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相信两人没有恋爱关系,成为陌路人是她能接受的距离,如果她能割舍下两人的这段感情,不会就这样单身下来。
所以,他谎称自己有了未婚妻,想试探她的感觉,激起她的妒意。事实上,他在美国接受外科训练那几年,忙得连睡觉时间都不够,违论去经营感情生活。
但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忘不了她。
两人在一起的那几年,她把他爱得太好,照顾得无微不至,以至于就算有不错的异性向他示好,他会忍不住拿那些女人和维琤做比较,这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一直为她留了个位置。
“我以为蔚大医师的双手只拿手术刀,不拿菜刀,既然想吃中国菜,何必大费周章自己学?叫你那个未婚妻做给你吃啊!”她的口气酸了起来。
“你该不会在吃醋吧?”他瞅着她,半认真、半是开玩笑地说。
“你又不是我的谁,我怎么可能会吃醋呢?”她倔强地轻瞪他一眼,嘴硬的不肯承认自己还在乎他。
“那就坐下来,吃早餐吧!”他贴心地替她拉开椅子,拉她入座。
她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热粥,有一种说不出的讽刺。在两人交往时,他不曾为她下过厨,如今两人没了恋爱关系,反倒能尝到他的手艺。
她心头酸酸的,忍不住嫉妒起他的未婚妻。那个女人比她好吗?比她更漂亮吗?比她更懂得讨好他吗?
他是不是也在马桶上跟未婚妻求婚的?还是有更甜蜜浪漫的花招?
他们是不是也养了一缸接吻鱼呢?抑或有新的宠物,见证两人的爱情?
在他去了美国之后,她搬离两人的套房,断绝和他联络,但依然能从同事的口中听到他的相关动向,却怎么也没有料到他竟然有了未婚妻。想想自己还真傻,竟然就这样单身下来了。
“试看看我做的炒蛋。”他拿起汤匙,放在她的碗里,十足讨好的模样。
“你很常做菜给你的未婚妻吃吧?”她试探地说。
“你是第一个吃到我做的菜的女人。”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语气中含着浓浓的宠溺。
她被蔚呈韬弄得一头雾水,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他不曾为未婚妻下厨,却反而做菜给她吃?
“你没有做菜给柯海茵吃过?”从知道他有了未婚妻开始,她总不住揣测着那个人是柯海茵。
“没有。”他摇摇头。
“你的未婚妻是她吗?”话刚出,她就后悔了,追问得这么彻底,会不会让他以为自己还在乎他?
“当然不是。”他失笑,旋即又问道:“怎么会猜我的未婚妻是她?”
“我记得她很喜欢你……”她的声音涩涩的。
“我跟她只是同学而已。”他解释道,主动结束这个沉闷的话题。“这炒蛋是我的拿手菜之一,试试看吧。”
她挟起炒蛋,送入口中,细细地咀嚼着,味道还不差,比想像中滑嫩顺口。
“好吃吗?”他炯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嘴角勾着一抹得意的笑容说:“我的厨艺还及格吗?这样能不能称得上是好男人?”
维琤愣了愣,没来由的又想起了过去交往的细节。以前她曾抱怨过他是一位优秀的医师,但却是一名不及格的男朋友,连一碗泡面都没有替她煮过。
如今他变成更好的男人,却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讨好别的女人。
“只要你的未婚妻认为你合格,那就ok了,我的意见并不重要。”她的嘴角黏上一抹苦涩的笑容。
他们已经分手了,他的好、他的坏、他的体贴、他的温柔,都与她无关了。
“但我发现你却没有像以前那么体贴可爱了,你家的冰箱全都是一堆调理包和冷冻食品,好像很久没有下厨,该不会单身很久,找不到可以下厨的对象吧?不如这样,我委屈一点帮你试菜好了。”他笑得痞痞的。
她沉下脸,柔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是不是单身,关你什么事。”
“我们也交往过好几年,如果你得不到幸福,我会自责的。”他望着她,说得真心诚意。
如果两人分开的这些年,她感情有了寄托,就算再舍不得她,他依然能大方的成全她的选择。
但明明他们都是单身,实在没有理由不复合。
“蔚大医师,我的幸福才不用你负责,而且我也不是因为你才单身。”她昂起脸,不甘示弱地说:“我这几年的空窗期是为了能全心冲刺事业,如今我工作稳定,也该是时候好好经营感情生活了。”
她站起身,走到客厅,从矮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份资料,递给蔚呈韬。
蔚呈韬挑了挑眉,抽出牛皮纸袋里的文件,瞧见上面写着“恋爱勿语”四个大字,内页还写着入会资格、征婚对象、单身男女联谊活动等等。
“你该不会要去参加婚友社吧?”他微愕。
“不行吗?”她挑了挑眉。
“相亲矣,你有这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吗?”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像聪明反被聪明误,把一块属于自己的‘肉’送到婚友社那群饿狼的面前。
“这叫婚活。”她故意挤出一抹甜笑,纠正他的说法。“专为现代单身男女设计的联谊活动。”
“是婚活也好,相亲也行,问题是这家婚友社可靠吗?”
“这家婚友社是我大学学姐和几个朋友一起成立的,我已经去参观过了,感觉还不错,见评也很好,重点是,下周末我就要参与人生的第一声婚活。”她甜美的语气含着浓浓的示威意味。
当年他自私的为了梦想,毫不留情地抛下她,如今她也该为了未来的幸福,割舍下羁绊自己的旧情。
“下周末?”他愣了一下。
“对。”她点了点头。
“有必要这么急吗?”他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还年轻,没有必要这么快就定下来吧?”
“我已经二十九岁了,不是年轻的小妹妹,一眨眼二字头就会过完了。”她垂下眸,语气有些感伤。
曾经她给自己的人生订下计划表,希望二十五岁的时候走进礼堂,二十七岁时生一个长得像自己的可爱娃娃。
如今她二十九岁了,仍孑然一身,没有婚姻,没有爱情,更称不上是败犬女王,反倒比较像只流浪狗,孤单地穿梭在这座霓虹闪烁的城市里,每每望着万家灯火,心里总有几分说不出的感伤。
她找不到归属感,不知道如何才能拥有幸福。
“小琤……”蔚呈韬的心口涩涩的,陷在一种进退两难的局面里。谎称自己有了未婚妻非但没激起她的醋意,反而将她送往其他男人的怀里。
“要是我积极一点,搞不好还能赶上百年热潮呢!”她自嘲地说,企图冲淡方才感伤的氛围。
闻言,蔚呈韬的脸色更阴郁了。好不容易他才回到她的身边,要让他亲眼看着她和其他男人走进礼堂,除非先过他这一关!
第3章(1)
星期六下午,维琤穿着一袭白色雪纺纱洋装,斜肩的剪裁设计露出右侧优美的肩膀钱条,一头乌黑的长卷发垂放在肩上,增添了许多柔媚的气息,清秀的脸庞上化了淡淡的彩妆,让原本立体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明显。
刚出现在联谊会场立即成为全场焦点,倒是陪同她一起来的叶敬媛一身素雅的衬衫配上牛仔裤,瓜子脸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少了那套严肃的白袍,看起来不像是教学医院的医师,比较像是大学里的研究生。
两人站在餐厅一隅,等待联谊活动开始,不同于传统婚友社采取一对一的排约方式,“恋爱勿语”的创办人之一夏可郁引进欧美流行的“十五分钟约会法”。
每次联谊活动皆选在有格调又有情调的餐厅,安排二十至三十名左右的单身男女到场,以随机配对的方式,开始做初步的认识,十五分钟轮换一次联谊人选。
“你真的要参加等会儿的联谊活动?”叶敬媛瞥了好友略显性感的装扮一眼,总觉得她在和“某人”赌气。
“当然。”维琤点了点头。
“不是‘前男友症侯群’又犯了?”叶敬媛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
“我才没有那个病咧!”维琤柔瞪了室友一眼。
“前男友症候群”是叶敬媛自创的一个病症,主要是调侃维琤这阵子反常的举止,一听到前男友蔚呈韬的消息就开始出现情绪低落、沮丧、歇斯底里、改变现有生活模式、莫名就能得焦躁等等症状。
“确定?”叶敬媛挑了挑眉。
“真的!”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是在跟某人呕气?”叶敬媛想确定维琤的心态,担心她只是在跟蔚呈韬赌气,不是真的想认识新的异性。
昨天她在整理客厅时,居然在沙发的靠垫下发现一条黑色领带,隐约感觉到蔚呈韬和维琤两人的关系“不单纯”。
叶敬媛问过另一名室友尤佳丽,确定那条素色领带不是她男友的,没有意外的话,那应该就是“某人”的。
“一开始找你来报名婚友社是真的在跟蔚呈韬赌气,但事后仔细想想,我二十二岁就认识他,跟他谈了四年的恋爱,又花了三年的时间疗伤,我青春最美好的时光都花在他身上了,结果咧?”维琤兴趣起空荡荡的手指,嘴角黏着一抹苦涩的笑容。
她要爱情、要婚姻、要有个家,还想要有一个长得像自己或另一半的小娃娃,这才是她憧憬的幸福蓝图。
但是这一切,蔚呈韬全都不能给她。
他有了未婚妻了,他属于另一个女人。
她不能再把青春浪费在一段逝去的恋情,应该要积极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种感觉我懂。”叶敬媛拍了拍她的手臂,十分能理解那种苦闷的滋味。
“所以我决定抛开过去,积极地拓展自己的交友圈,最好能找到一个适合我的男人。”维琤不断地替自己心理建设。
也许她丧失了那种义无反顾去爱一个人的勇气,再遇上的人都不能像蔚呈韬一样让她即心醉又心碎,有着如蜜如火般的热情,但她不想放弃每个能让自己幸福的可能。
“你的心态很正面也很积极。”叶敬媛给予肯定,顿了一下又说道:“但沙发靠垫下的领带是怎么一回事?”
“领带?”维琤一脸茫然。
“昨天我在整理客厅时,发现一条黑色男用领带,我问过佳丽,那不是她男朋友谭予海的。”叶敬媛摆了摆手,暧昧地瞥了她一眼继续说:“所以你应该带蔚医师回去过吧?”
如果维琤还是跟蔚呈韬藕断丝连,来个剪不断、理还乱,那根本不适合来参加这项联谊活动,毕竟她艳光四射,光站在这儿,就已经掠走了少男士的目光。
“我才没有带他回去过。”维琤轻声辨解。
“是吗?”叶敬媛眯了眯水眸。
“我的意思是,是他主动找我的……上周末他喝醉了,无法自己坐计程车回家,我又赶不走他,只好让他在沙发上过夜。”她声音低低的。
维琤压根儿没有发现蔚呈韬将领带放在靠垫下,而那男人什么也没有说,该不会他也忘了领带的事?
上星期他离开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络,连在医院也没有碰过面,私底下她跑去外科那儿查过他的班表,才晓得他要下个月才会升主治医师,现在没有门诊,顶多就是在手术房帮忙执刀。
“所以你们……”叶敬媛发挥丰富的想像力,开始联想到底要怎么样才会把领带留在沙发的靠垫下。
“什么事都没有。”维琤沉声反驳。
“好吧,我相信你。”叶敬媛说。
几分钟后,主持人开始招呼参与联谊的单身男女进场,他们各自领了号码牌后,按照座位进行第一波相亲活动。
联谊中……
“你……你好,我叫洪子华,今年三十五岁,任职于‘蓝海光电公司’……”一名穿着格子衬衫又系着斜纹领带的男子,一双眼直勾勾瞅着维琤,一会儿盯视在她美丽的脸庞上,一会儿又落在她性感的复原肩。
早在刚进场时,洪子华与其他的男士就全都注意到这位穿着白色斜肩洋装的女人,她几乎是全场最闪亮的焦点,轻易掠走了他的目光。
“你好,我是徐维琤。”维琤的脸上噙着客套的笑容,眼神略显疲累。
“这是我的名片。”洪子华掏出名片。
“谢谢。”维琤礼貌性地收下名片。一个小时下来,对于这些制式的开场白,她感到厌倦不己。
“十五分钟约会”让参加活动的男女双方能认识更多异性,但由于交谈的时间太短,几乎开场白都沦为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绍,没办法更深入认识对方。
“你呢?在哪里工作?有没有名片?”洪子华问得很勤。
从见到徐维琤的第一眼,洪子华才明白什么叫做一见钟情,他已经锁定了目标,要为爱奋战到底,再苦再难都不撤退,因为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
“我在‘联大医院’上班。”维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不打算掏出名片。几轮面谈下来,她对于一而再地重复相同的介绍词令感到烦闷。
“你是医师?”洪子华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是。”她摇摇头,柔声地解释道:“我的职位是院长特别助理,负责行政工作而已。”
为什么每个人听到她在医院工作,不是猜她是医师就是护士,难道除了这两项职业,没有其他选项吗?
“院长的特别助理……”洪子华点头重复道,思索着该找什么话题才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嗯。”她端起瓷杯,轻啜几口热茶。
“那你的工作忙不忙?压力大不大?”洪子华想了一下,努力挤出一个话题来。
“还好。”她浅笑。
“像我任职于科技业,工作量多,压力又大,责任制,不能报加班费,以前景气好的时候,人家称我们‘科技新贵’,现在景气不好,我的同事们纷纷离职去买碗粿和粉粿,开创事业第二春。”洪子华不知不觉开始畅谈职场甘苦。
“创业也不错啊,自己就是老板。”维琤随意附和。
“最近我老是觉得压力好大,常常头痛,你觉得应该挂哪一科?”洪子华积极地想与她有更多接触的机会。
也许他能以看病之名,行约会之实。
“家医科或神经内科都能解决你的问题。”一道低沈的男音突兀地介入两人的谈话之中。
“谢谢。”洪子华很自然地接口后,感觉有点奇怪,一抬头,这才注意到有一位斯文俊挺的男人站在他们的桌边。
维琤抬起头,对上蔚呈韬的俊脸,愕然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蔚呈韬还是一贯的白衬衫配上灰色西裤,俊朗的脸庞噙着笑容,但盯视着维琤右侧白皙香肩的双眼,感觉有些不悦。
上周末维琤说要参加“恋爱勿语”的婚活,他透过层层关系终于打听到他们下午三点在知名甜点餐厅进行联谊,因此在开刀房忙完之后,他立即驱车赶来东区。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蔚呈韬不答反问,拉开维琤身边的空位,跟着坐下。
这家甜点餐厅设立在一家精品百货公司的地下二楼,以卖法式甜品为号召,平常内用和外带的客人都不少,这次配合“恋爱勿语”的联谊活动,特地用几株盆栽造景将用餐区隔成两个空间,但蔚呈韬还是乘机混了进来。
“请问……你是哪位?”洪子华纳闷地问道。
蔚呈韬无视于维琤遣责的眼神,迳自掏出名片,还给对方说:“你好,我是‘联大医院’的外科医师。”
“所以你们两人是……同事?”洪子华猜测着两人的关系。
维琤侧眸瞪了蔚呈韬一眼,示意他别乱说话。
“我是维琤的前男友。”蔚呈韬不亢不卑地说。
“我们早在三年前就分手了。”维琤沈下脸,不悦地重申。
“哦。”洪子华轻应一声,原本不算热络的气氛更显得尴尬了。
“这位先生,怎么称呼?”蔚呈韬瞅着对面一脸忠厚老实的衬衫男,厚厚的银框眼镜,额头上不断‘失守’的发际线,完全没有对他造成威胁。
“敝姓洪,名子华。”洪子华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势。
“蔚呈韬,不要闹了哦。”维琤偏过脸,美丽的眼眸蕴起怒气,瞪视着蔚呈韬,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到联谊会场表示他是她的前男友,存心令她难堪吗?
第3章(2)
“我没有在闹。”蔚呈韬语气无辜的澄清。
“那你想干么?”她警戒地说。
“我是特别以前男友的身份,来帮你过滤适合交往的人选。”蔚呈韬说到‘前男友’这三个字时,说得极不情愿。
“不需要。”要不是碍于面子,她还真想把蔚呈韬轰出去。
“搞不好洪先生需要我的建言。”蔚呈韬把主题带到怔愣在一旁的洪子华身上,佯装热络地问道:“洪先生,你觉得徐小姐怎么样?对她有什么感觉?”
“徐小姐很漂亮、很有气质,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洪子华硬着头皮说。
维琤双手环胸,气得别过脸不想看蔚呈韬。她压根儿就不在乎洪子华,对于他赞美与爱慕的眼神也无动于衷。
“也许有一天你会和徐小姐交往,所以我必须跟你说,你不要看徐小姐好像一副很聪明的样子,其实她方向感很差,出门约会时,你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迷路了。 ”蔚呈韬说得真心诚意。
维琤的心难受的揪紧,他就这么急着把她推往别的男人怀里吗?担心她单身的身份会影响他和未婚妻的婚事吗?
“是。”洪子华点点头,感觉徐维琤的前男友说的话很受用,但好像又有哪里怪怪的。
“你看她一双眼睛又大又清亮,其实她近视很深又有散光,记住晚上不要让她开车。”蔚呈韬望了望她美丽的侧脸,低声地说。
维琤轻咬着下唇,思绪再度受到蔚呈韬的牵引,往事纷至沓来的漫流过她的心间,那些相爱过的记忆,像是藏在腹间伤癒后的疤痕,怎么也忘不了。
“她喜欢体贴的男生,所以上下车时刻要帮她开车门。”蔚呈韬顿了一下,低沈的嗓音含着浓浓的歉意又继续说:“她不喜欢等人,所以不管是约会还是承诺过的事,最好能立即履行,我就是因为让她等得太久,伤透了她的心……”
蔚呈韬绝对不是以前男友的身分在给予建言,根本是在重温两人相处细节,并且反省自己在爱情里犯的错。
他说的那些话,让维琤想起有一年的圣诞节,两人约在购物中心广场前的银色圣诞树见面,但等到人潮散去,她的双手和脸颊都快冻僵了,他还困在开刀房里走不开。
那一晚,她得了重感冒,他用厚厚的棉被裹着她、抱着她,喂她吃药,当是她身体病着,但内心却是充满着幸福与甜蜜。
“她爱漂亮,爱穿高跟鞋,穿久了脚会痛,你要端一盆热水让她泡脚。”蔚呈韬继续说:“她不爱下厨,她做菜时,你一定要让赞美她的厨艺。”
她喜欢在做菜时,他出其不意由身后抱住她,将下颚轻贴在她敏感的侧脸,搔着她,缠着她,闹着她,直到锅里的菜快烧焦了,才肯罢手。
她下厨时,他会负责洗碗,每次和他并肩挨蹭在窄小的流理台前,她会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像是一个家,觉得他们会这样天长地久的过下去。
“那个……”洪子华感觉不对劲,试着想截断蔚呈韬的话。他感觉这对前男女朋友不像分手了三年,倒像正在冷战中的情侣。
“她讨厌茄子、苦瓜、榴槤、玉米和所有豆类的食物,和她一起用餐时,一定要避开这些东西。”蔚呈韬无视于洪子华抗议的话语,继续道:“如果和她吵架了,一定要先道歉。她的生日一定要记住……”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种依依不舍的情意,反复地温习着两人爱情的点点滴滴。他们都知道,受上一个人如果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就不会各自孤单了那么多年。
他要让他知道,他从来未忘过她。
他要再一次唤醒她,两人相爱的记忆。一千多个日子培养的默契,不是一个认识十五分钟的男人就能取代的。
维琤愈听心愈酸,顾不得礼貌,拿起包包,推开椅子,仓皇地跑出餐厅,趁着情绪崩溃前逃离他的视线。
“徐小姐——”洪子华试着叫住她。
维琤的突然离席,惹来邻桌的侧目。
“对不起,打扰到你相亲了,希望下回联谊你能找到适合的对象。”蔚呈韬一脸歉然地说。
“什么意思?”洪子华感觉自己好像被眼前这对男女摆了一道,还想上演复合的戏码就别来耽误他的时间嘛!
男人的青春也是很珍贵的耶!
“我先出去追维琤了。”
语音方落,蔚呈韬站了起来,快步地闪过迎面而来的服务生,走出餐厅,试图在浮动的人群中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手扶梯上,维琤被困在杂沓的人潮中,缓慢地往前移,好不容易才离开购物中心的大厅,偏偏脚上的细跟高跟鞋又拖住她的步伐,让她走不快。
方才在联谊会场 ,蔚呈韬的一席话,宛若一把利刃,残忍地将她结痂的伤口再度掀拨开来,血淋淋的,儿狼藉一片。
她对她的爱有多深,痛就有多久。
她不懂他怎能如此自私,他在外人面前说出两人交往的细节,是为了让她难堪,还是提醒她过去有多么愚蠢呢?
她的鼻端汇聚着酸楚,趁着情绪崩溃前,仓皇地逃离联谊会场。
走在信义区的空桥上,迎面而来双双对对嬉笑打闹的情侣,更加衬托出她的孤单。
循着玻璃护栏,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直到后肘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扣住,她被迫旋过身,对上蔚呈韬焦急的脸。
“放开我!”她用力地甩开他的手,瞪着他。
“维琤……”蔚呈韬轻喊着。
“让我难堪是能带给你多大的乐趣吗?”她脸上有一股悲伤的神色,严肃地质问他。
“我没有恶意。”他一脸无辜的表情。
他只是狡猾地想把围绕在她身边的爱慕者一一赶跑,当洪子华那双眼肆无忌惮地欣赏她曼妙的身材时,他嫉妒得快要抓狂。
“你没有恶意,只是故意而已!”顾不得天桥上熙来攘往的人群,她豁出去,毫不顾颜面的讽刺道。
“我只想让你知道,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很在乎你。”蔚呈韬紧紧盯着她看。
“在乎我?”她冷嗤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在乎我?你用什么身份在乎我?”
每次只要想到蔚呈韬已有未婚妻,她的语气就尖锐了起来,对他的态度就像一只长满刺的刺猬,想攻击他、咬痛他,但最后受伤难堪的总是自己。
“同事。”他选了一个安全的身分。
她望着他,心揪痛着。
他们之间只剩下同事关系,而她还希望他说出什么呢?
“同事能干涉对方这么多吗?”她深吸口气,敛去眼底的感伤,气呼呼地说:“要是我也以同事的身分介入你的婚事,提出各种意见,你会有什么感觉?”
“乐意之至。”他的嘴角咧出一抹笑容。
“什么?”她听得不真切。
“我很需要你的意见,只要你说出口的,我全部都会接受。”他的眼神诚挚得不像是在说谎,仿佛他真的很在乎她,教她的心慌了起来。
“神经病!你才不需要我的意见,我也不会给你任何意见!”她没好气地说,轻瞪着他,用仅剩的一点倔强抵御他,画出界线,以免自己的心愈坠愈深。
“我需要你的意见。”他固执地说。
“为什么?”她反问道。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最了解我的人。”他望着她,压抑住想冲过去去搂抱她的热情冲动。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底掠过一抹受伤的神色,整个人罩在深深的忧虑里。
上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还是她的男人。
如今,两人什么都不是了。
她的视线越过他宽阔的肩线,落在他身后的电视墙上,巨型的荧幕正播放着热门电影预告,而他和她的爱情就像下档的电影,故事早已落幕了。
“但你却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懂我、也最不了解我的人。”她冷冷地抛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去。
她踩着磨脚的高跟鞋,强忍着脚趾传来的痛楚,挺直背脊,以最优雅的姿态没入人群里。
第4章(1)
对维琤来说,蔚呈韬就像一颗蛀掉的牙齿,当它痛起来的时候,就特别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为了将这颗蛀掉的牙齿连根拔掉,维琤决定彻底把所有关于蔚呈韬的东西全部归还给他,彻底与他划清界线。
这天下班后,维琤约了蔚呈韬在医院路口的便利商店见面,要将他遗留在客厅的领带还给他。
本来她也想将养在水族箱里的那两条接吻鱼一并归还给他,免得他三天两头打电话或传简讯问候它们的状况。
那两条鱼好歹也陪了她三年多,要送还给蔚呈韬说不感伤是骗人的,但谈恋爱就是这样,当两人爱得浓情密时,见到他送的小宠物、小礼物,会感到加倍甜蜜开心,难过时,它们则提醒她的痛。
后来两人达成协议,等他搬好家后,她就把鱼送还给他。
远远的,维琤瞧见穿着衬衫和西裤的蔚呈韬朝着她的方向走来,即使在拥挤浮动的人群中,她还是能一眼就认出他来,就算被他伤害过,她的心仍旧不争气的为他而悸动。
每当夜深人静,寂寞悄悄来访时,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偷偷的想念他。
见到蔚呈韬逐渐走近,维琤敛去眼底的迷惑,沉下脸,一副淡漠疏离的姿态。
“嗨,等很久了吗?”蔚呈韬噙着歉然的笑容,注视着她。
“你的领带。”两人隔着一步之遥,她将手里的提袋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提袋,低声地说。
“等你找好房子,我就把鱼还给你。”她没好气地说。之前他要去美国参加外科训练时,完全没关心过那缸鱼该怎么办?由谁负责养它们?
结果现在一回到台湾,就开始关心那两条宝贝鱼的状况,三不五时央求要看鱼,再不然就是要求她传照片给他。
“那就再麻烦你了。”蔚呈韬客气地说。
“嗯。”她轻应一声。
“这个星期过得好吗?”
“还可以。”
“联谊计划进行得顺利吗?有没有遇到适合交往的对象?”
她轻瞪着他,没好气地数落道:“经过你上次的恶搞,谁还敢跟我联谊呢?大家都以为我跟前男友纠缠不清!”
思及上周末他的恶行恶状,维琤就一肚子火。
她从联谊会场离开之后,洪子华就向“恋爱勿语”的主办人夏可郁投诉她感情生活复杂,就算她再三澄清自己已经和蔚呈韬分手了,但夏可郁还是语重心长的建议她不要来参加联谊活动。
毕竟会去参加婚友社的人,大部分都是抱持着寻找结婚对象而来的,谁想把时间耗在一个跟前男友纠葛不清的人身上。
“对不起,我只是想帮助那些男生更了解你而已。”他黑黑的眼眸掠过一抹狡黠的凛光,无辜地说。
“算了。”她懒得跟他计较下去,怕又牵扯出一堆有的没的。
“那你等会儿应该没有约会喽?”他试探地说。
“关你什么事?”她柔瞪他一眼,听他这么讲,感觉自己好像很没行情似的。
“帮我一个忙吧!”不等她拒绝,他走出骑楼楼外,伸手招了辆计程车,等车子停妥后,他替她拉开车门。
“干么?”她困惑地问道。
“先上车再说。”
她几乎是被蔚呈韬推上车的,他向驾驶座的司机报出一个地址后,车子便陷在拥挤的车流中,缓慢地前进。
两人并肩坐在后座,维琤感觉两人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温暖的体温,闻到他衣角飘散出的淡淡的药水味,还有他干净肌肤带着的皂香味,如此亲近的距离,又让她的心不争气地漏了一拍。
“我们要去哪里?”话一说出口,她就后悔了,用“我们”这个词感觉太亲昵了,他早已经不属于她了。
好几次,她都想问蔚呈韬关于他未婚妻的事,她很好奇他会爱上什么类型的女孩?他们的恋爱故事是怎么开始的?
是因为他的未婚妻没有随他回到台湾,所以这阵子他才一直兜转在她这个前女友的身边吗?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他笑得有点神秘。
“该不会要介绍你的未婚妻让我认识吧?”她试探地说。
“不是。”他转头凝视着她美丽的侧脸,犀利地地看穿她的想法,摇了摇头,否认道。
每次看她隐忍着想问他关于“未婚妻”一事,那副想吃醋却没法吃醋、明明很在乎却又伪装淡漠的表情,他就觉得好可爱。
这个小傻蛋,似乎一直没有发觉他口中的“未婚妻”就是她啊!
究竟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她的恋爱神经太过迟钝,怎么可能会有一个订了婚的男人,还一直兜兜绕绕在分手的女友身边呢?
“噢。”她轻应一声,偏过脸,佯装欣赏窗外的风景,避开他的视线,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不主动提及未婚妻的事,她也没法再探问下去。
十几分钟后,计程车停在一座公园前,他付了车资,体贴地替她开车门,两人 一起下了车。
蔚呈韬和维琤两沿着人行道往前走,路的两侧是一整排的白千层,天光淡淡的映照在市街中上,金色的夕阳把天空染成温和的暖色调。
他带着她来到一栋比厦大楼,向大厅的管理员借了感应磁卡和钥匙之后,两人搭着电梯来到七楼。
“你究竟要带我到哪里?”她困惑地说。
“怕我把你卖了吗?”蔚呈韬轻笑道,取出钥匙,打开公寓沉重的铁门,转头对她说道:“进来吧!”
两人一起走进一间三十几坪的空屋里,白色的漆墙配上同色系的磁砖,几堵干净的墙面做出三房两厅的格局,没有摆设任何家具,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油漆味,显然刚施工好没几天而已。
环视空屋一圈,这间房子最吸引维琤的地方莫过于客厅那一整面大大的窗景,隔着玻璃帷幕,日光透进屋内,让人感觉到一种宽敞的舒适感。
她走到窗边,探头望了出去,瞧见两人刚刚走过的那一排绿荫扶疏的白千层行道树,远方则是台北的地标101,矗立在夜幕渐掩的夕阳余睴中。
她的心口一紧,一股感伤的惆怅涌上胸臆间,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他甜蜜的承诺……
小琤,我要带你住进能看见101大楼夜景的房子……
要一间窗就能看见跨年夜的烟火才行喔……
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脑海,她深吸口气,感觉眼眶很热很热,有着想哭的冲动。
曾经,两人还热恋的时候,她觉得住在开窗就能见到101大楼的房子很幸福,幻想在岁末跨年的最后一刻,两人站在窗边,衬着美丽的烟火,甜蜜的倒数着。
如今吃过爱情的苦头,她终于明白,如果一段感情没有幸福的结局,只是让生命的风景多一处伤心的地标。
“你觉得这间房子的viebsp;为了能找到这间一开窗就可以看见101大楼的房子,早在回台前的三个月,蔚呈韬就利用网路透过中介公司,看了不下数十件案子,才找到这间视野和格局都令他满意的公寓。
“什么意思?”她背着他问道。
“我刚买下这间公寓,想问问你的意见。”他故意走到窗边,指着前方的景象,压抑着想搂抱住她的冲动,淡淡地说:“我想跨年夜,在这里应该可以看到101的烟火……”
她的心头有股说不出的苦涩与愤然,没想到他居然把对她的承诺实践在别的女人身上。
他是在对她炫耀他的幸福,刻意激怒她?
抑或他真的这么健忘,遗忘了对她的承诺?
不管他的出发点是什么,都让她再一次受到了伤害。
“又不是我要住的,问我的意见干么?”她偏过头,凝视着他的侧脸,语气有着明显的不悦。
“你的意见对我来说很重要。”他双手插在西装的口袋里,嘴角勾起一抹迷人自信的微笑,暧昧的暗示着。
两人的视线交换了几秒后,他得意的挑眉姿态,彻底地惹火了维琤,她感觉到他是故意的,不只在炫耀他的幸福,也在变相地报复她退还婚戒给他。
“这么需要我的意见吗?”她昂起下颚,一副挑衅的口吻说:“好啊!那我这个前女友就大方一点,帮你到底好了,就当是送你的‘结婚礼物’!”
“谢谢你,我相信我的‘未婚妻’一定会很喜欢你的品味。”他嘴角扬起,俊郎的脸充满迷人得意的笑容。
她不服输地冷瞪回去,就不相信他和未来的妻子住在一间充满“徐维琤”式喜好品味的房子里,会过得多幸福,多快乐!
接下来的半个月,蔚呈韬不用各种理由“骚扰”维琤,一会儿询问她房车的品牌该挑奥迪还是三菱好?婚戒是该选经典的cartier抑或是浪漫的tiffany?
客厅的沙发、窗帘的颜色、厨房里的厨具的品牌等,大自房子的装潢风格,小咖啡对杯的款式,全都问过她的意见。
维琤也赌气似的,按照自己的喜好,品味风格,一一替他挑选。
两人相处的模式,犹如玻璃缸里养的那两条接吻鱼,它们在有限的空间里,以最亲密的姿态咬住对方的鱼嘴,捍卫着自身的地盘。
而蔚呈韬和维琤,就像两头互斗的小兽,看似玩着甜蜜的游戏,却是折磨对方来体现爱情。
第4章(2)
这一天,气象局发布台风警报,天空下起了滂沱大雨,强势的风劲雨势让路上的行人纷纷闪避到骑楼下,地势低洼的路面已经积起水。
维琤刚跨出医院骑楼外,手里的雨伞抵挡不住强风的吹袭,立即开了花,身上被雨水淋湿。
她狼狈地退回骑楼下,每次看到计程车开过去时,还来不及伸手拦住,就已经被其他的乘客抢先了。
突地,一辆白色奥迪亡国停在距离她两公尺的前方,玻璃车窗缓缓地降下,露出一张熟悉的俊脸。
“维琤,上车——”坐在驾驶座上的蔚呈韬探过身,打开右侧的车门,朝着维琤扬声喊道。
隔着淅沥的雨幕,维琤犹豫着该不该上车,但偏偏她的雨伞被吹坏了,根本走不到捷运站,计程车又很难拦。
“叭!”
后方的车辆按起了催促的喇叭声。
“快,上车!”蔚呈韬喊道。
她狼狈地跨出骑楼,额头和发梢也都沾上了雨珠。
尤其是身上的白色雪纺衬衫遇上水后整个黏贴在胸前,呈现半透明状态,连粉肤色的内衣都清晰可见。
扣好安全带后,她尴尬地拿起包包挡在胸前,以遮掩外洩的春光,然后抽起面纸,试着脸上的水珠。
蔚呈韬腾出手,侧过身,将放在后座的西装外套递给她,以一种霸道的口吻说道:“披上才不会冷。”
“谢谢。”她低声地说,接过西装外套遮覆在身上,闻到衣服上还留着他淡淡的古龙水味道,仿佛自己被他暧昧的圈困着。
维琤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眸瞥了眼握住方向盘的蔚呈韬,感觉有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在心底发酵。
这辆车是她挑的,连颜色也选她爱的白色,音箱里播放着camila乐团的唱片,也是她最喜欢的歌曲之一。要不是两人已经结束了恋爱,她会有一种身为女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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