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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作品:山城|作者:北方网|分类:精品小说|更新:2025-05-09 00:06:59|下载:山城TXT下载
  煮甘蔗汁。结晶后的糖呈褐红色,本地人把这样的糖叫做乌糖,即是黑糖的意思。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因为耐不住寂寞和辛苦,便把榨糖厂卖了搬到长安镇来住。来到长安镇头几年做生意,这生意越做越小,算起来还亏,老父亲说乡下人没城里人精明,生意斗不过城里人,于是决定关了门把财产分给了陈云清兄弟几人,没多久,老人一命归天,兄弟各看各的家,各走各的路。陈云清身无手艺,又游手好闲,有人叫他一起到香港或者澳门,他又怕在海里给鲨鱼吃了没了命,觉得还是在家里混好。他跟着别人学会了倒换布票、粮票、外汇券的投机生意。别看长安镇是个山城小镇,方圆几百里又都是穷乡村,可这里到香港东南亚国家的人特别多。这里是名副其实的侨乡。正因为如此,小镇长安镇就有了倒换外汇的市场。这市场就在镇老像馆前,镇里的人都知道,很多华侨也都知道。所以别看陈云清等人在打扑克,其实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都留意着,哪些人要换外币或外汇券,或者换布票、粮票的,他们一看就知道,就会放下手中的牌上前与顾客攀谈,看顾客手持的是什么好讨价还价。

  陈云清中午没回家吃饭。老婆孩子都去了娘家。慧珠说中午晚上不做饭了,到娘家去吃。也叫他去,他不肯,吃死人饭,他才不愿意,那是多没面子的事。这样的饭不是随便可以吃的,运气不好的人吃了要倒大霉运。他是做投机生意的,风险很大,倒换中可能要亏钱,黑市的外汇汇率也是常变的,不知道升了还是降了收了就有可能亏钱。还有派出所经常要抓人。不过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都熟悉了这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事也是给侨胞方便。要抓他们也是上面有什么指示或行动,之后又会放了他们。这一两天陈云清自己一个人在家,他才懒得做饭,中午在饭店胡乱吃了碗水粉,又在老像馆前打起锄大地。一天都没生意,打牌运气又不是很好,到了天黑,一算,自己输了不少钱,一毛钱一局,一天下来竟然输了30元钱。

  陈云清神情沮丧地回到家里。进了家门灯也没点亮便坐在竹椅上。“啪”地一声,陈云清朝自己的脸上打了一巴掌,骂道:“他妈的,连蚊虫都要欺负我!”手掌往下巴慢慢拉去,离开脸握着手掌,把蚊子揉搓一阵,手指再轻轻一弹,把泥浆似的蚊子弹走。他的肚子呱呱叫开了,中午吃的那点水粉汤早就不见踪影。他骂老婆这个时候还不回来:“该死的,臭婆娘,有大餐吃是吗?还吃不够啊,自己吃饱不要老公了,啊,去吃吧,撑死去,几天都不用回家吃了。”他骂了一会,觉得很开心,肚皮暂时忘了饿。可是没一会,肚子又饿了起来。他有些恍恍惚惚的。这时候,门“咿呀”地打开,他被吓了一跳。借着屋外的光线,他看见了老婆手里端着的饭碗,知道那就是饭菜,香喷喷的饭菜。他两眼一下子发光,像黑暗中的猫见到老鼠一样扑过去,从慧珠的手里夺过饭碗用手扒着就吃。

  慧珠被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自己老公云清,急忙说道:“死食猫,小心有鱼骨头!”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陈云清听老婆这么一说,真好像有鱼骨头卡在了喉咙。他停止了扒饭,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捏着喉咙。

  慧珠急道:“你别动,等我点亮灯看看。”

  “贪食猫,贪食猫,见到有食不要命,撑死赢过饿死鬼。哈哈!”儿子陈飞陈乐一起唱起童谣讥笑爸爸。陈云清气得要打两个儿子,慧珠点了煤油灯过来,拦在他们父子中间,对老公说:“看你还闹。张开嘴。”陈云清张大着嘴巴,慧珠把煤油灯东照西照的照着他的嘴巴口,可是她怎么看也看不见老公喉咙里有鱼骨头。慧珠只好说:“你试试咳一下,看有没有鱼骨头。”

  陈云清咳了几下,又吐了几口口水,手揉揉喉咙,觉得没事,说:“吓了我一跳。没事没事。差点把这么好的饭菜给倒掉了。”

  “我说你呀,”慧珠用手指戳着他的头说:“就是命溅。好菜好酒不食,残渣剩菜就吃得这么香。笑什么?饿坏了吧,坐下慢慢吃。世上只有你老婆疼你!”

  陈云清傻笑,“嘘!”他接着小声说:“谨防隔墙有耳。你这些话让别人听见,我哪有脸做人。”

  “死要面子。”慧珠笑骂老公,去起火烧热水给儿子洗澡。厨房里四壁被烟熏得黑不溜秋的,慧珠把灯盏放在锅台上,往锅里舀满水盖好,才蹲下抓了一把干茅草点着后塞进锅灶肚膛里,然后再往边架上干柴。柴着火后,慧珠才去叫两个儿子准备洗澡。一时水烧热小孩大人洗了澡,人也困了,便踏着木板上楼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慧珠懒洋洋地起来,洗漱完毕,儿子说肚子饿了,拿了1元钱叫他大儿子去街上买包子回来全家一起吃。云清问慧珠:“啥时候攀山?”

  “今天。”

  “儿子的功课又耽误两天。”陈云清刷着牙嘟哝:“两个鬼书读的越来越差。”

  “你以为你家是书香门第啊?祖宗没风水出一个半个状元。你没看见,现在书读得再多有什么用,都是书呆子,一副穷样,没见有赚大钱的。倒是那些没读什么书的会赚钱。我儿子只要会算钱不会让别人骗就行,长大以后做生意!”说到儿子长大以后做生意她有些得意,仿佛看见了两个儿子是个腰缠万贯气派十足的大商贾,陈家富甲一方,光宗耀祖。她要为儿子的将来谋划好,为他们攒足做生意的本钱。想到这里,忽然想起昨天自己把老太太的木匣子拿走后,刘叔公是不是要到钱?如果没拿到钱,这戏怎么唱得下去?刘叔公一定是拿到了钱,这么说老太太还真是留有一手。她心里越想越不对劲,越感到自己吃了大亏。都怪自己高兴的太早,得到那点钱财,就得意忘形。不行,她不能吃这个亏,这是一个大亏。她叫老公把昨晚全家的衣服洗掉,然后胡乱吃了两个菜包子,带着儿子到娘家去了。

  【五】出殡

  这长安镇四周是山,中间平坦,长安镇就落在这平坦的土地上,西边的榕江与北面的清水河在镇西交汇再向东南方向流去。从丛山峻岭中淌出的河水极为清澈,站在桥上往下看,可以看见河底。视力好的,还可以看见鱼儿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河边是细软的沙,光着脚在上面行走,就像踩在海绵上舒服。走过软沙,是鹅卵石了,鹅卵石一直铺到水底。被水冲刷过的鹅卵石光滑晶亮,十分可爱。捧一掬水;凉爽怡人;尝一尝,像似山泉,微微甘甜。附近两岸的农民,有的常年直接饮用河里的水。

  镇西的河边有座河神庙,离河神庙不远的岸边就是小镇的长安公祠。在本地,大姓氏才有自己规模宏大的祠堂,像张氏祠堂,黄氏祠堂,西山公祠等。西山公祠是蔡氏公祠,由西山公建造,所以叫西山公祠。而小镇上的长安公祠,是镇上小姓氏集资建造的。祠堂的作用主要是为了姓氏举行一些重大活动,如开山祖师或某代名公。长安公祠却和那些大姓氏的公祠有些不同。这座公祠却主要是方便镇上的人办丧事。自古南方人多地少,不像北方地方广袤,街道宽敞,深宅大院较多,红白事都可以在家中办。小镇人家,哪来深宅大院?喜事还可以在饭店摆,可这丧事呢,却没地方,这白事谁家敢说不会遇着?虽是避讳或说有些厌恶,但哪家那户都逃脱不掉。于是镇上人家出钱盖了这座公祠,方便镇上有需要的人家办丧事。

  鲁家蔡小红要出殡这一日,吹吹打打的哀乐声响彻长安镇。小镇本来就小,大大小小加起来不到一万人口,还包括了县城在内的人口,这锣鼓声一响,老远的就听得见。十多个鼓乐班的人坐在祠堂门外侧,很是卖力,敲锣的敲锣,打鼓的打鼓,吹哀乐的吹哀乐,好不热闹。一口棺材用两张板凳架起,放在祠堂门口五六米远的地方。棺材面上盖着小红穿过的衣裤。

  这一日时间安排的特别紧张,十二点整出殡,十一点前就要吃好饭,剩下的时间便是装殓告别就开始出殡了。刘叔公考虑到鲁家目前的经济状况,能从简的都简了,但那口棺材,他不敢省,买了一口上好棺材,木质沉重坚硬,油漆乌金光亮,光这油漆,就刷了好多遍,棺材两头金色的“寿”字熠熠生辉,棺材上的人物花鸟画也不是一般人画的,这样的棺材惹得在一边看的老人交头接耳议论着:“好棺材!”有人羡慕道:“人生有此足矣。”“也不知道她哪世修来的福。”

  慧珠听见老人们的议论,心里不是滋味。但见大姐和刘叔公忙这忙那的,人又多,她没机会单独问他们钱的事,只好把这事放在日后再说。

  惠兰见到妹妹慧珠,心里明白她几次想跟她说些什么话,但惠兰总是有意回避妹妹。她不能让外人看她们姐妹俩的笑话,特别办丧事的时候。妹妹的人性她知道,就是好占小便宜。她拿了母亲木盒里的钱,她不会跟她计较,也不会跟金富说,妈还存多少钱,她绝不能让慧珠知道。那是妈的养命钱还有棺材钱。

  她真的体会到穷人家办丧事是件不容易的事。一千块钱很快就花完了。好在来的亲戚朋友不多,本地又有风俗,未过花甲而死的人都不算好死,弟媳不是善终,这丧事办的也就简单了。要不然,几千块钱也不够用。

  到了吃饭,亲戚们在祠堂里吃子孙饭,不过是咸菜焖肥猪肉;朋友和外来的帮忙的等人在外搭建的蓬吃,饭菜也不同,菜的花样就多了很多,猪肉为主,也有鱼鸭鸡等,就是没蔬菜。吃完了饭,因和尚不用做道场,入殓后只是念些经文超度,让亲戚们绕着棺木走几圈。和尚哭唱超度经文悲伤的声音,真是感天动地,楸着在场的人也跟着悲伤痛苦,气氛相当悲凉。蔡家的人没到场,只可怜鲁金富的两个女儿哭得死去活来,直到母亲葬入土后,才没了眼泪。

  回到家里,脱了孝服,鲁桂花拉住惠兰的手说,声音嘶哑:“大姑,别走,我怕。”

  “好乖女,别怕,大姑不走,陪你住几天。”

  惠兰想小孩是很容易走出悲痛的日子的,母亲瘫痪躺在床上,也需要人照顾,鲁金富又不懂带刚出生的小孩,这事就由杨婶做。难为杨婶要带小孩,还要做家务,她真的是忙不过来。惠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自己也有一个家啊。家里没她在也真不像家的样。老公阿发和两个儿子进吉进标,还有一个小女儿秋萍,可她初中就要毕业了,读书的时间都嫌不够,哪有时间照顾他们爷仨个。但不管怎么样,惠兰还是觉得短时间里这里更需要她。她炖好中药给母亲喝后,交代桂香没上学读书的时候帮帮杨婶抱看弟弟。桂香十一二岁的人,十分懂事,见大姑说话,满口答应。惠兰第二日下午才抽身回塘家寨去。

  【六】忙坏大姐

  塘家寨离镇上不远,在镇西,过了济襄桥,走过一片田地,就到了,离镇上才两里多地。慧兰每次到镇上,都是走路来的。这一日回到家里,一看家里板凳乱七八糟的,吃过饭的碗筷放在铁锅里也没洗,就生气骂老公:“你碗也不会洗啊?没我在家里,你看看家里成啥样。”

  吴自发坐在石门槛上,抽着自卷的烟丝,没理会老婆说话。

  惠兰见老公没反应,生气地走过去抢过老公的烟,说:“耳朵聋了还是哑巴了?说你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