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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阅读

作品:暗夜慧灯|作者:晴雨孤單|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1 03:20:05|下载:暗夜慧灯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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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大多数问题,如果探讨其第一因,任他千头万绪,都会追踪到酱缸。中国人天生地如此淡漠冷酷乎?当然不是。这不是我老人家也一厢情愿啦,呜呼,须知道任何一个民族的婴儿孩童,都是天真烂漫的也,从天真烂漫逐渐地一个个变成丑剧人物,绝不是先天的,而是后天的焉。

  没有伦理观念

  我们说圣人是帮凶,实在是故意温柔敦厚,其实他们不但是帮凶,简直还是正凶,至少,跟有权的大家伙同是共犯。如果有一天中国人的老祖宗盘古老爷大发脾气,要彻查是谁把中华民族糟蹋斲丧成今天这个样子,知识分子的屁股恐怕得先打个稀烂。盖权力是一种汽油,知识分子不但不设法防止它燃烧,反而抢着点火,怎不一发难收乎哉?

  欧洲各国,从专制而民主,是逐渐的,这跟产业革命有关,但并不全靠产业革命。在机器发明之前,洋皇帝的权力就一直受到知识分子的拘束。法国皇帝最最自我陶醉,路易十四先生还吹牛曰:“朕即国家。”好像跟中国皇帝一模一样;但他的威力仍有极限,筹款凑钱时,仍得找人民商量,法国的三级会议虽断断续续,但也只断断续续而已,无法连根拔掉。而英国的荒唐国王,像查理第一,必要时也只有召集国民会议一途。中国恐怕从来没有这回事,盖圣人已经为当权派发明了畸形哲学,曰:“率海之民,莫非王臣,率海之滨,莫非王士。”人民的财产和老命原来竟都是他妈的大嫖客的,怪不得皇帝想干啥就干啥,也怪不得政府官员都成了裸体陪酒的娼妓也。结果是在强大的权势崇拜狂之下,化淫棍为圣贤,化罪恶为纯洁,化大嫖客为天子英明,化下三滥为盖世英雄。呜呼,知识分子对权势心向往之,到了这种丧心病狂的地步,真是没啥可说。

  中国皇帝除了自己的亲爹之外,没有伦理观念(即令是亲爹,如果该亲爹不是大嫖客,伦理观念也很淡)。而中国人也从不敢以正常伦理,规范他阁下。伯父叔父,见了他固然要磕头,岳父大人(皇后之父)见了他,更被不当人子,而这不当人子的岳父大人,只不过一人,其他那些女儿被嫖的老爹(嫔妃之父),还挤不上岳父之列哩。这也难怪,柏杨先生有一天老兴大发,去宝斗里跟妓女小姐混上一混,见了她爹,我能全体肃立乎?翻遍被称为“正史”的二十五史,如果有人能找出皇帝老爷对他岳父大人喊爹的,我就输一块钱。权力好比鸦片,当权派自己已中毒够深,知识分子又光着屁股跪在旁边给他捶背捏脚,他怎能不晕晕忽忽?英国有谚语曰:“巴力门除了变性外,无所不能。”中国没有巴力门,而只有皇帝,于是乎,我们也有谚语曰:“中国皇帝除了变性外,也无所不能。”这种癫痫到了高潮,即令神仙,也都得皇帝阁下封他一封,才能在天上占一个实缺。张天师就是经过这么御封,才呼风唤雨的也。而唐太宗李世民先生东征高丽,坐在船上,恶浪滔天,眼看要沉,大家吓得面无人色,最后还是魏征先生知道节骨眼所在,教李世民先生写了“免朝”二字,往水里一扔,果然立刻风平浪静。

  两个字“免朝”就可使风平浪静,真有资格当“防台委员会”的主任委员,盖龙王爷看见皇帝驾到,慌慌张张前来参拜,如不教他“免朝”作用或交互感应是通过大脑两半球之间一个叫松果腺的中介,他怎敢擅自回家?(上次美国总统约翰逊先生到菲律宾开会,太平洋风浪大作,据正史说,就是龙王爷朝拜的结果,看样子当一个龙王爷也得对人类各色短命头目送往迎来,真够忙啦。)这固然是民间故事,但糟就糟在它是民间故事,盖权势崇拜的癫病症,已深入人心矣。

  以权势崇拜为基石的五千年传统文化,使人与人之间,只有“起敬起畏”的感情,而很少“爱”的感情。写到这里,准有人嚎曰“我们有‘仁’呀!”提到“仁”,话就得分两方面说:一方面是,有“仁”固然有“仁”,但也只是书上有“仁”,行为上“仁”的成分实在稀薄,所以我们动不动就拉出来亮相的“仁”只能在书上找,很难在行为上找;另一方面,“仁”似乎并不是“爱”,“爱”也似乎并不是“仁”,“仁”是当权派对小民的一种怜恤和同情,乃施舍的焉,赐予的焉,表示慷慨大度的焉,幼稚园教习对小孩子的焉。事实上是,人与人之间充满了“恭敬”和“恐惧”。有些是由敬生惧,像孩子对父亲。有些是由惧生敬,像娼妓对嫖客,像大臣对皇帝,像小民对官吏,像囚犯对狱吏。君不见朱全忠先生当了皇帝后大宴群臣的节目乎?他哥哥朱昱先生骂曰:“老三,你这样造反,不怕灭族呀?”弄得不欢而散。史书上立刻称赞他哥哥是大大的忠臣,其实他哥哥只是恐惧“灭族”而已。正史上这种节目多的是,任何一件事情,如果剔除了恐惧的成分,剩下的感情就不堪问闻矣。《红楼梦》上,贾宝玉先生对林黛玉女士曰:“我心里除了俺祖母、俺爹、俺娘外,就只有你啦。”我老人家一直疑心这话的真实性。说贾宝玉先生爱他的祖母,爱他的娘,一点不假,如果说他也爱他爹,恐怕问题重重,全书中就是用显微镜恐怕都找不出一星点爱老爹的迹象,而全是恐惧。一听爸爸叫他,就如同五雷轰顶,一个孩子对父亲竟是这种感情,在潜意识里,他恐怕巴不得老头早死。

  起敬起畏的哲学使皇帝和臣民之间、官吏与小民之间的距离,一天一天拉大,皇帝的尊严真的要“升到三十三天堂,为玉皇大帝盖瓦”,臣民的自卑,也真的要“死到一十八层地狱,替阎王老爷挖煤”。这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的,也是中国必然要倒楣的一种气质。清王朝准喀尔之役时,一个部落的酋长萨赖尔先生,首先投降,爱新觉罗·弘历先生向他打听敌情,他有一段话,抄在下面:目今诸台吉(酋长)皆觊觎大位,各不相干,达尔札以方外之人,篡弑得国,谁肯愿为其仆?况往昔噶尔丹在时已有端倪。西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立五经博士,经,优待下属,亲如骨肉,其宰桑有功者,噶亲酌酒割肉食之,每秋末行围,争较禽兽,弯弓驰骋,毫无君臣之别,故人乐为之用。今达尔札妄自尊大,仿效汉习,每召对时,长跪请命,罄欬之下,死生以之,故旧切齿,其危亡可立持也。

  书上说,爱新觉罗·弘历先生听啦,大悦。

  第一门重要功课

  “做官大学堂”第一门重要功课,就是“一脸忠贞学”,其所以重要的原因,在于如不精通这门功课,其他各门功课即令全考一百分,都没有用。自从盘古先生开天辟地,历史上便有很多奸臣,试想哪一个当皇帝的,明知道某人是奸臣而偏委他大权?又哪一个当大人先生的,明知道某人会出卖他而当作心腹?他们都是认为对方很忠贞,才那样信任不误者也。本来是一肚子“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主意,而仍能得到头深信不疑的,乃嘴脸之功,亦即“一脸忠贞”之功也。吾名之为“学”,不以宜乎。

  对“一脸忠贞学”钻研最有心得,而又最能力行的朋友,应推蹇材望先生。

  蹇材望先生,十三世纪宋王朝末年人,原籍四川,在湖北襄阳做官。蒙古军队快到的时候,蹇材望先生指天发誓,决心殉国,并且用锡做了一块小牌,上面刻着“大宋忠臣蹇材望”(精彩),另将二两银子挂到牌角,注解曰:“凡找到我尸首的,请代为埋葬。并请在墓前题字:”大家忠臣蹇材望‘(精彩),此钱作为埋葬立碑的费用。“(精彩!)每天都把这个锡牌系在腰间,只等敌军临城,就自己投水自杀。仅只这个还不算,蹇材望先生还遍嘱他亲友和有往还的人,—一拜托后事,大家都为他的忠贞所感动,十分哀痛。一二七六年元旦,蒙古大军破城而入,蹇材望先生已不知到哪里去啦,有人说他已经投水而死,有人说他上了吊。可是,不久之后,他却穿着蒙古衣冠,骑着骏马,光荣而归。原来元旦那一天,一早便出城迎降,遂被任命为襄阳州长(同知)。

  蹇材望先生真是伟大人物,一切都做得恰到好处,看他忠贞起来的那种奇劲,恐怕文天祥先生遇着他,都得被送进监狱。于是乎斗争,善于唤起最落后的群众自觉地对待宗教问题,自觉地,万一蒙古大军不来,宋王朝的大人势必非欣赏他不可,只要天假时日,准可伫立朝纲,于日理万机之余,向小民训勉有加矣。不过蒙古大军之来,也并不影响他的计划,君不见,他已经当上州长的官儿了乎哉?

  因之,我们发现“一脸忠贞学”主要的功能有二:一是教主子越看越舒服;二是教主子越看越认为你对他忠心耿耿,千秋万世都不改变。有此二者,不要说当时的大人先生会欣赏,就是现在的大人先生也会欣赏。盖一个人被忠贞惯啦,非每天瞧一下忠贞的脸,便没有安全感也。咦,蹇材望先生不死,还有精神。

  大恩不报

  该死囚太太的那句“大思不报”;真是警世绝句。在专制时代,也有同样的绝句,那就是“大功不赏”,要赏也只能赏你一刀。不过“大功不赏”跟政治制度有关,“大恩不报”则全是人性问题。记得电视上演过《江湖奇士》影片,男主角巴特·莫特逊先生,有一次千里迢迢,回到他跟一个小子合伙开的酒吧,一进大门,一个漂亮的女侍就向他使了一个眼色(在电影中,漂亮的小姐总是一下子就爱上了男主角的),莫特逊先生立刻提高警觉。果然,该合伙的小子打算杀了他而把全部股份吞下去。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打斗,最后把该小子制服。问他为啥下此毒手,你猜该小子说啥,他不但毫无愧色,反而理直气壮曰:“好啦,我知道你救过我的命,又给我钱教我在镇上开店,可是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你对我恩重如山,无法报答,我受不了这种压力。”

  呜呼,这算他奶奶啥逻辑?看情形一个对人有恩的人,似乎一直站在刀口上,不要说可能惹来杀身之祸,即令想保持友情,恐怕也是很难。盖他在你阁下眼前,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有时候把牛吹到嘴边都得自动咽下,因为只有你晓得他当年跪地讨饶的丑态也。——你发誓说你不晓得都不行,他心里明白你是晓得的,距离自然就越拉越远矣。所以正人君子常劝人不可救人,就是有鉴于救人的结局不可预料,救对啦因可成为生死之交,救错啦反而增加一个敌人,和增加社会上的暴戾之气。

  但也常看到另一种现象,有些人不过顺手牵羊,或晴蜓点水地扶了人一把,就一辈子念念不忘,认为对方应该杀身以报,即令死啦,也得变犬马以报。柏杨先生这辈子不知道听过多少人义愤填膺地大骂别人忘思负义,节骨眼大概都在这上。记得有一次,参加一个宴会,谈起“人心不古”的时候,一位朋友立刻声色俱厉地努力抨击另一朋友曰:“那小子,他没饭吃的时候,一家大小挤到一间小草房里,寒冬腊月,孩子都没鞋穿,谁他妈的理他?是我借给他五万元做生意,如今做大发啦,汽车洋房,就六亲不认,昨天我跟他调五千块钱的头寸都不肯,我跟他跪下都不肯。”一面说一面摇头,其他的人也跟着摇头,好像人心真坏到不可收拾,非把头摇掉,不足以起死回生也。

  偏偏我老人家知道其中内情,他阁下讲的一点不假,全是事实,毫不过分,被抨击的那小子穷途潦倒方面做出了卓越贡献。主要著作有《社会学大纲》、《社会进,没人看一眼的时候,该朋友确实痛痛快快地拿出过五万元巨款。而也确实就在昨天,该朋友去调五千块钱头寸时,那小子死也不肯。问题是,在句句真言、事事实情的下面,另有别的句句真言和别的事事实情。说来话就长啦,该小子早在十一年前就把五万元加上三分可怕的高利,如数奉还。除了请他们一家大小吃了几百次观光饭店外,还送他十套以上的西装,送他太太十打以上的玻璃丝袜和旗袍料,以及无数昂贵的化妆品,十一年来,每年过年,每个孩子都是五百元的压岁钱。但更主要的是,他已陆陆续续为该朋友调了十七八万元之巨的头寸,全都遭了退票,不得不自己赔出来,几度濒于倾家荡产。呜呼,这不叫帮助,而叫投资矣,该朋友靠五万元的投资,就想收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长期利润,这种大恩大德,真是难以承受也。

  有一次,一个朋友曾对我喟然曰:“这年头,人总是想朋友对自己的坏处,从不想朋友对自己的好处。”这话有它的真实性,也是一种由衷的感慨,但同样也十分真实,也使人由衷感慨的是,人也总是想自己对朋友的好处,从不想自己对朋友的坏处也。世上张献忠式逻辑固然有,似乎不太多,盖人心总是肉做的,天理和人性,往往战胜。但世界上总是记得自己对朋友好处的人,却非常普遍,所以到处都闻喟然之声,无以名之,名之曰“养猪之叹”,对朋友的帮助,不是发自油然而生的爱心,而是发自理智的投资,准备对方一旦肥啦,好吃红烧蹄膀。你如果胆敢在挨刀时左躲右闪,哇哇乱叫,那你就是忘恩负义,应为天下人所不齿。

  青年守则上有一条曰:“助人为快乐之本。”嗟夫,只要自己快乐,就是报酬矣,不必再求别的报酬;再求别的报酬,就是做生意啦。有些人只记得借钱给人,忘了他因此一借,而人也借钱给他,也忘了借该钱时曾侮辱戏弄过人的自尊。有些人只记得给人介绍过一个工作,却忘了在介绍该工作时曾强奸过人的妻女——而他竟然不教强奸,不是忘思负义是啥。

  金圣叹先生有“不亦快哉”大作,其中之一是:“有朋友来访,喃喃欲语,知其困乏,急拉到无人处同》、《兼爱》、《非攻》、《节用》、《节葬》、《天志》、《明,诘以所需,如数给之,并问够否,云已可解危,再三称谢而去,不亦快哉!”呜呼,这正是帮助人的本质。再重复一遍,“不亦快哉”,心里舒服就是收获。

  《梦溪笔谈》上有则故事,宋王朝京官们贬出去后,差不多都再度召回,再当大官。有一次,谏官李兢先生被谪到湖南,范亢先生工于心计,就变卖家产,倾囊相助,李兢先生当然感激涕零,而范亢先生也义声远播。想不到上帝偏偏吃他的豆腐,李兢先生到了贬所,竟一命归天。该书作者评曰:“不可有意,有意即差。”呜呼,这不叫大恩大德,而只叫烧冷灶,烧冷灶是一种赌博,也是一种投资,这种“烧冷灶”跟“养猪”一样,怎不烦恼丛生乎?

  三年之前,台北郊区高级住宅区发生过一件血案,一个男佣人用枪击毙了他的女主人,于是乎舆论大哗,异口同声地责备该佣人忘恩负义,心同禽兽。翻底牌的结果,原来该佣人是被他的男主人、女主人带来台湾的,来的时候年纪还小,大概只有七八岁,大概是个孤儿,流浪无依,两夫妇菩萨心肠,就把他带到身边。来到台湾之后,在家中做事,一直做到血案发生。好啦,仅这一段经历,就够他身背招牌游街示众的啦。

  然而天下事总不那么简单,他就是一头野兽,经过十几年豢养,也不见得会忽然翻脸——不过前天报上就有一则新闻,一个马戏团的狮子忽然发了神威商羯罗(sankara,788—820)古代印度不二论吠檀多,把驯兽师几乎咬死,所以还是不抬这种杠,这种杠抬起来我就认输,盖人总是人也。当时报上也略微透露,二位当主子的老爷、太太,并没有把孩子送到学堂念书,也没有把他当成人,只不过当成世界上最便宜的奴隶。转眼间他已二十多岁,日夜埋头在小庭园中,不但终身为奴,而且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动不动就骂个狗血喷头。你还敢要求上学?你还敢要求工钱?打你骂你,你还敢分辩顶嘴?咦,反啦反啦。

  柏杨先生说这些,不是歌颂该可怜的孩子杀得好、杀得妙。请别在这上找碴,他杀人自有法律制裁他。我们只是研究这种大恩大德,教人如何去报答乎?偶翻《鹤林玉露》,上面有一段议论,且抄几句:“韩信未遇时,识之者惟萧何及淮阴漂母耳。(萧)何之英杰,固足识(韩)信,漂母一市娼,乃亦识之,异哉。”《鹤林玉露》的作者罗大经先生,是个有名的酱缸蛆,这一段“异哉”,古书上类似这种的记载,车载斗量。那就是,帮助困苦中的朋友时,一定都是看准了他将来可以大富大贵,才算有见识,才算“异哉”。换句话说,要投资就得找个有利润的事业投资,漂母救济韩信先生,只不过看他将来要大富大贵。古书上“未遇时”三个字特别多,其目的似乎都在对方将来一定“遇”上,夫“遇”者,“阔”也,我们只能在其中闻到功利味,闻到养猪味,闻不到爱心味也。呜呼,如果漂母看他将来不会大富大贵,大概就任凭他饿死矣。孟轲先生曰:“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看来有些人并没有恻隐之心,而只有投资之心,养猪之心。狄仁华先生说中国人有丰富的同情心,恐怕不包括这些。

  不过,望报不望报也是天性厚不厚的问题,有些人固然总是念念不忘人家的坏处,有些人固然同样总是念念不忘自己对人的好处,但也有些人把帮助人的盛典视为过眼云烟。——柏杨先生虽声明过不望报,但心里却是望报的,不过表面上故意装腔作势罢啦,惟恐读者老爷误会我老人家也天性甚厚,特此声明。

  窝里真言

  天底下啥奇事都有,这几天来,华洋合壁及官商合作的走私巨案,轰然爆发,入狱的入狱,请愿的请愿,没收的没收,查封的查封。姿态百出,万丽俱臻,一连串上演了当初我们这些小民连做梦都梦不到的特写镜头。

  最大的一件事是,一批被关了起来的三作牌的夫人,联合大请愿,说他们的丈夫在台北刑警队受到苦刑拷打。有些记者问曰:“你非半仙之体的,怎么知道你丈夫身受苦刑?”三夫人理直气壮曰:“我丈夫就是干刑警的,怎么不知道?”记者曰:“请问你知道啥?”三夫人曰:“哪有被告到刑警手里不受刑的?你要是前去采访,他们准一口否认,可是我们自己人知道得最清楚。”该众丈夫在刑警队受刑了没有,没有人敢打包票。报上说,检察官侦讯了一番,认为三夫人没有证据,控告不能成立。关于这一点,我想检察官先生大可不必自以为是包青天,受刑而有证据,那是公元前八世纪的干法啦,不信的话,上上老虎凳试试。有志之士如果凑份子,不妨请三作牌举行现场表演,就是痛死,都没有痕迹也。不过我想众丈夫在三夫人控告之前,可能没有受到苦刑,即令打两个耳光,衡诸平常对别人的手段,诗不云乎:“试看剃头者,人亦剃其头。”也没啥了不起,但也绝不会有啥奇特的花样。盖无论如何,施刑的和被刑的,昨天还在一块勾肩搭背,而他们犯的又不是滔天大罪。除非上级有话下来,动刑的成分恐怕很少。但经三夫人联合这么一告,没有把他们救出虎口,是不是当天晚上就摇摇电话,以示薄惩,那就很难说矣。

  不过我们感到妙哉的并不在此,反正大家都是三作牌,修理也好,不修理也好,念及后患无穷不修理也好,老子有权先修理了再说也好,我们都不管。管的是三夫人说的那一段话,简直描绘出一幅活的地狱,使人不敢睁眼。我们可以想到,该众丈夫案发之前,把小民打了个够——打了个够还不算,又义正词严,斥责他们贪赃祸国,违法乱纪。然后俨然正义嘴脸,回到家中,坐上红色沙发,拉开红色冰箱,拿出红色啤酒,灌进红色肚子,张开红色尊嘴,骂曰:“他妈的。”三夫人曰:“夫君为何发怒。”三作牌曰:“是那家伙硬不肯招,点纸烟、扎夹棍、上电梯、坐玉墩,啥办法都使尽啦,屎尿都出来啦,他还是不招。哼,明天我教他瞧瞧还有更舒服的哩。”第二天,报上登出该丈夫的谈话,誓死否认对该家伙用刑,更以沉痛语调曰:“我们从不知道刑讯为何物,显然血口喷人。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可叹呀可叹!”三夫人也在街头巷尾告人曰:“俺丈夫向来不用刑,哎呀,用刑多野蛮,俺丈夫不做那种生孩子没屁眼的事。”于是乎,忽然间,走私案发,不妨想想,三夫人能不心惊肉跳哉?就是把她丈夫用八抬轿抬到家,教她瞧瞧白胖如初,她都不会相信也。

  这正是现在社会的一个横断面,越是自己人,越不相信自己人,盖知之最深也。小民就是努力去信,又怎的信得了乎?

  三作牌修理三作牌,可谓之肥水不落外人田,乃世界十大奇景之一,我们未便说谁对谁不对,反正是天昏地暗,地暗天昏。不过经三夫人这么一闹,我想以后再遇到端着嘴脸的朋友,否认苦刑拷打,恐怕实在是有点不好意思——不是说端着嘴脸的朋友不好意思,而是说小民不好意思。但假如我们小民有力量的话,虽然三夫人的丈夫当初猛修理过人,我们也不赞成今天反过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盖报复之心一生,自己当然乐不可支,但对社会的安宁和人心的浮荡,会有不可避免的影响。大丈夫必须有所不为,才能功德无量。不是说如果三作牌不修理人,他的儿子就能去华盛顿拍美国总统的肩膀喊“哈罗”,而是说孙子落到三作牌之手,他内心可以十分平安。不过这年头说话等于跟墙头说,呜呼,贪污没啥了不起,只要绳之以法。刑讯这玩艺,纵令因之破了案,也是匪徒行为。

  有一件事比三作牌还要教人发喘,报上说这是一桩“华洋勾结”、“警民协同”的“巨案”,似乎是故弄玄虚,说滑了嘴。现在流行的虚骄之气,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咬定它是巨案,以便表功。实际上一个小小脓疱,一朝时运不济,被挤破啦而已。大脓疱固一个连一个在头发底下密密排列也,只要有一个强力的针尖一戳,准有更多的脓,和更烈的臭。问题是不要说针尖去戳啦,你就是打算取下他的帽子观光观光,都得先受修理。所以有关之官已决定这一次走私案不再追啦,盖追起来不得了啦。不但此案,几乎所有的巨案都是用草纸把流出来的脓擦掉便算,没有人敢再挤,如果有人不服气再挤一下,他的官就保不住,轻则调参议调委员,重则或走路或卷铺盖,此之谓现阶段的新形势,世人不可不糊涂者也。

  招商局

  中国招商局是一个奇妙的机构,这几年来在航海史上,颇写下了震撼的几页,尤以下列三事,轰轰烈烈,惊天地而泣鬼神,全世界的人都为之开眼。一曰招商局最善于沉船,两年之间,就有三条露了一手,一条要沉而未沉,一条沉得神不知鬼不觉,一条沉得热闹非凡,其他落后地区的国家,若美国,若日本,恐怕都得甘拜下风。一曰招商局的船长弃船时那种大无畏精神和不顾一切的勇气,说弃就弃,连国家千千万万财产都不在乎,更何况他娘的啥航海日记哉?那种英明功夫,其他落后地区的国家,若美国,若日本,也得甘拜下风。一曰招商局的人事内幕,最为奥秘,弃船的船长反而升了官,救船的船长反而稀里哗啦垮了台,这种搞法,其他落后地区的国家,若美国,若日本,更得甘拜下风。

  简而言之,招商局闻名于世的有三焉:曰沉船沉得多,曰弃船弃得快,日升官升得古古怪。这就要先从海宿轮说起矣,话说一九六一年五月某一天,海宿轮在中国海上出了点毛病,船长龚焕荣先生乃发挥其招商局光荣的“快”字传统,下令弃船。在他以为这一下子船是报销定啦,可是偏偏另一条也是招商局的海黄轮驶到旁边抢救,终于把它救了出来,真教人扫兴也。我和你打一块钱的赌,你一定以为海宿轮的船长龚焕荣先生垮定啦,你如果这么一猜,不要说一块钱,便是连裤子都会输掉。柏杨先生因英明绝顶,当时就预算他垮不了,果然他垮不了,反而把救他的海黄轮船长黄松友先生调成储备船员,而把他调成海黄轮船长。朋友们看到了报,无不晕头转向,柏杨先生为了开他们的茅塞,乃发明了两种学问:一曰“说不准学”,一曰“印象学”。“说不准学”载于一九六一年六月六日台北《自立晚报》,兹一字不易照抄于后,以证明招商局的精神,有其伟大的传统,世人不可不肃然也。

  文曰——中国的事,都是说不准的,这乃是专门学问,可列入联合国纪录者也。盖说不准学者,乃是因果关系常有奇妙变化说。认为一切有生命的物体的活动,都是其内部所具有的非,二加二有时候固然等于四,有时候却等于八,有时候则等于负十,在没有确实看到答案前,谁都不敢肯定有啥结果。

  君不信乎,有招商局的杰作为证,报上大标题曰:“救难船长丢纱帽,弃船船长却留任”。小标题曰:“招商局如斯命令下达,据说是根据东京方面的印象!”事情的经过由当天的电讯可看个明白,电讯曰:“台北招商局顷下令将海黄轮船长黄松友调为储备船员,并决定将弃船的海宿轮船长龚焕荣,继任他为船长,而前者却是营救海宿轮有功获奖的船只。”

  电讯又曰:“据招商局某高级人员解释:海宿轮船长龚焕荣在此次遇难事件中有良好的表现,仍能保持船只。该人员强调说:东京分公司方面的负责人对海宿轮船长龚焕荣有很好的印象,认为有资格继续担任船长的职务。”

  “说不准学”续曰:电文又曰:“海宿轮弃船后为海黄轮营救,详情已见前讯,当时海宿轮的弃船问题,曾引起海事专家的惊讶,立法院亦提出质询,招商局也一度表示海宿轮船长龚焕荣的弃船责任问题,将由有关方面评议。但最后却单独决定他弃船问题已不谈矣。”

  不必再去翻其他旧报,仅此一项电文,已经够证明凡事都是说不准的。再简单没有,龚焕荣先生驾着海宿轮堂皇而北驶,不知道是因为他本人过错,还是如他所宣传的是因为海龙王的过错,反正看样子船要沉底,老命要紧,自然下令弃船。谁都料不到那条万恶的海宿轮,在海上硬是不沉,不但不沉,反而被一洋船发现,想要拖走,因链条断啦才拉倒,结果被海黄轮救起。

  事情到了这般田地,试闭目一思,该有啥结果?假使我要说把救人的海黄轮船长黄松友先生撤职,而教弃船的船长龚焕荣先生接任,我想阁下包管唾我的脸,说不定还会说我心术不正,恶意中伤,挑拨感情,瓦解民心哩。而现在,电讯分明,谁都不敢唾我的脸,飞我的帽子矣——此之谓“说不准学”,言无论啥事没个准也。

  以上是“说不准学”,该文发表后第二天,即一九六一年六月七日,柏杨先生又隆重发明“印象学”,文曰:美术界有“印象派”,大画家在他的画布上,画出的连天老爷都弄不懂是啥,但他心里却着实有数地画;谁也不敢批评,盖无论啥事虽然都说不准。其解释却总有一套。记得报屁股上有一则小幽默,形容印象派画家对付蠢人的法宝:蠢人站在一幅乱七八槽的画前,愁眉苦脸问曰:“这是啥,你说它叫《春之野》?”印象派不屑曰:“你没有看见过一条流动的小河乎?”蠢人瞠目之余,骇于所答的玄妙,只好表示五体投地。好啦,懂得“印象派”而不懂得“印象学”者,阅此可豁然贯通。印象学固然较深奥一点,不过因它是“说不准学”的姐妹篇,双方参照,可有所补助。须知说不准者,为啥说不准乎?“印象”在作祟也。“印象”二字不能作狭义解释,作狭义解释的,全属孺子不可教之流,而必须广义地讲。盖印象者,许多关系的总汇,呈现于头目心坎的那种感觉,或在紧要关头出自头目口中那句话也。举例以言之,仍是前天谈的招商局,沉船船长仍然留任,救船船长却被一脚踢之,无他,某高级人员不是已画龙点睛地宣布了乎,龚焕荣先生虽大海弃船,腾笑万邦,丢尽中国人的脸,但我对他的印象甚好,故非留任不可。而黄松友先生,虽拼命救船,为国家争到荣誉,但我对他的印象不好,故非一脚踢之不能解心头之恨。

  有些头脑不清的人深为黄松友先生的被撤而愤慨,其实,他已经够侥幸啦,如果招商局总经理李颂陶先生手中不仅有予夺之权,而还有生杀之权,则黄松友先生早绑赴刑场,执行枪决,明正典刑了矣。当初岳飞先生在朱仙镇大破金兵,基功勋比黄松友先生救一船又如何?结果还不是被赵构先生干掉乎哉。盖赵构先生脑子里,想起来一旦父兄返国,俺这皇帝还干个啥?而岳飞先生偏要“迎还二圣”,印象怎能不恶劣透顶耶。

  有学问的人对天下万事都不惊者,历史上皆可找出模子故也。只要精通说不准学,再精通印象学,包管对任何疑难杂症,都可恍然大悟。

  沉船与印象

  有海宿轮和海黄轮的表演,招商局的士气乃大振,盖大家知道,要想飞黄腾达,似乎必须弄条船沉沉。而要想保持自己的饭碗,第一要诀,似乎是遇到沉船,尤其是遇到招商局的沉船,千万别救。不救还好,一救之后,船竟沉不下去,印象派脸上挂不住,那就非被断送前程不可。招商局内,上有董事长黄仁霖先生,下有总经理李颂陶先生,办招商局犹如开照像馆,全凭印象之学,沉几条船算啥,死几十、几百个船员又算啥?至于那些呆瓜乘客,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偏自来,撞到俺招商局手里,不但要大填特填英文之表,还随着有被船长弃之的可能,竟仍执迷不悟,照投罗网,一旦被海水隆重淹死,真叫黄、李二公好笑呀好笑。只要俺对船长的印象好,不要说他仅仅沉船,便是他把台湾都沉不见,我还是要用他。主意既定,择善固执,不服气的家伙,放马过来可也。

  于是乎,海张轮一看,妙哉妙哉,沉船为升官之本,此时不沉,更待何时,就也遵古炮制。想不到天下有幸有不幸,海张轮玩的不太灵光,竟然连船长也同沉到底,这就遗憾啦。航海史上沉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神秘,如此之干净利落,有两条焉,一曰海张,一日美国核子潜艇长尾鲨,真是轮船与潜艇齐沉,蒸气共核子全垮,别的方面,中国是落后地区,独在沉船上硬是敢跟美国比美,也算光彩。不过只有一点美国的表现比较差劲,说实在的,以美国的财富,沉一条船算啥,台湾不过这么一个小岛,沉一条船都不在乎,海张沉掉之后,招商局各级老少官崽,固快乐如故,美国吃亏在立国时间太短,沉了一条小艇,连总统先生都出马做弥撒,海军还下半旗志哀,尤其不能置信的是,对那些殉职船员的遗族,还要努力抚恤哩。台湾就文明得多啦,君不见海祥轮乎?全体遗族到外海设祭,该船船长谭守杰先生和大副景绍先生,都毅然决然,相应不理。夫中国有中国的国情,美国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国势日落,前途渺茫,于肯尼迪总统竟为死难船员念经上,可看出苗头,真连我们中国的一个船长都不如矣。我们中国船长,是何等的尊严,圣人曰:“礼不下庶人”,即令是死啦,仍然还是庶人,沉船是沉船,制度不能不守,一些说外国月亮圆的人可以休矣,不管世人如何地责备他们二位,柏杨先生却是对之起敬有加。

  用不着打听,谭守杰先生一定浑身都是招商局传统,他弃船的时间,比海宿轮要晚得多。他沉船的速度,也比海张轮慢得多。依照该局前任总经理李颂陶先生的干法,只要对他的印象学是一百分,一定会马上再调升更大的船当船长,以便再沉,而资鼓励,想不到基隆地方法院检察处检察官先生,异军突起,竟把谭公关了起来,真是有幸有不幸。

  海祥轮沉没的这场闹剧,高潮迭起,掌声雷动——尤其是弃船镜头,船长谭守杰先生一看苗头不对,乃发挥伟大的招商局精神雄崇拜的历史哲学和泛神论观点作了批判。指出了消灭私有,逃命要紧,勇敢地往脚底抹油。呜呼,诗不云乎:留得印象在,不怕没柴烧。国家财产和旅客生命,均身外之物,管他的娘。于是连国旗也没有升,连航海日记也没有拿,那一种精彩绝伦的表演,香艳刺激,百丽俱臻,如拍成活动电影,拿到世界各地放演,一定具有高度的娱乐价值,有益于人类健康。

  听说海事评议会对谭守杰先生弃船之举,表示不满,中国小民也跟着愤慨。柏杨先生坐公共汽车时,就常听有些没啥知识的乘客,大肆批评,而基隆地检处检察官下令把谭公收押,好像也是由于这个理由,盖责其不尽职责,草菅人命也。咦,这就是不多读书之故,如果评议委员请公、小民诸公、检察官诸公,能有柏杨先生一半的学问,就会心平气和,不但不会怪他,可能还发给他一纸奖状。盖谭守杰先生露的那一手,乃是有所本的,无一字没有来历,不但发挥了伟大的招商局精神,也发挥了伟大的官场传统。君如不信,试看《官场现形记》第五十五回便知。该回写的是大清王朝军舰舰长萧长贵先生舰上遇盗的镜头,不敢自秘,恭抄于下,读者先生应刮目读之。

  书上曰:到了第五天夜里,萧长贵正在自己兵船上睡觉,忽然听见外面一派人声,接着又有洋枪洋炮声音,拿他从梦中惊醒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无为无形,可,直把他吓得索索地抖,在被窝里慌作一团。想要叫个人出去问信,无奈上气不接下气,挣了半天,还挣不出一句话来。正在发急时候,忽然一个水手,从船头上慌慌张张,来报信道:”大人,不好了,有强盗。“萧长贵一听”强盗“二字,更吓得魂不附体,马上想穿裤子逃命,急忙之中,又没有看清,拿裤脚当作裤腰,穿了半天,只伸下了一只腿,那一只腿抵死伸不下去。他急了,用力一登,”豁拉“一声,裤子裂开一条大缝,至此方才明白穿倒了,重新掉过来穿。把长衣披在身上,来不及钮扣子,拿扎腰拦腰一捆,拖了一双鞋,手下的兵丁,还当是大人出来打强盗哩,拿了手枪上前递给他,只听他悄悄地问旁边人说道:”强盗来了,没地方好逃,我们只能在下层煤舱里躲一会去。“说完,往后就跑。幸亏走得不多几步,船头上的水手,又赶来报道:”好了,好了,所有的强盗,都被打死了,还捉住十几个,请大人放心,没有事了。“至此,萧长贵方才把神定了一定,站住了脚,问旁边人道:”我现在可是做梦不是?“又怔了半天说:”可是真的?“一个水手道:”怎么不真,是标下亲眼见的,一共捉住有十二三个哩。“萧长贵道:”你们看清楚了没有,不要有人躲在黑暗里,我们出去,被他宰了,白白地送了命(柏杨先生按:这句话可打双圈),那可不是玩的。我看还是不出去问信的为是(柏杨先生按:老谋深算),你们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