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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阅读

  由你。”

  师兄狠狠甩了下脑袋:“你说吧,我保证听。”

  老四海在屋里走了几个方步,老谋深算地说:“你呀,你不能再装高人了,易经、八卦那东西对您来说太高深了。再说了,现在遍地都是高人,假装神仙的人如果加上你,我都碰上十几个了。四川泸州有个高人,在大庭广众下饿了自己七七四十九天,骗得全国人民都看不出真假来,你行吗?那个张扬啊就是个傻子,所以你才能骗出几个小钱来,再冒充下去就没戏了。”

  师兄玩命点头:“我也知道我不明白,可有人信这个。”

  “迷信易经、八卦的人文化水准都是比较低的,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掏不出大钱来。而且那些东西太玄奥了,换一人就一个说法。今天碰上你,他能信你的,明天碰上个别人,他就能信了别人的,对不对?你呀,索性就假冒名人吧,当名人更有权威。”

  师兄眨巴着眼睛:“名人?我倒想假冒葛优呢,可我长得不像啊。”

  “废话,谁让你冒充他们了?中国人最迷信政治人物了,就跟迷信皇上似的,冒充他们保证有人能跟着你走。这个名人啊最好是死的,死无对证。冒充的时候你就说自己当年是假死,为的是掩人耳目,东山再起。”老四海差点笑出来,但他使劲捏了捏下巴,终于忍住了。

  “溥仪!”师兄脱口叫了出来。“我说有皇家宝藏,埋在东北……”

  “溥仪不行,绝对不行,太俗了。这里是北京,北京人都知道溥仪是怎么回事。北京还有不少人姓爱新觉罗呢,弄不好你骗到人家孙子那去了。”老四海毫不犹豫地打断他。“最好是找一个南方名人,找个北京人不大熟悉的。”

  “蒋介石——成吗?”师兄有点犹豫。

  “蒋介石在电影里出现的次数太多了,也不大合适。”老四海假装疯魔地思索了一会儿。“白崇僖?不行,白崇僖的名头不够响亮,如果在广西还差不多。孙中山吧,对,就是孙中山了,要不你假冒孙中山的弟弟吧,你叫孙中河。一般的北京人是不大了解孙中山的,你的机会非常多,就看你自己的了。”说这话的时候,老四海已经做好了师兄勃然翻脸的准备。好在他并不担心这个,师兄是将近六十岁的人了,不大可能与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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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龟虽寿(9)

  师兄忽然拿起老四海桌子上的镜子,对着自己的老脸晃了几下,颇有点为难地说:“孙中山活着也得有###十岁了吧?他弟弟岁数也应该不小了,我这模样是不是太年轻了?”

  老四海大是诧异,这家伙竟然认真了?索性他也假装认真地说:“孙中山活到今年应该是134岁了。你就说你在山里修炼了几十年,虽然也有一百多岁了,但是练辟谷练得返老还童了。”

  师兄冷笑道:“他奶奶的,有几个人能活到130多岁的?谁信呢?”

  老四海轻轻在桌子上拍了几下,轻蔑地说:“我前几年在东北的慈航寺碰上一个老家伙,他说他跟吴三桂在同一张桌子上喝过酒。李自成就是因为没听他的忠告,才没当成皇上的。我告诉你吧,那小子手下的善男信女有好几千人,天天抬着他满街走。”

  师兄叫道:“那他妈是骗子呀!”

  老四海道:“你废话,他不是骗子是什么?可人家的话也照样有人信,所以我说134岁不算回事,何况你还是他弟弟呢。再说了,您这模样也不年轻啊,冒充孙中山的弟弟绝对说得过去。”说着,老四海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中国近代史》,翻出一张孙中山老年的照片来。“你看你看,平头圆脸,灰白胡子,面目有点清瘦,眼角的皱纹很深,跟你的模样差不多。”老四海又比量了一下师兄的身高,惋惜地说:“可惜了,孙中山还不到一米七呢,你的个子太高了。”

  师兄猛然间瞪圆了眼睛:“照片能看出身高来吗?谁能知道孙中山有多高?”说着,他用手挡住山羊胡子,举着书与自己的模样对照了一下,大叫道:“差不多,还真有点像!”

  老四海一愣,难道这小子真信啦?那可是他自己找死啊。“也是,弟弟怎么也不可能和哥哥完全一样。你要是假冒孙中河的话,我就用电脑给你合成一张照片,把你和孙中山放在一起,兄弟照。你叫孙中河,号逸神。他是山你是河,他是逸仙,你是逸神,怎么样?”

  师兄一晃脑袋,不满地说:“没出息!反正都是假冒,我为什么要假冒他弟弟呀?我直接假冒孙中山不就完啦?”

  老四海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看师兄这意思,还真不像是开玩笑。他歪着嘴说:“行,你敢干我就佩服你,我都佩服死你了。”

  师兄揪住老四海道,恳切地说:“兄弟,可我用什么办法才能把善男信女都聚到我身边呢?你帮我想想啊。”

  老四海心里骂了声:老财迷,老王八蛋,老糊涂虫!你想当孙中山?我就让全国人民直接把你送监狱去。他依然满脸微笑地说:“我服你了,给你想个招,谁让咱们是一个祖师爷呢。你知道吗,发动革命战争是需要花大钱的。你想想军队打仗,那一天就得花多少钱啊?”

  师兄点头道:“是啊,孙中山哪儿来的那么多钱?”

  “当时孙中山号召民主,要打倒皇上,建立共和国,所以在华侨里拥有崇高的声望。当时全世界的华侨都给孙中山捐款,让他跟清朝政府对着干,建立共和国。你想想,全世界的华人都捐款,光金银首饰就得用轮船运送,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师兄咽了几口唾沫,脑袋一个劲地左右摆动。老四海接着说:“那个钱简直都没了数了!后来革命进行得比较顺利,没用这么多钱。再后来呀孙先生为了将来建设国家,就暂时把钱存到欧美和日本银行里去了。可没过多久孙先生就逝世了,那笔钱就谁也取不出来了。”

  “真的?”师兄的眼睛烁烁闪亮,像黑夜中的两只猫眼。

  “我还能骗你?你知道那八年抗战是怎么打起来的吗?根子就是因为那一笔钱,钱太多了,谁见了都得眼红。”老四海心虚,不得不喝了口凉水,他担心自己一旦来个大喘气就露馅了。“孙先生死后,蒋介石派人天天找日本的银行要钱,可他又拿不出孙中山的手谕来。日本人想赖账,就拖着不还。蒋介石也不能答应啊,所以天天派人去催要,一下子就要了十几年,最后把日本人给要急了。气急败坏你懂不懂?”

  师兄茫然地点头:“懂。”

  “日本人气急败坏了,就打起来了。我告诉你,人类的所有战争都是因为钱,八年抗战也一样。你想想,黄世仁天天要钱,杨白劳能不急眼吗?咱中国人急了眼顶多是喝卤水的能耐,可日本人一急眼他就真敢跟你拼命啊!”老四海已经开始佩服自己了,我老四海是真有骗子的天分啊,怎么说起来跟真的一样啊?

  师兄愤恨地说:“日本人真不是东西,欠债不还,还打仗。”

  神龟虽寿(10)

  “唉!也不能全怪日本人。关键是孙先生留下的钱太多了,红眼病是全人类的通病,是人就得红了眼。”老四海觉得这是名言,如果将来真写书了,就把这句话用进去。

  师兄忽然想起了什么,困惑地说:“孙中山的钱也不全在日本人手里呀?为什么只有日本人跟咱们拼命啊?”

  “聪明,你终于要开窍了。”老四海赞许地笑了一下,特地给他点了一支烟。“没错,孙先生的钱在欧美的银行里还有一部分存款呢,可欧美地区是小国林立,银行比饭馆还多呢,孙先生的钱就分散了,显不出数来。蒋介石是想把大头先要回来,还没结果呢就打起来了。后来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跟咱们就穿一条裤子啦,对不对?”

  师兄道:“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是有协议的。他们帮着咱们打日本人,国民政府就把他们的欠款给免了,要不人家凭什么帮你呀?”

  “那后来打赢了,鬼子投降啦,蒋介石应该早就把钱都要回来啦。”师兄的思绪很是缜密。

  “你呀,居然一点近代史都不懂,怪不得你当骗子都当不好呢。日本鬼子是给打跑了。可没过两天咱们国家就开始打内战了,蒋介石顾不上再要账啦。”老四海忽然指着他的鼻子,惊奇地问,“对了,打内战的时候已经有你了,你怎么连这事都记不住啊?”

  师兄尴尬地笑道:“那时候我还小呢。”

  老四海无奈地一挥手:“行啦,明白没有?明白了就走吧。”

  师兄奇怪地说:“明白什么呀?”

  “就用那笔死账做文章,剩下的事还用我教你呀。”说着,老四海打开门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师兄看看老四海,又看看自己的手:“秘籍上有这条吗?”

  老四海冷笑着说:“得活学活用,举一反三,秘籍上说冒充死去的名人是最高境界的骗局,可我担心你糟践了我的点子。”

  “那手谕呢?孙中山的手谕呢?”师兄竟向老四海摊开了手。

  “真废物,你都是孙中山了,还要手谕干什么?”

  师兄先是拍了拍脑门,然后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最后突然抄起老四海那本《中国近代史》,转身就要走。

  老四海一把拉住他:“把书留下,不许顺手牵羊。”

  师兄讨好地给他作了个揖:“兄弟,借给我看看吧,我得把孙中山的事摸清楚啊,事先调查一定要做好。”

  老四海一下子就想起贤淑了,看来师兄行事与自己的确不是一个风格。他假装恼怒道:“这书是我自己买的,你要看就自己买去。”

  师兄看了看书后的价格,拿出五十块钱。“兄弟,我买了。你这书23块钱,我出五十还不行吗?”说完,师兄挣脱老四海的手,一溜烟地下楼了。

  老四海望着他的背影,是哭也不得,笑也不得。

  师兄简直就是个傻冒!让你假冒孙中山的弟弟,或许会有几个傻瓜上当受骗,可你自己偏偏要冒充孙中山,这不是找死吗?他断定,如果师兄真敢这么干的话,一个月之内他就得回到监狱里去,而且他将成为骗子发展史上最卓有声望的一条蠢驴。师兄不是说自己是神龟转世吗?好啊,就让他到监狱里当神龟吧,想活多少年就活多少年。

  几个月过去了,老四海没有得到关于师兄的任何消息,但他却自觉不自觉地经历了另外几个变故。

  首先是老四海搬家了,他担心一旦师兄出事,这家伙保证会把自己供出去,他会说是老四海教唆的。同时他叮嘱菜仁,千万别把自己的新住址告诉别人。菜仁认为他当年做“生意”时保证得罪过“权贵”,担心人家找上门来,自然发誓赌咒地答应了。

  其二是方竹考上大学了,而且是座北京的名校,学的是艺术设计专业。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当天,菜仁一家外加老四海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由于老四海在方竹考大学这事上起了非常关键的作用,菜仁、方惠已经把他当成亲兄弟了。

  其三是老四海偷偷地上了个电脑班。本来他是会使电脑的,但这回他想深造一下,学的是网页设计,还是高级班。老四海脑瓜好使,又有融会贯通的本事,毕业成绩全班第一。

  男男、女女(1)

  老四海学习网页制作绝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2000年正是世界it业蓬勃发展的黄金时期,地球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网络泡泡。中国人的创新能力虽然是世界五流,但凑热闹的本事绝对是超一流,几个月里华夏大地上就进化出了上千万的网虫。不少人甚至要在网上安家、娶媳妇、过日子了,一群傻╳!老四海对新生事物一般是来者不拒的,很久前他学会了在网上冲浪,学会了一些初步的黑客技巧,甚至在五角大楼门口转了一圈儿,却没找到进门的钥匙。老四海断定,人虽然不能在网络上过日子,但未来世界中绝对少不了这玩意儿,这是一个发展趋势。但他还没在虚拟世界中找到发挥空间,更不清楚网络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些实惠。

  有一次菜仁找他来喝酒,二人从天上聊到地下,后来又开始探讨人死后有没有另一个世界。

  菜仁说:“有。”

  老四海说:“没有,全是瞎掰!”

  二人一抬杠,酒就喝得差不多了。醉眼迷蒙的菜仁神秘地告诉老四海:自己前几天碰上一个老上级,已经退休很久了,离死不远了。但老上级一见到自己就拉着他的手痛哭不止,凄厉得如丢失了档案。老四海忙问缘故,菜仁叹息着说:“命苦啊,老头的命真是挺苦的。人家以前是正处级干部,给政府干了三十多年。现在退休了,一个月就拿两千多块钱,能不哭吗?”

  老四海立刻想起那个西安老者了。还是西安的老者实在,人家知道自己没什么贡献,所以比谁都知足。他不禁冷笑道:“这小子为全人类、为中华民族做出什么突出贡献了?”

  菜仁笑道:“他们还能有什么突出贡献?这些人上班就是喝茶、看报纸、聊女人,一到升迁的年头就相互踹,比狼都狠。他们要是能干点儿正事,咱中国早就不是发展中国家了。”

  老四海不满地说:“那给两千块钱他还嫌少啊?很多正在工作的人还挣不了这么多呢。臭不要脸!”

  菜仁摸着脑门道:“即使没有什么贡献,人家一样觉得冤,最少是把青春浪费啦。再说了,人的岁数一大自己就没有多大开销了,我那个老上级主要是孩子闹的。他有好几个孩子,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天天张着手向家里要钱。”

  “孩子多大了?”老四海问。

  “大的三十多了,小的二十多。”菜仁马上制止住老四海的愤怒,轻声道,“我知道,我明白,他们应该自食其力了。可干部子弟都是蜜罐里长大的,能有几个是正经东西?他们要钱要得太狠了,老上级只好说家里没钱,可你猜怎么着?没人信他的话。”

  “自家孩子应该知道他爸爸的底细呀!”老四海道。

  菜仁大大地叹息一声:“所以老头子才哭呢。可他就是哭成了泪人,儿女照样不信。孩子们说了,你当了二十年处级干部,手上是有实权的,勤捞致富,一年捞一万你还能捞回二十万呢……”

  老四海没听明白,马上打断他:“什么致富?”

  “勤捞致富啊,捞鱼的捞,打捞的捞,明白了吧?人家儿女说了,不是想让你当贪污犯,可你也应该小捞着吧,二十多年的干部怎么能白当呢?我那个老上级是真伤心,他后悔呀,当年怎么就没捞点儿呢?怎么就想不开呢?现在落了一身埋怨,里外都不是人,嘿嘿……现在的干部真没法当……”

  菜仁后来又说了很多,可老四海就没往耳朵里听,他满脑子都是“勤捞致富”这四个字。

  名言,绝对是名言!

  老四海知道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是须鲸,但须鲸是靠浮游生物过活的。在显微镜下才能现身的浮游生物,却养活着几十吨重的庞大家伙,大鲸鱼的生存秘诀就是“勤捞”二字。自己的指导思想有问题,以前总琢磨着如何能一口吃掉一头牛,那不是正确选项,而且还非常的危险。上善若水,上圣绝智!射雕就应该是集小胜而成大胜,十万只苍蝇就是一头小肥猪啊!打苍蝇是没人注意的,杀猪就会有人过问了。

  老四海顿悟了人生妙语,举一反三,第二天就想通了网络的用途。从此他开始准备新的计划了,其内容是润物于无声,杀人于无形。

  他以优异的成绩结束了网页设计的学业,然后便购买了扫描仪、苹果电脑、外挂硬盘,以及一系列制作网页的正版软件。再之后他用假身份证在网络公司申请了一个域名——。几天后网络公司通知他,5945已经属于您了,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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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男、女女(2)

  老四海当然是勤劳的,他利用间歇时间把网页设计好了。由于担心ip地址被人查获,老四海将原始文件拿到网吧,用网吧的电脑将文件传输到网络上。2001年初,属于老四海的一个像模像样的网站开张了。为了安全起见,他从不在家中上网,而是办了十几张网吧的优惠卡,网站操作、更新和交易全在网吧里进行。当然了,老四海办优惠卡的证件也都是假的,普天之下,率土之傧,没有人知道与老四海有关系。

  5945网站的经营项目是独一无二的,至少在中文网站里还没有先例。

  网站主要经营项目是贩卖手枪、步枪、机关枪,子弹、炸弹、催泪弹、听器、手铐、以及能装在眼镜上的微型摄像机,可以让一头母牛昏睡上半年的蒙汗药,再有就是超强韧性的尼龙绳,多用途匕首等等。当然了,这些东西老四海手里是一样都没有,更不可能有什么进货渠道。他手里只有几十张不同持有人的银行卡,想买东西的就直接把钱打到卡上,然后客户就直接成受害者了,行骗过程极其简捷,绝不会有任何中间环节。老四海的工作便是更新网页内容,经常性地更换银行卡,定期或不定期地取走现金。

  这是个无本万利的买卖,老四海每个月都能收到来自五湖四海的馈赠,少则数千多则好几万。

  有一次一东北客户向他购买机关枪,老四海开价五千,对方要五挺,而且还外加一定数量的弹药。老四海在网上回复说:只能在广西的友谊关交货,定金50%。对方倒也爽快,没过几天就把定金打到卡上了。老四海自然懂得礼尚往来,收到定金的第二天就直接把网站和信用卡全注销了。

  几年后,网上出现了很多类似的网站,但他们只能算做老四海的徒子徒孙了。其实做这种明目张胆的诈骗挺安全的,那些不法之徒没一个好东西,即使受了骗也没有人有胆量去报案。由于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即使公安局发现了你的伎俩,也很难在数千万人中锁定一个人。即使找到了网站的主人,也没人知道他是老四海的影子,这就是影子经济。

  再之后老四海一连开了好几家网站,有贩卖防暴器材的,有推销刑侦产品的,有开发人类性能力极限的,反正老四海是真忙活,全北京的网吧几乎都留下了他的身影。但他还是不放心,一有空就跑到保定、天津去,目的仅仅是为了上网,有一次他竟跑到了辽宁兴城。

  老四海的活动是隐蔽而神秘的,还需要相当的耐性,所以菜仁一家往往好几天见不到他的踪影。一旦老四海出现,他就会解释说:自己去外地体验生活了或者我找了个僻静地方,创作了一篇散文等等。好在菜仁一家都是老实人,在老四海的蒙骗下,继续把他当成大作家和中国最有爱心的慈善天使。

  有一天老四海实在想休息休息了,便躲在家里看书。

  当天上午方竹就拎着一本书找上门来,号称是找了他好几次,终于把老叔叔堵上了。一见面,方竹以略带威胁的口吻道:“老叔叔,你要请客了。”

  老四海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胡乱地问:“谁过生日呀?”

  方竹任性地大叫道:“问你自己吧。”说着,她将手里的小说砸到老四海面前,声音又提高了二十分贝,“老叔叔,你们男人的嘴真是密不透风啊,新出了小说居然不告诉我们一声,是装酷吧?”

  老四海眼角的余光在书的封面上一溜儿,立时惊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书名是《北京爷们儿》,作者竟是那个最最平庸的作家——庸人。老四海立刻就想起那本《一不留神》来了,天哪,这小子怎么又出书了?更可怕的是他出了书竟然连声招呼都不打,这不是要我的好看吗?老四海当然不可能在方竹面前露出马脚,只好抹红了脸颊道:“我认为出版社的动作没那么快。”

  “快得很,我是在小书摊上买的,十块钱一本。”说话的同时方竹翻开扉页,指着定价给老四海看。“老叔叔,二十五块钱的书怎么才卖十块呀?”

  “盗版。”这话是从老四海嘴里溜出来的,然而话一出口他就后悔得槽牙酸疼。嘿嘿,盗版书都面市了,而作者却还没有看到,这不是笑话吗?同时他隐隐约约地感到一丝恐惧,庸人这个东西好像要出名了,他的书居然都有盗版的了。老四海本来认为这种风格的作家是不大可能出名的,把他当做垫背的就有这层意思。可这小子万一出了名,自己的作家戏就演不下去了。在那一刻他真盼着这个庸人得个什么心脏病、脑血栓,或者什么突发性的必死的病,要么干脆出车祸,直接撞死。庸人死了,我老四海也就踏实了。

  男男、女女(3)

  方竹以为老叔叔是天性谦虚,并没多想,反而惋惜地说:“盗版书一出来,会不会冲击正版市场啊?老叔叔,你的版税不会有损失吧?”

  老四海大度地一挥手,慷慨激昂地说:“叔叔我不指望出书挣钱,指望出书的版税我就饿死了。写书是我的追求,盗版也是好事,至少可以让更多的读者见识到咱们的观点,而且还能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嘛。去,叫上你爸你妈,咱们要祝贺祝贺,去全聚德,吃鸭子去。”

  方竹兴奋地叫起来:“是和平门的还是前门的?”

  老四海撇着嘴道:“吃就吃前门的全聚德,吃的就是老字号。”

  方竹说自己从没去过全聚德本店,拍着巴掌,鸭子一样叽叽嘎嘎地跑了。方竹一出门,老四海便抄起那本小说,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北京爷们儿》的小说已经浏览了一半,方竹却还没回信。老四海琢磨着,方竹最好再晚一点儿,“庸人”先生最少也应该知道这本书的内容吧。其实老四海看到一半就大约明白作者的意思了,小说写的是北京一群胡同孩子的成长过程,充满了愤世嫉俗、无可奈何和光怪陆离。老四海不是北京长大的,对这种典型的北京故事没多大兴趣。但为了继续充当作家,他只得硬着头皮把书看完。但小说是看完了,方竹依然没有露面。

  老四海不得不打通了菜仁家的电话,是方惠接的。她为难地说:“新书出了是应该祝贺祝贺,楼口就有几家不错的饭馆,就别跑那么远了。”

  老四海一听口气就明白了,方惠夫妇是怕自己花钱。于是装腔作势地在电话里喊道:“嫂子,房间已经订好了,不去人家就该罚款啦。”

  方惠吃惊地说:“那得罚多少钱啊?”

  老四海说:“已经预交了二百块定金,你们不来,这钱就算扔了。”

  方惠无奈地咂了嘴:“你怎么一下子就给人家交了二百块呀,你这不是有钱烧的吗……”突然电话里的声音变成了菜仁的:“你真是的,你可真是的你!算啦,你就在饭馆里等我们吧。”

  老四海放下电话,马不停蹄地赶到前门的全聚德烤鸭店,要订包间。服务员说:“您的命真好,只有一间了。”老四海赶紧出了二百的预付款。办好手续,老四海转身就往外跑。刚到门口,迎面就碰上了菜仁夫妇和方竹,方竹指着他叫道:“我说了吧,老叔叔从来是说话算数的,保证在这儿等着呢。”菜仁和方惠站在门口,相互看着,相互推诿着,似乎门内是龙潭虎穴。

  老四海扑将上去,一把将二人拉了进来。哀求似的说:“快来吧,你们不来我的钱就真白扔了。”

  全聚德老店就在前门大街,门脸是坐东朝西的,虽然是古装门面却丝毫看不出它有几百年的历史来。饭店门外总聚集着不少探头探脑的家伙,似乎这里面的鸭子会说人话。方惠在前厅里转了半圈儿,吸着气道:“原来全聚德里面是这个样子啊。”

  老四海拉着他们往里走。“走吧,里面更好。”

  所谓的包间,实际上就是几面刺绣屏风围起来的一个狭小空间。全聚德的生意太好了,完全是在抢钱。老四海是中午十一点钟进来的,这地方就已经是最后的清净所在了,据说还是别人订好后又退掉的。

  几人落座,方惠仰脸望着天花吊顶下的宫灯,扭脸问菜仁道:“这里面有点像故宫。”菜仁点着头道:“看样子是后来又装修了。我1980年来过一次,那时候茅台酒论两卖,鸭子才八块钱一只,现在呢?”

  方竹接口道:“168。”

  方惠浑身一激灵,眼珠子差点落在桌子上:“啊,我的天!168块能买一群鸭子了。四海呀,方竹不懂事,你怎么能听她的呢?这回来了全聚德,下回她就敢说去北京饭店,这地方不是咱们……”

  方竹恼怒地打断她:“妈,不是我要来的,是老叔叔自己说的。”

  老四海赶紧作证道:“没错,没错,是我说的,地方也是我点的。嘿嘿,我也不知道您没来过,没来过才应该来看看呢。您是北京人,北京人没去过全聚德老店,得多让外地人笑话咱们呀。来!”说着他点手叫来服务员,稍加思索,便高屋建瓴地说,“来一瓶精品二锅头,一只鸭子,糟爆鸭四宝,火爆鸭心,一盘卤鸭肝,再看着来盘蔬菜就行了——清炒芥蓝,就这样吧。”

  服务员见他连菜谱都没看,脸上立刻堆满了钦佩。“先生,鸭架子是熬汤还是带走?”

  “熬汤。”老四海看了方惠一眼,马上改口道,“带走吧,回家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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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男、女女(4)

  服务员走了,菜仁伸手把菜单拿了过来。方惠和菜仁的脑袋凑到一起,仔细研究了几分钟。又是方惠先开的口,声音都有点儿颤了。“四海,你是不是总来这种地方啊?你够奢侈的。”

  此时方竹正在讲述大学的见闻呢,老四海听得前仰后合。听到方惠问话,他只好撇下方竹:“也不是总来,鸭子这种东西太油腻。”

  菜仁满脸的不满:“钱也油腻。一盘鸭四宝就98块,火爆鸭心88块,这玩意也太贵了,火爆人心也就是这个价钱吧?这是小孩唱歌,没谱啊!下岗职工一个月的低保只能吃三盘菜,顶多再加几个火烧。”

  老四海颇为内行地说:“大哥,全聚德的鸭心是用茅台煨出来的,你尝尝,风味不一样。”

  菜仁大声道:“我不稀罕,头几年我和你嫂子下岗的时候……”

  方竹又急了:“爸,你小声点,这地方不是下岗职工来的。”

  菜仁真有点怒了,凶恶地瞪了方竹一眼。“咱们家有下过岗的,我们不觉得丢人,漫天要价的才丢人呢。什么老字号啊?就是钱的字号!咱家楼口就有家卖烤鸭的,28块一只,那儿的鸭子也不是残废呀。”

  老四海刚要说什么,方惠又把话头接过来了。“四海呀,嫂子我知道你有本事,你有出息,你能干。可今天做嫂子的还得说你两句,省几个钱吧,在北京买套房子,然后在北京娶个媳妇,咱这辈子就算是踏实了。总这么东奔西跑的,那不是个事啊。我们医院有不少小护士呢,模样都挺好看的,我正琢磨着给你介绍一个呢。”

  老四海的脚趾头立刻拧成了麻花,浑身都开始痒痒了。十几年了,头一次有人张罗给自己介绍对象,这事听来似乎很是荒诞。老四海苦笑着说:“嫂子,您就别操心了,谁能看上我呀?”

  方惠还没说什么,菜仁又不满了。“你怎么啦?你缺胳膊还是少腿啊?让你嫂子和你侄女看看,四海一表人才,年纪轻轻,肚子里有墨水,口袋里有钱。除非是姑娘瞎了眼,谁敢看不上你呀?”

  方竹叫道:“我老叔叔是钻石王老五。”

  老四海红着脸道:“我——我缺德。”

  方惠和菜仁大笑起来,方竹狠狠给了老四海一拳:“老叔叔真是写书的,你太坏了。”

  话题总算过渡到小说内容了,方竹和老四海探讨起《北京爷们儿》的人物来。幸亏老四海早有准备,要不保证露馅了。方竹说:“我最喜欢山林了,你为什么要把他写死呢?”

  老四海说:“面对残暴的世界只能用残暴的手段,山林不妥协,只有死。”

  方竹说:“你真狠心呀……。”

  吃到中途,菜仁起身去卫生间。大家依旧海阔天空地瞎聊,方惠也加入了文学讨论:“方竹把你那本书的内容告诉我了,我真是奇怪,你不是北京人呀,怎么能把北京从七十年代到现在的事写得这么明白呀?那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四海笑着说:“嫂子,这就是创作者和一般人的不同之处,写清朝的事总不能再回清朝看看吧,写监狱里的故事总不能真让人家关起来吧?我虽然不是北京人,但有些事没准比北京人看得更清楚。”

  方惠和方竹同时表示钦佩,方惠点着头说:“原来这就是旁观者清啊。”

  又过了一会儿,方竹忽然问道:“不对呀,我爸爸都出去半个钟头了,不会是掉进厕所里了吧?”

  方惠笑道:“你是个女孩,瞎说什么。”

  方竹气道:“女孩又怎么了?女孩就不去厕所吗?”

  老四海也觉得菜仁去得太久了,决定去找找他。

  卫生间里有不少人,但不见菜仁的影子。老四海转了一圈儿,又跑进厅堂,前后左右地找了十来分钟。菜仁不会是被鸭子抓起来当人质了吧?老四海叫住一个服务员,将菜仁的相貌简单描述了一遍,服务员为难地说:“每天会来几百号客人呢,我们记不住。”

  最后老四海只得垂头丧气地回了包间,刚走进屏风就见菜仁端端正正地坐着呢。老四海正要埋怨他几句,菜仁却叫道:“四海,你跑到哪儿去了?我们都快等急了。”

  老四海只好说:“我在外面找你呢。”

  菜仁笑道:“我刚才碰上个朋友,在他们桌上喝了两盅。人家还特地跑过来看了看你嫂子,这不,人家刚出门。本来我还想介绍你们认识呢。”

  老四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方惠却道:“对了,我跟四海说过老景的事,可惜两个姓老的没碰上面。”

  男男、女女(5)

  老四海惊道:“谁?”

  菜仁道:“我的一个同事,现在升副局长了。他要去国外培训,大家正给他饯行呢。他也姓老,和你一个姓。”

  老四海吧嗒着眼皮,整张脸都快掉下来了。嘿嘿,惊险啊!差一点和老景迎面撞上,万一碰上了,是老景先叫出声来,还是自己先跑呢?菜仁又将老景狠狠夸奖了一番,老四海这才知道,老景已经是北京警界的名人了,由于接连破了几起大案,犯罪分子听到老景的名字就尿炕。老四海则梗着脖子,半天没说话。他老景有什么呀?我老四海就没尿炕,我要是当了警察绝对比他出色。

  老四海从来不会真生气的,几分钟后,他就把老景的事扔到南太平洋去了。该死头朝下,要是能碰上早就碰上了。你老景抓不住我,就是抓住了,你也不知道我到底干过什么,急得你抓耳挠腮也拿我没办法。想到这儿,老四海偷偷乐了好几次,那天他把整整一瓶精品二锅头全灌到菜仁嘴里去了。

  一晃又过去了几个月,秋去冬来,转眼春天也差不多过去了。

  有人说二十一世纪是从2000年开始的,有人说是从2001年开始的,其实他们不过是想借个名目而已,商家希望借此促销商品,无聊的人希望寻觅些打发无聊的办法。老四海才不关心现在是二十几世纪呢,三十六世纪的人也得吃饭。如今他的网络生意异常红火,老四海已经开了十几家网站,几乎每天都要去银行洗钱。有时连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需要机关枪、蒙汗药和窃听器?这年头真是光辉岁月啊!憧憬什么的都有,什么坏事都有人惦记,放出多么不着边际的废话,保证也有人相信。

  老四海发现在一个地方住得太久了,担心的事也便随之增多。比如说这次的北京歇脚吧,歇的时间太长了,他不仅担心作家谎言随时会被揭穿,更担心碰上老景。虽然老四海并不怕他,但碰上这小子终归是件难缠的事,老景就如天上的一片云,随时影响着鸟群的行动方向。另外他还有一层担心——师兄,老四海搬家就是担心师兄被人扭送派出所后,气急败坏地把自己卖出去。但他不能理解的是,师兄从自己这里取走真经后就再没露过面,而且听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老四海曾经侧面地让菜仁向张扬打听打听,据说张大老板一听到师兄的名字,手下人就得马上打119,灭火。

  初夏季节,方竹又来了,事先依然没打招呼。

  由于气温太高了,方竹穿着粉红色的吊带背心,迷你短裙几乎已经短到大腿根了,而裙子边也如枕头边一样,四向翻着。更让人起火的是,这丫头连袜子都没穿,露着光溜溜的大腿满街跑,似乎紫外线见了她就拐弯。方竹的凉鞋也颇有特色,几乎就是把几根草绳捆在脚面上,几只娇嫩的脚趾头,肉球一样调皮地转来转去。如果是别人的话老四海没准会多看上几眼,上前搭话也不是没有可能。今天他竟大是皱眉,见了面便长辈似的训斥起来:“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啊?你知道不知道流氓就喜欢过夏天?”

  方竹哈哈笑道:“你怎么跟我妈似的?”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不喜欢这个,这叫什么呀?”老四海指着她的吊带背心的带子,老头子似的晃着脑袋。说实话,从方竹身上老四海似乎就看到方惠年轻时的样子了,菜仁老哥居然还娶了个漂亮老婆呀!

  方竹哼了一声:“你比我爸爸小十来岁,你比我大十来岁,不过是个中间人。中间人的意思是可上可下,是上还是要下就要看你的立场了。”

  老四海没想到她还这么说,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我和你爸爸论哥们儿,是你的长辈。”

  方竹说:“你是社会人,跟我爸爸有什么关系?我问你,你是想做年轻人还是想做半大老头?”

  “做年轻人有什么好处吗?”老四海一般是不会上当的,什么事都得先问清楚了。

  “做年轻人,就可以去街上大大方方地追女孩子,去泡吧,去迪厅。做半大老头嘛就只能手淫了。”方竹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字像石子一样,全砸在老四海脸上了。

  老四海惊得差点坐地上,脸皮险些甩到墙角里去。现在的女孩怎么什么都敢说呀?这是姑娘家说的话吗?这是当代女大学生说的话吗?

  方竹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瞪着大眼道:“咱们中国人的毛病就是不老装老,总觉得老了就是美,可人一老就快死了,就反动了。他们脑子里都是进了屎的,民族的劣根!”

  老四海哈哈笑道:“得,得,是这个意思,我说不过你,我听你的。对了,说起劣根性,我也说点恶心的吧。你知道吗?咱们中国人以前是不上厕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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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男、女女(6)

  “不去卫生间,去哪儿?”

  “全是随地大小便的。”

  “你胡说,你又把我当小孩。”方竹给了他一巴掌。

  “真的,这种事中国人自己是不好意思说的。我告诉你吧,北京的第一个公共厕所是八国联军修的。八国联军当年进北京的时候,发现北京人都蹲在城墙根聊天,仔细一看才明白,北京人是大便呢。”老四海哈哈笑道。“当时八国联军都吓傻了,他们受不了这个,后来就在市内建了几十座厕所。北京的公共厕所就是这么来的。”

  “真的吗?你不会胡说吧?”方竹还是不信。

  “真的,史实。”

  方竹思索着道:“那清朝人是太笨了,被人家打得乱七八糟纯粹是活该。”

  “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