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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阅读

作品:|作者:小小tat|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0:37:23|下载:伤TXT下载
  “可是他从不跟我跳。刚才是因为你们在场,才给了我面子。”她以嘲讽和略带伤感的口吻。“我受宠若惊。想到下一曲还要跟他跳,我就想走。”

  “嫂嫂,你们何至于这样?”

  索依依避开桂阳雨的提问。

  “实话告诉你,我今天来这里的期待,就是因为我想我一定会作你的舞伴。啊,阳雨,你怎么会想到!真是怪事——你让我回忆起了一个同学,高中时的同学。他是我们班里的文艺骨干。舞跳得真棒,特别是那踢踏舞。那时国内还很少见,他是从他回国探亲的美国叔叔带回来的录相带里看到的,自己就模仿起来。想知道他的名字吗?”

  “你说吧。我可能记不住他,除非我可以见到他。”

  “他向我示过爱。”

  是什么叫你这样迷恋这样的放肆

  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

  对爱无计可施

  这无味的日子

  眼泪是唯一的奢侈

  “你回绝了?”

  “是的,回绝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我愿重新再来一次。”

  “和谁?”

  “和你哥哥。”

  “那为什么?”

  “为的是阻止他当官。我要看看他人生意志绝对受阻时是什么样子。”

  “他会难受而死。”

  “很好。我会爱他死的样子。紧闭双唇,壮志未酬。”

  “他现在呢?”

  “谁?”

  “那个文艺骨干。”

  “听说在美国。”

  “为什么不跟他通通电话?”

  “你能告诉我他的电话号码吗?”

  一曲终了。

  “这舞曲太短了。”索依依说。“你觉得呢?”

  桂阳雨没有回答。他牵着索依依的手,离开舞池。桂阳河与吉晖则并肩离开。

  他们走向他们的包厢。

  他们喝着鲜榨果汁。

  有个陌生人过来敲着玻璃门。桂阳河示意什么事,可以进来。

  陌生人很有礼貌。“桂市长,那边有位董事长想见见你。”

  “今天我是来放松的。” 桂阳河的话很是干脆。

  陌生人一欠腰。“那位董事长是王元材先生,省委王书记的哥哥。”

  桂阳河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色,看着这个陌生人。

  “好,请领路。”

  桂阳河立即站起来,如同他刚才说是来这儿放松时一样的干脆。

  索依依啪哒一声打亮点火机,点燃一支烟,既没有看陌生人,也没有看桂阳河。当她惬意地喷出一口烟雾的同时,以桂阳雨才能察觉得出的讥讽表情回看了桂阳雨。吉晖对索依依的表情不以为然地调转目光,注视着桂阳河走向何号透明包厢。

  “曲子又来了,你们下去跳吧。我要抽一会儿烟。”

  “来吧,吉晖。”桂阳雨站起身。索依依在吉晖面前毫不掩饰地欣赏桂阳雨挺拔的身子,就像是在欣赏一尊万人皆受的雕塑。

  “阳雨!”索依依突然叫了一声。“我的轮盘赌运气不错。我不用与我并不欣赏的舞伴勾肩搭背,是不是?”索依依话刚说完,烟支已经插在她的嘴上。她翘起腿,很是自得。

  “嫂嫂是什么意思?”吉晖与桂阳雨走出透明包厢时,吉晖问。

  “我也在猜。”桂阳雨说。“周华健来了。”

  ……谁把谁真的当真,

  谁为谁的心疼,

  谁是唯一谁的人……

  当男声合唱“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吉晖看到索依依离开那间透明包厢,离开了舞厅。桂阳雨此时正背着索依依离开的方向。吉晖的头伏在桂阳雨的胸前。

  桂阳雨见吉晖伏在他的胸上,便不再讳忌,抬头朝他们的透明包厢望去。

  “嫂嫂不见了?”桂阳雨的惊讶地问。

  “上了卫生间吧。”吉晖答。桂阳雨的惊讶令吉晖不舒服。

  “你去看看?”

  “我上卫生间的时候,你可是让她也来看看我在里面是不是滑倒了昏倒了?”

  “吉晖……”

  桂阳雨想解释。可是他知道,越是解释,他就会陷入越深的泥潭。于是索性一言不发。

  吉晖不动了。他挪了几次,吉晖还是一动不动。她停在舞池里。其他舞伴时不时地撞上他们。吉晖推了桂阳雨一把,不跳了,蹬蹬蹬地上了那间透明包厢。桂阳雨跟了上来。真是够呛,他想。危机当然会过去,可是他得费多大的力气——这是否有必要?当一个人一而再地努力,却只是为了恢复到原初的状态?

  “你也要走?”桂阳雨见吉晖收拾起她的小包包。

  “你去追呀!”

  “吉晖,不要耍弄脾气吧。我这几天够累的了。”

  吉晖不理桂阳雨,推开玻璃门,径自出了舞厅。桂阳雨跟了上来。他只想跟着,其他什么都不说。能说什么呢?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吉晖在舞厅门前突然停住了脚步。思想片刻,她折了回去。

  “不走了?”桂阳雨跟着好折回来。

  “你要我走?我不走了!我等哥哥。”

  听着吉晖的这句话,桂阳雨觉得酸溜溜难以下咽。是的,这也不必说什么了。

  “哥哥在与他认为关要人物会面应酬呢。我们还是走吧。”桂阳雨提醒。

  “要走你先走。”吉晖说。

  “你说什么呀。”桂阳雨想发作。

  “你也受不了了吧?这种感受是相同的!”

  “什么相同?”

  “你不要装腔作势,桂阳雨,你的心里很明白。”

  “吉晖,我想,我是说,有些事,怎么说呢,比如下了一场小雨……”

  “我不想听。”

  “好吧。好吧。比如下了一场小雨,其实并不是大雨……”

  “你要说什么?直截了当。”

  “算了,反正只是一场小雨。好吧,我陪你等哥哥。走,还是进我们的包厢吧。”桂阳雨亲热地推着吉晖进了包厢。“你先等我,我去叫他们拿开心果。我知道你喜欢吃开心果。等我。”桂阳雨说着,在吉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桂阳雨回来时,吉晖正看着舞池里的人舞步与舞姿。

  “叫个开心果要这么长的时间?”

  “我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要不,我们到外面去走走。夜色温柔。”

  “哥哥怎么办?”吉晖问。

  奇怪,刚才吉晖提起哥哥,让他很不舒服,现在他没有这种感觉了,觉得很平常,就像姐妹兄弟间问爸爸上班怎么还没回来,妈妈买菜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吗一样的日常生活性。

  “好吧,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桂阳雨不想动了。为什么不在这里好好地坐着呢?他感到疲惫不堪。为什么不好好地坐着,好好地休息?

  “阳雨,我们是不是可以向哥哥提出那件事了?这事可要早点搞定,我们在这里的时间也不长了。”

  “什么事?”

  “世纪大道。方案已经通过,招标马上就要开始了。关键在招标。我们冲出去,是一匹黑马,哥哥绝对想不到,会让他大吃一惊!可是黑马往往能成功。据我所知,招标背面的活动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很多人已经在试探了。”

  “你手上既没有工程队,也更没有建筑公司,你开什么玩笑。”

  “我的舅舅——他可以马上到当地注册一个建筑公司。他是我妈妈同父异母的哥哥。我问了妈妈,妈妈说他现在正在泉州和福州马尾搞工程,你说巧不巧?这是天意,阳雨。我跟他通过电话了,他说他很了解福建的建筑行情,他在福建也有一定有关系,如果哥哥这边能助一臂之力,成功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噢……”

  “噢!?——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吉晖,我对这事,真的,真的不是有兴趣。”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我的大记者?!”

  “你要是觉得合适,你向哥哥提出来吧。我觉得这也是可行的。为什么非要我参与呢?也许没有我的参与,事情会进展得更加顺利——我是说,你向哥哥表达你想要的,和我们两个一起向他表达,我觉得效果不会有很大的差别。”

  “你想让它黄了是不是?”

  “你叫你舅舅过来竞标吧。我们能做什么?”

  “装什么傻!——阳雨,你怎么能这样?你想想,我们从洞州回上海,这短短两个月时间,啊,两个月都不到,我们就可以拥有两座宽敞的住房——你想过没有?我这些天,想的就是这个——为了获得更多内幕性的东西,刘丙中已经被我玩于掌上——”

  “玩于掌上是什么意思?”桂阳雨不无讽刺。

  吉晖听出桂阳雨话语的含义,但是她对此驾轻就熟。

  “那就是说,他把最重要的情报,比如哪些建筑公司最有可能中标,他们的手段是什么,他们的背景如何,他们的资本多少,他们的资产结构怎样,他们做过哪些工程,唱标时他们大概会出什么样的价码,我全有了。我知道怎么样击垮他们。”

  “他得到了什么?”

  “谁?——你说刘丙中啊。他什么也没得到。我能让他得到什么?你没有见过他——他一直想见见你——庹维中,你还记得吗,他跟庹维中长得差不多,那样的人从我这里能得到什么?”庹维中,桂阳雨认识,考试很能干,给吉晖写过三十六封情书,情书写得相当的漂亮,上海话与普通话在信中杂陈生辉,是现代大学生的情书经典,不知为什么,第三十六封以后,他突然不写了,庹维中的最大失败,就是长着一脸的蠢相。吉晖得意地一笑。“再说,他敢吗?我是谁——市长的弟媳妇——他提起市长,总是战战兢兢。其实,他所以向我透露那么多的内部隐情,还不都是我的身份?我换成是一个普通员工,能得到那么多的情报吗?那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你不要在这事上犯傻。可能吗?他又不能左右谁是否中标的。那是哥哥!我没让刘丙中知道舅舅的事。你认为需要让他知道吗?多一个合伙人,就要多付成本啊。”

  “必要的成本你还是要付的。”

  “跟我一块向哥哥提起这事吧,让哥哥来看怎么办。如果哥哥同意舅舅参与此事,再商量是不是让刘丙中也参与进来不迟。你说是吧?我让舅舅过几天就过来。好吗?”

  桂阳雨看着吉晖。

  “你认为怎么好就怎么安排。”桂阳雨说。他往沙发上一倚。这样放松多了,舒服多了。就这样吧,让我闭起眼睛。

  逃跑吧。从这里逃跑。跑到因为中标而得到奖赏的上海的一座公寓里。一阵晕眩。

  “你没有让我失望,阳雨。我真的很爱你。我怕有人把你从我这里夺走。”

  桂阳雨微微睁开眼,看着已经坐在他身边的吉晖揉着他的大腿,搓着他的手掌。

  情欲,你是多么真实。你同权力、财富一样,注定要飘散,注定要被岁月擦去痕迹,可是此时,你如此集中,如此强烈,叫人如何是好,如何回避?我们为你所苦,为你所幸,此时难渡而强渡,此地无门他地门何在!

  知向谁边?

  “你的手机。”吉晖推推桂阳雨,提醒他他的手机响了。

  “我在卫生间……”是索依依的声音,微弱无力。

  “吉晖,跟我来,快!”

  女士头像——卫生间。

  里面有五间小隔间。三间的门微敞着,他扫了一眼,里面没有人。他推了一间关紧的门。

  “嫂嫂!”

  里面尖叫了一声。不是索依依的声音。只剩下最后一间。

  “嫂嫂!”

  里面没有应答。可是刚才他推动的隔间里的女人大声地叫喊了起来。

  桂阳雨干脆爬上隔板。索依依躺在地上。女人尖叫着冲出卫生间。

  桂阳雨踹开门,吉晖跟了进去。桂阳雨扶起躺在地上的索依依。吉晖帮忙将索依依扶上桂阳雨的背部。桂阳雨背起索依依。

  他们往外走。

  “我去叫哥哥!”吉晖说。

  “别去!”桂阳雨喘着气。“你想闹出个爆炸新闻呀?这里谁不认得他?”

  在渡假村内,他们拦了一辆计程车。

  “去哪里?”司机问。

  “我们去医院吧。”吉晖说。

  桂阳雨若有所思。

  “嫂嫂,我们去医院吗?”桂阳雨伏在索依依的耳边。

  “不去。我已经吃了药……让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索依依倒着头在桂阳雨的胳膊里。

  安顿好索依依,桂阳雨感到精疲力竭。

  “嫂嫂她怎么啦?她到底是什么病?”

  “没什么。她现在在写一个剧本。我想她的神经太紧张吧。她刚才吃的是安定。”桂阳雨搂着吉晖下楼。

  桂阳雨的心里很不踏实,索依依吃的很可能是毒品。但究竟是什么毒品,他并不清楚。他在想是不是应该让哥哥也知道这事。他到过戒毒所,看到过毒瘾深入骨髓的人是什么样子,如果索依依有吸毒的话,目前还不十分严重。如果严重了呢?他自己是否可以帮助可以挽救的嫂嫂转向正常?

  寻求安慰——诗帮助不了她,剧本也帮助不了她,她现在转向了毒品。这是一个人的精神逻辑吗?

  “你又怎么啦?”吉晖见桂阳雨半死不活的样子。

  “没事。我冲个澡就好了。舞池那声响,我猜是不是把我的脑震荡坏了。”

  桂阳雨躺在床上,静静地。冲完澡的确好多了,来了精神,大脑不再昏昏浊浊,于是他拿出索依依的诗集。他想着诗集的作者此时正沉沉入睡,而她写下的诗句却在他眼前鲜活倾诉,一种异样的感触传遍他的全身。好像是施了魔法,他每读一句,索依依的形象就在他面前出现,她像是诗的引导者,又是诗的破坏者。

  “你看的是什么书?”在浴缸里泡出来的吉晖问。她走向沙发。她擦着尚未干好头发的姿态很美。可是此时,桂阳雨的心思在诗上。

  “诗。”

  “诗?”

  “诗。”

  吉晖从沙发上看着桂阳雨。她像是在重新认识面前的这个小伙子。也许她以前对他并不了解?还是他有所改变?她把沙发拉到桌沿。她坐回沙发上,把腿伸向床铺。她的脚趾时不时地拨弄一下桂阳雨的大腿和小腿,也拨弄他的脚趾。

  “怎么回事?”吉晖问。

  “你想说——?”

  “我说你手上的东西。”

  “我有病的期间喜欢上它们了。”

  “可是你有病的时间里没有这几本东西。我们也没有带这几样东西来。你什么时候买的?”

  “一个朋友送的。”

  “谁?”

  “我不是去书店吗?我在书架上看到……”应该说谁呢?来个外国的。“狄更斯,是狄更斯,就是写那个《雾都孤儿》的作家的一本诗集,我想是不是跟电影一样有趣……”

  “狄金森吧?我的一个中学老师提起过这个名字。”吉晖说。

  她的一个中学老师?语文老师还是英文老师?为什么记得这个名字,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的话?也许她与那个老师曾是师生恋?

  “狄金森?我记不清了,也许我是我的习惯性思维把它看成是狄更斯……管他是哪个呢……反正这时有个女子靠近我,问我读诗是吗,我说随便看看,她说她是个诗人,她出的集子卖不出去,问我是不是能买下她的诗集。我说可以。所以,我就买下了。”

  “她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为什么?这和长得漂亮有什么关系?”

  “因为她长得漂亮你才读她的诗,否则你为什么要读诗?”

  “你说得对。她长得不错。白白的,苗条,很敏感。”他形容是索依依。但他不敢再形容了,否则一定出纰漏。

  吉晖夺下他手中的诗集。

  “希希?”

  “这是她的笔名。”

  “她给你留下地址了,电话了?”

  她把诗集扔给他。他拾起。他不喜欢她扔诗集的动作,虽然作为动作本身,作为一个姿势,曾经深深感动过他。人的某个动作是否最终不再具体,而上升为一种概念似的东西?

  “为什么?除非我向她要。但我没有。好了,让我读几首。有几首写得不错。语言是很奇妙的。只有读了诗才明白语言的奇妙。”

  “你不要让我吃惊好不好?”

  “让你吃惊?读诗为什么会让你吃惊?”

  “放下。”吉晖娇嗔。

  吉晖的命令总让人伏首贴耳,可是今天听起来为什么就没有往日的感觉奇特呢?

  “让我再读几首。”他以央求的口吻说。他平常便是以这种央求的口吻说话,觉得很自然,这会儿,他觉得自己的表达有点矫情。这是他意想不到的。

  “放下!——抱我上床。”

  吉晖的脚在空中摆动,伸直两手,眼中荡漾着脉脉波光。

  桂阳雨听从了。他听从了她,也听从了自己。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奇特的感觉。

  桂阳河开门进大厅时,吉晖从床上迅捷地爬起来。

  “哥哥!”

  桂阳河正走向楼梯。他进来时,是看了桂阳雨的房间的。他想问他们怎么那么早就走了,可是见他们的房门紧闭。

  他看见吉晖穿着睡衣从房间里跑出。天啊,这是上帝才造化得出的身材与步态。花点子睡衣,披肩的长发,光着脚,性欲满足后的滋润。

  客厅的灯光如同烛火,将这个美人的身坯变幻成层层影像。

  “我收到了你发的短信。对不起,我总是身不由己。阳雨呢?也回家了吗?”他陪王书记哥哥的时间并不长。那时,王元材正打算离开舞厅。他陪王元材到宾馆,为他安排抚身人选。王元材像是到了发情期,只想赶快找个人。安排完此事,他自己像是受了传染,也要了一个女孩子替他按摩。他以为自己会跟她发生关系,没料到当她的手在他身上按摩时,他一点劲也提不起来。在按摩室里,他差点睡着了。

  “他睡了。”

  “好,你也睡吧。你真是迷人,我为弟弟高兴。”

  “谢谢哥哥。哥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占用你二十分钟,可以吧?”

  桂阳河没有说可以。他放下提在手上不小的皮包,给自己倒了杯清水,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感觉非常舒坦。

  “有关世纪大道。”吉晖说。

  “它有问题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找过你谈这件事,我是说很特别的人,想承包它的,我是说,我有了个主意。”

  “当然有人找。这事当然有人找。我想听听你的主意。”

  “如果……如果哥哥还没有确定的话,我是说……”

  “当然,你可以当成我还没有确定。好,继续说。”

  “我有个舅舅就是一个工程承包商,他有资格在福建省内承包公路、桥梁和建筑工程……不,不,我的意图当然不是这个……我们,我和阳雨,我想,这也许正是我们两人的一个机会,我是说,如果我的舅舅可以承包得到的话……我与阳雨在上海的居住问题也许就可以……”在上海买两套居室,一套居住,一套出租,生活多宽裕,出入多爽快!

  “是的。阳雨呢,他知道吗?”

  “他,知道。”

  “他是怎么看的?为什么不让他也来参加这个小组讨论?”

  “他现在睡着了。只是……我跟他谈过,他不是很热心……他的想法有点怪。我想,最终,他会说的。”

  “好,我明天晚上给你答复。我还需要了解一下。如果阳雨不是很热情,为什么你不去试着去说服他呢?不管这事的结局如何,你们能否如愿以偿,我认为这也是一个锻炼的机会。也许你们接触社会从这里开始更加有效。你说呢?”

  “建委那边……”

  “我先考虑一下,好吗?”桂阳河喝完杯中的水,吉晖接过杯子,放在桌子上。

  “谢谢哥哥。”

  “不管结果如何,我说了,这是个很好的主意。晚安。”

  “晚安……”

  吉晖一时拿不定走回房间的步态。

  第九章

  22,

  终于又进入她的身体。难道有谁真的可以阻挡吗?

  抽动。抬起她的大腿。放下她的大腿。并拢她的手臂。翻转她的身体。

  找到快意,进入快意。

  ——但,那无穷的激情呢?为什么不再像几天前那样如烈火焚烧?那样如龙潜深渊?发生了什么?是的,的确发生了一起不愉快的事件,但那是主要的吗?现在不是又在一起了?又把两具可怜的肉体绑到了一块?

  桂阳河噢咿一声。世界不再旋转。世界尚未疯狂地旋转呢。早泄。

  “对不起。”他说。

  “说什么呀。”

  “也许我想的事情太多了,也许我身体这几天的确有些虚弱了。总之,我没能——我先去?”他指冲澡。

  “嗯。”她点点头。

  在浴室里,他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这不是一张深受鼓舞的脸。这是一张疲惫的脸。这不是一张值得骄傲的脸。

  他走出浴室。他光着身子走出浴室。他光着身子走在白茹宁的眼前。

  光着身子。在她面前。多少天以前,也曾是这样。那时有种难言的兴奋,有种难耐的喜悦。好像觉得他是一个优秀的马戏团演员,而她是一个可爱的观众。现在,演员找不到感觉,观众呢?

  “去吧。”他对她说。他的声音温柔。

  她听得出这温柔的声音里已经种下了冷漠的种子吗?冷漠正在侵入他们的领地。冷漠将变成严寒,冻死激情的种子。

  她提着衣服走向浴室。是的,她一向是提着衣服走向浴室的。那时,她提着衣服,就像是高举着胜利的旗帜。今天,她提着衣服,就如同是撤退时旗手手中的旗帜,低垂着。

  这仅仅是一时的感觉,是他的感觉,而不是她的?上帝。

  接着她也出来了。

  他们相拥着坐下。他们以前一直是这样。现在也要这样。

  “他对你怎样了?”他问。

  “不说他了。”她说。

  “我不能让他委屈了你。”

  “他不敢。他有点变了。”

  “变好了?还是变得更加的……?”

  他想说出“无赖”二字,不过没有说出口。是怕伤害到她吗?因为他想把她放了,让她不得不跟一个无赖天长地久地生活在一起?既然如此,又有谁想从别人的嘴里听到别人对自己的伙伴宣判两个字:无赖。也许事实本来就如此,只是你不必说。

  “我们不说他了。求你。不说他了。”

  那么说什么呢?他们还将说什么?再说说他们的未来——是他的未来,她的未来,还是他们的未来?

  他沉默了。

  沉默?这不是恒定状态。

  必须穿过这个状态,达到最后回避它的结果。

  与白茹宁做爱过去了一天。是否再来?何时,何地?何种情绪?

  “叫食堂把饭送到这里。”桂阳河坐在办公桌前,对走进来的姚凯说。“我不过去了。”

  “建委刘丙中主任打电话过来,他说你的手机和办公桌上的电话都关了。他问关于世纪大道竞标的事有什么还需要交待的?”

  “没有了。该交待的已经交待。你打个电话给他,说我知道了,这个星期之内我会找个机会和他细谈。谢谢他在世纪大道这件事上为全市人民所做的工作。”

  “好。再一个是花博会的事。看来,洞州糖厂的温顺水带着一帮人,的确是想在花博会期间组织一批人到那里闹事。”

  “一批人,到底是多少人?”

  “一千人总会有。”

  “总会有?为什么不把数字调查得更加精确?多少闹事者需要多警力,这是很明白的道理。不要含糊,姚主任。”

  “是。现在掌握的情况,可能在一千五百到二千人。”

  “数字可不小。海啸级的呢。从现在开始,你主要工作重点之一,就是对这事想出个对策。”

  “好的。还有,跟这事有关的一件事,也许需要市长本人来处理。”

  “说吧。”

  “记者庄言……嗯,桂市长的……据我们调查,与温顺水的关系相当不错。”

  “他?什么时候?”

  “有一段时间了。”

  “好,我知道了。”

  “再就是省委王书记的哥哥住在宾馆,晚上请你过去一同吃饭。”

  “知道了。”

  “他还有一个交待……”

  “为什么不说了?”

  “他说一定要请市长把白茹宁科长一道带过去。”

  桂阳河在椅子上晃了晃。

  “这本来就是白茹宁科长的工作,还要多说吗?”

  这间套房是洞州所有的酒家中最好的包房。它的前厅是餐厅,后厅是会客厅,会客厅有两个小门,右边的门是,是通向外面的,也就是说,这间套房有两个可供出口的门,一个是大门,正门,一个是内门小门,偏门,它适用于秘密人士的出入;会客厅的左边,还有一道门,打开门,就是卧室,卧室的东向有一扇门,是办公间,里面配有电脑和传真机,卧室的西向还有一个门,那是通向装璜古典风格的洗手间。

  国家元首或极品级人物经过洞州,要在洞州小住的,这套间就是特为他们准备的。桂阳河从没有住此套间。今晚,省委书记的哥哥王元材便是落脚于此。

  舞会那个晚上,桂阳河被王元材叫去会晤。他们在此之前,知己知彼。王元材的跨国公司在洞州市投了几千万,主要是搞房地产,桂阳河出了不少的力,虽然王元材在这之前从未来过洞州,对桂阳河已是好感在先。

  “这是八十年的陈酿,我为王总斟上一杯。”

  王元材肥胖的手指端起水晶酒杯,抿了一口。

  “名符其实,名不虚传!”

  桂阳河像是为了弥补那一口之失,起身再次倒了一点。

  “这次花博会成功在望,离不开王总的鼎力相助。王总,为了你的这番情谊,我们来干一杯。”

  “我们是各取所需。你让给我花博会的一大块场地,我给你投入一部分需要的资金,我们双赢。这样的生意,双方都做得舒服痛快!”

  桂阳河仰脖子一口干完。王元材看了看桂阳河,喝了一大口。

  “王总,给我个面子,干了它。”

  “我的年纪不能跟你比,你还是让我自由一点。据我所知,桂市长是不拚酒的,也反对喝酒,晚上倒破了陈规旧习。”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能不能成为王总的知己,还得看王总肯不肯提携。我这心愿,一直是有的。说实在话,现在每个地方都在争取外资入住,王总看得上洞州这地方,是给我画了一条重彩。我很感激。喝了它吧,我郑重请求。”

  王元材端着酒,就是不喝。

  “以前,我是有过几次路过洞州,只是没有来洞州特地拜访你。你知道,我不想在什么地方投银子,我何必跟那地方的官吏打交道?我缺的恰恰不是关系。这几年,洞州的变化很大,给了我很深的印象,所以我来了。既然我来了洞州,找谁,找你呀。我弟弟上个星期到香港我的总部,问起我在洞州的情况,我当然免不了给你贴金涂银。你跟我弟弟的关系一向不错,我也知道。我弟弟不是随便可以跟哪一个不错的。他看上你。他认为你是一个很有作为的市长。到目前为止,我可以这样说,我们的合作我既放心也满意。为此,我喝了这一杯。”

  王元材一口喝净,眉毛不动。他喝酒的能量让桂阳河心存敬畏。

  “真不知如何感谢!”

  “我弟弟告诉我,宗满月跑不了了,省委已经决定让你当市委书记,应该不假。”

  “是。花博会后会宣布这一任命吧。说实话,这是王书记对我的看重,我不知道要如何感谢王书记。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这是涌泉之恩,我不知以何报之!”

  “桂市长,我看得出,你其实并不想在洞州升官,你想在厦门福州当个奇峰人物,是不是?洞州的潜力有限,这我也看得出来。这有限,对于我倒没有太大的关碍,我拿这里的花卉到外头赚美金,无所谓。我在这里的根基还不是太稳,再过两三年,你替我打造好大厦,你再走,怎么样?”

  “我一定尽力而为,王总。”

  “我现在在厦门有点小投资,我想来个比较大的动作,当动作开始的时候,我需要的是有力的配合,到时,你到那边去。”

  “全靠王总的栽培!我喝了这一杯。”

  “好!其实,你我的心里都透明得很,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是邱吉尔说的。来,为邱吉尔干杯!”

  桂阳河与王元材碰杯。

  “桂市长,你忘了一件事。”

  “对不起,请讲。”

  “小姚同志没有转告你吗?”

  “是的,他说了。”

  “那么,为什么,我还没看见人?”

  “我想是一点私事。我上楼时还跟她通个电话呢。今天她事情不少。外省来了参观团,她负责接待。王总,我现在就打电话催催。”

  “那一次在招商引资洽商会上,我见了她一面,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看她对你很有意思,你们是不是伙伴了?”

  “她是有家庭的人,我怎么好插手?有些事情,实在是难以说清楚。”

  “大家都快乐快乐,有什么不好?何必搞得那么紧张?我看在这方面,你的观念也要进步进步。上个星期你陪我到宾馆,我让你也叫一个,你就不肯,我觉得不怎么的。这一点,你应该向我弟弟认真学习。他可从来不亏待过自己。”

  “啊,我太累了。虽然一市事务不敢跟王总的大公司比,可是关系之复杂,事理之难以调顺,时常令人焦头烂额。”

  “我看得出,你对她也很有感觉的。”王元材说他感兴趣的事。

  “她的确叫人有感觉。我到外面给她电话。请稍等。”

  桂阳河走到外头,拨通了姚凯的电话。他要姚凯打白茹宁的手机,并马上回电给他。姚凯说她已经在路上了。

  “白科长马上就到。她让我向你道歉。”桂阳河说。

  “白科长的道歉令人心动。”

  “白科长酒量不行,王总如果晚上想放松自己,今晚我们俩来个一醉方休。

  “放心,桂市长,我们有的是机会!你这市委书记一当啊,也该有几年吧,我们不知道要在一起醉多少回呢!只怕此番桂市长想醉,以后就不想再醉了吧。”

  “醉,让我们一醉通千古!”

  “桂市长,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王总这么客气,把我当成外人了!”

  “不是把你别外人,是怕你不答应。”

  “王总帮了我多大的忙,我心里有数,我怎么能不答应。来,再来一杯。”

  “好,这是我们两个最后一杯。再喝,我的舌根就要转不动了,再过那么一会儿,白科长来,我话都不会说,可是惹人厌的老头子!”

  “再来一杯,我知道王总豪情壮志!”

  “真的不行,真的不行!你想现在就让我倒在地上啊,我还不知道?你可不能坏了我的好事!”

  “什么样的好事,王总说来听听!”

  “我刚才说了,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我恭敬地听着。”

  “白科长来的时候,我想让她单独陪我小坐一会儿,你看这样行得通吧?”

  “王总,这要看她愿意不愿意。”

  “你不在,她不就愿意了嘛!”

  “这与我不在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奥妙就在这里!所以,我还是请桂市长能够激流勇退。我就不便再做太叫人过意不去的解释了。”

  “王总,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们说定了,ok?就要走马上任的桂书记?”

  门铃响。

  “她来了。”王元材搓着双后,毫不掩饰他的兴奋。

  “是的,差不多是时候了。”

  “桂市长——桂书记是不是从这个门先走?我们有事,以后再谈?”

  王元材指指通向外面的秘密小门。

  “王总,白科长的神经衰弱得很厉害,请不要让她喝得太多了。”

  “我知道,我知道!”王元材小声而激动。“你看我是那种蛮横无理的人吗?我像吗?放你的心走吧。”

  桂阳河想说什么,王元材推着他走出那道小门。王元材关上门,按上锁。

  王元材快步走到镜子跟前,整整喝酒弄凌乱的头发。他走到响门铃的门前,俯身开门。

  “白科长!”

  “王董事长,您好!”

  白茹宁进了屋,发现只有王元材一人在,出乎她的意料。

  “桂市长不是在这儿吗?”

  王元材关上门。

  “你一来就问起桂市长,白科长,这不是故意秋风秋雨愁煞人嘛!”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打电话说他在这儿的,所以我才过来。”

  “这么说,要是他不在这儿,你就不过来了?”

  “话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既然我是科长,我就得听市长的指挥,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的任务。”

  “除了工作和任务,和我这样的人呆在一起,就没有乐趣可言?”

  “我早就听说王董事长是一个很幽默的人。”

  “我平常是很幽默,可是我现在啊幽不起来哟,你知道为什么吧?”

  “为什么呀?”

  “我有点紧张。你摸摸我的手,你看,我的汗都冒出来了。只有你才让我这样冒汗。这可非同小可,白科长。自从商洽会见到你,我就成了你的追星族了。”

  白茹宁从王元材的湿润的掌中抽出她的手。

  “王董事长,我看桌上的东西都凉了,我让她们过来端过去热热。”

  “你看!我竟然没想到要请白科长吃点东西!”

  “谢谢王董事长,我已经吃过了。”

  “那好,那我们喝点什么。我刚才与桂市长喝了几杯八十年陈酿的洋酒,味道真是不错,来,你也来一杯。”

  “桂市长是什么时候走开的?”

  “又来了!又来了!”

  “我不明白。”

  “很好明白。他的妻子有急事要他回家。”

  “他的妻子?”

  “当然是他的妻子,你以为是什么人?”

  “我明白了。”

  “那就好。”

  “这实在是……”

  “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我没有说明白?”

  “你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王董事长。”

  “你这样说,反而让我紧张了起来,什么地方我没有解释清楚的?”

  “你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但王董事长有一点不清楚,他的妻子是从来不会叫他回家的。我想,就是他妻子真的叫他回去,也大概……怎么回事?”

  “不,这是一次例外。”

  “王董事长,这样,我的孩子今天发烧,我想现在就回去,要不,我请个人过来陪陪?我知道哪里有比较好的。”

  “好了,白科长,不管是桂阳河的妻子是不是真的叫他回去了,还是你的孩子是不是真的发了烧,都可以抛开。我也不想再兜什么圈子了。今晚,我只想让你一个人陪我度过,否则,我是枉来洞州,枉为王元材。”

  “我理解不了王董事长的意思。”

  “你已经理解了,只是你拒绝理解。”

  “不,我不理解。或者,你误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