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七八五年,英格兰,渥佛顿。
威廉·梅卡侯爵算是最富有的贵族了,每次梅卡家盛大的舞会总为方圆几百英里的社交圈所津津乐道。
这夜,梅卡庄园的豪华大宅里灯火通明,华尔滋的舞曲轻快地响起,打扮华丽的贵族男女在舞池中央随着悠扬的舞曲翩翩起舞。
葡萄酒、白兰地染红了每一位来宾的面颊,与会的宾客都相当尽兴。
所有的来宾中,杰斯·潘塞无疑是最有魅力的男士。一头棕色的头发配上潘塞家有名的银灰色眼睛,再加上他魁梧的身材,翩翩的风度,使得二十三岁的潘塞伯爵迅速迷倒了渥佛顿的妇女。
不过就目前的情势来看,潘塞伯爵显然被凯琳·梅卡——梅卡侯爵唯一的女儿迷住了。
有心人发现,潘塞伯爵已第五次邀请梅卡小姐跳舞了,她每次都没有拒绝。
甚至有小道消息传出:某天,潘塞伯爵与梅卡小姐从外面骑马回来,伯爵的衣服皱巴巴的,小姐的头发上则吊着草棍。
梅卡小姐是渥佛顿最美丽的女人之一,曾有行吟诗人写诗赞颂过她金黄色的秀发、紫罗兰的大眼睛以及她的丰胸窄臀。
潘塞伯爵是英格兰最勇敢的男人,他们无疑是相当匹配的一对。
这天梅卡小姐穿了一粉蓝色的长裙,裙摆上装饰着昂贵的中国刺绣,每一次旋转,那些美丽的蝴蝶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这是她来到梅卡庄园后,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
角落里,一张肮脏的小脸窥视着这一切,入神地看着这些在舞池中忘情旋转的男女。
她注意到那个搂着梅卡小姐的年轻男人好英俊,她实在很少有机会见到如此器宇轩昂的男人。她暗暗地记着,想把他的样子画在纸上。
酒红色的外套、时髦的紧身裤、刚及颈背处的黑发,珍珠的袖扣……
她正想记下更多的素材,发现她怠工的厨娘已找到了她。
“阿丽塔·蓝斯,你该待在厨房里的!”厨娘揪住了她的耳朵,于是她再次被送回了厨房里。
一个小时后,等她再次找到机会溜出厨房,舞池里已找不到他们的影子。
失望之余,她折向花园,花园的深处有一个人迹罕至的玻璃花房,在她感到恐惧,悲伤或失落时,那是她舔舐伤口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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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美,我快为你疯狂了。”
男人粗重的喘息划破了夜的静谧,月光下一双女人的手在男性宽阔的肩背处游走。
“天哪……”女人柔地申吟着。
远处梅卡庄园的主宅依旧灯火通明,可幽会的男女有充分的自信不会有人撞见他们的事,因为这正是梅卡庄园最偏僻的角落。
激情中女人粉蓝的裙子被掀到了大腿处,很快男人的丝外套也加入了地上与花泥为伍。
“我爱你。”男人说。
沉溺于激情的女人只能以申吟回答。
这是什么声音?
她——阿丽塔·蓝斯好奇的循声而去。
噢,天!
她吃惊地退半步,不料却碰掉了身边的一只花盆。
受惊的男女迅速分开,然后发现自己正面对一张脏兮兮的小脸。
“谁允许你进来的?”女人——凯琳·梅卡尖叫。
男人——杰斯·潘塞伯爵拾起自己的手套和外套穿上,并为衣着凌乱的凯琳理了理衣裳。
“亲爱的,别这么大声,反正我们就要结婚了,不用为你的名誉担心。”他银灰色的眼睛微笑着,安抚他的爱人。
“你能保密吗?让这个小小的插曲成为我们之间的秘密?”他转身面对那个一身脏兮兮的小女仆。
“好的,先生。”阿丽塔的声音相当清脆,而且一口的伦敦腔,几乎听不出口音。
这在下等女仆中相当少见,杰斯觉得有趣。
“你该说‘是,爵爷’。”凯琳纠正,“天哪,真不知柏瑞从哪里找来这个没教养的乡下野孩子。”
柏瑞是梅卡庄园的大管家。
“凯琳,你太苛刻了。”杰斯笑了,顺手折下朵花递到小女仆面前,道:“小姐,你相当可爱。”
“杰斯?”凯琳不依地轻拍象牙扇。
“现在,请允许我护送最美丽的女士返回舞会。”杰斯对凯琳伸出了胳膊。
“女士?”凯琳用象牙扇打一下他的手臂,“你该呼‘小姐’的!”
“是,小姐。”杰斯挽着她的手臂,戏谑地微笑。
他的这次渥佛顶之行,最大的收获在于认识了凯琳。至于先上床后结婚这件事,只要凯琳不在乎,他自然更没有意见了。
他亲密地吻一下她的手心,“或者——该称呼你未来的潘塞伯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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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卡家的舞会直到午夜三点才送走最后一个客人。
收拾完一堆狼籍,天已快亮了,可阿丽塔的精神依然亢奋异常。
回到仆人房间,她仍毫无睡意。于是拿出一直珍藏着的炭笔,在一张厚纸上勾勒出那男人的画像。
天亮时,她画完了最后一笔,于是在右下角签上——
阿丽塔一七七八年八月梅卡庄园
这时,庄园已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她听见管家高声喊她的声音,应声出门前,一种奇怪的力量驱使她回头。
她看见——
太阳正照在那朵得自陌生男人的花上,那是一枝火红的长颈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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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杰斯·潘塞伯爵与威廉·梅卡侯爵的女儿——凯琳订婚。他们的订婚仪式是当年社交界的一大盛事,并在今后无数次英伦社交界津津乐道。
次年二月,潘塞伯爵因拥有外交上的长才,被英王室派往美洲,为期半年。临行前,伯爵与凯琳小姐约定,等他自美洲回来两人即举行婚礼。
不料,一个月后有消息传来:
伯爵乘坐的船只在半途遇上海盗,伯爵生死不明。
三个月后,凯琳·梅卡嫁给伯伦·多巴,一个富有的英格兰侯爵。
第一章
九年之后,英格兰伦敦。
社交季。
在阳光下假寐的丽儿·梅卡,被一声尖叫惊醒。
睁开眼睛,她毫不意外地发现,高傲的侯爵夫人——凯琳·多巴侯爵夫人正站在她面前,生气地尖叫。
“你忘记今晚我们要去参加舞会吗?”
“我很难忘记如此‘隆重’的事。”丽儿懒得去看同父异母的姊姊——凯琳的脸,反正她的脸上永远只有那几种表情。
“你该不至于穿成这样子去出席舞会吧?你会成为社交界的笑柄!”凯琳厌恶地看着沾在丽儿衣角的一小块污渍,那是她刚才帮韦特太太整理花木时沾上的。
“我本就是社交界的笑柄。”这一切正拜凯琳所赐!
梅卡侯爵在临死前承认了他的私生女,并给了她一小块土地。
这也是凯琳痛恨她的原因之一。
“如果你打扮打扮,不要总和佣人混在一起,也许会有男人不计较你的没教养。”
丽儿懒得理她,事实上她那个吝啬又好色的丈夫,都比她这个毫无头脑的女人有得多,凯琳就像她所有的贵族朋友一样无聊。
“我会让范妮来帮你打扮,你就穿我那件白色的礼服好了,不过恐怕你这身皮肤不论穿什么颜色,都无法变得像一个真正的上等人一样白皙。”
对于丽儿被阳光晒成浅褐色的皮肤,以及那头毫无美感的乱发,凯琳从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我不介意穿什么。”丽儿拾起掉在一边的书。
凯琳厌恶地看着丽儿手里的书,她讨厌那些扭来扭去的文字,甚至曾希望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能开通宵舞会。对于她来说,丽儿的存在是个大笑话,她永远不会原谅她竟敢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
“你需要好好洗个澡,”凯琳挑剔地,“抹点范妮弄的香水,也许会有助于你找到丈夫,毕竟你的嫁妆还是相当诱人。”
丽儿非常不淑女地打个呵欠。
她厌恶矫揉做作的社交界,厌恶永远都在谈论别人隐私的贵族圈!
不过,她并不打算告诉凯琳,她才刚回绝了一个贵族无赖的求婚,而且在她的计画中也从未打算把自己嫁出去。
还有四个月她就满二十一岁了,根据梅卡侯爵的遗嘱,她年满二十一岁,就能得到属于自己的一小块土地,同时脱离多巴夫妇的监护。
所以,她绝不允许凯琳把自己嫁出去!
凯琳继续在她耳边唠叨,说的无非是那些有可能会娶她的人,要求她记住他们的名字,以便讨好他们,达到把自己嫁出去的目的。
这些名字丽儿倒是认真记了,不过不是为了讨好他们,而是为了在接下来的舞会里把他们全都得罪光。
事实上,也难怪她的脾气恶劣,穿着夹脚的舞鞋跳舞简直是受罪!
她最想做的是赤着脚在花园的草坪上奔跑,或是乘着她的月光在月夜里驰骋。
“我说的你都听见了吗?”看见丽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凯琳忘了身为侯爵夫人该有的优雅。
“好像有人过来了。”丽儿故意道,凯琳最恨在仆人面前出丑了。
果然,凯琳立刻摆出侯爵夫人恰如其分的优雅。
虚伪!
丽儿不屑地撇撇嘴,以明知会惹火凯琳的粗鲁大声道:“失陪一下。”
“仁慈的主呀!”凯琳一副要晕倒的样子。
不过,她的贴身女仆范妮从不给她晕倒的机会,总及时把嗅盐递到她手里。丽儿甚至怀疑她们是否曾排练过。
一切就凯琳去瞎操心吧,她——丽儿·梅卡,梅卡侯爵的私生女,绝不会成为某个男人的附佣。
她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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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一结束,与妻子默契十足的多巴侯爵就出门了,据悉他最近在摄政王大街收藏了一个女演员。
不久,迈尔斯子爵前来“礼貌性”地护送她们参加舞会。
看着凯琳满面笑容地挽起她的现任情夫,丽儿再次提醒自己她绝不允许自己受制于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
“迈尔斯,这是我最亲爱的妹妹,丽儿。”
凯琳做作的声音令她起了一身的疙瘩,不过丽儿还是强迫自己伸出手。
“见到您很荣幸。”
“您好,丽儿小姐。”迈尔斯子爵在她的手上印了一吻。
“可以走了吗?”丽儿强迫自己不去擦那个黏糊的吻。
这迈尔斯子爵的眼光实在令她不舒服,虽然这件白色礼服的领子开得太低,可他也不必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嘛!
虽然伦敦今天并不冷,可丽儿仍用披肩将自己包得很紧。
“可以走了吗?子爵大人?”丽儿嘲弄。
她才不在乎凯琳怎么看呢,反正她早已是他们嘴中的“小蠢蛋”了。
依梅卡侯爵的遗嘱,若她年满二十一岁仍然嫁不出去,那么监护不力的凯琳将为此损失一大笔金钱。
不过,她毫不同情倒楣的凯琳,谁让凯琳先前不留口德,把她贬得一无是处,现在活该为她嫁不出去干着急。
至于损失一大笔钱,那是凯琳该得的报应!
不久,华丽而俗媚的马车离开了伦敦城,行驶在乡间小路上。
厌倦了凯琳与迈尔斯的眉目传情,也厌倦了贵族间虚伪的“谈话”,丽儿索性闭上眼睛在座位上睡觉。
反正她是不受教的“野丫头”,太乖巧了,岂不让凯琳很失望?!
一觉醒来,马车已到了温顿小郡。
宴会设在一个漂亮的庄园里,看得出主人不但富有,而且身居高位。
因为丽儿注意到庄园里挤满了英伦贵族,通常只有财富与权势才能使这些贵族们趋之若惊。
主人品味不错,可宴会冗长且枯燥,充斥着贵族间所谓的高雅对话。
以往此时,丽儿总会找个僻静的角落作自己的白日梦,可这次不行,凯琳似乎打定注意把她带在身边了。
噢,该死,贵夫人所感兴趣的,永远是最新潮的时装以及最昂贵的首饰!
丽儿心不在焉地吃着苏伊士鱼子酱,无聊得差点没打瞌睡。当然,前提是那个叫饱曼还是伯德的子爵没用他的脚一直碰她的话。
“晚餐不合胃口吗?”她右手边的邓肯男爵问。
邓肯男爵是一个少见的饕餮之徒,贪食使得他的身体严重走样。根据凯琳的说法,这位二十八岁的巨型男爵正在物色一个新娘。
“不,很好。”丽儿注意到凯琳正瞪着她,于是勉强自己回答。
临行前,凯琳威胁她必须讨好每一个对她示好的贵族,以便从中拐得丈夫,否则她就要烧了她的藏书。
她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一定得好好“应付”这些人。
丽儿笑得狡猾。
“那就多吃一点,不要浪费了。”邓肯男爵含糊地说了一句,就又专注于他的盘子了。
老天,难道他从不曾考虑自己的双下巴和圆滚滚的肚子吗?
丽儿吃惊地看着他风卷残云一样,继续吞食桌上的食物。
“梅卡小姐……”这次开口的是她另一边的“苍蝇”。
这位已届三十八岁的过气美男子是凯琳名单上的头号人物。他是一个新近丧妻的鳏夫,目前急于寻找一个有钱的妻子,以挽救他濒临破产的产业。
丽儿的唇畔露出恶作剧的微笑。
凯琳的如意算盘这次可打错了,因为这男人会比之前的任何人都好打发。
果然在听她发表了对理财方面的几条高见之后,他的兴趟就转到另一边的迷糊美人身上去了。
对男人来说,与其娶一个能独立管理自己产业的女人,还不如娶一个除了在床上,其他一无是处的女人。
丽儿同情地看着莫森家那个才进入社交界的女儿,她正为几个愚蠢的笑话傻笑个不停。
天保佑她吧,阿门。
丽儿戏谑地祈祷。
“怎么不吃了?”邓肯男爵口里塞满了食物,口齿不清地问。
“我已经吃饱了。”丽儿勉强维持自己的礼貌。
她一向吃得不多,当女仆时如此,被老梅卡侯爵承认之后也没有改变。所以她的身材与时下流行的丰腴比,差了一大截。这无形中使得她的独身计画得便不少。
看得出邓肯子爵一定不喜欢太瘦的女人,他几乎立刻就对她没兴趣了。
丽儿开心地想: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因为她居然不费吹灰之力就赶走了两只“苍蝇”。
可是她的开心只维持到宴会结束,因为凯琳带了一个外表苛刻的老女人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认得这是强尼爵土的母亲,听说强尼这个英格兰有名的浪荡子,在家族的逼迫下,决定娶妻安定下来。
她替那些从此远离骚扰的英格兰平民女子感到庆幸,阿门。
眼下,这伦敦最挑剔的贵夫人,在绕着她观察了半天之后,终于蹦出一句:“令妹的臀部太窄,恐怕无法养育强尼家的子嗣。”
天保佑,她没有挑中她!
丽儿几乎忍不住要在胸前画个十字了。
而凯琳那副低声下气的模样,使得丽儿忍俊不祝
她从未想过,凯琳有试着为她说好话的一天!
是啊,世上的事就这么奇妙,谁会想得到,梅卡侯爵竟会公开承认她这个私生女。不但拨了一部分财产给她(当然这不能与凯琳继承的那些比较),还遗命凯琳为她找一个如意郎君,否则凯琳只能继承梅卡家的部分财产。
不过,梅卡侯爵显然高估了凯琳的脑子。现在那些经由凯琳之嘴传出去的流言,已使得丽儿成为英格兰名誉最差的女人了。
当然,丽儿并不在乎自己是否嫁得出去,因为嫁不出去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呢。
她——丽儿·梅卡的人生目标是获得她那块领地的统治权,成为一个名副其实且有作为的领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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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结束后不久,舞会开始了。
音乐才刚起,丽儿就被一干急于娶妻的单身汉包围了。当然,就像她一样,他们大多是上流社会声名狼籍之辈。
丽儿“微笑”地接受了一大箩筐的恭维,从她永远不逊的头发,一直到她“与众不同”的晦暗皮肤……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们嘴里的那个漂亮女人,可——有谁傻得在意社交界的谎言呢?
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凯琳究竟用什么办法召集了这么一帮人,甚至连胃口甚大的沃尔特公爵都被她说动了。
舞会后半,丽儿终于偷了个空溜出去。
温顿小郡的夜晚清凉。
如果不是紧身束衣的鲸骨紧得令她几乎无法呼吸,她一定会大口吞噬这乡间美妙的清新空气。
“迈克,亲爱的……”
一边的树丛里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一七九五年,伦敦是罪恶与偷情滋生的温床。
丽儿已不再对这种秽乱的生活感到震惊,然这并不表示她愿意目睹那些场面。
小心地绕过了这片树丛,然后——她发现自己已站在温顿的乡间小路上。
原来庄园是以这片树林为界,没有人为的隔墙,所以她才会在无意中走出庄园。
不想被那些恼人的“苍蝇”骚扰,她索性沿着小路慢慢散步。
清新的空气令她回忆起在渥佛顿的梅卡庄园。
这夜的月色很美,就像那夜……
偷情男女的出现唤醒了许久以前的记忆,丽儿回想起,似乎在多年前,她还是一个女仆时,在梅卡庄园的花园也撞见过这样的一幕。
那男子的面貌早巳模糊了,她忍不住想,如果凯琳不曾嫁给多巴侯爵,那么凯琳与他现在会怎样?
恐怕还是忙着各找各的情人吧。
这一刻,丽儿同情这些浅薄的贵族,怜悯他们从未体会过婚姻的忠诚与爱的真谛。
她略嫌单落的唇畔扯出一抹微笑,再次庆幸自己只是一个女仆的女儿。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害起,一人一骑飞快地掠过。
丽儿还没反应过来,那一人一骑已连人带马滑倒在地上。
寂静的乡间小道上,猛然响起男人的诅咒。
“我能帮助你吗?”丽儿提着捃摆,很快跑过去。
马已站起来了,可马上的那个——丽儿注意到他那身制做精美的外套,她忍不住微笑。
也许她该行个屈膝礼,称呼一声“先生”才是。
“小姐,你在招惹麻烦。”男人傲慢地道,“我建议你立刻走开。”
他脸上戴着一张精巧的皮制面具,使人无法窥得他的真面目。
不过,丽儿冷静地判断。
他的目光过于凌厉,看得出是一个惯于发号施令的强势男人。
他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焰,激起了她性格中的执拗。
“你在流血。”
“让我祈祷它不会玷污小姐漂亮的裙子。”男人讥诮地扬起了嘴角。
“讽刺我对你目前的困境并没有帮助。”丽儿务实地指出。
她蹲下身,这才发现他时髦的马裤自膝盖处裂了一个大口子,血正自撕裂的肌肉里涌出来。
“问题不大,不久你就能再次骑马了。”丽儿撕下一块白色的下摆当作绷带,“你可以去前面那个庄园借宿,我想好心的管家不会拒绝一个受伤的人。”
“你是——那家的客人?”他挑起眉,有些诧异。
“算是吧。”
她对凯琳安排的这些可笑的相亲活动厌倦极了,她渴望回到凯琳对她不闻不问的时候。不过她知道,当她的婚事涉及到一大笔财产时,凯琳不可能会放手。
也许因为这夜的月色特别美,也许因为她喝的那两杯香槟在作怪,也许只因为这男人只该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而已,她不知不觉说了好多,甚至包括凯琳与她那可笑的相亲活动。
男人发现自己被这说个不停的小东西迷惑了,犀利的眼光开始变得柔和。
他注意到她的礼服虽然用料考究,式样却早已过时。不过,她那裸露出的两条完美小腿,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他的眼睛变得幽暗,“有人称赞过你有一双让男人痴迷的长腿吗?”
“恐怕绅士不会在意女人的腿长成什么样。”
“相信我,我比你更懂得男人在想些什么。不过——”他慢吞吞地打趣,“很少有不穿衬裙就到处跑的淑女。”
“我说过我是淑女吗?先生。”丽儿可不觉得有趣。
很性格的小丫头,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
男人有趣地打量这拥有一张心型脸庞的年轻女子。
就时下流行来看,她的肤色黑了些,五官也生得太过于性格,至于她那头浓密的古铜色长发……
他个人认为,古铜色配浅褐色应该是相当抢眼的搭配,可惜此刻那头迷人的长发被束缚在一个古板的发髻里。
“我以为你是从佛雷庄园里出来的。”
“从那里出来就一定是淑女吗?”如果他知道她此刻最想做的是赤脚跑在田野里,恐怕会吓昏吧?
“我确实很难想像,古板的社交界能包容你这样的奇葩。”男人的眼光是若有所思的。
“如果可以,我想逃得远远的。”丽儿冲口而出。
“那么请允许我做你的马夫。”男人的眼睛在月下闪闪发亮。
“你希望我坐在你身后吗?”
见鬼!她无意使自己成为凯琳那样的女人,更无意与一个陌生人调情。
“很抱歉,我无意误导你。”勇于认错一直是丽儿的优点。
男人银灰色的眸子奇异地睁大,“你的话严重打击了我的自尊心,我觉得你有必要给我一个补偿。”
“我想应该有更年轻的女人想赢得你的青睐。”丽儿知道他只是逗她,忙着给他的伤口缠绷带。
“这些恭维话是你对我的补偿吗?”男人抓住了她忙碌的小手,压在唇边轻轻一吻。
“你这个无赖!”丽儿抽出手。
“一个英俊的无赖。”她的反应逗乐了他,捏住她的下颚,他银灰色的眼眸望住她,“有人说过你很特别吗?”
“有啊,一个英俊又油嘴滑舌的无赖才说过。”她在绷带上打上最后一个结。
“油嘴滑舌的……”男人大笑,然后——
丽儿觉得忽然腾空驾雾一下子,等她清醒,已躺在小路中间,她的眼睛正对上一双银灰色的眸了。
“知道吗?”男人无意挪动压住她的身子,“压着你的是一个恶名昭彰的海盗,每个港口都有他吸引女人的传说。”
“每个港口?”丽儿一脸的同情,“取悦那么多女人,你一定累坏了。”
他笑得厉害,以至于不得不滚下她的身子。
她双手叉腰,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警告他,“你会把衣服弄脏的!”
天!他再度笑得喘不过气来。
“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奇妙的女人吗?”
“一个恶名昭彰的海盗说过。”丽儿故作沉思状,“也许我该相信你确实是个海盗。”
“为什么?”这回轮到他惊异了。
“因为你确实不会骑马!”丽儿谴责地看着他显然已经整个全毁的马裤。
天,他再也不可能遇见如此奇妙的女人了!
男人再度狂笑,直至丽儿不耐烦地拉起他,并为他挥去身上沾着的泥土。
“希望你的样子不会引起太大的骚动。”
男人取下沾在丽儿头发上的落叶,同时注意到她的白色礼服后背处已黑了一大片。于是,他开始拆下她发上那些用来固定头发的发针。
“你在干什么?”“你的衣服脏了。”
当那些发针全数拆下,他才知道她放下头发的样子有多美。
“我该走了。”
她不是胆小鬼,可此刻她的心不由自主跳得像小鹿一样。
他只是一个无害的陌生人而已,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她不必担心会泄露今夜的事,也不必担心会传出对她不利的消息。
可——丽儿还是飞快的跑走了。
男人拾起她绣了名字的丝帕。
“丽儿……”
这有趣的小女人是谁家的女儿?
第二章
丽儿才刚进门就遇到了凯琳,两人看见对方时同样吃惊。
丽儿意外于凯琳居然舍弃了令她痴狂的华尔滋,凯琳则意外于丽儿的披头散发。
“出什么事了?”刚才的急跑令丽儿仍在急喘。
“邓肯子爵还要请你跳舞呢!”凯琳急得团团转,“看你这副德行,简直丢尽梅卡家的脸了。”
丽儿懒得提醒她,她从不是梅卡家的骄傲;相反的,她每一次出丑,笑得最厉害的总是她亲爱的姊姊凯琳。
“老天,你的样子简直糟透了!”
凯琳从她的身上取下一片枯叶,徒劳地想理顺丽儿那头从来没驯服过的长发。在拨开它后,她被丽儿背上的一大片污渍吓到。
她明白发生什么事才会成这样的痕迹1
感谢天,这下她终于找到把这个野丫头嫁出去的办法了。
“这是谁做的?你究竟和谁在花园里?”凯琳的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他是谁?他得为此负起责任来?”
“我只是摔了一跤。”丽儿声明,“如果子爵大人不介意我的肮脏,我很愿意与他共舞。”
即使面对邓肯那张大麻脸,也比面对凯琳好。
“我的天哪,你简直丢尽我的脸,我根本不该带你来这种高尚的地方……”凯琳再也无法维持淑女的高贵模样,气急败坏地拉着她往门外走去。
凯琳一迳絮絮叨叨,丽儿默默无语。因为她知道,虽然凯琳此刻一再抱怨,可明天还是会努力为她物色丈夫的。
夜里沁凉的空气冷却了凯琳的愤怒,她忽然记起她们是由迈尔斯子爵护送来的,所以没有马车让她们先行离去。
“留在这里。”凯琳提起裙摆打算重返舞会。
“迈尔斯爵爷……”丽儿慢吞吞地道:“我刚才看见他醉倒在花园的一张椅子上。”
“该死的迈尔斯!”凯琳诅咒,发誓要把这误事的情人踢到一边。“这一切太可怕了。”凯琳嘟囔着。
她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更无法回到舞会去面对那些嘲弄的脸。思及明天整个上流社会都会津津乐道两个“梅卡”的孟浪,她就恨不得自己能立刻消失。
“凯琳,其实也没这么糟……”这一瞬,丽儿忘了凯琳一直加诸于她的侮辱,转而同情起这个虚荣的姊姊来了。
“噢,闭嘴!”凯琳气急败坏地嚷道:“该死的,我怎会这么倒楣,居然和你这个怪胎扯上关系!”
丽儿暂时关闭了自己的耳朵,任凭凯琳在耳边唠叨个没完。
反正在很久以前,凯琳的锋利言辞就已无法伤害她,就像她不再傻得渴望亲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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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一双眼睛正打量着下面舞场里的一切。
“你已经看见她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佛雷泽伯爵好奇地问。
“你以为呢?”男人的脸在黑暗中显得有些诡异。
“我以为你绝不会放弃复仇的快意。”
“是吗?”男人望着人声鼎沸的舞场,一脸的高深莫测。
“也许,我该表示对她的同情,毕竟惹火你的人还没能全身而退的。不过——”佛雷泽伯爵有些疑惑,“你在打量她妹妹?!”
“闭嘴!”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男人的利眸如刀。
他相信不久他就能尝到复仇的甜蜜果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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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夫人、丽儿小姐。”彬彬有礼的声音出现在她们身后。
“克里克管家。”凯琳迅速换上一张妩媚的笑脸。
变脸之快,看得丽儿只有张大眼睛的份。
注意到丽儿的“傻样”,凯琳以尖利的指甲唤回她的注意力。
“噢……噢……您好。”丽儿本想行个屈膝礼的,偏偏凯琳大力拉了她一把,于是不但屈膝礼没行成,人还摔到地上,一时好不狼狈。
“佛雷泽伯爵的马车愿意为夫人、小姐服务。”克里克管家及时扮演了骑土的角色。
“我一定要亲自向佛雷泽伯爵大人道谢。”前一刻还在沮丧的凯琳,此刻已变得眉飞色舞。
从她再次变得璀璨的蓝眸里,丽儿看出性好渔猎的凯琳,已经把这位佛雷泽伯爵当成下一个目标。
“请允许我代替伯爵大人接受您的谢意。”管家得体地行礼。
女仆取来了她们的外衣与手袋,并服侍她们穿上。
“请转告佛雷泽伯爵,侯爵府随时欢迎他的到访。”高傲的凯琳纡尊降贵地对着管家微笑,进行笼络人心的第一步。
看样子,凯琳是势在必得了。
丽儿暗暗祈祷,希望这“幸运”的男人能令凯琳暂时忘记为她张罗相亲的事。
蓦地,直觉让丽儿抬头,乡间别墅的二楼,黑暗中,她似乎看见有什么光一闪即没。
这时,佛雷泽家族造型优雅的马车已来到阶前,车夫放下脚凳,管家为她们拉开车门。
上车的一瞬间,丽儿看到陌生男人的那匹马。
“克里克先生,”她打开车窗,“那匹马,不,我是说那位受伤的先生到了吗?”
“是的,先生已经得到妥善的照顾。”管家伸手替她拉上窗子。
他的脸上似乎有一丝笑意,丽儿这才意识到,贸贸然询问一位陌生男子的行踪是一件多么鲁莽的事。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凯琳严厉的责问。
“没什么。”丽儿拉过一边精致的苏格兰毛毯盖住自己的双脚。
“丽儿·梅卡!”
“对不起,凯琳,我累了。”
丽儿闭上眼睛,不仅因为不想接受凯琳的审讯,也因为她实在太困了,平时她很少超过十二点钟睡觉的。
在马车有韵的律动中,丽儿很快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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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丽儿来说,往后的生活简直就是灾难的代名词。
凯琳并未因狩猎而怠忽她的计画,相反的,随着丽儿二十一岁生日的逼近,她的相亲活动变得更加频繁。
这天,丽儿将跳舞跳得麻木的双腿浸入温热的水里,哀叹这半个月来自己已变成跳舞的机器。
她只祈祷自己能够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可是——不行,半个小时后,她还得去海德公园与那个罗得里男爵骑马。
早在三天前凯琳就下了最后通牒,她必须在这个社交季结束之前给自己找到一个丈夫,否则凯琳就会将她嫁给最早向她求婚的男人。用凯琳的话说,是嫁给某个不介意她血管里流着低等血液的傻瓜。
一想到自己将与某张大麻脸相处一辈子,或是和哪个挑剔的老贵妇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丽儿就觉得不寒而栗。
她无法忍受那种失去自由的日子,哪怕只有一天也不行!
她更不要自己的土地成为“丈夫”的财产,最终流失在某张肮脏的赌桌上。
在丽儿的计画里,她要去周游世界,看看泰姬陵是否如传说中的那样,满浸着一个男人爱的眼泪;她也要试试印第安人的烟草叶子,体会那种野性的文明;更要去北极圈看那些淘金的男人,看看能否挖到用于自己的金矿……
最后她要去一个叫“china”的地方,看看马可·波罗笔下的“香都”是否真如他描写的那样繁华美丽。
她绝对不要被凯琳以及一段愚蠢的婚姻,葬送掉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丽儿告诉自己,她就快二十一了,不再是那个叫“阿丽塔”的惊恐孩子。她能够捍卫自己的尊严与梦想。
也许她该逃跑一段时间,等过了二十一岁的生日再回来,那时她就能如愿拥有一块用于自己的土地,从此不再依附任何人而活。
丽儿的眉扭得死紧。
“哎哟,我的好小姐,你居然还没准备好!”大着嗓门的是侯爵府的厨娘、花匠兼丽儿的贴身女仆,五十三岁的韦特太太。
韦特夫妇是侯爵府里唯一关心她的人。
“抱歉。”丽儿嗫嚅着,收回发疼的双脚。
“抹点香油有助于纾解酸痛。”韦特太太建议。
丽儿听从她的建议,不过这天她依旧凄惨无比,唯一庆幸的是,她不必再穿紧得夹脚的高跟舞鞋。
“我的天,你还没吃你的早餐!”韦特太太注意到桌上那可怜的面包和水,“夫人打算虐待你吗?”
“凯琳只是觉得我快穿不下她那些衣服了。”
“男人喜欢有肉的女人,”老雪伦肯定地说,“我打赌罗得里男爵也这样想。”
罗得里男爵?丽儿将喝到嘴里的水喷了出来。
“淑女?”韦特太太提醒她,“就目前来看,罗得里男爵是你最好的选择。听说他年收入高达两千英镑,人虽然长得不算英俊,可他对女人并不差。依你的倔脾气,需要一个好脾气的丈夫。”
“呃,韦特太太……”
“解决你的早餐,我负责打扮你。”看一眼丽儿的减肥早餐,她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明天我会亲自帮你准备丰富的早餐。”
天,为什么她总在饥饿与饱食中苦苦挣扎?!
丽儿忍不住翻个白眼。
当韦特太太收紧紧身束衣的丝绳时,丽儿忍不住哀嚎出声。
“尊严和自制,姑娘?”韦特太太一边警告,一边更用力地收紧手里的束衣带子。
“韦特太太!”一片面包从丽儿手中掉落,“你快要勒死我了。”
“你应该有更细的腰围,我记得你母亲是个甜美的小女人。”打量着丽儿束得极细的腰,韦特太太露出满意的笑脸。
“可是西尔玛从不把腰弄成这样子。”西尔玛是韦特太太的孙女,她们小时候常常在一起玩。
“你和我们不同,”韦特太太拿出为她准备好的骑马服,“你是小姐,可以成为一位体面绅士的妻子。”
“噢,韦特太太,如果能不嫁人该有多好!”丽儿忍不住叹气。
“别说傻话。”韦特太太盘起她的头发,以便塞入帽子里,“你该睁大眼睛为自己找个合适的丈夫,而不是等夫人把你塞到哪个男人的床上。记住,你比可怜的伊莎幸运!”
伊莎·蓝斯是丽儿女仆出身的母亲,十七岁的伊莎怀了她之后就被送到乡下,并在她九岁那年死于肺玻
丽儿一直相信这是天终于听到伊莎的祈祷,让她摆脱可憎的生活。
“我不会让凯琳主宰我的生活。”
“去战斗吧。”韦特太太为她系上漂亮的领巾,拥抱她,“你看起来就和年轻的伊莎一样美。”
“谢谢。”丽儿亲吻了韦特太太。
凯琳替她约了罗得里男爵下午两点在海德公园骑马,她则悄悄把约会改到四点。这属于她的两个小时,她要展开冒险。
她必须确定安全的路线,以便顺利逃开凯琳以及目前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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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以后,丽儿已身处伦敦郊外。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尚属顶利。不过,在伦敦,一个年轻女子独行会引起注意,丽儿暗暗祈祷自己不会被人认出来。
她低叱一声,催马快跑,可侧坐马鞍影响了她的行进速度。
丽儿解下蒙面的纱巾,擦一把汗。才只分神了一下下,一辆旅行马车忽然从一旁的小道上拐出,速度惊人,眼看就要撞上她了!
顾不了抓在手里的纱巾,她努力控制自己的马,以免被这辆没长眼睛的旅行马车撞到。
见鬼!
她居然被困在马车与路边田野中间动弹不得。
“安托,出什么事了?”一张戴着皮面具的脸自车上探出来。
“海盗先生?广丽儿大吃一惊。
“面具”眯着眼睛看了她半晌,然后一抹微笑浮现在他没被面具复盖的嘴角,“原来是丽儿小姐。”
“你的马车!”
“什么?”“面具”迟疑了一下,然后——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他的嘴角似乎挑得更高了。
“我被你的马车困住了。”丽儿解释这显而易见的事实,“快叫你的车夫让开道。”
“安托,”“面具”的银灰色眼眸里有着一抹狡狯,“听到小姐的话了吗?”
“是,先生。”车夫安托恭顺地道。
“就照小姐的话去做吧。”“面具”眨眨眼。
“好的,先生。”安托扬起鞭子,试将马赶开些,不料——
一个大震动,竟然……
“见鬼?”丽儿好不容易安抚住自己受惊的马,却发现自己被卡得更死了。
“先生,我们恐怕被陷住了。”车夫安托彬彬有礼地报告。
“看样子你必须放弃你的马了。…‘面具”微笑地转向她,“不如让我来帮你吧!”
他眼里的揶揄让丽儿生气。
她的生气全写在脸上,一览无遗。
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他夸张地行一个绅土礼,“跳过来,我会接住你的。”
“不用,我可以自己解决。”丽儿闪避他伸来的双手。
“我喜欢有自信的女孩,不过,显然你的运气不够好。”
下一刻,丽儿不幸地发现他的话成真了,月光——她的马,居然、居然,老天,她真不敢相信——他居然坐视他的马车把她挤下狭窄的路面!
“该死!”丽儿再也顾不了什么淑女礼仪了。
不幸的事情发生,就在她撩起捃摆打算跳离侧坐马鞍时,勒得太紧的紧身束衣妨碍了她的行动。
噢,她不敢相信,自己——丽儿·梅卡,英格兰最好的乡间女骑士,居然会摔在伦敦郊外的泥田里!
“月光?”飞溅的污泥糊了她一身!
这下韦特太太一定会念死她了。她该怎么解释她没和罗得里在海德公园里骑马,却一头栽在城外泥堆里?
“不介意我扶你起来吧?”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伸到她的面前,“面具”先生银灰色的眼眸里闪着有趣的光芒。
该死!他那个莽撞的车夫把她困在路边,他又使她跌进一堆泥里!
丽儿嫉妒地看着他一身英挺的礼服。
“怎么,被青蛙咬住手脚了?小猫?”看见她被掀到膝盖处的骑马裙,他眼里的微笑更深了,“我很高兴你终于记得要穿衬裙了。”
“你——这个无赖!”
丽儿气急败坏地扯下翻起的裙子,随手抓起一把泥丢向他——正中他昂贵的外套!
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让丽儿忍不住放声大笑!
见鬼!他居然跳下了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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