,都有。二十分钟就好。
好的。这里有啤酒吗? 林一帆问道。
没有。对不起。你真会享受。但是我这儿有葡萄酒。她转向厨房,说道,";很不错的红葡萄酒,冰镇的。 朱雅丽说。
很好。女孩可不能常吃冷的东西。 林一帆关心地说。
冷的东西?行。 如果你不冷,就把外套脱掉吧。";她先拿出了葡萄酒,然后取出开软木塞用的螺丝刀。接着她从冰箱里取出一个袋子,里面装有两块鸡肉。她必须使用一个和冰箱一样小巧的微波炉才能让鸡肉融化,至少部分融化,这个过程他帮不上忙。
朱雅丽脱下外衣,拿起他扔在凳子上的衣服,放在坐卧两用椅上面,与此同时,林一帆打开了葡萄酒。
我只有普通的平底玻璃杯。她转身去开橱柜,这葡萄酒大多数时候是客人遗留在餐厅的。
你让我喝的是客人吃剩下的葡萄酒?好吧,只要卫生,不要浪费资源。干杯。
这种酒很不错的,但是她有些不乐地想再说些什么。
他往平底玻璃杯里倒了一些葡萄酒,然后伸手越过她的头顶去够另外一只酒杯,往里面也倒了些酒。他眯着眼睛呷了一口,略微有些陶醉,点点头说:";好的。我们会在你去我那儿时,给你喝正宗的意大利葡萄酒。
林一帆吃着朱雅丽做的扬州炒饭说:你在那里学的烹任?
她转过身说:味道还行吧?我学了两三个地方呢。
其中有一个是巴黎。
她拿出大蒜和青葱。既然严医生已经告诉你了,为何你还要问呢?
事实上,是有人告诉我的,我不是听严医生说的。是听于建东说的。不过,我认为你还没有合拍上小城的节奏。 林一帆说。
我想是这样。她拿出一只锅来烧水。她有些恼怒地说:于建东老在我背后说坏话,真让人讨厌。他对女人的事特别有兴趣。
林一帆端起他的酒,仰坐在一只凳子上,看着朱雅丽的娇艳背影。
他心想林励真能干。她的举动伴有些许诗意和从容。她看起来似乎神情紧张,但是却不作声息,丝毫没有表露出女孩的冲动情绪。
她需要的是多吃一些食物,直到她增加十公斤肉,最少十公斤,她实在是太苗条了。大概是五十公斤。他推测她应该是如她自已说在台湾或者东南亚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又四处奔波才变得如此瘦弱。身高一米六五的女孩,体重六十公斤最合适。林一帆想道。
他很想知道她看见被杀害的那个人是谁、原因以及经过。
朱雅丽的动作敏捷,且轻松流畅,她用一些苏打饼干、奶油干酪和橄榄做了一些东西,然后又随便地撒了一点儿粉末儿,他猜那应该是红辣椒粉。然后就在他面前的浅碟里摆放起来。她又打电话让方玉珍从伊甸园之星买了些菜送到宿舍里来。
第一道菜。她朝他微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切鸡肉,并且剁碎大蒜。
在她开始做米饭的时候,美味可口的苏打饼干,已被他很快地吃完了一半。空气中弥漫着大蒜的辛辣味。
当他一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时,她正一个人操控着三只锅子,忙得不可开交。一只锅里煮着鸡肉,一只煮着米饭,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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