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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阅读

作品:无处容身|作者:霜夜紫瞳|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0 21:59:02|下载:无处容身TXT下载
  “赵总,又来了?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啊!”云升餐馆门口,一个猴子一样的中年人用围裙擦着手,冲赵玉明直乐。

  “哈哈,李老板,生意兴隆啊,”赵玉明反手关了车门,雄赳赳地走上台阶。

  “呦!陈广胜!”猴子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广胜的手,“你还认识我吗?”

  广胜仔细打量了猴子一会儿,猛地往后一退:“李老师!”

  猴子拉着广胜就往屋里走:“你这小子啊,干了这么好的工作也不来支持你老师的工作……秀莲!看看是谁来了?”

  一个身材臃肿的中年女人应声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哎哟,这不是广胜吗?快来快来!你怎么舍得到俺这里来?”

  两口子的热情,让广胜一时感觉不大适用,傻笑着被推到一间脏兮兮的屋子里。

  屋角立着一根黑糊糊的木头桩子,李老师冲木头桩子吼了一声,还站在那里干什么?没看见来客人了?快出去干活!木头桩子活动了两下,被老牛一把抱住,横着身子出去了。李老师哼了一声,牛总老是这样,见了个女人就想捞油水。广胜大惑不解,敢情刚才那截木头桩子是个女人呀?李老师笑了,外地打工妹,傻忽忽的,什么也不会干,上个月我就想把她辞了,牛总不让,看那意思牛总想包了她呢。赵玉明撇了撇嘴,他能包了谁?自己都吃不饱呢。李老师说,打工妹叫李秀桂,比一头老母猪还他妈能吃呢,咱养不起。广胜挥了挥手,不说她了,都挺不容易的。王彩蛾扫了外面一眼,把头昂得高高的。

  “广胜,你可是咱们班最调皮的孩子,”李老师按广胜坐下,自己站在一旁,“谁知道大了有出息,上大学!还当官了?”

  “没有啊老师,我在给赵总打工呢。”广胜记得,这是他中学时的语文老师,“李老师,你不教学了?”

  “唉,干那个有什么意思?商品社会就要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我下海经商啦!”

  “哈哈,这也叫下海?”赵玉明插了一句,“就这么个小破餐馆儿?”

  李老师脸一红:“赵总真能笑话人……我这不是一步一步的来嘛。吃点什么?还是原来那样?”

  赵玉明冲天喷了一口烟:“咳!老李真是瞧不起人,你没看见今天广胜来了吗?菜——十个,酒——没够!”

  “好嘞!”李老师转头冲门外喊,“秀莲,十个最好的!赵总的口味!”

  “你妈个逼的,我能忙得过来吗?来几个客人,看把你‘慌慌’的,你给我出来!”

  广胜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看见李老师正缩着脖子在给一条臭烘烘的鱼开膛,挥汗如雨。

  一个用碎砖头垒成的厕所污秽不堪。广胜把头转到外面,解开裤子,这泡尿冲得一堆白花花的蛆七零八落。

  第十三章 人世沧桑 第三节

  李老师说话不假,广胜上学的时候是够调皮的。脑子够聪明,可就是不喜欢听讲,学习成绩老是在中下游徘徊,广胜属于好牛不拉犁的那种。有一次,广胜上课的时候故意放了一个很有音乐节奏的屁,尾音拉长,像民族唱法结尾的那一声抒情。同学们哄堂大笑,广胜正在摸着下巴沾沾自喜呢,李老师炸雷一般吼了一声:陈广胜,你给我站起来!广胜对这个早已习以为常,他很愿意站着,觉得自己很光荣,看看,你们都坐着,惟独我站着,多有派呀。广胜喜欢与众不同。正摇头晃脑地站着呢,李老师又吼了一声:你给我出——去!这个“去”字吼得韵味十足,大家以为李老师在学广胜刚才放屁的声音呢,哗地炸了营。从那以后,凡是李老师的课,广胜总要先站起来后出去,在走廊上听李老师抑扬顿挫地朗读课文。

  广胜忍不住扭屁股放了一个屁,没有乐感也不响亮……我老了,广胜想。

  “广胜,听说你在老家还有点买卖?”赵玉明问广胜。

  “呵呵,没什么大买卖,这不是老家有几个韩国企业在那儿征地建厂房吗?我有时候回去给他们送点砖瓦沙子什么的建筑材料,挣个辛苦钱。这次回老家就是跟他们结结帐,以后不干了,没意思,还是跟老赵干过瘾。”广胜笑笑说。

  其实,广胜早不去了。广胜的一个堂哥在老家当村长,性格跟广胜差不多,以前也喜欢打打杀杀的,后来用钱买了村民的选票,当了村长。广胜落魄的时候,堂哥就让他给刚来的韩国企业送建筑材料,价格当然对广胜很有利,那时候韩国人很傻,说什么是什么,广胜多少挣了点银子。后来不行了,难干了。干这行也讲究竞争,价格降不下来就得撤退,何况广胜也没时间靠在那边。老家没几个人认识广胜,有时候广胜回去一趟,还惹得乡亲们老大不乐意,操,一个外地人抢生意来了。

  菜很快上来了,李老师的手艺还不错,很合广胜的口味。广胜出去喊了李老师几次,让李老师来喝几杯,“秀莲”不让,他不能跟着喝酒,喝多了净出洋相,让他在这里择菜,他择菜的技术可好呢,像机器一样快,顶三个小工使唤。

  李秀桂换了一件灰色的工作服,更像一截木头桩子了,给大家倒酒的时候,呲着满口黄牙装美女。

  赵玉明朝她翻了一下眼皮:“大婶子,你自己忙去吧,我们这里谈事儿,你就别在这里听了,听不懂的你。”

  李秀桂双手捧着酒瓶子,闷声闷气地说:“大叔,俺才十七岁。”

  王彩蛾哼了一声,好象在说她看上去像五十七岁,广胜想笑。

  李秀桂脾气很拗,站在老牛旁边双眼朝天,一动不动。老牛拉了拉她的衣服下摆,冲门口呶了呶嘴。

  李秀桂走得很不情愿,好象在攀王彩蛾的伴儿,都一样的人,她凭什么坐哪里装大小姐,我伺候她?

  不到一个小时,赵玉明又喝成了关公脸。拍着桌子问大家,兄弟们跟我干得还塌实吧?老牛连声说,塌实,塌实!赵总实在,你是我们的好领导。赵玉明又连干了三杯,扑拉着滴在胸口的酒渍大声嚷嚷,我赵玉明跟别人玩奸耍滑那是常事儿,对我的手下实在着呢!下一步我准备把这个企业转让给在座的某位兄弟,那时候你们就知道干这个有多么的不容易啦。

  “赵总,转让公司干什么?这个公司离了你谁还能玩转了它?”老牛说。

  “操,没意思……这一行我干够了,”赵玉明眨巴着惺忪的眼睛说,“我要去旅游服务公司干工会主席,养老去喽。”

  “怎么个转让法?我有没有希望接手?”老牛又问。

  “老牛,”赵玉明搂住了老牛的肩膀,“你还不知道咱这点家底儿?除了海岸广告这块招牌,不值五千块,哈哈!”

  广胜觉得他喝多了,用膝盖碰碰他的腿:“老赵,喝酒吧,这事儿以后再说。”

  赵玉明盯着广胜看了一会儿,猛地把手一挥:“好!明天咱俩好好谈谈,喝!”

  “赵哥,你别走,俺害怕!”王彩蛾冷不丁插了一句。

  “怕你妈那个逼呀怕?怕就滚蛋!”赵玉明瞪了她一眼。

  “赵哥,反正我要跟你走,你到那儿我到那儿,永不分离。”

  “彩蛾,”赵玉明放低了声音,把脑袋凑近了王彩蛾,“实话告诉你,我就是离婚了,也不会要你的,我在玩儿你呢。”

  “我不管,反正我要跟着你,哪怕当牛做马!”王彩蛾也很有性格。

  朱胜利撇了一下嘴巴,操,这叫他妈什么逼事儿?傻子二百五还带膘子傻逼的。

  赵玉明低着头笑了一气,拍拍桌子说:“给你们讲个笑话啊,有一个村姑去集市上卖鸡蛋,半路上被几个歹徒轮奸了,歹徒们过了瘾,拍拍屁股走了。那个村姑连忙趴起来,顾不得提上裤子就去检查她的鸡蛋,完了捂着胸口长吁了一口气,俺的娘哎,我还以为他们要抢我的鸡蛋呢,摸着裤裆念叨,操个逼才多大点事儿?哈哈,王彩蛾就像这个卖鸡蛋的。”

  王彩蛾懵懂地看着笑做一团的大家,一脸茫然,什么意思?没拿她的鸡蛋?没拿就好……还笑呢,不懂得过日子。

  李老师进来的时候,好象也有些醉意,扶着赵玉明的肩头问:“赵总啊,你看不好把我这点帐给结结?转不动了。”

  赵玉明翻了一下眼皮:“连这次一共欠了你多少?”

  “不多,一千六,零头就算了……赵总,真的转不动了。”

  “哈哈,好。明天让小王把钱给你送过来,”赵玉明朝王彩蛾挤了一下眼睛,转回头来正色道,“老李,我不会瞎了你的钱的。我就是觉得你说的这个‘转不动’好玩儿,嘿嘿,转不动!像他妈汽车轮子……以后我叫你老转得了。”

  “叫什么都可以啊,只要你经常来照顾我的买卖就行。”

  李秀桂悄无声息地闪在李老师的背后,朝老牛发射飞眼儿。

  赵玉明顺着老牛的目光一看,扭着脖子哈哈大笑:“操他奶奶的,这个大婶不声不响的像个鬼魂儿,怪吓人的!”

  朱胜利拽拽赵玉明的衣服:“这个饭店既然转不动了,应该都姓转,姑娘,以后就叫你转秀桂吧。”

  “什么转秀桂?她走起路来像个鬼魂,就叫她转秀魂!老转他干闺女!哈哈!”

  “行啊,只要赵总满意,叫我们什么都可以啊。”

  看着“老转”无奈又献媚的脸,广胜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

  墙上的一面脏兮兮的镜子,照着广胜泛着青光的脸,像一只生了锈的秤砣。

  瞪着秤砣上两只空洞无光的眼睛,广胜不停地问自己:这就是我在监狱的时候曾经热切盼望的新生活?

  第十四章 无地自容 第一节

  从俄罗斯大酒店十二层楼扎下来的时候,老杜的脑袋是朝下的,用了一个高台跳水的动作,估计难度很高。广胜得知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一个面色蜡黄的民工,惊魂未定地对广胜说,那个人穿着黑色的风衣,一开始是一个很小的黑点,急速地往下落,很快变成了一只巨大的鸟,扑通就扎那里不动弹了。广胜没有说话,拽着那个民工让他指,那只大鸟落在哪里?民工哆嗦着腿不肯挪步,用眼往门口一个劲地瞟,在那儿,在那儿,你自己过去看嘛。广胜走过去,那里有一滩墨水一样的血渍,像一个巨大的海胆,麻麻扎扎的刺儿,从血渍中央往外不规则地扩张,弯弯曲曲,似乎有无数只蛆蜿蜒爬过的痕迹。

  除了那个还在喃喃自语的民工,四周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

  广胜默默盯着那滩黑纸一样的血渍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到了酒店对面,远远地瞄着有些朦胧的门头。

  广胜想哭又哭不出来,好象被人捏住了喉咙。

  那个民工过来跟广胜讨了一根烟,又在旁边念叨上了,这伙计走的时候真安详,除了头上往外冒血以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来受伤,像睡着了一样,就是抬他上救护车的时候有点不利索……他软得像滩鼻涕。

  “你以为他真的死了吗?”广胜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死了,肯定死了,”民工抽了几口烟,脸色逐渐红润起来,“那还得不死呀,这么高的楼。”

  “不能!”广胜似乎上火了,“他才三十岁,他老婆还等着他养家糊口呢。”

  民工这才抬起头来,仔细地打量了广胜一下。可能是广胜的面相变形了,民工轻叫一声,贴着墙根突突走远。

  酒店的玻璃大门打开了,两个穿红色旗袍的女子,面色肃穆地站在门口。

  晨曦透过云层,均匀地洒在她们身上,令她们看上去十分虚幻。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不必在乎许多也不必难过,

  终究有一天你会离开我……

  曾感到过寂寞也曾被别人冷落,

  却曾未有感觉——我无地自容……

  黑豹乐队声嘶力竭的歌声,从酒店里飘出来。广胜感觉这歌词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矫情,我操!什么玩意儿。

  一个穿黑衬衫,戴黑礼帽的胖子从远处走到酒店门口,很客气地拦住了正在忙着擦那滩血渍的服务生。两个服务生好象很听话,乖乖地站到一旁,默默注视着黑衣胖子。黑衣胖子从腋下拿出来一沓子厚厚的烧纸,动作熟练地转成了风筝转转那样的圆形,小心翼翼地铺在血渍旁边,拿出打火机点上了。胖子站起来,全神贯注地看飞舞的火苗,一些烧成黑色的纸灰蝴蝶一样地在胖子身边盘旋。胖子形如雕塑,纹丝不动。火苗停息,纸灰也已散尽,胖子提提裤脚,对着那滩血渍跪了下去。

  站在璀璨的阳光下的广胜,突然感觉自己飘起来了,好象正在一个深谷中坠落,身体急速下降,却总也无法到底。

  广胜大叫了一声——呕!

  门口的两个红衣女子对视了一下,笑了:这个人真奇怪,学了好几声狼叫唤了。

  广胜一直觉得自己的自尊心早已瓦解,乃至荡然无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但看到两个女子轻蔑地一笑,还是猛然打了一个激灵,一种无以言表的复杂感觉让他痛彻心肺。一阵风刮来几片碎叶一样的纸灰,晃得广胜的眼睛有些模糊。

  广胜把身子转回去,背对着默默哀悼的胖子,泪如泉涌。

  那个民工远远地看他,广胜捂住脸,用手掌把泪水往耳朵两边抹,可还是抹不干,依旧流。

  广胜干脆把头埋进裤裆里,往伤心里使劲地哭。

  砰!路边好象是汽车放屁的声音。广胜忽地站了起来,操!我这是哭谁呐!哭自己还是哭李老杜?操。

  “李文,起来吧,地下怪凉的。”广胜上前拉起了黑衣胖子。

  “广胜,你也来了?”李文面无表情。

  “走吧,人家还要打扫卫生,开门纳客呢。”

  “是应该走了……”李文扑打了两下裤管,“广胜,我不想回家,你能陪我走走吗?”

  “咳,走什么走?哥儿俩喝两盅去!”

  “人,其实就是那么回事罢了,”李文喝了半斤白酒,情绪开始激动,“死了也好,活在世上遭那么多罪干什么?没意思!上学的时候,我还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国家栋梁一样……我呸!什么东西?人如禽兽!活得还不如禽兽呢……人是什么?是啊,人到底是什么?”李文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人啊,禽兽不如!广胜,你还别跟我瞪眼,我是说,这人要是混帐起来,比禽兽还要残忍!你信不信?我插上鸡毛飞翔在天空的时候,突然发现,世上没有任何一种动物在生存竞争的时候,达到人与人之间的惨烈与恶毒程度……那天,我跟一头猪一起在天上飞,猪他老婆在地下骂他,你真不是东西,连个人都不如……”

  广胜趴在快餐店门口吐得涕泪满面。满嘴白沫的李文被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架着上了车,呜呜地开走了。

  早晨跟广胜说话的那个民工,站在人堆里,指着广胜跟身边的人说,趴着哭的那个人也是个神经病。

  第十四章 无地自容 第二节

  孙明又两天没回来了,广胜觉得他跟孙明的关系即将走到了尽头。晚上,广胜回了趟母亲家,吃饭的时候,老爷子问广胜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广胜没好气地说,结什么婚?像我这种“糟烂”男人谁他妈跟咱?将近三十岁了,连个国务院总理都没混上,活着都没意思还结婚呢。老爷子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一丢筷子走了。母亲把广胜叫到卧室问,那个叫孙明的姑娘挺好的,不行就坚持着,等她到了年龄咱就娶她来家。广胜说,我倒是愿意这样,可人家她妈不让,先这么拖着吧。母亲说,不是她妈同意了吗?广胜说,那是糊弄咱呢,心里还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呢。母亲就抹开了眼泪,你说我儿子哪里不好了?她妈怎么能这样?我还觉得她闺女还配不上我儿子呢,眼睛那么大,等上了点年纪,肯定摔个跤能把眼睛磕出来,变成个女瞎汉……广胜很烦躁,说了没几句话就走了,快要走到楼下,听见老爷子大声喊,明年我再抱不上孙子,我就连儿子也不要啦!

  在街上胡乱溜达了一气,广胜觉得自己无处可去,心里像塞了一把乱草,刺痒得厉害。

  看着街上依然拥挤的人流,广胜感觉自己很孤单,仿佛身处旷野突然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所围困。

  麻木着脑袋不知不觉溜达到了朱胜利家的楼下,广胜抬头看了看朱胜利家的窗户,窗帘是拉上的,广胜想,这小子可能又在家里嫖娼呢,要不这么早拉什么窗帘?去年,广胜跟朱胜利喝多了酒,朱胜利说,广胜,听说海运广场那里很多下岗女工在拉客,都他妈国棉几厂的,“稀溜”贱!三十块钱打一炮,还高兴得直叫大叔。两个人顺路就去了。结果还没走到广场呢,就被一个胖乎乎的女人给叫住了,大哥走吧,便宜。朱胜利说,俩人,多少钱?一百,就在黑影里干,那女人说。广胜觉得她很合自己的口味,就推开了朱胜利:跟我回家,我自己来,也给你一百。跟朱胜利要了他家的钥匙,广胜领着女人进了门。刚开始脱衣服,朱胜利就敲门进来了,广胜,我他妈也看好她了,我先来!那女人正在弯着腰脱连裤袜,朱胜利就像一辆追尾的汽车一样扎进了她的后备箱。广胜气得眼珠子通红,一摔门走了。过后,朱胜利又多了一个外号——子弹头。

  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楼梯洞里嗖地窜出一只野猫来,把广胜吓了一大跳,这他妈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家伙!

  敲了将近十分钟的门,朱胜利才来开门,摇摇晃晃的。

  屋里一股子酒味,顶得广胜直想呕吐。

  “老胡好雅兴啊,自己一个人在家喝酒?”广胜看着杯盘狼藉的茶几说。

  “呵呵,那什么……刚喝完,”朱胜利反手关上了房门,把一根指头横在嘴唇上,“嘘,老歪在那屋操着逼呢。”

  “他妈的,玩二打一呀,”广胜掏了朱胜利的裤裆一把,“当心让老歪给你传染上艾滋!”

  “操,我还没捞着上呢,”朱胜利摸了一把脸,“广胜,咱哥儿俩再喝点,一会儿咱们一起上。”

  广胜自己去厨房找了一个饭碗,咕咚咕咚倒满啤酒:“老胡你就他妈‘作’吧,我可不愿意跟你们做一个眼的连襟。”

  朱胜利用粘着一片菜叶的筷子点着广胜说:“你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呀,我跟老歪都离婚了,身边没个女人,不玩这个玩什么?‘撸管’吗?那更他妈伤人!你倒好,弄了个那么漂亮的小妞,给我,我也不玩这个啦!”

  “呵呵,那倒也是,”广胜很矜持地说,“你也得想办法找个固定的呀,老这样不是个事儿。”

  “操!说说罢了,我不算那些老婆帐,”朱胜利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为了喝杯牛奶,就去买头奶牛养着啊?不上算。”

  “老胡,说点正事儿,”广胜又干了一碗,“昨天赵玉明跟我说,他想把公司转让给我,你说我干不干?”

  “操!怎么不干?”朱胜利的眼睛放了光,“光把那些欠款收收就够咱们过一阵子的!何况还有那么多牌子呢。”

  “唉,你想到哪儿去了?欠款还是人家赵玉明的,牌子赵玉明说可以给我先用着,以后再折价给他钱……那意思就是他不要牌子了,白给我,条件是我必须给他把欠款要回来……操,多少死帐啊,头疼。我不大敢答应他。”

  “怎么不敢?不是还有海岸广告这个架子吗?”朱胜利瞪圆了眼珠子,“接下来!实在不行卖名号!”

  广胜笑了:“那倒也是……你说赵玉明这个鸡巴玩意儿为什么不干了呢?这个公司干好了还可以啊。”

  朱胜利蹬了广胜一脚:“他肯定是欠别人的钱欠草鸡了,想溜。这样更好,咱们乘虚而入!他的帐不关咱的事儿。”

  “我也没什么经验……要不先接下来再说,反正我也没投入什么银子。”广胜下了决心。

  “就是,咱也弄个总经理什么的当当,”朱胜利的眼睛又开始迷糊起来,“妈的,我当副的……老歪怎么还不出来?”

  “哈哈!陈歹徒来了?”老歪用衬衣下摆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倚在门框上,嘿嘿笑着。

  “歪哥,又爽歪脑袋了?”广胜往旁边挪了挪,示意老歪坐下。

  “歪脑袋的都厉害!”老歪摸着脖子笑道,“没听说吗?十个鸡巴九个歪,一个不歪做大官儿,咱这叫风度。”

  “坐下歇歇。”广胜扯着他的袖子,把他拉到沙发上,“美女呢?叫过来我看看。”

  “操,你怎么不早点说?走啦!人家躲着你呐。”

  “躲我干什么?我又不是西门庆……”

  “她说她认识你,不好意思见你,提上裤子溜了。”

  “谁?”

  朱胜利隔着茶几拉了广胜一把:“波斯猫!我让她走的……那件事儿你就别叨叨了,不关咱的事儿!”

  广胜笑了:“去他妈的,她怕什么?我才不管呢。这倒好,我跟老歪还真是一个眼的连襟!”

  第十四章 无地自容 第三节

  老歪拉开窗帘,把脑袋伸出窗外看了看,回头笑道:“哈哈,这臊货跑得比兔子还快!广胜,你什么时候跟她干过?”

  广胜往后一仰身子,迷瞪着眼睛说:“肯定比你早,叫我姐夫没错的。”

  老歪的脸搭拉得老长:“操他妈的,好逼总是闲不住!可能我是她第一万个奸夫了。”

  “歪哥,彻底跟黄脸婆拜拜了?”广胜递给老歪一根烟。

  “早他妈休啦!”老歪一屁股坐在广胜旁边,“不休她怎么办?还等着她来谋害亲夫啊。”

  广胜滋溜滋溜地喝着碗里的酒,眯眼笑了。老歪的老婆外号叫“笆篓”,好象是吃鸡巴吃了一笆篓的意思。当年老歪跟她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这事儿老歪知道,老歪想,我不管她是个什么玩意儿,他爹能让我当官就成。笆篓她爹是区卫生局的局长,结果,结婚没几天老歪就从一家街道小厂调到防疫站当了科长。本来这样继续下去,老歪还是很有前途的,可惜老歪是个扶不上墙去的死狗,除了喝酒嫖娼,连张报纸都不会看,自然就没有了下文。老歪开始不愿意了,整天不回家,即便是回了家,也不跟老婆说话,像个“木逼”。有时候,老婆想跟他来来,他还好不情愿,仿佛是在给人家施恩。笆篓应该长得不错……广胜记得,第一次到老歪家玩儿的时候,笆篓正出门倒垃圾,垃圾里面好象有几个用过的避孕套,不知道是谁用过的,估计不是老歪的……广胜一想起笆篓,先想起那几个湿漉漉的避孕套,笆篓的模样倒模糊不清了。

  上个月,老歪突然给广胜打电话,广胜,我老婆在家里跟野汉子睡觉让我逮住了,你快来!广胜开车就去了老歪家,哪里有个野汉子的身影?只看见老歪站在一堆碎盘子碎碗中间发呆。广胜问,野汉子呢?老歪说,什么野汉子?人家还说我是个野汉子呢,他妈的我儿子是他的!广胜笑了,歪哥,认命吧……我走了。后来听说,老歪大病一场,差点挂了。

  “广胜,闲话少说,”老歪咽了一口唾沫,“你说我跟笆篓离了,我还能在防疫站干吗?我得走。”

  “往哪走?你他妈都四十多了,哪个单位让你去养老?”朱胜利撇了撇嘴巴。

  “刘书记帮我上好供了,可能去环检所上班有希望。”

  “那好啊,油水!”广胜说,“听说那里的人土皇帝一样,企业的头头们见了他们跟他妈孙子一样。”

  “差不多,我得努力!好了,我走了,我要去张所长家‘扎礼’去!妈的,几千块钱又喂狗了。”

  醉醺醺地从朱胜利家出来,已经是下半夜了,银盘一样的月亮摇摇晃晃地挂在天上,似乎要掉下来的样子。

  月光惨白,照得广胜犹如孤魂野鬼。

  马路好象不够宽,广胜总是荡到这边再荡到那边,感觉距离很短。几辆零星驶过的汽车,让广胜觉得很飘,如同鬼魂。广胜把两条胳膊做成骑摩托车状,嘴里轰着油门,脚下像戏曲里的武大郎那样走着矮子步,一溜烟地到了自己家的楼下。

  站在黑影里,广胜扫了一眼郭二爷的水果摊,几块鞋底那样的西瓜皮,弯弯地撅在那里,很孤单。

  阿菊应该还在屋子里吧?广胜屏了一下呼吸,把头发往后抿了抿,正步走了过去。

  神经病嘛!一男一女两个学生模样的人从黑影里嘟囔着出来,恨恨地扫了广胜一眼。

  广胜猛醒,我到这里来干什么?找人?人家阿菊早走了!广胜说声对不起,倒退到了马路上。

  这个人是不是犯神经了?怎么半夜里在那里躺着?四五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站在广胜身旁唧唧喳喳。喂,醒醒啦!当心被汽车压死!广胜睁开了眼睛,哎哟,小妹妹们,这么早就上学去呀?一个小眼睛的女孩伸出一根手指,勾着广胜的下巴笑了,傻逼青年,这还早吗?才他妈半夜一点呢!哥们儿,有钱吗?领着姐儿几个蹦迪去咋样?嘿,这帮姑娘真他妈香!广胜猛力吸了戏鼻子:说吧,咱们去哪里?哥哥有得是票子!嘿!这哥们儿痛快,一个女孩咯咯地笑起来,大叔,先把钱拿出来看看,没钱我还怕你把我们给卖了呢。广胜坐起来,下身胀得厉害,有一股尿意,妹妹们,我先去撒泡尿,一会儿咱们走!

  广胜站在路灯下面撒尿,鸡巴胀着,尿不出来,憋得脸发麻。

  你他妈倒是快点呀,再尿不完我拿石头砸你啦!

  来了来了!广胜忽地转过身来。

  姑娘们尖叫一声,四散逃去,昏暗的灯光下像一群听到枪响的兔子。广胜看着自己冲天而立的阳具,不知所措。这家伙好象没事一般,没脸没皮傻忽忽地瞪着独眼望天。广胜苦笑了一声,是啊,她们能不跑吗?这玩意儿长得跟张飞似的,上起火来还没心没肺的……活该,谁让你们招惹我的。

  重新坐回刚才躺过的地方,广胜双手伏地,醉眼朦胧地眺望着圆圆的月亮,状如野狼。

  第十五章 一地鸡毛 第一节

  广胜和张屐抬着一个死沉死沉的模特儿,从利隆商厦喧嚣的大门走出来。

  张屐哭丧着脸埋怨广胜:“胜哥,你那么跟人家说话,人家能要嘛!你应该说,这是高雅的艺术品。”

  广胜冲他脸上吹了一口气:“别闹了啦,咱这东西就是再艺术,人家嫌贵咱有什么办法?回去吧,回去我请你喝两盅。”

  张屐恨恨地说:“妈的,下九流玩意儿不懂艺术!他们这样,我还不愿意卖了呢。”

  抬着模特儿刚走上公司的楼梯,就听见赵玉明在大声地呵斥老牛:“牛邦先!你给我听好了,今天你不把钱给我吐出来,我他妈就去派出所告你诈骗!三番五次地我没怎么处理你,你还来劲了你!马上滚,滚回家拿钱去!”

  咕咚咕咚,老牛沉重的脚步声传过来:“赵玉明,我他妈不干了我!那是我应得的钱!”

  好象是赵玉明在撵他:“你给我回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提这个成的?”

  广胜松开手,对张屐说:“你自己慢慢扛上去,我得去拉开他们,别打起来。”

  走廊头上,赵玉明把手里的一份材料在窗台上摔得啪啪乱响:“你好好想想,我就那么‘膘’吗?会给你百分之五十的提成?如果真是那样,我还开什么公司?跟你合伙算啦!历来都是百分之十的提成,打从有了这个公司就开始了!”

  老牛的眼睛瞪成了两个血球:“赵玉明,我不管!反正你亲口跟我说过这话,百分之五十!在我家里,我请你喝酒的时候!”

  “好好好,就算是我说了,那也是醉话,我收回!”赵玉明似乎在放赖。

  “你收回话,我收回钱!”老牛扯身就走,“大不了我不干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也不要啦!”

  广胜横身拦住了老牛:“老牛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嘛,怎么说走就走?”

  老牛闪身过去了:“你问赵玉明!没有这么玩儿的嘛!”

  “牛邦先,你不回来我马上报警!”

  “报吧,我还等着跟警察说说你干的那些逼事呐!”

  老牛刚拐过弯,就听见咣当一声巨响。走廊头上,老牛的两条粗腿上下扑腾着:“哎哟,小拖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赤身裸体的模特儿用一个怪怪的姿势趴在张屐的身上,张屐扎煞着胳膊,大张着嘴巴喊不出声来。

  赵玉明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房门咣地一声关上了。

  广胜上前拉起跌得发蒙的张屐时,老牛尖尖的鸡屁股已经转出了楼梯。

  “广胜,你去把老牛的东西都给他扬出去!他已经被我辞退了!”赵玉明气哼哼地站在办公室门口。

  “老赵,消消气,怎么回事儿?”广胜搀着面色蜡黄的张屐问赵玉明。

  “怎么回事儿?这老逼把一笔业务款私自提走了,他妈的一万多!”

  “刚才他不是说还有提成的嘛……”

  “提他妈个逼成?我都快要饿死了,还顾得上他?滚吧,让他拿着着一万块钱流落街头!”

  王彩蛾可怜巴巴地从赵玉明屋里伸出鸡窝一样的脑袋,嘴里念叨着,俺害怕。三声俺害怕刚说完,王彩蛾就一个趔趄扑到了对面的窗台上,赵玉明的一只皮鞋已经不在脚上了。广胜刚一纳闷,王彩蛾的下一声“俺害怕”就变成了一声“噗!”

  广胜给老牛收拾桌子的时候,老牛来电话了:“广胜,我就不回公司了,麻烦你把我的东西给我捎来家,晚上我等你。”

  广胜在电话里劝了他几句,老牛不听:“广胜,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赵总人还不错,就是关键时刻不体谅人,你想想我给他出了多少力?到头来连这点提成都不给我,你说我能不跟他翻脸吗?你再看看王彩蛾……好了,不说了,晚上见。”

  日近中午,赵玉明搂着王彩蛾的肩膀,猛地推开了广胜的门:“广胜,老胡,小拖!云升餐馆——开拔!”

  装了一脑袋啤酒沫子的广胜,晕晕忽忽地倒在了自己家的床上,外面夕阳斜挂,晚霞满天。广胜梦见自己跟孙明走在猩红的地毯上,耳边响起《婚礼进行曲》庄重的旋律。豪华气派的大厅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穿红色旗袍的服务小姐往来穿梭,客人们面带笑容,喜气扬扬。广胜牵着孙明柔软的小手,红光满面,气定神闲,啊啊,朋友们好。孙明小鸟一样地依偎在广胜的怀里,眼泪汪汪,广胜,我要跟你生活一辈子,一直到死。石小娇远远地瞅着这对新人,羡慕不已……广胜想笑。

  电话铃响了,广胜翻个身,一把拽过了电话:“谁呀,我是陈广胜。”

  那边沉默了许久,直到广胜嘟囔着打错了,才开始说话:“胜哥,我是阿菊。”

  阿菊?广胜忽地坐了起来:“阿菊!你在哪里?!”

  “我在湖北呢……胜哥,你还好吗?”阿菊好象是在抽泣。

  “我还好,”广胜拿电话的手在颤抖,“你怎么老不给我打电话?把我忘了?”

  “不是……胜哥,我在一家合资企业上班呢,”阿菊似乎很忧郁,“你还好,我就放心了……胜哥,别老是喝酒。”

  “没喝呀,我早戒酒了。阿菊,什么时候再来青岛?我很想你。”

  那边又不说话了,广胜喂了好几声,阿菊才开始哭泣:“胜哥……我不想回青岛了,我在这边挺好的。”

  广胜叹了一口气:“祝你好运,有机会我去湖北看你。”

  阿菊沉默了一会儿:“胜哥,你再没见着阿德吗?”

  “他没回湖北吗?”提起阿德,广胜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歉疚感。

  “没有……胜哥,你注意他点儿,他说要杀了你……”

  “阿菊,你别胡思乱想,”广胜笑了笑,“不会的,阿德不是那样的人,再说……”

  “好了胜哥,你注意点就行了……想你的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那边似乎说不下去了。

  第十五章 一地鸡毛 第二节

  从老牛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满天繁星。牛夫人很能干,奶完了孩子,挽起袖口给二人做了一桌子的菜,很有崂山风味。老牛开了一瓶金六福,兴致勃勃地跟广胜赛开了酒量。广胜不太喜欢喝白酒,简单应付了几口就不喝了,光听老牛夸他的儿子漂亮,将来肯定比周润发有气派。喝到广胜开始打盹的时候,朱胜利又喋喋不休地控诉赵玉明的滔天罪行。听来听去,广胜反倒觉得赵玉明是条汉子,在老牛的身上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小牛好象很反感他爹,一个劲地哭,广胜便起身告辞。

  路上,广胜又接了老七的一个电话。老七说,黄三太不象话啦,整天在街上嚷嚷,我把陈广胜砸趴下啦,陈广胜连个屁都不敢放,有机会我去调戏调戏陈广胜的小马子,陈广胜的小马子让陈广胜调教得肯定很好使……广胜听得头皮阵阵发紧,沉着嗓子对老七说,让他说去吧,我不在乎,这种人就这样,跟他斗气没意思。老七冲电话直咋呼,胜哥,你不能这样想,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你发句话,我率领弟兄们去抄他的家去。广胜说,老七,你在千叶的帐我会去给你结了的。老七不吭声了,广胜又说,给常青跟班舒服吗?老七说,舒服什么舒服?这个人很黑,还不如凯子呢。凯子不跟常青在一块了,两个人恼了,前几天在后海开了一仗,死了一个伙计,凯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能公安局正通缉他呢。广胜苦笑了一声。

  天气冷了,街上的行人很少。广胜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看看,满大街能背着手出来潇洒的没几个呢。

  他妈的,我还能叼着棵烟横行在街头,就证明我活得不赖!广胜使劲吸进了将要流到嘴巴里的鼻涕,悲壮地昂起了头。

  前几天跟朱胜利一起去给老杜扫墓的时候,朱胜利说,老杜算是圆满了,早走了走托生,下辈子不当人了,当他妈狼,逮谁吃谁,国家还保护呢。人多不容易啊,你看看,满大街走路的人有几个面带笑容的?都他妈顶着一张死了亲爹的脸!广胜笑道,能在街上走着就算不错啦,你想想,饿得出不来门的有多少?朱胜利说,饿倒不至于,反正真有很多吃不起青菜的。广胜拿眼瞪他,你说什么?不至于饿?操他妈我们楼上就有吃不上饭的!他男人瘫在床上吼他老婆,你他妈的在家里闲着干什么?洗洗逼,出去挣馒头钱去!他老婆死活不愿意,年前双双喝了毒药!朱胜利笑了,操,有办法她不使,怨谁?

  咕咚!广胜被脚下的一块石头一绊,单腿跪在了地下。快速地站起来,广胜很尴尬,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个动作,有点像一个非常绅士的男人在向倾慕已久的淑女求婚。回家打开电视机,一个很严肃的面孔在说,在政府各级领导的亲切关怀下,各地低保制度得到了很大的完善,人均收入比去年同期上升了五个百分点……广胜盯着他油汪汪的脸阴笑不止,不把你看得害羞我就不是人,你娘那个逼的。

  洗脚的时候,广胜从脚上撕下来很大的一块皮,像一溜白菜帮子。

  睡得迷迷糊糊,广胜听到韩乔生一惊一乍地欢呼,进了!守门员临门一脚不复众望,皮球乖乖地擦过了裁判他爹的裤裆。

  “广胜哥呀,醒醒啦!”孙明笑嘻嘻地在推广胜的脑袋。

  “阿菊别走……”广胜刚才正在梦里跟阿菊缠绵,昏昏沉沉地嘟囔了一句。

  “广胜想情人了?”孙明还在笑,“起来吧,阿菊早回家啦,没你什么事儿啦。”

  广胜一个激灵爬起来:“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