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怕摔就动作快一点儿不行吗?你,这么大的一个结婚场面,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家到底来了多少最爱说东道西的老家伙啊?真是要命!”
信宇嘴里抱怨着,但却没有耽误脚下的动作,他的腿逐渐站直了。虽然这样的确比前一次怡静单独爬上去效果要好,但真正到了这么高的地方,怡静觉得身边的东西都在不停地旋转似的。
她伸出手去试了试,正好可以够到挂在树上随风飘动的蕾丝彩带,于是她用最快的动作解开其中几根攥在手里。
“成功了!”
怡静快速地从信宇肩膀上跳下来,又在他的催促下重新穿好高跟鞋,随后两人立即动手从摆放在周围做装饰用的素菊中挑选出一些不同颜色的花朵,与其说是寻找,不如说他们是在抢夺,褐色、紫红色、浅紫色、白色、黄色等等,他们抱了满满一怀的各色素菊,然后只见怡静又飞速地跑向另外一个地方。
此时的信宇早已超出自己耐性的极限,但他还是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再加上好奇心的驱使,他不由自主地跟在了怡静后面。跟踪的结果令信宇大吃一惊,怡静停步的地方站着两个人,正是把新郎独自扔在一边,把整个婚礼现场搅得一团糟的新娘和他们的小女儿。
就在信宇尴尬地向这位即将成为自己嫂子的女人行注目礼的时候,抱了满满一怀素菊的怡静把那些花全部放在自己丁香色的裙摆上展开,然后急忙开始做起了什么。
“等很久了吧?要找到这些必须的原材料还真是不容易呢,你再稍微等一下!”
尽管信宇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此时的他也不禁暗自吃了一惊,怡静手里不过只是那几朵素菊,还有几根刚刚从树上扯下来的蕾丝彩带,可拿到她手上却逐渐变换了形态,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相当精致的新娘花束便展现在四人面前了。
怡静很早以前就知道,所谓的新娘花束,就是从寓意着‘小树林’的法语单词‘bosquet’演变而来的,所以她才选择这种代表‘我爱你’的花语的秋天素菊来制作新娘花束。
终于,‘小树林’完成了,怡静把它递到一脸茫然站在那里望着自己的新娘手里,同时说道。
“你知道吗?这种花所代表的花语是‘我爱你’,如果特别地做成一束或一把,那么它代表的就是‘幸福’,据说所谓的新娘花束原来的意思就是‘小树林’,这样一来它就变成了‘幸福的小树林’,所以啊,只要你拿着这个花束走进婚礼礼堂,你就会成为一个非常幸福的新娘的。”
看到新娘呆呆地举着那个崭新的花束,那个小树林,又或许是一种幸福,怡静继续正色说道。
“这是真的,到今天为止,所有拿着我做的花束走进婚礼礼堂的新娘都生活得很幸福,简直就是百发百中。”
这场婚礼总算是勉勉强强按时开始了,而刚才匆忙制作出花束,又留下壮语豪言的怡静,则向缓缓走进礼堂的那个从头到脚挂满草屑的新娘送去了最热烈的掌声。也许是听到了怡静的掌声,新娘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谢谢你,我觉得自己一定会幸福的,真的太谢谢你了。’
‘那当然,你一定会幸福的,真的。’
信宇偷偷躲在一边暗地里观察了自己的未婚妻好一会儿,然后压低声音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刚才做的那个花束,代表的就是幸福?所有拿着你做的花束走进礼堂的新娘都生活得很幸福?”
听到信宇充满疑问的语气,一直在为新娘鼓掌的怡静将视线转向他。为了来参加这个长兄的婚礼,怡静特意做了一个非常淑女的端庄发型,而现在,发型已经乱了,而且头发上还挂着许多树然自得的心态,而此刻面前的仁宇也同样是带着一种愉快的表情向未来的嫂子问候。
“你很有人缘嘛,嫂子,今天的新娘现在就在那边,她说新婚旅行之前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是吗?那我就先走开一下……”
怡静仍然没有习惯被人称做嫂子,于是勉强露出一个尴尬的微笑,起身朝新娘的方向缓缓走去,仁宇目不转睛地望着渐渐远去的未婚妻的背影,轻轻吹了声口哨。
“身材是瘦小了些,不过是那种越看越漂亮的体型,妈妈总是说什么年纪太大了,不适合哥哥之类的话,所以我一直以为哥哥找了个奶奶级的人物呢,可是今天亲眼看见才知道,原来是个漂亮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的可人儿,你可好了,哥,什么时候把她借给我当模特啊?她可是我一直很想画的那种类型。”
听到与自己同龄的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对自己的未婚妻赞不绝口,信宇的眉毛不易察觉地微微扬了扬,随后冷淡地扔给这个比自己只小六个月的弟弟一句话。
“不行,如果你真想画体型骨骼都漂亮的女人,就从那些经常进出你画室的贱货里随便选个合适的呗,只要你一句话,主动免费给你做模特的女人还不排成大长队?”
即使听到哥哥如此生硬的奚落,仁宇脸上的微笑也并未消失。
“咳,真是的!亏我还叫你一声哥呢,居然这么小器,难道我多看上几眼,嫂子就会因此受损伤,消失不见了吗?”
面对弟弟仍旧玩笑似的语气,信宇的回答却是干脆认真的。
“当然会有损伤。”
直到这时,仁宇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弟弟那依旧温柔却夹杂了一丝惶恐的声音再次响起。
“呵呵,真是没想到啊。”
“什么没想到?”
“就是,我觉得你似乎很在乎她。”
听到这句话,信宇正往嘴边送鸡尾酒杯的手一下子停住了,尽管嘴上说没想到的是仁宇,但实际上听到这句话更吃惊的人是信宇自己。
‘很在乎?谁很在乎谁?’
不过,信宇还是用最快的速度掩藏起自己惊讶的神情,同时用尽可能自然清晰的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当然在乎了,把她带到这里可是费了我不少劲儿啊。”
信宇可以发誓,自己只花了两秒钟就把那种惊讶的神情收了起来,但当时站在姜信宇面前的是他的弟弟,而且他的职业又是个画家,观察某一个人或事物是他最擅长的本领,所以,他毫不费力地捕捉到了哥哥脸上那2秒钟内稍纵即逝的表情,所以他才敢猛吸一口叼在嘴上的香烟,同时略带嘲讽地对自己的哥哥说。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嘛,金嘉妍,现在的哥哥看起来就跟从前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其实,我也是今天看到嫂子身上穿的那件衣服才反应过来,觉得哥哥是为了报复当初反对你们在一起的长辈,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这样一个女人,可是现在我的看法发生了改变,哥哥似乎已经背离了开始的初衷,想要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了。”
信宇听着仁宇那如同歌声般平静温和的声音,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阵可怕而强烈的愤怒。
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提起‘金嘉妍’这个名字,我是不是该把手上的这杯酒全部泼到他脸上去?或者当众对他嗤之以鼻,然后转身走开?
最终,信宇还是以超人似的忍耐力选择了后者,只见他将喝了一半的鸡尾酒哗的一声倒进两人刚刚走过的草地,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弟弟迈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就在这时,身后的仁宇冲着信宇的后脑勺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我上周在巴黎见到了嘉妍,她说有话要托我转达给哥哥你。”
“……”
“本来我看到哥哥最近为结婚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但现在看来哥哥似乎是真的重新找到了自己所爱的人,那我现在告诉你也无所谓吧?”
仁宇很显然是话里有话,正是他这句别有用心的话使得信宇的脚步猛地停了下来,但他仍然保持着背对弟弟的姿势,没有当场要求他滚开,也没有问他嘉妍究竟说了些什么。望着信宇磐石般的背影,仁宇不由在心中暗暗骂道。
‘真可恶,不愧是个绝情绝意冷酷的家伙。’
不知为什么,仁宇突然又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过的话了,但既然已经开了头儿,就必须要把话说完,于是他便深呼吸了一下,随后朝哥哥的背影说道。
“她说请你原谅她,说她现在后悔死了,就说了这些。”
一口气说完这句话后,仁宇的目光便停留在信宇磐石般坚定的背影上,等待着哥哥会说些什么。一,二,三,四……在他默数到十五的时候,信宇终于重新转过身朝自己的弟弟走来。
‘没错,就是这样’,就算你是我哥哥,说到底还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啊,就在仁宇准备放心地长出一口气之前,他突然看到了——那是信宇正望向自己的一张毫无表情的脸,那张冰冻般的脸上只有两只眼睛像火一般熊熊燃烧着。
带着这样一种微妙的表情,信宇对自己的弟弟反问道。
“她说她后悔死了?”
此时的仁宇已经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傻傻地点了点头,信宇则朝已经吓傻了的弟弟露出一丝苦笑,随后用一种异常残忍的声音说道。
“那你就告诉她去死好了!”
这是一个滴水不漏的完美回答,瞬间,仁宇被信宇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冷淡,或者说是假装冷漠的蛮横震慑住了,面对这个没有丝毫人情味儿可言的人,仁宇甚至想不出任何一句可以反驳他的话。刚开始,仁宇是打算借此成心捉弄信宇一下的,但现在仁宇知道,如果他继续这样刺激信宇的话,后果只能是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和祸端,意识到这一点,仁宇不禁为周围没有其他人在场而暗自感到庆幸。
可是这种安心也只是暂时的,因为折纸,突然从这两个男人身后传来了第三者的声音。
“说什么呢,让谁去死啊?到底是对谁说这么重的话啊?”
‘怎么回事,真是的。’
此刻全世界最不该听到这段对话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走到他们身边,是韩怡静,就是姜信宇的未婚妻。
怡静马上发现,面前这两个男人一看到她的出现,脸上的表情不约而同地僵住了,在这之前怡静从来没觉得这兄弟俩有长得像的地方,而此刻两人同样僵硬的表情却是出奇的相象。
‘果然是兄弟俩啊。’
就在她感叹兄弟俩相似的长相时,这两人中‘年长六个月的哥哥’快速对‘年幼六个月的弟弟’使了个眼色。
‘既然是你惹出来的祸,就由你来收拾残局吧,如果收拾不好的话你就死定了!’
哥哥眼色中的这层含义很显然被弟弟准确地捕捉到了,弟弟接下来结结巴巴的语气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脸上还挂上了那个所有模特们看一眼就会惊慌失措的杀人微笑,声音异常温柔和善地回答了未来嫂子的问题。
“当然有那种人了,嫂子,就是从我们心地善良正直的哥哥那里抢走一些东西,又不肯归还的恶劣的欠债者呗。”
“欠债的人……?”
“是啊。”
听了仁宇嬉皮笑脸的回答,信宇的嘴角不禁微微向旁边撇了撇,仁宇的用词听起来也并没有骗人。
“就算是欠你们的钱没还,也不至于说什么让人家去死之类的话啊。”
怡静很爽快地接受了这个理由,丝毫没有任何怀疑,因为此时的怡静刚刚从新娘手里接过了那个花束,正沉浸在自己许久没有感受到的温馨之中,所以她压根儿就没看出仁宇别有用心的微笑里隐藏的某些含义,也不知道信宇怒视着嬉皮笑脸的仁宇时那种可怕的表情意味着什么。
怡静就这样被蒙在鼓里,一周之后,她嫁给了信宇。
8.白色花束
把我的一切都奉献给你
上帝啊,无论他身在何处,
请您帮我守护那个与我命定三生的人。
让我们在遇见彼此时,
可以唤醒那颗深爱彼此的心,
'为伴侣祈祷中'
“每次看到哥哥你,我就会搞不清楚结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周之后,姜氏家族又迎来了一场婚礼。
就在结婚仪式即将开始的二十分钟前,仁宇看着正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结的信宇说道。
“一般都不外乎两种理由吧,一是为了寻求安逸稳定,再就是因为彼此相爱而不愿意分开呗,不是吗?”
仁宇明明是来参加哥哥的婚礼的,可他不但没有祝福新人,反而还站在一边说闲话,于是信宇简单明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男人一旦需要有一个一起生活的女人,他自然就会结婚,这种女人是可以体面地带去出席工作性质的夫妻聚会,而且是门当户对,能让双方父母也都对这种仪式感到满意,这种女人是你想睡觉时随时可以带过去一起躺下,更何况我挑选的这个女人又是华震集团主席的大女儿,将来在我的多媒体事业发展方面肯定会有所帮助的,而且是很大的帮助。”
以信宇今天婚礼准新郎的身份来看,他这句话说得实在是很可怕,所以弟弟仁宇便忍不住用讥讽的语气在哥哥的话后面又追加了一条。
“而且她还是个貌似哥哥初恋女友,可以代替她和你一起生活的女人吧,你可以像恨那个女人一样恨她,想和那个女人睡觉的时候就把她当作替身一起睡,这样很方便,没有负担,感觉很不错吧?”
听到弟弟对自己如此尖锐的讽刺,一直面向镜子的信宇终于把视线转移到弟弟身上。
过了一会儿,信宇带着一脸阴森的表情说道。
“怎么了?这样不可以吗?”
反正现在要和我结婚的这个女人或许和从前那个女人有很大的不同呢,最近我常常会有这种感觉,这个女人显然比我想象中更有魅力,可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我还能怎么样呢?事情一旦开始就没办法停下来,现在离结婚典礼开始只有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了,就算我结婚的动机不纯也无所谓了,我说无所谓!
哥哥向弟弟如此坦率地承认了一切,望着哥哥僵硬的表情,仁宇不禁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如果我现在就到新娘等候室去,把这一切都坦白告诉嫂子的话,你预备怎么办?”
可是信宇显然没把弟弟的威胁当回事,嘴角反而露出一丝轻松的微笑。
“我想你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是个胆小鬼,你为什么要去做这种自己完全无法承担责任的烦琐事情呢?而且你很善良,所以你不会忍心看到我第二次和女人分手,对吧?”
“你可真厉害啊,哥,比那种睡梦中致人于死地的威胁还要可怕哦。”
仁宇深表感叹似的鼓了鼓掌,信宇则用一种酸溜溜的声音说道。
“对于你一个月换几个女朋友,在外面风流鬼混,这些事我一概没有兴趣,所以,你也少操心我的事,既然你是来参加我这个哥哥的婚礼,就该有个弟弟的样子,应该诚心地祝福我们,明白吗?”
弟弟完全明白哥哥的话,所以这次仁宇选择了沉默,信宇的视线重新回到镜子上,一个身穿夜礼服身材修长的新郎正站在镜子里面注视着他。
“这根本不叫化妆,简直就是带了一个面具嘛,我实在是搞不懂这个所谓的什么新娘妆,对不起,恩珠啊,你结婚那天我曾经被你吓了一跳,还说你像个妖怪,现在我郑重向你道歉。”
新娘准备室里的怡静正对着镜子发着牢骚,一旁的恩珠不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还好吧,你?”
恩珠熟悉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从韩怡静的单恋,到第一次真正的恋爱,离家出走,最后到这次的婚礼,听到好朋友的这句问话,怡静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只是一句‘还好吧?’就足够让怡静顷刻间泪流满面了,真让人寒心啊,韩怡静,现在这种时候怎么能哭呢,为了脸上这个新娘妆,大家不知花了多少工夫,而且婚礼仪式十分钟后就要开始了。
“我当然没事了,又不是去死,不过是出嫁罢了,现在我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地狱一般的家了。”
怡静用笑容掩盖了泪水,刻意以一种轻快的语调开始念叨起来。
“等我结婚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要个孩子,如果生的是女孩,我就用漂亮的蕾丝彩带帮她绑头发,如果是个男孩的话我就要领他去跆拳道馆学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一个人吃饭了,生病的时候身边也会有人给我递块热毛巾了,过生日时孩子们会帮我在蛋糕上插上蜡烛,会为我唱生日歌,现在对我来说有这些就足够了。”
怡静不停地列举着结婚之后积极向上的一面,好像这些都是特意说给内心充满不安的自己听似的,一直站在一旁的恩珠用担忧的目光望着怡静,伸手从手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是一张写满字的纸条。
“这是什么?”
“这是最适合结婚时看的祈祷文,是我结婚那天我妈妈送给我的,很管用的,你也会像这里面写的那样幸福的。”
好朋友递过来的纸上写着这样一段文字。
祈祷文
上帝啊,无论他身在何处,
请您帮我守护那个与我命定三生的人。
希望您能赐给我勇气,让我可以克服一切困难,
去完成他要我去完成的事,
希望您能帮助他实现精彩的人生,让他每天的生活充满活力。
然后,当我们终于在人海中相遇时,
请您帮助我们相互充实彼此的生活,
让我们可以拥有一颗深爱彼此的心,
彼此理解,
永远首先体谅对方的心情与感受,
请您帮助我们,
遇到拥有如此善良真诚的心的人。
好美的一篇祈祷文,怡静原本是不想哭的,可最终,一道道黑色睫毛膏混着泪水构成的曲线画在了她白皙的脸颊上。怡静赶紧低下头,拿起纸巾擦拭着眼角,同时向身边的好朋友抱怨道。
“什么嘛,我今天真的不能哭,郑恩珠,你这个坏女人!”
上帝为我挑选的命中注定的人?可是现实中的她在准备和一个拥有全世界最差品行的男人结婚。
彼此理解,体谅对方心情?他根本不信任我,甚至还要我写下什么备忘录,而这个可恶的人就是今天的新郎。
唉,眼前这篇祈祷文写得越美,怡静越觉得它不符合眼前的现实情况,也就越想哭。恩珠站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于是走过来假装责备似的对新娘说道。
“居然说我是个坏女人?我可是把这么美好的祝福,再加上这么漂亮的花束做好送到你手上的好朋友啊。”
和一周前怡静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匆忙赶制的那个花束不同,恩珠做的这个花束是一个典型的婚礼花束,由洁白的百合花组成。据说世界上第一个把这种花束带进结婚礼堂的西方人认为,结婚是人生的一个全新的开始,和葬礼具有同等的意义,所以花朵也选择了和葬礼上用的花相同的样式。葬礼上使用的鲜花必须具备能够掩盖尸体味道的功能,因此要选择味道浓郁的品种,而香味浓郁的鲜花中白色的花很多。据说像百合或玫瑰这种经常被新娘拿在手里的白色花朵所具备的含义是‘我愿把我的一切都献给你’。怡静呆呆地坐在那里,怔怔地望着好朋友递来的花束。
“干什么呢?快接着啊,我看你的眼妆花得还不是很厉害,只要用棉签儿稍微擦一擦,再补点儿粉就行了。”
在朋友的催促下,怡静终于伸手接过了那只花束,同时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如果我把所有一切都献给那个人,那我拿什么生活呢?而且很多对我来说最最珍贵的东西都已经被他抢走了,如今我还有什么能给他的呢?’
这时,门外传来了父亲说话的声音,仿佛在告诫怡静已经没有时间继续坐在这里胡思乱想了。
“怡静,干什么呢?准备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了!”
挽起父亲的胳膊,和着回荡在耳边的婚礼进行曲的节奏,怡静迈步向门外走去,这时,她看到了一身夜礼服打扮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只用一纸备忘录就剥夺了她全部自由和人生的手腕高超的男人。
此时,浮现在她脑海中的不是‘上帝啊,请您帮我守护那个与我命定三生的人’这样的美好积极的祈祷,而是远远比这句话要世俗得多的文字,就是这些文字在不断搅乱着她的头脑和内心。
我,韩怡静发誓,在姜信宇的帮助下达成心愿之后,自愿放弃所有自由,乖乖和他结婚。从今以后,韩怡静所有的一切都归姜信宇所有,从头到脚。
‘我整个人从头到脚都归这个无耻的家伙所有?我,韩怡静?’
想到这里,怡静不禁停下了脚步,而被女儿挽着手臂缓缓走向女婿的父亲也被女儿突然原地不动的举动吓了一跳,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情,而到这一刻为止一直欢快流畅的钢琴伴奏曲也突然在这时嘎然停止了。周围的观礼客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而不远处等待新娘的新郎的脸色也越来越严肃。但实际上新娘并不是因为不愿意走向自己的新郎而停下脚步的。
‘真,真倒霉!怎,怎么办?鞋子居然掉了一只!’
在和着音乐拍节行进的途中,而且特别是在自己的结婚典礼上,总是陷于这样那样的胡思乱想中毕竟是件危险的事。长及地面的婚纱裙摆下,一只鞋子居然走掉了,怡静也不禁慌张起来,光着一只脚失去平衡地站在那里,如果这样继续走下去的话,一定会被在场的客人笑话的。
一分钟的沉默之后,就在这时,站在主婚人面前等待新娘的新郎开始挪动步伐朝新娘走来。
“这,新郎居然主动走向新娘,这倒是头一次看到?”
“是啊,真是够可以的。”
信宇大步朝站在红地毯中央位置的新娘走去,完全没有理会身边那些观礼客的窃窃私语。只见他先向自己的岳父必恭必敬地行了礼,随后把嘴贴到怡静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这是你最后的反抗?”
怡静慌忙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用同样细微的声音回答道。
“……是鞋子掉了一只。”
此刻的怡静难为情得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了,反正在结婚之前是不可能逃跑了,索性就干脆举行一场风风光光、喜气洋洋的婚礼,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突然,提心吊胆站在那里的怡静发出一声低沉的求救声。
“啊!”
“安静点儿”
新郎一边平静地说着,一边伸手将身着婚纱的新娘抱在了怀里,尽管这个动作导致唯一还挂在怡静脚上的那只礼服皮鞋也应声滚落在了地板上,但新郎似乎并不在乎,在所有双目圆睁,惊得张大了嘴巴的观礼客的注视下,缓缓朝正前方的主婚人走去,而此时,钢琴伴奏曲也适时地再次响起。
“好,在这样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我们的新郎姜信宇先生,还有新娘韩怡静小姐在这里举行庄严隆重的婚礼……”
怡静被信宇抱在怀里,听着主婚人朗诵的主婚词,眼睛则牢牢注视着眼前这个即将和自己共度一生的男人,就在这一刻,怡静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那就是对自己刚才那个问题的回答——如果我把一切都给了这个男人,那我该拿什么生活?
‘把所有一切都给了他的话,或许我也能从这个男人那里得到些什么呢。’
就算眼前这个男人会花心思来耍弄自己,但至少当自己遇到任何困难时他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帮助自己,至少在我需要他时可以把肩膀借给我靠一靠,至少在我不小心丢掉一只鞋子的时候他会抱起我,把我带到该去的地方,有你在,我就一定能有自己的孩子,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家庭,我一定会得到我曾经渴望得到的一切。
目标一旦确定,怡静便开始觉得不断传来的主婚词实在是太繁冗,太漫长了。
“唉,像她那种又小又瘪的屁股怎么能生的了小孩呢?”
能够如此无所顾忌地在怡静最大的心愿上大泼冷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从今天起正式成为怡静婆婆的张女士。即将出发开始新婚旅行的小夫妻俩临行前来给长辈们行礼,这个老女人却故意盯着身着套裙的儿媳妇下身瘦小的轮廓,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道。
“应该不会是身体健康有什么问题吧?我还听说你上次来看我们之前曾经生过一场大病?那我们还能不能看见孙子啊?我可是很担心呢。”
对于刚刚过门还未满一个小时的新儿媳妇来说,这句话实在是太过狠毒的‘吉利话’了,在场所有来宾心里都很清楚,这个老女人对于丈夫前妻所生的儿子能否传宗接代根本就不在乎,所以,整个大厅里弥漫着一种不愉快的沉默。
“居然如此刁难自己的儿媳妇,真是太幼稚了,妈妈。”
在这对新婚夫妇坐上前往机场的车子之后,儿子仁宇用讥讽的语气说道,张女士听了他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也许是因为自己儿子比那个前妻所生的儿子还要冷酷无情,又或许是因为他轻薄的语气。
“你还敢叫我妈妈?你今年都多大了!你也看到了,和你一样大的信宇已经和华震集团主席的大女儿结婚了,你呢?你是什么?居然还说我幼稚?那是在对妈妈说话吗……”
对于母亲的指责,儿子马上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重新修正了自己刚才那句话。
“那我重新修改一下,您实在是太幼稚了,母亲。”
“我怎么幼稚了?婆婆训诫一下儿媳妇也叫幼稚吗?”
面对此刻情绪激动的母亲的质问,仁宇只是嘿嘿一笑,随后回答道。
“我指的不是这个,就因为那个无论你怎么无理取闹就是不肯妥协的哥哥,你居然把矛头转向无辜的嫂子,让她代替哥哥受罪,我觉得嫂子肯定觉得很委屈,您就算了吧,哥哥就算忍了第一次,也绝对不会再忍第二次的,我们还是和平共处吧,好不好?妈……”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尽管仁宇这句话里明显带着开玩笑的成分,但仍然一语道破天机,这反而助长了老女人的愤怒。张女士生硬地打断了儿子的话,随后压低声音说道。
“委屈?真正委屈的还不知道是谁呢?没错!我就是要借信宇那家伙的新娘子撒一撒气!他又能拿我怎么样?就算那家伙不能忍又能是我的对手吗?那个黑心的家伙是如何把我的宝贝儿子弄成今天这个样子的?还有他那个妈,当初根本看不起我,然后她儿子又把我儿子的腿弄成这个样子,难道我这么做还过分吗?我只要一想起那时的事,到现在都会觉得心里气得不行……”
说到这里,仁宇的母亲似乎真的怒火中烧似的,眼角都开始泛红了,脸色也阴沉下来,甚至连说话声音也明显大了很多。
望着母亲的样子,仁宇不禁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她这句话没说错,自己的确是受害者,但是这并不是事实的全部,有句话他其实很想对母亲说。
‘可是和一个有妇之夫谈恋爱,这本身就是妈妈您的错啊,后来居然还生下了我,这就是错上加错了。’
当初,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就是现在站在仁宇面前大发脾气的这个女人,这个美丽聪明,却又贪心的女人。可如果他冒险大声戳穿这个事实,那么最终得到的只会是母亲歇斯底里的哭闹声,这一点仁宇心里很清楚,所以他选择了沉默,至少在听到母亲下面这句话以前他一直只是洗耳恭听。
“信宇,那家伙绝对是看到你处处都比他强,为了斩草除根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肯定没错!”
此刻,仁宇嘴角一直保持的那个微笑突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见他平静地问道。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是不是连妈妈你也觉得我是个废物了?”
听到儿子这句平静的问话,张女士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就在她打算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的时候,她的儿子居然又恢复了那一丝微笑,而且还用微笑般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道。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那只不过是一次事故,妈妈,如果当初哥哥真想除掉我,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那种想法,那出事的就不光是我的一条腿了,他应该直接拧断我的脖子才对。就算我现在废了一条腿,也并不妨碍我将来接手父亲的家业啊,您到现在还认为我是因为这条废腿才被父亲赶出公司的吗?”
“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听到母亲如此固执的回答,仁宇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那就是妈妈不对了,我不是因为腿的问题,而是因为脑子的问题才被赶出公司的。”
“你脑筋哪一点不如信宇那家伙?会被他排挤出来?”
“嗯,看来是我用词不当了,我不是说我的iq不如哥哥的高,这句话说出来有些对不起您,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拼命去赚很多很多钱,这就是我和哥哥之间最大的差别。”
“你有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臭小子的!”
“我当然在某些方面比哥哥更有优势了,比如我的画画得比哥哥好,而且我更会交女朋友。”
看到母亲一脸失望的表情,仁宇连忙说道。
“只是我擅长的领域和哥哥不同罢了,妈妈,而且爸爸也很清楚这一点,真的。”
花钱比赚钱好,画画比摆弄数字好,儿子用再清楚不过的语气对母亲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观点,但是母亲根本无法理解儿子所说的话,也根本无法相信这一切。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还不了解这个世界,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等你长大了,懂事的时候就会和现在的看法完全不同了。”
此时,仁宇差点就忍不住反问母亲一句话。
‘就像妈妈这样吗?’
仁宇小的时候,妈妈尽管脾气不是很好,但还是会经常唱歌给他听,那时的妈妈是个美丽温柔又善良的女人。但是现在,她为了金钱和势力可以不惜牺牲一切,她已经变成一个城府极深、心怀叵测的老女人,难道你要我像你一样?要是那样的话我宁可去死。
仁宇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作为自己废掉的一条腿的代价,妈妈是如何暗中算计、陷害哥哥信宇的,当时,妈妈在留给信宇一个致命伤之后,带着一丝得意洋洋的微笑对仁宇说过这样一句话。
“我之所以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因为妈妈是爱你的。”
可实际上,儿子对于母亲的这种报复,这种爱,反而觉得很恶心。
如果是出于爱的原因才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举动,才别人带来如此深的伤害,那这就根本不是爱,如果说这也算爱的话,我宁可从此不要被人爱,也不要爱别人,绝对不!
可是这些话,这些想法,仁宇永远都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讲出来,因为就算他说出来,妈妈一定还会用同样的话回答他。
‘你还小,还不了解这个世界,所有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于是,他决定换另外一种母亲可以接受的方式告诉她。
“当然,也许会不同,也许还是老样子,不过关于嫂子的事我总算是说对了,所以您就不要再刁难嫂子了,那样的话妈妈脸上就会再多长出几条皱纹的。”
听到儿子的忠告,张女士露出一丝别有用心的微笑。
“这个嘛,也有可能吧,不过也可能不会,孩子,也许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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