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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阅读

作品:你是我的|作者:xuqianqian|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0:06:55|下载:你是我的TXT下载
  听到儿子的忠告,张女士露出一丝别有用心的微笑。

  “这个嘛,也有可能吧,不过也可能不会,孩子,也许就像你刚才说的,我就是很幼稚,所以我的性格就是一旦觉得有趣的事就绝对不会中途停手,别说是中途停手了,现在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才能让整件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

  张女士阴险的目光投向了正在登上前往机场的车子的怡静。

  9.雪花莲—祈愿

  她在玻璃窗上呵了一口气,

  随后便开始用手指在窗户上写下自己的心愿,

  我的花,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花……

  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屁股流了下来,其实怡静最讨厌这种滚烫的东西,尤其是滚烫到可以让屁股上如暴雨般大汗淋漓的东西,可是眼前这个东西不但长得和厕所里的马桶一模一样,而且这个东西上面冒出的热气足以让怡静产生想大声喊出‘啊!烫死了!’的冲动,就是这样一个白色的机器,怡静已经在它面坐了足足58分钟了。

  ‘再,只要再忍2分钟就好了……’

  除了韩怡静之外,在这间韩医院的地下室里,总共十二个隔间里有十二个女人和怡静一样,连内衣在内全部脱掉,再穿上医院提供的松紧带裙子,然后坐在那个白色瓷器做的和马桶长得一模一样的机器上,接受从那个东西的窟窿里冒出来的阵阵滚烫的韩药蒸汽。据说这是一种叫做坐薰的偏方,就是用韩药药剂蒸发出的滚烫蒸汽薰烤女人下体的方法,目的不外乎两种,一是通过这种方法减肥,另外一个就是帮助女人怀孕。

  “到现在为止,我付给这家医院的钱足够买下一套30坪大的公寓楼了,所以这次一定要成功才行,我的年纪越来越大了,所以也越来越害怕,已经五年了,公公婆婆每次看我的目光好像都在问我为什么还没有任何消息呢。”

  望着这个坐在自己对面喋喋不休发着牢骚的女人,怡静不禁暗自嘀咕起来。

  ‘五年?那么我再过三年之后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喽?像她一样面对一个从前根本不认识的女人喋喋不休地发牢骚?像她那样一脸疲惫和衰老?’

  想到这里,怡静不禁又在心里暗暗摇了摇头。

  ‘不会的,韩怡静,别继续胡思乱想了,五年?你疯了吗?’

  在过去的两年里,怡静因为没能拥有自己的孩子已经很难过了,如果今后三年还要继续忍受这些,她肯定自己一定会干枯倦殆而死的,不,就算是现在,一想起婆婆那种恨不得一口吞掉自己的目光,她就觉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再坚持第二个五年了,也许等到明年,明年再没有任何消息的话,婆婆一定会这么说的。

  ‘我们也是仁至义尽了,你好自为之吧。’

  怡静已经这样在滚烫的蒸汽上坐了超过一个小时了,此时的她不光是已经满头大汗,甚至连肩膀都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呢?怡静胡思乱想着,甚至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亲耳听到婆婆的声音,就在这时,她的思绪被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另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

  “那您先生那边没有什么问题吗?像我家,我自己本身子宫有些问题,不过我家那位好像也得负一部分责任,可我们还是过得挺好的啊。”

  大家因为同样的原因来到了同一家医院,又同样叉着腿坐在一个马桶般的机器上,是因为这种同病相怜的特殊情况吗?在场的几个女人开始肆无忌惮地向那些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病友们历数起自己曾经去过的妇产科医院,晚上和丈夫曾经做过什么样的努力和尝试,甚至直接询问对方丈夫床上功力如何,或者回答对方同样的问题。

  她们的那种厚脸皮,不,是勇敢,怡静觉得自己哪怕有她们一半的水平就好了,只要能具备那种勇气,她也可以对那个身为自己丈夫的人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拜托他帮自己的忙,或者干脆直接对他提出要求。

  ‘我说,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一趟医院?医生已经明确告诉我了,说我没有任何问题,老公,我是说我作为一个母亲完全没有怀孕的障碍,可是我们结婚两年了却仍然没能怀上孩子,这不是很奇怪吗?这种事是需要两个人一起努力才能解决的,老公,所以……’

  怡静就这样无声地在心里自言自语着,可就算是偷偷在心里练习,她也根本继续不下去了,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mission impossible’终究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奇迹。

  就算自己鼓起前所未有的勇气对他说出上面这些想法,姜信宇,这位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丈夫大人,怡静也很清楚他会如何回答自己,她比谁都了解他,他一定会露出那丝冷淡而又完美的微笑,然后这样说。

  ‘你,看起来好像很无聊啊?’

  就算只是想想也足以让怡静无奈地长出一口气了,就在这时,怡静实在觉得很郁闷,索性放弃了单纯观望的态度,加入了她们肆无忌惮的谈话。

  “要是丈夫不合作的话怎么办啊?”

  瞬间,一直回荡在房间里的窃窃私语声突然销声匿迹了,四周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其余的十一个女人眼睛里闪烁着光彩,目不转睛地望着怡静,过了一会儿,她们居然异口同声地给了她这样一个忠告。

  “那就用强迫的方式!”

  结婚之后,怡静就和信宇单独搬出来住在位于蚕室的公寓里,自从那次的药薰治疗之后,那些女人建议她的那句‘用强迫的方式’便始终萦绕在耳边,挥之不去,但怡静左思右想,结论只有一个。

  ‘mission impossible,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强迫他?谁强迫谁?韩怡静强迫姜信宇?’

  这个玩笑开得实在是大了点儿,但对于怡静来说,这也不是说是玩笑就真能一笑了之的事情,就像前面所说的,她和信宇发生关系时正好是排卵期!每次想起这件事怡静就感到十分反感。

  ‘这个该死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变态的丈夫造成的!我每个月的大部分时间只要他说一句要,我就会乖乖地躺到他身边去,可是为什么在我排卵期的时候他就不能帮帮忙呢?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里,怡静觉得更加愤愤不平,此时的她已经是三十一岁了,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婶了,所以她也不再像小女孩似的奢望什么浪漫,但她在结婚之前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为这种事而烦心。她只觉得胸口有什么堵在那里,是不是真应该接受那些前辈们的建议,今天晚上要不要就试一试呢?正好他今天出差回来肯定很累了,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反抗吧,总之也不是没有可能……

  就在怡静边胡思乱想边打开公寓大门的一瞬间,透过门缝传出一个尖锐的声音。

  “你现在说的像话吗?拍摄工作每延迟一天需要追加的费用有多少!我只不过是出了一趟差,怎么回事?你要我重新编排小组?重新修改剧本?整个电视剧连40%都没完成,制作费用却已经远远超出预算的一半,你们到现在为止都只是袖手旁观吗?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这个虽然已经下班回家,却仍旧举着电话听筒为公司的事情而大呼小叫的男人,这就是她的丈夫,他用严厉的语气对电话听筒另一端的人下达命令,那股威严足以震慑住远远身在电话听筒另一端的那个人。

  “安排明天早上七点钟开会,不,开会之前你就先明确地告诉那个什么狗屁导演,我们不是挖地就可以种出钱来,也不是单纯搞什么艺术,我们是在做生意!如果他还是继续唱反调,坚持要搞他的什么所谓的艺术,那就告诉他别想从我这里再拿走一分钱!”

  说完这些话之后,信宇似乎是要证明自己是认真的,于是‘乓’的一声把电话听筒摔了回去,作为强调效果的配音。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很生气,摔掉电话之后他似乎仍然没解气,接下来的几秒钟里一直气呼呼地站在那里,呼吸显然因气愤而有些急促。

  看到他如此生气的样子,怡静甚至连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都问不出口了,就这样,几秒钟过去了,突然,信宇的视线移到了她身上。

  “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

  他并不是因为我而发脾气的,尽管怡静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但一看到那两道浓眉下毫无表情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感到胸口一阵缩紧,难道他是在审视自己出差的这一个月里,这个隶属于自己的物品有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突然,怡静意识到信宇打量自己的目光停留在她今天刚从韩医院拿回来的药箱上,她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缩得更紧了。一阵凝固而厚重的沉默之后,信宇的嘴角别有用心地向一旁撇了撇,仿佛在说‘啊,真是个无聊的女人啊’。

  这一丝转瞬即逝的嘲笑不禁让怡静气得直咬牙,但他似乎并不在乎怡静的心情,只是径直转过身去,用生硬的语调简短地说了一句。

  “我累了,我先睡两个小时,晚饭时叫我。”

  信宇扔下这句话便转身朝卧室走去,望着他的背影,怡静忍不住暗自嘀咕道。

  ‘还说什么谁强迫谁?’

  怡静把一直拿在手里的韩药放进冰箱,此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开始做另外一件事。

  “开始准备晚餐吧。”

  正如过去两年一样,怡静这天晚上也精心准备了一桌晚餐,丈夫最喜欢吃的三四样菜肴,再加一个汤,可是她自己根本没有什么食欲,在偶尔把筷子或勺子勉强塞进嘴里的同时,她脑子里还在不停地胡思乱想着。

  ‘要说用强迫的方法,今天似乎很合适,反正他已经先睡了两个小时,不会再以累作借口了吧?不过每次这家伙提前睡一会儿的话,十有八九吃过饭后就会跑到书房里去看资料,那就明天?不行,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了,不如在书房里试一次?但是成功的概率会有多少呢?如果他没有乖乖合作的话呢?如果他说我是个奇怪的女人,说我是个随便的女人怎么办?要不要放点儿音乐制造点儿气氛呢?还是来点儿爵士乐?’

  怡静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手里懒洋洋地偶尔夹一点菜或饭放进嘴里,信宇不禁奇怪地问道。

  “你不舒服吗?如果不是不舒服,而是不愿意陪我吃饭,那也没必要非得坐在这里,吃完了我会收拾桌子的。”

  信宇用不以为然的语气对懒洋洋摆弄着筷子的怡静说道,这个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女人一直坚守着几条他无法理解的所谓的原则,‘尽可能坐在一起吃饭’也是其中之一。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你就那么喜欢玩儿这种跟过家家似的游戏?”

  刚刚结婚的时候,信宇曾经用捉弄的语气问过怡静这个问题,当时怡静就坐在他对面望着他吃饭的样子。其实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信宇也已经几乎忘了所谓的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概念,更没有人曾经如此专注地看过他吃饭的样子,大概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女人也和他差不多吧,她为什么会对这种既幼稚又无聊的感情游戏如此投入呢?实在是难以理解,而对于他的问题,怡静回答得也很简单。

  “这不是在玩儿什么过家家的游戏,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我们已经结婚了嘛。”

  瞬间,信宇的表情仿佛遭遇了突袭被人刺中侧肋一样,他凝视着妻子的脸,尽管当初对她纠缠不休,要和她结婚的人是自己,但他其实对婚姻生活并没抱什么特别的幻想,只不过是想通过婚姻这种形式把这个女人拴在自己身边,不过是一个手段而已,可面前这个女人却因为这一场所谓的婚姻而称呼自己为‘家人’。

  突然,信宇脑海里回响起结婚之前怡静带着一脸认真表情说过的一句话。

  — 结婚是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做的事。

  背道而驰,这个成为自己妻子的女人在对于‘婚姻’这件事的态度上居然和自己完全背道而驰,直到这时,信宇才终于理解了这个曾经坚决拒绝和自己结婚的女人的心情,同时也感到一阵慌张。

  现在,长时间出差回来好不容易又在一张床上躺下,可是他的妻子再一次让他感到慌张。

  “我们等三个小时之后做可以吗?”

  “做什么?”

  已经是将近午夜十二点了,这个女人到底在说什么?看着一脸不满神情的丈夫,怡静决定敞开心扉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于是她选择一种简洁的方式开口了。

  “我今天在经常去的那个韩医院听人说,受精的最佳时间是在丑时末?反正就是在凌晨2点50分到3点半之间,所以啊……”

  信宇听到这里显然就已经对她下面要说的话失去了兴趣,于是干脆打断了她。

  “我明天早上七点还要开会,我不希望别人说我因为晚上那点儿事而在白天上班时打瞌睡。”

  信宇仍旧和每次拒绝怡静时一样直截了当、斩钉截铁地断了她的念头,当然,长时间出差回来是会很辛苦,而且明天还要上班,但怎么可以连一分钟的考虑时间都没有就做出如此的决定呢?怡静被他的态度激怒了。

  “我也不是经常提出这种要求,一个月不就那么几次嘛,这件事也和你赚钱一样重要!难道孩子是我一个人就能生下来的吗?”

  “虽然我一直觉得你在着急做一件事时的样子看起来尤其有趣,但我还是很纳闷,为什么每次一说到这个问题,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急成那个样子?我们结婚不过才两年嘛?”

  “人家大夫说如果在没有避孕的情况下六个月还没有任何动静就得加倍努力了。”

  信宇觉得两人结婚不过两年,所以根本不用着急,而怡静却因为已经结婚两年了还没有任何动静而焦急万分,信宇不禁开始对怡静的态度产生了反感,他倒宁愿怡静像其他女人那样缠着丈夫买下一条钻石项链或者一件裘皮大衣更好,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是要缠着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呢?那种让人肉麻到直起鸡皮疙瘩的所谓真正的爱情,还有那个整天哭个没完没了的孩子。

  “怎么回事,难道你也要和其他女人说一样无聊的话吗?说什么‘我想和自己爱的人生一个孩子’?我想你是不是搞错了,你应该知道,我现在还是很讨厌你的。”

  信宇一边说着一边慢腾腾地掏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但随后,他又换上一脸温柔的表情,平静地继续说道。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你是希望赶快生个孩子继承家里的产业?又或者是想尽快在我家站住脚?和我们家其他那些最善于算计的女人一样?那可很让我失望啊!”

  对怡静来说,信宇的这些推测让她实在难以接受,信宇则以为自己这下可给了她致命的一击,正在等待着她的再次反抗。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怡静这次并没有反驳他,过了一会儿,信宇转过头去望着她,这时他差点喊出声来。

  ‘真是的,这下可坏了。’

  看来无论如何这次攻击的强弱似乎没有调整好,在他如此致命一击之下,妻子脸色铁青,那眼神似乎马上就会失声痛哭出来了,信宇一下子觉得自己像是弄哭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于是赶忙慌张地说道。

  “怡静啊,我……”

  这次,再怎么天下无敌的姜信宇也被怡静弄慌了,他放下叼在嘴里的烟想向她承认错误,可是这次是怡静截住了信宇想说的话。

  “算了,还是睡吧,你不是很累了嘛,早点休息吧。”

  怡静边说边把自己半敞开领口的睡衣重新拉好,再套上睡衣外套,最后又牢牢地系上了腰带,这一切完成之后,她便从床上站起来朝房门走去。

  “你去哪儿啊?快回来!”

  这次不管丈夫怎么要挟恐吓,怡静就那样自顾自地径直朝房门走去,就在她走到房间门口,伸手握住房门把手的时候,她开口了,但视线依然停留在房门的方向。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并不是为了钱或者自己的地位才那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我只是,只是想在这个太过空旷的房子里有一个真正和我关系亲密的人,就像你曾经说过的,是那种不会在乎钱或者其它任何东西,无条件地喜欢我,可以让我倾尽一生去爱的那种人。”

  是啊,两年前他们一起参加的那个婚礼上,怡静看到新娘的女儿在新娘脸上印上一吻之后,她就开始急切盼望自己也能拥有一个那样的孩子。她有多渴望拥有自己的孩子,这个从出生之日起就衣食无缺的男人是到死也不会理解她的心情的。

  一阵窒息的沉默之后,视线始终停留在房门上的怡静转过头来望着信宇。

  又过了一会儿,这个一直怔怔望着他的女人终于又一次开口了。

  “……不过,你一定很讨厌和我生孩子吧?”

  瞬间,信宇脸上的表情僵住了,这种神情到底表示肯定,还是表示否定?怡静并不清楚,而且此刻的她也不想继续等待他的回答了,于是她留下一脸呆滞的丈夫,独自走出房间,朝自己的小天地走去。

  信宇和怡静所住的公寓面积很大,而她所谓的小天地只不过是位于公寓一个角落里不足两坪大的观景台,第一天搬进这里时,她唯一向信宇要求拥有的一个空间就是这个狭小的地方,就算是再天上地下、惟我独尊的丈夫大人,没有怡静的允许,也绝不能踏足这里一步。

  两年的时间里,这个狭小的空间已经被怡静装点得有模有样的了,各种各样的花苗,还有花盆里盛开的鲜花,茂盛的叶子,这里俨然是一个微型植物园,或者说像是一个温室。就像从前每次被那个老巫婆欺负的时候,怡静用来藏身的那个由自己精心布置的温室一样,现在的她也在自己亲手装点的隐身之处平抚着自己的心。

  “晚安啦,我的孩子们。”

  怡静对着自己亲手栽种的香草、大秋海棠,还有那些要再等几个月以后才能开花的雪花莲轻声说道,被赶出失乐园的夏娃在感到绝望的时候,正好有冰冷的雪落到她的肩膀上,于是天使便把那雪变成了雪一般洁白的花朵,这就是雪花莲,所以这种花也能带给人们达成心愿的希望,是一种安慰。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怡静的双肩不禁微微颤抖起来,但即使这样,她也根本不想回到此刻那个男人躺着的床上去,死也不去。等到愤怒渐渐平息下去,她便在观景台的玻璃窗上呵了一口气,随后便开始用手指在窗户上写下自己的心愿。

  我的花,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花……

  在怡静小时候,就在她刚刚开始识字的时候,那时还不认识韩文的外婆对这个从小就读文识字的小外孙女格外疼惜,觉得她小小年纪很是厉害,而且为了不输给自己的外孙女,年纪已经超过六十岁的外婆居然开始学习韩文。从那以后,每当外婆有什么想做的事或者有什么愿望的时候,就会把这些统统写在纸上、地上,或者干脆写在玻璃窗上。就在怡静被送到父亲家的那天,外婆整整一天不停地在做账簿用的笔记本里写下几十遍的‘怡静啊,怡静啊,怡静啊’,所以,她的外孙女在有任何心愿的时候,也会把它们写到某个地方,就像现在这样。

  观景台的玻璃窗外,漆黑的夜空干净清澈,星星仿佛随时都会掉落到房间的地板上似的,怡静望着玻璃窗上写得满满的字,心情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同时,她听到自己的肚子里传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也没有正经吃过。

  一碗冷饭,再加上一点泡菜,滴上一滴香油,怡静捧着这碗饭回到观景台上,在一片片茂盛葱郁的叶子中间嚼得津津有味,慢慢地,怡静觉得自己的体力重新恢复了,于是便小声地嘀咕道。

  “哼,等你老了的时候就会后悔的,姜信宇。”

  其实,这天是她和他的结婚两周年纪念日,尽管和她结婚的这个男人似乎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10.向日葵

  我眼中只有你

  “她就这样一直守望着那个男人,最后变成了一朵鲜花,多浪漫啊?”

  静珍带着一脸失望的神情看着怡静说道。

  “浪漫?简直是恶心。”

  有时候,某些东西会在过去很久之后,又在非常不经意间突然被记起。一天早晨,望着自己办公室桌上摆放的花瓶,还有花瓶里插着的那几支素菊时,信宇就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已经是秋天了,所以特意挑了这种花插在这里,希望室长您会喜欢。”

  新来的女秘书留在书桌上花瓶里的花,信宇觉得自己曾经在某个时候,在某一次结婚典礼上看到过,当时,在那次婚礼上用类似这种花亲手为新娘制作花束的妻子曾经说过的话此时也回荡在他耳边。

  — 爱情是爱情,幸福是幸福,这一点你不是也知道吗?

  尽管如此,她还是撒谎说凡是举着自己制作的花束走进结婚礼堂的新娘们都生活得很幸福,然后把那个花束塞进新娘怀里,那次婚礼结束的几天之后,他也和妻子举行了婚礼。

  突然,他的视线停滞在花瓶旁边放置的日历上。

  “该死,居然已经过了。”

  信宇这才又粗略地算了算,原来那天正是他几乎把妻子弄哭的那一天,于是他又像以往遇到困难的时候一样,用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强迫自己想出对策,马上,内心的某个角落里有个声音开始对他轻声低语。

  ‘这也没什么嘛,只不过是那个女人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大发脾气,自己一个人生了几天的闷气而已,晒她两天,她自己就会觉得无聊,不知哪天又会心血来潮因为某些我无法理解的事而破涕为笑,又会继续每天给花浇水的生活吧。’

  可是马上又有一个持相反观点的声音响起。

  ‘可是那种神情,那种痛哭之前掉头走掉的举动还是第一次啊。’

  信宇并不是为了类似这种爱情的小争吵才和怡静结婚的,这桩婚姻完全是出于某种需求而完成的。但是,被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注视过之后,再铁石心肠的姜信宇也觉得心里有些别扭。

  信宇的手指轻敲着办公桌的一角,几分钟之内,他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焦虑不安,最终,他在对着自己的手机相了好一阵面之后,还是给家里拨了一个电话,在电话接通的声音回响在耳边时,他一直在暗自盘算着,要不然晚上叫她出来,找个有情调的地方吃顿饭?到时候就说是自己忘了把礼物送给她,同时把礼物塞到她怀里,这样似乎还不错。

  ‘不过到底应该买什么给她呢?这女人都喜欢些什么来着?’

  不管信宇如何想破头壳,还是想不出怡静喜欢的东西,因为在偶尔出差回来,或者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会买一些钻石或者其他女人通常比较喜欢的名牌皮包给她,但她也只是假装很喜欢,其实并没有真正满意过。而现在,信宇不想用一般女人喜欢的东西来讨好怡静,他想买一样怡静真正会喜欢、会接受的礼物给她。但是,他实在不知道怡静到底喜欢些什么,不对,知道是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罢了。

  ‘整天哭闹的孩子,如果不是这个那一定就是那些破烂花。’

  在这两个选择中,能够马上放在她眼前的就是可以真实摆在她面前的那些花啊草啊,但是自从怡静外婆的葬礼时他送了几十个白色菊花做的花圈之后,他就再也没给自己的妻子送过花,就算他送给她比那些花贵重无数倍的礼物,她也没有真正开心过,所以他明知道一盆小小的鲜花就能让怡静当场开心地笑出来,他仍旧固执地放弃了送花的选择。

  因为他实在是很讨厌怡静最喜欢的那些花草,直到现在为止,每次她因为某件事而跟他发生争吵的时候,她十有八九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一手布置起来的‘花圃’里去。鲜花几乎成了她的情夫,到底那女人在那一片花丛中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呢?

  ‘会不会是在想从前交往过的那个种花的家伙?又或者是如果没有我的横插一脚,现在已经和那家伙一起享受的美好未来?’

  不管答案是前者还是后者,结果都会同样令韩怡静的丈夫姜信宇感到很不痛快,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免提口里传出嘀嘀的信号音,原本以为会接听电话的女人居然没有接听,打手机也是一样。

  “这家伙,又跑到哪儿去了?”

  信宇‘啪’的一声合上了手机,然后用一种反感的目光重新审视着摆放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花瓶,好像这个花瓶就是那个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他烦心的妻子。

  几秒钟之后,信宇按下书桌上免提电话的按钮,然后用清晰的声音说道。

  “我书桌上的花瓶,请拿走,桌子上看起来太乱了。”

  此时,怡静并不是故意不接丈夫打来的电话,尽管不能肯定她是否会和气地接起电话,但这种故意不接电话的行为只有姜信宇那样的人才能做的出来,韩怡静可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当时怡静所处的地方很嘈杂,而且那种嘈杂的活力一下子抓住了她,以至于她根本感觉不到手机在震动。一间窄小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干杯的声音,与此同时,还能听到怡静的妹妹——静珍轻快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好了,大家注意!注意!让我们大家共同举杯祝贺!历时两年的韩怡静和郑恩珠的‘幸福的小树林’店终于开张了!喂,负责放鞭炮的,傻看什么呢?还不赶快把鞭炮点起来?”

  是啊,那天正是怡静和她最好的朋友——恩珠一起苦心准备了两年的花店终于开张营业的日子,这是多么具有历史性意义的时刻啊。店铺的名字叫做‘幸福的小树林’,这是为纪念两年前怡静第一次亲手为别人制作花束而得来的。那个十分钟意怡静亲手制作的花束的女人曾经在之后的某一天给怡静打来了电话。

  “那个花束,你还能做吗?当初我接过那个花束时就很喜欢,所以我想其他新娘也一定会喜欢的,我是从事婚礼咨询方面工作的,现在有很多新娘都希望能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新娘花束,所以我认为这个市场值得开发,啊,或者你对赚钱的事情没有兴趣?”

  当时的那个新娘只知道怡静拥有一颗体谅别人心境的心,还有制作新娘花束的高超技艺,除此之外对她一无所知,所以才会这样问她。那个人的意思是,身为富有之家的长女,又嫁进了一个同样富有的婆家,这样的韩怡静还会对赚这点小钱的事情感兴趣吗?可是怡静却简单明了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不,我很有兴趣。”

  于是怡静对家里说要提高自己的修养去学习插花,实际上却偷偷跑去正式学习有关花卉研究的课程。当初在父亲家好不容易拿到的2级资格证这下终于能发挥它的作用了,以她的程度再过一年左右就可以获得花卉师的1级资格证书了,这就意味着她除了制作类似新娘花束的事情之外,也可以去婚礼或聚会现场担任专业的花卉咨询师了,意味着能获得更多的事情,更丰厚的报酬,以及更广阔的自由天地了。怡静就这样偷偷赚了两年钱,今天终于和朋友以各自一半的投资比例开起了这家小小的花店。

  ‘结婚从某种角度来看实在是件好事啊。’

  这些从前寄人篱下在老巫婆家时做梦都没想过会拥有的自由外出权力,而且自己的妯娌居然还给自己介绍了很多事情做,这实在是件意外的礼物,这么看来比起当初姜信宇承诺她结婚之后可以过上女王般奢华生活的花言巧语,怡静更满意现在这种生活的充实。

  “祝贺你,弟妹!不对,今天开始应该称呼你为韩社长了吧?”

  这个人就是怡静所制作的第一个花束的主人——茹珍,她当初太喜欢怡静做的花束了,于是就把她介绍到自己工作的婚姻咨询事务所,今天她也挺着自己的大肚子,抱着一面作为开业礼物的镜子来到了庆祝现场,怡静则张开双臂对她的到来表示了最热烈的欢迎。

  “谢谢你,嫂子,哇!镜子,太感谢了,哦,英恩也来了啊。”

  今年已经满六岁的英恩躲在妈妈的裙摆后面,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个小花店里各色各样的鲜花,随后抬起头来,冲跟自己打招呼的婶婶露出一个天真灿烂的笑容。

  结婚之后,生活逐渐有了稳定的经济基础,英恩终于可以接受集中性的治疗,也许是治疗真的起了作用,这个曾经不爱哭也不爱笑的冰雪公主如今在面对极少数亲近的人时,可以展露出一点笑容了,怡静很感激自己也被包括在那极少数的几个人中。

  “既然你们开的是花店,那花一定是很多了,所以苦恼了很久之后我订做了这面镜子作为礼物,你们店铺的位置比听说的要好啊?也祝贺你,恩珠,不过……”

  这时茹珍突然压低声音对怡静耳语道。

  “现在你的店铺也开张了,那以后就会经常不在家了,和你老公说过了吗?他知道今天开业的事吗?”

  “不,他还不知道,而且今后我也会尽可能不让他知道这件事,反正刚开始还是主要由恩珠照看店里面的事,我觉得应该还能瞒他一段时间吧。”

  直到这时还是一脸温柔表情的怡静突然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望着眼前的怡静,毕竟年长她几岁,相对也更加现实一些的茹珍不禁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也许你事先对他坦白,寻求他的谅解会更好一些,不对,肯定会更好一些。我当初打算自己出来赚钱给女儿治病时,就把女儿托给了我母亲,刚开始,英恩经常和她爸爸发生矛盾,但现在他很理解我,而且也帮了我很多,所以,弟妹你也……”

  “我家那位和哥哥可完全不同。”

  怡静突然用不同于平常的态度生硬地打断了茹珍的话。没错,姜信宇和茹珍的丈夫俊宇是完全不同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茹珍的丈夫为了爱曾经甘愿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而自己的丈夫却嘲笑说人世间根本没有什么爱情,这两个人怎么可能相提并论呢?

  ‘和我一起生活的这个男人讨厌一切我所喜欢的东西,结婚之前,他只是因为我拒绝了他的求婚而一时激起了好奇心,是因为他自以为是的自尊心受了伤才会坚持和我结婚,但真正结婚之后,我在他眼里和路边的一块小石子没有什么区别,而且对于所有除了他本身以外我感兴趣的所有东西,他都无法忍受,我丈夫就是这样一个无聊的男人。现在家里那个小小的花圃,他虽然采取了默许的态度,但如果他知道我又拥有了一样自己十分珍爱的东西,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从我手中把它夺过去的。我已经经历过一次被他夺走心爱之物的痛苦,你现在还要我亲口向他坦白我又拥有了一样自己珍爱的东西?我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做?’

  想到这里,怡静突然感觉到茹珍注视自己时那种担忧的目光,于是马上朝她露出一丝牵强的微笑。

  ‘你真是个大好人,可你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幸福的人吗?懂得如何去爱的你幸运地遇到了一个同样懂得爱情的男人,并且生活在一起,所以你是根本无法理解我或者我的丈夫的。’

  怡静咽下自己几乎脱口而出的这些心里话,顺手递给茹珍一个盛满了热乎乎的年糕的盘子。

  “多吃点儿吧,我刚刚拿过来的,很好吃呢。其实我本来准备了猪头肉,还有老白干,准备和你一醉方休的,不过现在看情况是不太可能了。”

  面对悄悄转换了话题的怡静,茹珍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伸手接过了那份年糕。

  “啊,老白干!肯定很好喝,真是的,我,等生下肚子里这个小东西之后真得好好大吃一顿,大醉一场啊,我好想吃生鱼片啊,还很想喝酒,不过这个年糕看起来好像也很好吃的样子……呵呵!”

  就在这时,刚刚高高兴兴接过那份年糕的茹珍脸色突然僵住了,从她穿着的孕妇服下面有乳白色的液体开始断断续续地流下来。

  “嫂子!”

  “弟,弟妹!我,我……啊,啊!”

  “好,好!先靠在我身上!静珍!静珍啊!”

  怡静边伸手扶住半蹲在地上脸色惨白的茹珍,边朝里屋正在和别人举杯庆祝的妹妹静珍大声喊道。尽管在一年的实习期间,静珍突然决定脱掉那身衣服,开始了现在选择的白手起家的创业之路,不过再怎么说她也是已经通过国家医生考核的国家公务员医生啊。

  “预产期还没到啊,这个,英,英恩当时也是正好在预产期满的时候出生的啊,哎哟。”

  茹珍在别人的店铺开业典礼上突然开始阵痛,听着这位准产妇急促的呼吸声,静珍抬手看着手表,开始计算她阵痛的周期,然后用她特有的沉着语气宣布道。

  “间隔5分钟,阵痛30秒,看来孩子是要提前出来了,必须马上送她去医院!离这里最近的妇产科医院在哪儿?车!车呢?”

  听到静珍的问话,怡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一脸焦急地对恩珠喊道。

  “恩珠!我们送货的车!你有那辆车的钥匙吧?”

  刚才还是一片喜气洋洋气氛的开业典礼,可现在整个花店里已经乱做一团了,他们迅速将这位待产的产妇送上店里准备送货用的车子,然后马上发动引擎直奔最近的医院呼啸而去。原本是花店的送货车,第一个运送的居然是个待产妇,这可真是有点不可思议。

  “先祝贺你啦,嫂子!”

  怡静是第一个为这位准妈妈送上祝福的人。

  “谢谢,也祝贺怡静你开业大吉。”

  已经是几乎上气不接下气的待产妇也用同样的祝福回应了眼前这位即将上任的社长。

  就这样,在这个名叫‘幸福的小树林’的花店开业的那一天,一个新生命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同样在这一天成为花店社长的女人边给这个即将成为母亲的准妈妈擦去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边想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这个为提早降临这个世界而第一次用力蠕动身体的小生命一定会健康成长,我的花店也一定会繁荣兴旺的,我会像孕育新生命那样去精心制作出美丽的花束,所有事情都会顺利的,会的。’

  作为一个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人,韩怡静的人生正在翻开崭新的一页,而作为女人的韩怡静却并没有那么幸福,那么幸运,但又无可奈何,不是吗?

  “您妻子真是太幸福了,有这么一个贴心的丈夫送给她这么漂亮的礼物。”

  正在低头往信用卡单据上签字的信宇听到珠宝店店员温和的话语,不禁暗暗苦笑着想道。

  ‘幸福?那个女人?真是废话。’

  其实信宇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妻子是不会因为看到这种亮闪闪的小石头就觉得幸福的,这个女人的本质和乌鸦不同,不会因为看到亮晶晶的东西就兴奋,所以总的来说他是在浪费金钱,尽管他非常清楚这一点,但他今天仍然坚持做出这个选择。

  回到家里,信宇皱起眉头看着躺在购物袋的那只精巧的小首饰盒,然后伸手摆出递礼物的姿势,脑子里开始搜罗一会儿送礼物时该说的话。

  ‘上次就想给你的,但机会错过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就拿去换别的吧。’

  只想到这里,信宇已经忍不住要骂人了,光是用脑袋想想就觉得很委屈自己,更别提要他亲口对怡静说这种肉麻的话了,那该是多幼稚的场面啊。按照姜信宇和韩怡静结婚两年来一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