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认真的吗」她自沙发上站起,移动位置到他的面前,「抬起头看着我说话,不准说谎。」
他定格了一会儿,视线从地上的一双漆皮的宝蓝色高跟鞋往上,到她的纤瘦足踝与所有女人都称羡的超细小腿,虽说是超细的小腿,却有长着完美比例的肌肉,不会给人有太恶心的瘦竹竿腿感,他的视线再往上,她没有赘肉的膝盖保养得宜,甚至泛着粉红的光泽,再往上看着那紧致却柔软的大腿──他牙一咬,猛地站起身,他的视线快速上升,略过她的削肩改良式短旗袍,目光落在和他同样高度的,她精雕细琢的妆容上。
他还红着脸,却也认真专注的直视着她,张口欲言,但声音因为紧张而卡住,他清清喉咙,再一次的整理表情,也严肃的回答她,说:「我是认真的,从以前到现在,从没这麽认真过──事实上,我刚才也和她说了『我喜欢你』,发自内心的,自然的脱口而出,再认真不过了。」
他们对视的距离大概只间隔了二十公分,很近,邱春澄在这样近的距离被严肃的凝视着,想说谎是不可能掩饰的……何况他说的是真话。
两人气氛凝重的对视被突然闯入的公关领班打断,领班穿着黑色的正式燕尾服式西装,拉松领结,朝他们的方向淡淡扫来一眼,对那身材火辣的旗袍女人说:「昙花,客人指名……你们要演八点档别在休息室演,很无聊,还有,那边的小鬼,十一点前回家。」
「知道了,领班,我和这小鬼说几句话就去。」昙花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把视线从邱春澄的脸上移开,她仍是盯着他,像在评监他的眼神究竟有多认真。
「昙花,客人在等了。」领班的语气不耐烦,可他一点也没有不耐的样子,反而从酒柜里倒了三分之一杯的纯威士忌,缓缓的坐到了双人沙发上,看着昙花和邱春澄到底在搞什麽把戏。
「……哼,看来你真的很认真,就希望你能贯彻你自己说过的话,要一直喜欢人家下去啊,」昙花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可怕,笑得如风轻巧,眼里是期望也是担忧,还有一些的欣羡,「那个女孩叫什麽名字」
「媛伶,她叫媛伶。」他的表情还是严肃,没有因为她笑了就放松戒备,「我会一直喜欢她的,你放心吧,我会贯彻始终。」
昙花微笑着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啜饮着威士忌的领班,「好啦,解决了,你说的客人是哪一桌的带路。」
「没戏唱了啊」领班无趣的放下手中的酒杯,不屑的一笑,「我还以为会有什麽洒狗血的演出,结果还真是无聊」
「我家的事你管得着吗呵呵!」昙花迷人的桃花眼一挑,领班便领着昙花前往点台的客人那里,她在离开休息室前,眼眸略带忧郁的对邱春澄说:「……加油吧阿春,你可要连同我的份,像个真正的男人,不要辜负那个女孩子了。」昙花有些苦涩的笑了。
「知道了……老爸。」邱春澄朝「她」的背影挥手,「招待要好好做喔。」
他的父亲是个第三性公关,论外貌已经是百分之百的女人,平常也以「母亲」的身分自居,但在这种父子间进行男人对话的时候,昙花就是个父亲了。
身为父亲,也身为第三性人,昙花要确定邱春澄的感情,不会像她一样错乱,她走在领班的身後,高兴得快要哭出来,「幸好,幸好他是喜欢女孩子的。」像她这样的性向不是不可以,只是……太辛苦了,她会舍不得。
领班没有多说什麽,只是在她泪盈於睫的时候,递上一张纸巾。
邱春澄目送昙花离开後,望了下墙上的挂钟,「又到这时间说拜拜了。」他拿起书包,向另一头弥漫着「无人点台氛围」的其他「姐姐」们摆了摆手,「晚安,我先回家了,祝你们今晚有好业绩。」
「拜啦,阿春。」那群「女人」笑容灿灿的跟他说再见,附赠许多飞吻。
「……真羡慕昙花,天生长得美就算了,还有一个这麽孝顺的儿子,下了课还会先来和昙花说说学校发生的事……不像我家的孩子,他们知道我想当女人,一个个都忙着跟我画清界线,唉,人家也是会心痛的哪,怎麽我家的孩子就没有他这样的雅量呢,嗳,真羡慕昙花。」眉毛特别粗浓的兰雪翘着小指说,纠结的眉头甚是苦恼。
「就是,而且连我们这群人他也都会招呼寒暄,真是好孩子啊。」另一个骨骼粗勇的木槿搭腔,「像他这样的好孩子要交女朋友,一定会善待人家的,真不知道昙花刚才为什麽要盯他这麽久」
一旁更为资深的「芙蓉姐姐」说话了,「因为阿春其实很huaxin啊,如果是玩玩的就算了,但你们方才没看见吗阿春露出的『初恋少年的娇态』真是让人太想扑倒他了!」
「木槿不懂,他huaxin和他初恋不是很矛盾吗」
「huaxin是因为没有真正遇到一个真心喜欢的人啊,」芙蓉说,「当他遇上一个真心喜爱的人,他才第一次这麽不知所措……太可爱了。」
「芙蓉姐……」众人有些语塞的对望。
发现一片静默,芙蓉自幻想国度脱落,娇嗔一声,「唉呀!你们那是什麽表情!我才不会对阿春出手啦,我只是纯欣赏、是纯欣赏!你们在想什麽真是太邪恶了!」
「啊哈哈,是嘛,我们误会你了啊。」其他人乾笑着搔头。
兰雪笑完,又问:「芙蓉姐,你还没说昙花姐为什麽在刚才要和阿春互相对视那麽久」
「……这个嘛,你们应该自己想想。」芙蓉故做神秘的说,引起「姐妹们」的嘘声。
「我看芙蓉姐也不懂吧!」其他人直率的笑道。
难以解释清楚的芙蓉,眼尖的看见领班开门进入,主动的迎向他,「指名我的」
「嗯,指名你的是翁先生,在老地方。」领班随手一挥,示意芙蓉先走,然後对着其他还无所事事的公关们说:「既然没有人点台,就到前面去想办法表演,让客人看见你,别像个欧巴桑的坐在这里闲聊。有空不如多多研究怎麽化妆!」
「呜呜!领班你说话好毒!」兰雪假哭道,一双浓密的眉像毛毛虫般的蠕动,煞是可怕。
「唔呃!」领班两眼发昏简直要口吐白沫的瞪着兰雪,「木槿你帮兰雪处理她那爆炸的眉毛!换掉你那身不适合的萝莉装,你太大只,要扮就扮女摔角手好了,起码比较好笑。全弄好了再一起出场,其他人就先跟我来吧。」
休息室里剩下了兰雪与木槿,兰雪还心念着刚才的问题,木槿在换过衣服後有所体悟,她告诉了兰雪为什麽。
「我曾经以为自己喜欢女人,看看我这一身结实的骨骼与强壮的肌肉,我应该要喜欢女人的吧但我却是这样的。」木槿娇羞的比出兰花指,眨了下眼睛,然後指着自己身上的女摔角手紧身衣,说:「也许昙花就是也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女人,也担心阿春会遗传到自己爱上同性的因子,才这麽担心让阿春露出动心表情的人究竟是男是女……她终究还是会担心,希望自己的孩子有正常的性向吧。」
「是、是这样吗」比起这个问题,兰雪现在比较担心自己的眉毛究竟会被剃成什麽鬼样子,关於邱春澄与昙花一家的事,她已经没有兴趣了。若她不要多嘴多舌的谈论昙花的儿子,惹得领班注意到她眉毛粗浓,她就不会被剃眉毛了!「这都是……这都是阿春害的!」浓眉是她的正字标记啊!
走在夜晚街头的邱春澄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自言自语的说:「说不定是伶伶在想我」说完还自己脸红了。
有些人的真心一旦觉醒,思想和举动是会变得很傻气、很肉麻的,而邱春澄就是属於这一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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