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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阅读

  业辏 薄  ∥乙丫宋颐鞘窃跹郝埃以跹谙伦庞甑囊雇碜e潘逑虼蠼郑壹负踅俪肿潘狭艘涣境鲎獬担科人抑赋瞿羌业辍n曳且耸登宄遣皇撬驳哪腔厥虏豢桑芰Φ氐挚棺盼业拇直踉盘鲁怠 ∥姨藓埃骸拔以僖膊焕砟懔耍 薄 ∥椅蘖Φ靥比碓诔瞪希净饰胰ツ睦铮宜担骸八婺惆伞!薄 ∷净担骸岸圆黄穑也焕婺恪幕睿懔硗庹页蛋伞!薄 ∥液芫谏サ叵铝顺担挥暌怀澹业暮榔团恢赖侥睦锶チ耍南耄┳潘峦闲雒牛岵换岢鍪裁词虑椋俊 ∥以谝桓鼋纸钦业搅怂艿没肷砭∈豢醇冶阊谡谧琶姘oy乜蕖! ∥业男耐耆诨耍阉г诨忱铩! 』氐郊遥底永锼坪踔叵至宋颐浅醮巫霭哪且荒唬颐橇┍挥晁宓檬チ似绞钡钠粒褚欢源羯登嗄辍! ∧翘焱砩衔颐鞘裁炊济凰担骄吖鎏痰那迮ざ谝黄穑颐亲霭n胰幻涣送盏娜崆椋涣松掳阉矗滤迮で芾鄣牧椤n冶洹19土遥贾毡3肿徘逍训耐纺裕肫渌滴沂窃诜12挂恢智樾鳎共蝗缢滴沂翟诙运鲆恢秩乱馐断碌奶骄俊! ∷献盼遥浼浜眉复慰闪桶偷乜醋盼摇6杂谀翘焱砩系淖霭矣幸恢制婀值母芯酰揖醯盟俏抻肼妆鹊拿溃欢缘煤鼙凹>褪撬担核幢憧次遥彩且酝悼男翁醋盼遥皇且郧澳茄嬲埂8鹈矍医景恋赜仙侠吹模乔疟晃也僮菰诠烧浦洹4卜绫┯旰螅依淅涞匕阉淘谝槐撸氤檠獭?捎滞蝗幌肫鹱约涸词且丫溲痰娜耍盏卦诖采洗妨艘幌隆! ∷晕沂窃诜12共宦撤谡硗飞锨忧拥乜醋盼摇k哪歉北砬槿梦揖醯盟翟谑呛芸闪! ∫灰刮藁啊! 〉诙煲辉纾姨ど狭巳ハ乩锊煞玫男新谩?nbsp   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小说吧

  当女人哭喊“爱你”时你要当心

  一路上的心情,实在是太难受太灰暗了。想起她一个人冷锅冷灶地在家度日,想起临行前我这么冷冰冰地对待她。我觉得在我们之间,出现一种悬空,我不能忍受我们相爱期间出现的那段3个小时的空白(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一个折磨我的问题),更不能忍受那种悬空的感觉。 夫妻之间有一个“接气”的说法,很玄妙,指的是双方意志的碰撞。这一回,她并没有“接”我的“气”,用一种惧怕的姿态避开了我。然而,离开省城后,我的“气”早已化为乌有。 我甚至动摇了我的判断:那天的事,是不是我太多疑了? 我和永薇通电话,听出她带着哭腔,我感到她的口气是想跟我说什么,于是,我更加柔声细语地开导她。我说:“永薇,我觉得我们俩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摊开说的。即便是再大的麻烦,我都能承受得了,我惟一受不了的,就是你不开心……” 永薇在那边沉默了半晌,突然,她失声痛哭起来:“耀辉!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从她发出那声撕心裂肺的表白起,我就一天也在县里待不下去了。 在学校里,我一个被称为“情场高手”的大师兄告诉我说:假如你的女朋友很突兀地对你感情爆发声称“爱你”时,你可要好好分析,别顾着自我陶醉,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没事的。但有极少数的例外:比如有个别女人,跟别的男人睡过觉了,事后感到极其失落时,她也会对自己的男朋友来这么一下子。 我当然不会被这种荒谬的念头所支配,但我知道,那一声“爱你”充满了不祥的预示。 我采访也没心思,可以说很潦草,我们主任一再要求我等着春耕正式开始再返回省城。可是我等不及,只是把几个乡的人工、农具、种子数目报上来后,心想差不多了,就匆匆忙忙地写了篇充满“提前量”的通讯,交给县委书记过目。县委书记看过后沉吟半晌,说这么写恐怕不妥吧,春耕还没有开始呢。县长插话说:“大致差不多就行了,每年的春耕报道大同小异。反正人家记者同志写好了稿子,也要过段日子才能发,发之前再核一遍具体数据不就行了?”我听了县长的话,底气更足,回省之后就把那篇稿子交到社里了,那篇稿子,我根本不关心。我回家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到商场买了一双高档女鞋。 她抱着那双鞋,表示出欢喜,但掩不住凄凉的神情。 我回省不几天,该县就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大雪,稿子里列为“提前量”的那些春耕工作一项都没有落实。而那篇赫然署着我名字的春耕生产的报道却与此同时发在省报的头版头条上面。读者来信批评了这种弄虚作假的行为。这不只是闹了大笑话,而且弄得那个县有关领导很被动,据说县里主要领导还向省里做了检查。分社发出通报,严肃批评了我,并让我停职检查。 出事的时候,永薇不说什么,她似乎对这些事并不上心。然而,她的长吁短叹却让我很揪心。 我安慰她:没什么,从哪里跌倒在从哪爬起来就是了。 她埋着头不吭声,突然她开口用一种生硬的口气说:“我想去考研。” 我大脑一片空白,她才参加工作一年多,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流露出这种念头。为什么今天突然提这个? 我有些语无伦次:“考研……那当然好哇……可是我们需要时间,况且,我们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办。你看,我们分配的单位还算不错,咱们的生活刚刚开始……” 她轻轻说了一句:“我觉得太没意思了。”她站起来去了卧室。 我做错了什么? 是的,我觉得她可能确实腻歪了我,真的觉得很没劲了。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缘由,有一半还不是我牵挂她吗?要不是那一段时间她莫名其妙的情绪变化,我会魂不守舍以至于在新闻采访中出了那么大的错吗?我为了让她开心一点,打扮得漂亮一点,省吃俭用,像个小男人那样伺候她(不是像,我已经变成一个小男人了)。我想像不出我们的爱情会出现危机,我们从同一所大学出来,彼此意气相投,也没有什么知识层面上的鸿沟。日子过得虽然平淡一点,但我们毕竟都才20多岁,未来的路还挺长呀,为什么自从那一天她迟迟回家以后,一切都变了。为什么她总是递给我一些不祥的讯号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在卧室里,在黑暗中,她背对着我躺着,我蹑手蹑脚进去,想开台灯。她说:“别开灯。”我待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用手去触她的背,她又柔声说:“我困了。” 我惴惴不安地在她身边躺下,两个人这么背靠背躺着。这一夜,那么漫长,那么难挨。 第二天,我醒来一看,她已经去上班了。 我坐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我分析来分析去(这时候我已经不再挂记她那次的反常行为了),永薇对我失望的理由,是不是我的生活态度有点庸碌?是的,我自从爱上永薇后,经常请假,回家也很少谈我的工作,也不谈什么抱负了。永薇有时候嗔怪我,我大大咧咧地以“我就是一个散淡的人”做托词。有一天,我们去看电影《人生》,里面有一句台词,移情别恋于高加林的黄亚萍对她那殷勤的男朋友说:“吃,吃,你就知道吃!”我想起我平时伺候永薇时的细密情状,笑着对她说:“哪一天,你会不会这么摔打我?”她笑了笑,没吭声。 我不能再满足于个人甜蜜幸福的小天地了!至少,我比《青春之歌》里的余永泽好一些吧? 我做了两件事,一是向单位领导写了一份意辞恳切的检讨书,要求领导派我到全省最苦最偏远的地方去做采访工作;二是找到永薇以前的室友叶青,想探听最近永薇内心的真实想法,因为我知道叶青和永薇是无话不谈的腻友。 叶青意味深长地看了我半晌,说:“耀辉,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挺不错的,可是……可是……” 我决定从她嘴里套出最直接最坦率的话,我硬着头皮说:“我做得有哪些不好,请你直说。这一年我爱她爱得昏了头,我也不知道哪里搞糟了……” 叶青也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永薇有一段时间情绪极其低调,而且老请假……她谈你的口气也变了。” 我急切地问:“她怎么说我的?” 叶青顿了一下,反问我:“你过去是不是太娇惯了永薇一点?我觉得永薇说的那些理由都不是理由。” 我连连点头:“是的,我也认为是这样,她真的被我惯坏了。可是我想知道永薇到底是怎么看我的?求你了,叶青,告诉我吧。” 叶青很为难:“哎呀,其实永薇也没有说什么,她到现在都认为你挺善良挺好的……” 我一字一顿地:“我想听那个‘但是’……” “永薇让我千万别跟你说,我觉得她只是一时的……胡思乱想而已。我也正在劝她。” 叶青越闪烁其词,我就越窝火,我几乎是很粗暴地逼迫着叶青说出实情。 听着叶青的转述,我几乎是强迫着支撑自己坐在那里,努力使自己不暴跳起来或者绵软下去。 我真他妈的失败啊! 叶青告诉我:永薇说她想出国留学。而这件事,她从不曾跟我透露过一丝半点。 永薇说,如果我知道了她出国的想法后,一定是非常绝望。 她是这么说的:她了解我,知道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在分社一年也写不了几篇稿子,肯定不会有勇气伴随她一起迎接出国这个挑战的。然而,她深知我感情上非常依恋她,只能先告诉我她想“考研”,然后慢慢地开导我接受这个现实。 叶青说:“我听了她的话跟她大吵了一架,我跟她说:‘永薇,你说的这一切是完全站不住脚的!你是不是有别的事在瞒我?什么出国啊怕耀辉接受不了啊,听上去都显得那么牵强!你对目前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不满?你到底想逃避什么?’我劈头盖脸对她一顿臭骂,她也跟我急了,说:‘是的,我想逃避,离这个城市远远的!离开你们所有的人!’我劝永薇:‘你要想好了。耀辉对你的好,可是我们所有的人都看到的。你离开了耀辉,恐怕再找不到这样对你好的人了!’” “她怎么说的?”我问。 “她……她哭了,哭得很凶,随后又咬牙切齿地叫:‘我恨他对我这么好!他越对我好,我越恨他,我越看不起他!他想用他的好来控制我。他好什么呀?他根本不知道我需要什么!他还跑到单位来表现他的那种所谓的好,我不知道他是什么居心!谁要他帮我买卫生纸了?你知道同事暗地里说他什么吗?不像个男人,没有出息!’”叶青复述着永薇的话,到后来连她自己都被这番话的恶毒吓坏了,她捂住了嘴。 我尽力摆出一副很大量的样子,站了起来,对叶青摆摆手,说:“谢谢你的茶,味道很好。” 在回去的路上,一下子脑子变得相当冷静。 然而,这是一种被抽空的冷静,与其说是冷静,还不如说是大脑完全空白。 “不像个男人”,跟当年那句“女里女气”的诅咒如出一辙。 我惨笑着,在脑子里过着电影。 “女里女气”!这是当年吉静评价我的话! 失败啊! 我认为20世纪80年代是一个极其宽松的时代,我爱谁,怎样去爱,那是我的事情。我从一个潇洒自在的大学生转型成一个对老婆负责的忠诚男儿,那是我的一种选择,可以说是一种人生自觉,可能具体做法上琐碎了些。可这又碍了谁的事?是的,有一次永薇她们出去春游,我把她的行李带到车站上,包里有一些妇女用品不慎掉在车厢里,惹得众人一阵哄笑。可是……什么难听的话我都忍了,但如果同样的话语出自永薇之口,那我绝不能原谅。 我心如死灰,但那灰烬中还有一两点微微的光亮,我希望永薇亲口对我否认叶青转述的那些话,哪怕她骗我哄我,哪怕她解释说她是不高兴叶青过分夸奖我而故意那么说的。因为她的占有欲太强了,到了变态的程度。我都会接受。 我这样做确实有自欺欺人的成分在里面。因为心理变速太快了,我想找到一个可以缓冲的安全坡度,不然,我非崩溃了不可。 门开了,永薇又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移进屋里。 她脱下鞋,茫然失措地四处张望。 她很不适应,平时一进门,都是我把软绵的拖鞋放在她的脚边的。不仅如此,桌子上已摆好了为她准备的凉开水,厨房里弥漫着汤的香味。而今天,一切象征着加重温馨的气氛荡然无存。 我看着她的诧异,甚至有点快意。这是一种设计的快意,这个开头不坏。 她自己穿上拖鞋,目光在闪烁。我看得出来,她决计想装成没有察觉到这一切变化的样子,她朝卧室里走。 我说:“永薇。” 她装着没听见。 我大喝一声:“永薇!” 她好像刚惊醒过来:“啊……干吗?” 我现在无比痛恨她的装,我大踏步朝她走去,猛地抢过她的包,往地上一甩。 我在做着一系列强硬的动作时,她闭着眼抖动了一下。 当她意识到我不是要出手时,低声说:“什么事发这么大火?” 我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居然浮现出笑容:“生气啦?” 我尽力使自己的话显得又强硬,又不想把脸彻底撕破。我说那些话时心底处还留存着一些柔软的东西。我说着那些措辞强硬的话时,甚至有一种滑稽感,就好像一个长期扮演丑角的人突然演正派角色一样。 我说:“我是恨我自己!一个男子汉老爷们,被人这么作践!被别人糟蹋也罢了,连自己的老婆也不同情自己!这个世界真他妈的莫名其妙,温柔一点就说你娘娘腔,要是不管你,又说你大男子主义!永薇,你是我老婆,听到外人说难听的话不但不告诉我,反而附和那些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永薇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叶青给你说什么了?” …… “这个长舌妇叶青,我非问问她不可!”她说着就去拨电话。 我更加火冒三丈,时至今日,她还以为她的隐瞒是正确的!我劈手夺过电话机,可能用力过猛,她没有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我自己也吃了一惊,本能地去拉她。没想到永薇用双掌猛地把我推开:“你走!” 她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你认为你这样大吼大叫就阳刚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歇斯底里对我撒气,照样会被人看不起!” 她的脸顿时在我眼中变得无比可憎。 天哪,她话语里传出的信息分明是:她已经完成认同那些作践我的话了!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可怕,她吓得捂住了双脸。我的嗓子眼发出一声巨大的哽咽声,两眼望着天花板。是的,我开始疯狂地砸东西,砸碎了杯子、水壶,还有一个装饰瓷盘,然后脸上带着惨笑,摇摇晃晃地一个人离开了家。 她没有出来追我。 我当时的想法是:她岂止是无情无义,简直就是“阴”。她对那些看不起我的言论不但知晓,而且藏在心底很长时间。我又想,她一定以此为参照,在心底间衡量了我很久。她真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把这种看法藏了这么久!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度过那个夜晚的,我在这个城市没有哥们儿(在单位,因为我耽于婚恋的原因,我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际生活)。到了一个小酒馆喝了很多酒,又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那时节,城市里流行着一首齐秦的歌《狂流》,我走在街上的时候,心里就回荡着那段歌: 北风在吹着冰冷的街道, 街灯在拉个长长的影子 走过的路,想过的事…… 我在自省:我人格上的缺陷真的就是那么招人厌憎?我的气质长相真的是那么阴柔黏糊吗?是的,我说话声音轻柔一些,呵护永薇可能拘于细节、不厌其烦了一些,我只听说过不负责的男人花心太重的男人被人非议的,而因为过度照顾老婆而被抗拒的,简直是闻所未闻。然而,数年前的吉静和今天的永薇赐予我同样的评价,那么,我是不是该引起足够的警觉? 但我内心随即涌动的还是愤恨! 她那种被隐藏得很深的对我的戒防,比背叛我还要可恨! 从吉静到永薇,我找到了一个共同的可恨点,就是表里不一! 而永薇比吉静的更加可恨之处,是她把这种表里不一施加到跟她日夜亲爱的人身上! 啊,我从你现在的表情已经猜出来你在想什么。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有讲到我挥舞巴掌打女人的华彩片断。但是,我在灵魂中已经对她们出拳了若干次了,我从一个憎恶施暴,甚至连句脏话都不肯讲的人变成一个家庭暴力的身体力行者,是基于我的切身经历。我读过《天方夜谭》里的邪恶王后骇人听闻的故事,这个故事不知道你读过没有?它告诉我,女人的一半是巫婆。我不想在你面前显得过分无理,但我要说,某些女人……理智路线上只能属于一半人类,不完整的人类。 是的,我是从受侮辱从损害的感觉中挣扎出来,发现我身上那种野狼般的潜质的。 奇怪的是,这种满腹升腾着的怒气,就像在体内被蜇醒了似的,好像它原来就留在那里,只是迟迟而来的一个机会让它苏醒了似的。 施虐也能有快乐吗?我相信了。 我不知道那一夜是怎么过的,总之我是在火车站过了一夜(我冲出家门时,身上只揣了少许的钱),我在朦胧中听到列车的声音,想起那次邂逅之旅,心里突然变得柔弱无比。眼眶里暖暖的,我在心里说:“永薇,你要是真的有感应,此时来火车站找我。我一定会向你服输,我会向你道歉,我会抱住你不松开,我什么都听你的。我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我要重新和你开始。” 那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天,我故意选了一个她已经去上班的时候回到家里,家里已经被收拾过了。我收拾我的衣服,我决定先下乡,我脑子里报复她的念头并没有消散。我恶毒地想像着:“我走了以后,看你还能每天心满意足地享受老公给你做的洁净的饭菜和可口的汤?看你还能四肢舒展地享受老公的温存和推拿?用不了几天,你就会感到你的生活被抽空了一大块,你现在感到对这种生活方式习以为常,甚至会感到单调和郁闷,但这一切失去了以后你再试一试?” 人哪,有时候就是这么贱。我的卑贱在于:时至今日,还是以一种撒娇的方式在内心回击她,以此增加心理上的强势。 我快意地沉浸在对未来情景单方面的设想之中,脸上居然有了笑容。 我给她留了一张字条,说明我已决定下乡采访,语气极其平静,尽量不流露出任何感情色彩。可在这封信的末了,我忍不住又写了几句对生活细节的交代,如热水器怎么用,阳台上的窗怎么关,等等。写着写着,我发现我不能克制自己的柔情,我忍了忍心,把字条撕掉了,重新拟就这张条子,只留下那些极其平淡的句子。 我收拾好行包准备出门时,门锁里发出了转动的声音。 是她出现在门口,彼此看着对方,我们几乎同时说出一句话: “你回来干嘛?” 还没等我回答,她自顾自地点点头:“你今天要下乡?” 她不再理会我,径直走向卧室,也不知道是跟我解释还是自言自语,她说:“忘了一样东西。” 我看着她,希望她能正面跟我说一两句话。希望她对昨晚的事做出一两句正式的或非正式的评价,指责的、忧伤的都行。说实在的,我并不想带着一种悬空感上路。 然而,她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昨晚的事影响,只顾窸窸窣窣地翻东西,她显得很忙碌,甚至显得有点狼狈。她细嫩的脖子一勾一勾的,显得楚楚可怜。 她找到了那份她忘在家里的教案,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又向门口走去。 我心中涌起一股柔情,一下抱住了她的双肩。她的反应是僵硬而惊讶的:“干什么?” 我低声说:“永薇……” 她迸足了力气尖叫起来:“我急死了,放开!” 我把她的大叫当作惯常的任性,仍然希望打动她:“我这回恐怕要走半个多月……” “李耀辉!”她瞪圆了眼声嘶力竭地叫,“放开我!” 她伸手推我时,不慎把手指捅到我的眼窝里,我痛得一下捂住了眼,一下蹲在地上,眼泪狂流不止。我只听到她的脚步声走来走去。 我感到她的脸凑近了我,我听到她压抑着哭声说:“去半个月怎么啦,一个男人,怎么这样磨磨叽叽的……” 最后一句话完全激怒了我,体内蓄发的所有恶气喷薄而出—— 我闭着眼,一掌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打过去,她“啊”地叫了一声,我一发不可收拾,又是一掌。我睁开了眼,她本能地避挡,身子摇晃着。一个声音在我心底高叫着:不能软弱!不能!软弱只会让你自取其辱,痛快点吧!干净利索点吧!我嘴里涌出血腥味,第三掌又下去了。这一掌是打在她耳朵和后脑部位上,她柔软滑润的耳轮在我掌间擦过,她的长发飞舞,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我惊异,甚至让我……怎么说呢……有些欣喜。 我听到了一声重重的水漾的声音,多少年来,我都在猜疑那是不是她大声饮泣的声音。 她扑倒在地板上,头发瀑洒下去,没有哭泣,甚至连喘息声都听不见。 她的手指间捏着一张白色的手帕,看到这情景,我心凉了半截:天哪!我出手的时候她正企图帮我揩拭我的眼窝! 我的心里另一个声音高叫起来:不能软弱!不能慈悲!想像她的可恨之处,想想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想想吧…… 痛快点吧!干脆点吧!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省城的。 在去采访的汽车上,我回想——不,准确地说是回味着我动手打人的每一个细节,用“回味”这个词的确卑鄙。但真实情况就是这样—— 我在想:我那股子“打”的冲动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萌发的? 我在想:假如她不脱口而出“磨磨叽叽”(暗指我的阴柔)那个词?我会不会终止我的行为? 我倒像放电影胶带一样把那几天发生的情节、对话颠来倒去重放、剪辑、组合。我在分析着,会是怎样一种发展才能避免那个暴力的场面。 这一切感受我推来想去,渐渐地发现了一个我都觉得很可怕的结论: 不管事态如何发展,这次打是迟早要发生的!即使永薇不给我口实,我都会在意念中创造出一个机会来! 我脑子迸出的这个推论,让我大汗淋漓。 我无法复述那一段我深陷在自我折磨和情感纠缠的时光。我下了乡,表现得很肯吃苦,在采访水利建设时,我和那些民工住在工棚里,跟他们学会开粗鲁的玩笑,在弥漫着酒味儿和汗臭味的大铺上高卧。 她没有音信,我也不敢打听她的音讯。 我在精神上同永薇保持着僵持状态,就像那个古老的儿童游戏:“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谁主动谁输。 终于还是我输了。我给家里拨了电话,没有人接听。我打她单位的电话,是叶青接的。 叶青听说我找永薇便有些闪烁其词,可以说,有些慌乱。 我问:“永薇好吗?” 叶青冷冷地说:“很不好。你回来就知道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是不是很恨我?” 叶青哽咽着说了一句:“她跟我说的那些对你不满的话,全是编的!其实她是爱你的!她只是想惩罚自己罢了。 ” 我决定当天就赶回省城。 她仍是爱我的! 一切雄心勃勃地对峙的设想,一切为证明男人阳刚而设计的冷峻的台词和形体动作,在我回到这个薄暮缭绕的省城时,已经化为乌有,我的内心柔软得似乎化成了一盆水…… 当我用钥匙开门时,发现锁已经换了。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来开门了,开门的居然是叶青! 叶青和她丈夫住在这套屋里。 怎么回事? 叶青的丈夫很热情地招呼我进去,说着一些闲话,我张皇失措地打量这间屋子,发现屋里的设置全变了!叶青给我倒水,询问我下乡的情况。 我不能控制自己,打断了他们的寒暄,急切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青劝慰我镇定一些,告诉我两件事:一、永薇把房子转给叶青了;二、永薇出事了,在单位待不下去了,已经辞职回老家了。而且那个纠缠永薇的恶徒已经被判了刑,这件事已经全市皆晓,闹得挺轰动。 我真的转不过来弯,像得了神经病般失声而笑:太离谱了吧?   &

  你听说过一头猪的故事吗

  事情的全部过程就是这么离谱。 一切可以从永薇跟我提到过的那双鞋说起,那一天,永薇下班以后,经过一家街角的精品店,看到一双鞋,一双极其美丽的鞋子。这是一个靓女见到精品的极其普通的情节,然而这个情节的邪恶因素让这个故事变得很离谱。那双鞋子标价298元,差不多是永薇一个月的工资,永薇真想把它买下来,可是,想到家中这个月严重超支。她没有那样做。 又过了几天——就是我平白得了一注钱财正欢天喜地的那天——她下班时又经过那家精品店,看到店外挂着“手包出口转内销全部半价”的招牌,她被这广告吸引,走了进去。 我永远不想评价永薇接下来的行为,虽然过去多年,描述她的那个举动我仍然感到难以启齿。是的,不说品德了,我只想说,这事已经说明,有着一副清纯可人容貌的永薇,有着大学学历的她,智商判断是多么低级。 一段时间里,我常常涌起一种刺心的感觉。 我甚至不再为我征服永薇的过程感到骄傲。她此时的苟且与轻率,让我推论出她彼时跟我上床时的苟且轻率…… 这天店里正在进货,店员们都忙忙碌碌的,她问了几声“这手包多少钱”,没人搭理她。永薇挺生气,转身想走,这一转身,瞄见了那双鞋——她中意已久的那双鞋被随意丢置在一个空纸箱上。永薇很欢喜地拿起那双鞋,问一个店员:“这双鞋你们要处理吗?” 还是没有人搭理她。 永薇轻轻地一偏身,把那双鞋放进了自己的手袋里,若无其事地走出那家精品店。 接下来的灾祸可以说是骇人听闻的,就像欧洲民间传说一样:一个好奇的乡村女孩子看上了一双红舞鞋,不计后果地穿上了它,然后在这双红舞鞋控制之下无休止地跳,从村里跳到森林里,直到跳到精疲力竭而死。 没有店员发现永薇的可耻行为,她心怦怦直跳,走过两、三条街,在一个街道她站住了。她仰起头吐了口气,从手包里取出纸巾,想揩拭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这时,一只紫黑的、青筋毕露的手伸进了她的手袋——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50多岁的穿中山服的老者拎起了那双鞋,满意地端详着,并不住地点头。 “嗯,质地不错,款式也挺新潮,这鞋起码值200多块吧?” 永薇退缩了一下:“你……你什么意思?” 中山服表情复杂地看着永薇,遗憾地摇摇头:“哎呀,这么好看的模样,这么年轻的姑娘,好像你还是省电大的老师吧?怎么竟然会干这种事?唉!” 永薇吓得魂飞魄散,低声说:“叔叔,我是第一次,真的是第一次,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中山服显得挺急躁:“不是这么回事,你知道,那家店最近经常丢东西,报了几次案,可就是找不到小偷是谁。我们也挺难交差的……” 永薇一阵晕眩,恨不得一头撞死:“叔叔,我这就交钱,我认罚!只求你放过我这一次。” 永薇低头拉开手袋,准备把所有的钱都给他。 中山服阻止了她,警觉地朝四周看了看,小声说:“大街上,这样拉拉扯扯的不好,跟我来,姑娘。” 永薇顺从地跟着中山服进了一家冷饮店…… 在这家冷饮店里,中山服很耐心、很和气地同永薇谈话,不时摊开一个小本对着什么并记录着什么……永薇几次压抑下去大哭的冲动,含悲饮泣,不住地讨饶。 中山服时而斥责,时而叹息,时而对她表示同情,时而又对她晓以利害。他甚至还说了一番为大学毕业生收入低而抱不平的话,发了类似于“世道不行,佳人做贼”的感慨。 他没忘记逼着永薇写下一纸“检讨书”和“保证书”,留下永薇的电话和单位地址。 放永薇走时,他逼着永薇带走了那双美丽的皮鞋,说如果永薇不识抬举他可就翻脸了。 永薇红肿着眼走到垃圾箱前,把那双皮鞋扔了进去。 可想而知,从一开始便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永薇,会沿着一条什么样的路走下去。 那老头一次次来找永薇,态度并不是很强硬。但是,你可以想像出这种一脸哀怜表情的勒索者的可怕,他一会叹息永薇“不理解我的苦心”,一会儿跟她大谈人生,谈他的警察生涯(其实都是骗人的,这个老头是个刑满释放人员)。在和永薇接触时,他没有忘记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时不时地向永薇“借”点钱来用,每次都正言厉色地声明“这钱我是一定要还的”。他“借”钱的方式很艺术,常常是:心烦意乱地在兜里掏着,把一个空烟盒狠狠地一揉,骂道:“这个鬼世道,好人真是活不出头了。我一个老公安侦察员,连抽烟的钱都不够!”永薇连忙掏出钱给他买烟。老头会做出一种姿态,假如永薇给他100块钱,他会郑重其事地退回50块钱,说:“够了,用不了那么多。” 老头子这种彬彬有礼的“借”,一个多月里,已经使永薇付出了我们的大部分积蓄。 永薇在派出所里说:她和老头发生肉体关系是她“自愿”的,因为她“心软”。 我想不出来她“心软”什么,这么脏、这么猥琐的一个老头,到底会有什么东西会触动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在省城南边的一个穷人聚居区,一个由平房组成的院落里,居委会的人发现56岁刑满释放人员赵小柱最近经常外出,且经济状况反常,后来偶尔还带一个漂亮素净的姑娘回家。虽然没有过夜,但已经让熟悉赵小柱的邻居们意识到:有流氓罪、诈骗罪前科的赵小柱老毛病又犯了。接到报警的派出所干警在屋里堵住了他们,搜出了赵小柱犯罪的许多物证,包括永薇写的“检查”和“保证书”。这老头的侵害对象不仅是永薇,还有两三个别的女人,但公安人员现场抓获的却是里面长得最漂亮、职业最体面的永薇。 永薇显得很平静,可以说有些麻木。她说:她做了不光彩的事,幸亏“赵老师”对她及时“教育帮助”,她很感激他。她后来同“赵老师”的接触是自愿的,没有被胁迫的成分。那些钱也是她自愿借给“赵老师”的…… 而赵小柱则毫不顾忌地承认:他跟永薇打交道,就是因为永薇的丑事被他拿获,他除了想从永薇那里弄点钱花花,还从永薇那里得到了别的好处—— “我这辈子从没有玩过这么水灵的妹子,我把她搞惨了。这一次关进去,不出来也值了。” 公安局本可以给永薇留存一点体面不通知她单位的,但永薇的态度实在让他们很恼火。他们认为这女老师行为实在下作,思想极其昏聩,品德也恶劣,这样的人居然还在教书育人,简直是笑话嘛!所以留置了10来个小时后,派出所通知省电大来领人。 永薇一错再错,直到后来她还对警察说:“你们别打他,他已经答应不再纠缠我了。” 说到这里,李耀辉眼睛、鼻孔都变得亮晶晶的,他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匆匆地用纸巾擦拭那些不雅观的汁液。我回想起来,这个女大学生被淫魔要挟讹诈的事曾经刊登在当年的报纸法制版上,并且被一些文摘报转引过。但我不知道,李耀辉居然是这个不幸事件的当事人。这么看来,真的有点像《天方夜谭》石头王子的故事翻版。一个英俊善良的王子,倾尽所有去爱他的王妃,然而,那王妃每天后半夜都要蹑手蹑脚地溜出宫殿,去同一名丑恶卑贱的黑奴幽会。是的,永薇在她的现实中也为自己造就了一个王子与黑奴的双重天地。稍有不同的是,王妃因为其鬼魅般的行为被王子识破,她的反应是把王子变成一个半人身半石头的活僵尸,永薇则以一个阴暗的见不得人的魂魄将李耀辉的爱情信念彻底摧毁。是的,本篇到这里为止,似乎还是讲述着由一个个偶然组成的必然。但我沉浸在人物的性格、沉浸在各色人物的呼吸之中。我深信不疑的是,这篇往事讲述的与其是命运与偶然,还毋宁说充满了必然的信号。 算了……我无法说下去了。 等到她的单位把她保出来时,叶青看到永薇的模样,感觉她似乎被毁掉了。她眼睛大而失神,带着一种可怜巴巴的笑。她饿坏了,大口大口吞咽着饭菜,不再是当初那个清俊恬静的女子,而是一个唠唠叨叨甚至有些邋遢的人。 你听过关于一头猪的故事吗?一头猪听了一个笑话,没有笑,人们都以为这头猪很有思想,很有见地,然而1个小时后,那头猪扑嗤一声狂笑起来。它终于弄懂了这个笑话的意味了,说:哈,笑死我了,真好玩——永薇就是那头猪,几天以后,她终于意识到她做的事情并不好玩,单位有人用厌恶的神色看着她,她好好思量一番,哭了出来,她终于开始厌恶自己了。她找到了叶青,说了3件事:在单位没法待了,希望人事领导能帮她找一个中学教书的单位或者给考研的假期。那个老头一共勒索了她2000来块钱,如果能够追回,请交给李耀辉。关于离婚的问题,她说她不希望面对我,协议离婚怎么个协议法,由我替她签个字就是了。这就意味着,办离婚手续她不想到场。 听着叶青的讲述,我眼前浮现出永薇在另外一个世界行走的画面,她轻轻地一转身,从店内窃得那双不属于她的皮鞋,在街角她被捉住,战战兢兢向对方认错,并被迫不断和那个丑恶的老头子交往。渐渐地,他们像一对朋友那样交往,她谈话的仪态、她的眼神充满了风情撩拨的意味。我相信叶青的讲述是帮她讳言了什么的(或者永薇在讲述经过时有意隐瞒了她试图以姿色取悦于老头的细节),不然那老家伙决不可能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的。我想像着:她是怎样以一种卑贱的屈从的姿态在床上迎合他的,就像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一架,她卑躬屈膝地迎合我一样,想起这一切我就无限伤感……而她这么去做的全部目的,是不愿承认自己是泥土尘埃中的一个鼠类,而是企图回到光天化日之下,重新饰演体面女性的角色。 我抬起脸来,眼睛看灯光,可能我脸上闪现出的亢奋的神情吓坏了叶青。 叶青哭出声来:“耀辉!我们都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 我冷笑着说:“我知道。” 叶青的丈夫沉郁地开口道:“其实,永薇这人还是挺不错的。就是平时太爱打扮了,再加上工资不高,一时糊涂,起了贪念。可是,她遭受这样的对待是不公平的,就是因为她太爱面子……也太爱你了,她不愿毁掉这个家。” 我喘了一口气:“不不,你们不用开导我。她、她……我不想说她了。就当老天惩罚我,没什么,我解脱了。” 我记得,那天我说了很多硬话,也说了一些表示无所谓的话。 我坚决拒绝了好心的叶青两口子留我吃饭和住下的邀请,离开了我们曾经住过的小屋。 我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