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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阅读

  石韵陪我愤怒,说:“只是接受你的求爱吗?有没有接受你的求欢?”

  麻剑说:“你们怎么这样,难道我们睡觉也要告诉你啊!”

  麻剑这句话仿佛李元霸的雷鼓瓮金锤一前一后前后夹击双双轰在我的脑袋上,我甚至听到头骨碎裂脑浆喷发的声音,我哑着声音喊:“我操你妈!”便将麻剑当成麻剑妈,捏着拳头狠狠地扑过去。

  麻剑不愿被我糟蹋,机灵地闪开,我用力过猛,扑在地上。麻剑想逃,却被石韵当成足球盘带回来,我爬起来,继续愤怒,不扑倒麻剑决不善罢甘休。

  麻剑闪开我,却跑不出石韵的包围圈,专心对付石韵,又被我偷袭冷拳。石韵一边拦截一边指挥我:“砸他腰眼,砸后背,砸腿,快,丫臀部到你面前了,你怎么跟揉面似的,用点力气好不好。”

  我说:“我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就这么大力了。”

  石韵说:“实在不行你就用脚吧。”

  麻剑被我们砸急了,眼看确实走投无路,索性站住,脸红脖子粗地嚷:“你们砸死我得了!”

  我被他的气势怔住,决定不顺遂他的心意,凝立不动。石韵说东子:“你不是打人来着吗,怎么反倒是你血流满面?”

  我说:“我磕地上摔坏鼻子了。”

  宁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过来搀住麻剑,冷冷地说:“打够了吗?打够了我们可走了。”

  我鼻子一酸,酸水混着血水从鼻孔里挂下来朝我嘴里钻。宁萌问麻剑:“你怎么样?”

  麻剑说:“我没关系,你别为这个生气了,犯不着。”

  宁萌扔给我一块手绢说:“擦擦鼻子,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然后一挽麻剑的胳膊说,“我们走。”

  麻剑边走边说:“宁萌,其实你生气的样子也挺好看的,特可爱。”

  我将手绢撕碎,抛进狂风暴雨中华人小说吧 m.hrsxb

  宁可那是一场春梦

  118

  那天回来的时候我很冷静,手插在裤兜里,挺着腰杆在风雨中散步前行,风将我的头发向后拉得笔直,看来就像日本卡通中的人物,雨珠仿佛一颗颗子弹直接穿透我的肉体,在我的体内乱窜,最后变成粗号沙纸,打磨我的心脏。

  石韵说:“兄弟你别这样,兄弟你说句话,兄弟你别憋着,兄弟你得发泄呀,要不兄弟你就哭吧。”

  我说:“我好着呢,就想一个人走走。”

  石韵说:“你走哪里去啊,不许爬楼顶不许去河边不许找歪脖子树。”

  我说:“这一点都不好笑。”

  石韵说:“谁有心思逗你笑啊,我是真担心你,想开些,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告诉你了吗,现在鲜花资源丰富了,咱再找,咱们兄弟俩携手采花,共同进步,这会是咱泡妞,不让妞泡咱!”

  我说:“你烦不烦,我就想安静地走走,洗个淋浴。”

  石韵说:“那我也得看着你,怕这天然淋浴器漏电,导致你被雷劈。”

  119

  后来一连几天我都没去上课,在宿舍里捧着那叠小说手稿,觉得前功尽弃,写成什么样都已经毫无意义。

  那几天我把睹物思人这句话发挥到极致,翻阅小说中的每一个情节,然后回忆与这情节相关的事实原型,回忆到最后,甜蜜酸败为苦涩,幸福酝酿出仇恨。就像圣经里说的,耶和合华所造的,各适其用,就是恶人也为祸患的日子所造。麻剑被上帝造出来祸患我,我被造出来祸患宁萌和眼前的书稿。

  我刻薄恶毒地挖出份量足够的鼻屎眼屎耳屎,像巫师一样将它们调和,三屎合一,成为三味真屎,然后将其恶心在书稿最旖旎浪漫的情节处,然后对着它傻笑。

  这项工程完工以后,我照常上课,照常一三五太极,二四六南拳,只是加重了星期天的散打训练,将武术馆内的劣质沙包打得侧漏如尿崩。

  120

  有一天结束训练,螳螂问我:“你还记得姜妮吗?”

  我说:“记得,病友嘛。”

  螳螂说:“她出国了。”

  我闻言一愣,随即说:“啊,出国了!出国好啊,出国有钱,出国幸福。”

  螳螂察言观色说:“东哥你是不是知道她的事,怎么听你这语气里含着啥味道似的。”

  我随口敷衍:“我哪里知道,出院后我就没见过她。”

  螳螂说:“她出院后,随便嫁了个男人,那男的我见过,榆木疙瘩似的,没有幸福可言。”

  我说:“你个小东西知道什么是幸福!”

  螳螂不服,反驳说:“我当然知道,幸福不就是浪漫,要是不浪漫还有什么幸福。”

  我叹口气说:“那是幸福在你眼里的投射,每个人有不同的看法。”

  螳螂说:“反正我肯定姜妮姐姐不幸福,你以为她的胳膊是割脉自杀的吗?才不是,我听医生说是被刀剁的,伤口很深,要是拿刀片割可割不出那么深来,你想想,那得多伤心欲绝啊,手都不要了,那么深的感情,能这么快就忘掉?能这么快接受别的男人?能幸福?”

  我说:“你小子还一套一套的,你懂个啥,女人的心思是你能琢磨明白的?”

  其实我在内心是认同螳螂的说法的,只是,我和他一样,不懂女人。我想不明白姜妮那么快结婚的原因就如同我想不通宁萌投入麻剑的怀抱一样。若说万念俱灰,经过我又吹又扇的,为何没有半点死灰复燃的迹象?

  121

  十一月份,天气转冷。气象预报里说北方有股强冷空气南下,估计今年的雪来得要比往年都早一些。

  星期三,我们在没安空调的武术馆里哆嗦着跟老头子练太极,右揽雀尾接左单鞭跟上来提手,大家缩手缩脚活像杨白劳给喜儿扎头绳,接下去的白鹤亮翅像瘟鸡拍翅,搂膝拗步像尿湿裤子,石韵说:“大家停停,不练了,贼冷。”

  那老头哈着气说:“好,明天我们接下去练云手。”

  石韵说:“明天没到云手呢,明天是野马分鬃。”

  那老头说:“今天才是野马分鬃。”

  石韵说:“今天不是没练到吗?”

  老头眯着眼说:“那我不管。”

  石韵说:“那你就别管了,以后我们一三五全改散打了。”

  那老头欣喜地说:“你们终于肯辞我了,我开心呀,走,请你们吃一顿去。”

  石韵说:“我们都特清高,一般从不跟人吃饭,今天既然是老师请客,只好一齐给你脸了,请我们吃什么?”

  那老头说:“爱吃什么点什么,走走走,到你们学校后门去。”

  我以为前段时间炼三昧真屎把耳朵掏坏了眼睛揉得不对光了,这世道都叫人看不明白了,被炒了鱿鱼的还激动得不得了,嚷嚷着要请客,看那式势我们要是不去,他非急坏不可。这和新闻上登的那些狗嘴里长出象牙妈妈奶水里吸出玻璃渣母猪生下牛犊子还有什么区别,都他妈是奇闻。

  石韵说:“兄弟我知道你爱动脑筋,知道你想不通,实话告诉你吧,我是通过这老头的儿子雇佣他的,这回明白了吧。”

  我说:“明白了,这才像话!”

  122

  我们一伙人由老头子率领着朝后门饭馆扑去,沿途学生看见我们都窃窃私语说:“这帮流氓来了,快跑。”于是都退避三舍,不敢存心冒犯。

  倒不是武术队的动起武来就特别厉害,而是因为武术队打架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切磋。学校对切磋一般都不予追究,武术队有了无赖的资本,有了团伙的实力,加上给一切包裹上切磋名号的权利,所以顺理成章地进化为校痞。

  123

  自开学过后,我已经很久没去过后门,虽然子夜书吧和姜妮的粉足后来不止一次地在我的梦里出现,但我宁可那是一场春梦。

  124

  倒像是顺应我的想法,子夜书吧换了牌匾,依然是四个字,叫做“斯文书店”。

  书店门口坐着一个人,光头,单从头型来分析,绝对不是原来的老板。那人不愿意将自己的脑袋贡献给我科研,戴上帽子朝我们走来。众人看他好比看阴暗的墙角,眼睛全暗淡下去,又仿佛此人的光头被尿过又阴干发出一股骚味,让大家躲避不及。

  那人尴尬地跑到石韵面前叫:“队长。”

  石韵抬头看天,天上有个红色的塑料袋在飞舞,和石韵的眼珠一样,半天落不下来。

  那人又跑到我面前说:“东哥,好久不见。”

  我左看看,右看看,又远看看那个书店店名,猛然醒悟过来说:“你小子是宋斯文!”手机小说阅读 m.hrsxb 想看书来华人小说吧

  顺便供出了强奸宁萌一事

  125

  宋斯文是一个月前走出看守所,两个星期前重新来到这个城市盘下这个书店的。

  你可以说人的一生充满着种种不确定因数,存在着许多变量,许多迂回,算命相面占卦的人不一定能算得出来,但是每个人总有自己的方向,总有一根清晰的主线,总有一个恒定的性格支撑着纠正着这主线的趋势。抛开手段不说,宋斯文是个执着的人,至少在爱情上比我执着得多。

  宁萌在暑假期间曾经多次去看守所探望过宋斯文,循循善诱愚公移山,将他那一大挑子执着艰难地从自己身上挪开,换肩给可怜的大嘴护士。宋斯文也正是在大嘴护士无私的帮助下盘下这个书店,并报了本校的夜大。

  那天宁萌一早便去子夜书吧,也正是假期里受宋斯文所托,帮忙看看有没有转让的铺子,因而引发出那个意外变故。

  在这个意义上,宋斯文再次成为我的仇人。

  在人们讲述完自己一堆故事的时候,你总是要表现恰当的唏嘘,以证明自己被他的人生经历打动,受到了教育,引发了自身的感慨。那是在我们武术队吃完那顿饭之后,我跑到被众人抛弃的宋斯文那里化敌为友深切交谈,宋斯文被我最后双眼湿润长吁短叹的做作击中虚荣,掏心挖肺地跟我说:“东哥,宁萌是真喜欢你呀,你得好好珍惜。”

  我对他的内脏不领情,说:“你这话已经不该对我讲了,你得去找另一个挨你揍的人。”

  宋斯文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酸巴巴地说:“宁萌被麻剑俘虏了。”

  宋斯文挥手说:“怎么可能!麻剑什么鸟人!我不同意!”语气像是宁萌的老子。

  我挑拨人家父女感情,说:“你不同意顶个屁用,人家女大不中留,会听你的!”

  宋斯文一拍桌子,手掌通红,血液被震得倒流,都往脸上涌,结果脸比手掌还红,红彤彤地说:“她说喜欢你,看上你东哥,我没话说,神脚前锋啊,后来想想我服,我退出是个理,可麻剑什么东西,为了他我退出我冤不冤。”

  我添油加醋说:“你冤你都冤死了。”

  宋斯文说:“我就想不通了,麻剑凭什么?”

  我说:“谁知道,也许宁萌的第一次就是叫麻剑搞去的。”

  宋斯文瞪着眼说:“你狗日的胡说八道!”宋斯文的眼光要是能化作刀锋,这会儿我已经受了腰斩之刑。然后宋斯文低下头,特深沉地说,“东哥,你知不知道,宁萌在老家被人强奸过。”

  这回轮到我骂:“你狗日的胡说八道!”

  126

  宋斯文一点也没有扯淡,那宗强奸案发生在宁萌高考之后的那个暑假,据警方说由于案犯是流窜作案,比较难以抓获,所以案子一拖两年。

  直到二年后,这个罪犯因其他案件被抓捕,该地方警察虽说不善于破案,却善于审讯,就好比不会做菜但好品尝,该案犯被一遍又一遍地品尝后,招架不住,居然主动坦白了很多以前的案子,也顺便供出了强奸宁萌一事。

  宁家得此信息,电召宁萌回家,商讨起诉事宜,这也就是那次宁萌急匆匆回家,让我们误以为她失踪的真正原由。宁萌忍辱负重,在学校里没有表现出一点饱受摧残的端倪。若不是这件案子后来在当地流传开,若不是宋斯文重临此地,我想我一辈子都不可能了解。

  可以想象,我第一次碰到她的时候,她对桃树林的事情多么惊慌失措,麻剑的举动让她伤疤上挨刀,险些再一次蒙羞。同样可以想象,她当时对麻剑是多么深恶痛绝,因此我的出现才显出何等重要,我才在她的心中一次成型,即便是软弱无能,也被她视为依靠。

  当依靠在眼中成为背叛,当体谅在眼中变成姑息,当背叛和姑息变本加厉成为赤裸裸的羞辱。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爱?什么是恨?我忽然想起石韵最近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语,糊弄!冲出迷团的宁萌一定是发现,生活只适合用来糊弄。

  我陡然明白了桃树林一位前辈留在树皮上的关于野兽人类和社会森林的哲理,更明白了宁萌为什么反而和麻剑最终走到了一起。

  127

  那天宋斯文问我:“东哥,你就不想再夺回宁萌?”

  我摇摇头。宋斯文说:“你是不是听说她那件事,嫌弃她了。”

  我没有回答宋斯文的话,扭头跨出了斯文书店。宋斯文说:“你他妈是个混蛋,我算看错你了。”

  不错,我是个混蛋,我得承认我接受不了宁萌被强奸这一事实。很明显,这一点宁萌早就看出来了,所以她明智地对我选择了隐瞒。但是,如果说没有发生什么强奸事件,虽然这个如果不成立,我还是不想去打扰宁萌。

  我不知道她心中还有没有爱,我不知道她平静的表面下潜伏着什么,我不是一个探险者,正如宁萌数落过的,我胆小,何况我还栽过一回跟头,湿过一回脚。

  都糊弄着吧,何必打破。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华人小说吧

  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128

  回宿舍时在传达室拿到一封我的信,信上面没有署名没有落款地址,看起来相当神秘。我来此三年,第一次收信,心情比第一次捡到钱包还要激动。

  把这信拿到宿舍里左右端详,只恨身边没有放大镜,抚摸良久舍不得开拆。琢磨着谁有可能给我这个新进混蛋写信,第一个想到的是宁萌,想半天暗自摇头,第二个想到的是姜妮,再一想此君现在日本,国际信件用这么简单的信封有损国威,人家大日本帝国多半不大愿意,第三个想到高中时交过的一个笔友,但后来断了联系,她也不大可能掐指一算知道自己现在的地址,想来想去想不出所以然。

  凝视邮票上的邮戳,见发出地是辽宁,自己在那旮旯可没什么朋友,暗想莫非是自己的足球神话流传广泛,窜到东北去了,被甲a一哥辽足看中,来函相邀,顿觉此信重逾千均。

  拆信一看里面是张试卷,上书“17世纪,荷兰人把大量的马来西亚人从东南亚带到南非的开普敦,这些穆斯林又在开普敦及其附近地区创立了一些###教组织,这种传播属于:a等级扩散、b刺激扩散、c传染扩散、d迁移扩散”,通篇全是此类题目,我心说莫非专业球员的知识已经丰富到这种程度!现在都不谈资金回笼寻找外援了,全改谈扩散了。

  国家幸甚!民族幸甚!

  不料翻动试卷,才看到反面有手写字体。信上写道:

  东子你好!

  什么情况?

  小日子过得挺休闲呐?

  放完一个————————————————————————这么长的长假,终于七弯八拐掏听出你的下落。没来得及和你会晤,就开学拉!郁闷了!无聊了!憋屈了!

  你不知道我是谁吧,嘿。真是个奇迹,本来我想找张像样的纸给你写俩字来着,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我这居然没纸!就这试题卷子比较纯洁了,你凑合着看吧。好长时间没写字了,这一提笔,劲都不知道往哪使!也崩不出什么特别的言语,想起什么说什么吧。

  现在是北京时间一九九九年十月二十八号十五点二十三分四十六秒,天气晴转多云,怎么跟我小时候记日记似的!那时候老师规定一天一篇,我到现在还纳闷,当时我怎么就那么多事可以记呀!星期一踢毽子,星期二跳皮筋,星期三打口袋的,生活得有规律,老师还净给我打优,要搁现在,我自己都得抽自己。不过我早就不写日记了,标准懒虫!我现在拿这糟糕的学校一点办法没有,听说大一新生又火拼了,还挂了彩呐,真壮观呐!一寻思那场面我都热血沸腾地!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又是他妈的经济理论课,闹心!同志们有说有笑有打有闹,胜下我自个对着老师瞪眼睛,一点娱乐性也没有,压抑。回首当年和你并肩作战的日子,那辉煌是一去不复返了。你毕业了去哪发展?去北城吗?我挺喜欢那里的,小吃儿贼多。

  得,下课了,门口一对一对的,整得走廊跟公园似的,真让人接受不了!可毕竟人家是纯洁的男女关系!我总不能满走廊扫黄吧!瞅着人家亲亲热热搂搂抱抱,真不把别人当人看。

  不写了,再写这信就跨世纪了。抽屉里还躺着本下半身文学等着我去开垦呢!

  你的老同学兼战友,郝文柔。

  129

  由字面上分析,这寄信者整个就是一个性格叛逆的东北阿飞,我想半天也没想起来我有哪个东北籍同学恶心到叫什么“好温柔”,也从来未曾遇到过这么豪放粗犷的女战友,何况我印象里自己根本就没有战斗经历,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封来信。

  我邀来石韵就这封信展开共同研讨,此公武术队队长时间当久了,研讨会主持得多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他捉起这信眼神炯炯了片刻,咳嗽说:“这封信无聊和搞笑兼收,挑逗与勾引并蓄,紧扣读者的好奇心理,顾左右而言它,修辞手法层出不穷,内容结构云山雾罩无法无天一塌糊涂,尤其是用试卷作信纸,简直达到了没有天理的悬念程度。可见匿名者粗中有细,并不是个简单人物。”

  我说:“废话,要简单我早就看出来了。”

  石韵说:“我估计是哪个暗恋你的女生故意炮制的迷魂汤,好温柔,铁定是个化名,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对哪个女孩子眉来眼去假以颜色暗渡陈仓?”

  我拍胸脯说:“没有,关键是没这个心思。”

  石韵说:“那就奇怪了,你在好好想想,别光想女孩子,男孩子也不要放过,一切皆有可能,真相只有一个,没准你就赶上流行了。”

  我说:“算了,你还是一边散打去吧。” txt小说上传分享

  掉下来一麻袋人民币

  130

  既然连我的同学兼战友“好温柔”同志也喜欢下半身文学,我就不能再藏私了。我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把书稿寄给出版社再说。

  我给书稿安上了《野兽森林》的题目,却并没有给它安上恰当的皆大欢喜或者呼天抢地的结尾。事实上,太多东西是根本不存在结尾的,太多事情的发展是箭头,是破折号,是冒号,是省略号,却无法是句号。我在结尾只添了一句话,也就是好温柔信上说的:

  真是个奇迹。

  131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早上,天地一片雪白,很多小说里悲壮的场景都是发生在冰天雪地里,我的小说很不幸,它没有等到这一刻,它所有的情节都发生在软绵绵的春天和汗津津的夏天,使它读起来犹如汗水里浸泡的鲜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味,温和而刺鼻,并且烟雾萦绕,难怪整个暑假子夜书吧连蚊子都很少。

  那天我捧着厚沓沓的书稿,深一脚浅一脚走向邮局的样子是符合大雪天的意境的,脸蛋蛋像甘肃人一样起了红锈,耳朵上结着厚厚的冻疮痂,鼻涕友爱地不住帮我滋润干燥开裂的嘴唇,背影孤独而悲凉,仿佛给自己的儿子送葬。

  132

  我把稿子寄给了北城出版社,那封信让我平添了对北城的好感,潜意识里把这一切都当成真的,以为在将来,在某年某月某一天,北城会有一个高大威猛的东北姑娘娇滴滴依靠在某个小区某幢房子的某楼某户的某个门框上守侯着我。

  这年冬天,那场雪还有消融的时候,这个不算豪华的梦想便轻易融化了。“好温柔”的第二封信马不停蹄地迫切来到,说起初中那场口水的洗礼,我顿时明白过来她是谁。她就是当年帮我解开鲁梅花谜底、父亲是环卫局的、和我以及灰狼一起被罚站的婆娘。

  随信附来一张相片,更让我佩服不已,此人去东北求学不过数年,说得一口地道的东北话不说,长相更是朝冰糖葫芦那方向发展,油光闪闪,完全不复往日水蜜桃般的轻盈笑容。难怪要寂寞到四处打听老同学下落,妄图借熟人不好意思还价之机,将自己一举推销出去。

  我一开始看到她的名字没有想起她来的原因是,我们那里的方言把“文”字读成“分”,“柔”字读成“油”,合起来就是“分油”。因此只知“分油”不知“温柔”,非常符合她的现状。

  133

  宁萌和麻剑的事铁板钉钉,并连串线到我毕业也没有出现半丝裂纹,我在图书馆看到过麻剑用的抱枕,让我眼熟的白底子上已经多了块鲜红的十字绣,绣的是歪歪扭扭的一对鸳鸯。

  石韵重找了一个姑娘,这回的姑娘虽不像慈禧,却很有武则天的风采。

  宋斯文被垂涎他已久的大嘴护士逼婚,书店招牌再次更换,改成“甜心书铺”,很多没看清楚的人都冲进去买蛋糕。

  螳螂习武的英姿搏得了一个年轻女体育教师的青睐,二人志同道合,小牛吃青草,展开一宗伟大得偷偷摸摸的姐弟恋,螳螂的愿望得以提早实现,心情愉快,越活越年轻,恨不得让那体育教师抱着喂奶。

  大庆疯态依然,我最后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买了正宗的红富士苹果,他那个时候已经不讲文学不展示肌肉,而跟病友聊起了空间黑洞和反物质关系等等深奥的物理学知识,这点让我纳闷,大庆什么时候接触过这些东西了?于是忍不住上前问:“你丫还是原来的那个大庆吗?”

  大庆回头,盯着我手里的苹果说:“谁还能是原来的自己!事物都在不断地进化当中,你拎着一堆的火星来干什么?这不是破坏银河系平衡吗!”

  134

  《野兽森林》果然像落葬的孩子,一点诈尸的反应也没有。

  135

  毕业后我放弃了学校推荐的工作,还是去了北城,不是因为眼馋分油同学信里所提到的北城小吃,也不是理想崇高想找个北城姑娘结婚生孩子以便世世代代都是北城人,而是因为我固执地以为,《野兽森林》既然葬在那里了,我就得去守着墓。

  北城因为我的到来而变得拥挤,竟腾不出一个工作岗位。大街上人来人往,个个都是神情倨傲行色匆匆貌似忙碌,职务地位用眼神表情展露出来只嫌不过瘾,恨不得把西装后背设计成镜框,裱上诸如某某网络公司ceo、某某物流公司人力资源经理、某某化妆品公司区域总代理、某某废品收购站首席执行官等等。

  我常常在人行天桥上一站就是一天,看天上飞机窜来窜去,盼着它忽然起火一头栽下来卡在树丫杈里,我一个一个把旅客从着火的飞机里抢出来就此成为英雄,或者不起火也行,只要它掉下来一麻袋人民币,砸伤砸残我无所谓,只要不砸死,能让我名正言顺地享用这一麻袋钞票。

  看不见飞机的时候,我就看天桥下的汽车,琢磨着这样能让流水似的车辆叠罗汉。

  等到路灯亮起来的时候,天桥就变成天市,各种小贩居高临下地摆放地摊,向行人兜售袜子眼镜气球拖鞋布娃娃打火机盗版碟,我一样不买,因此成为他们的眼中钉,都盯着我以防盗窃。我只得在夜色中回家,回到租住的比夜色还夜色的一间小地下室休养生息,为第二天继续发呆作准备。

  我就像是掉在茅坑里的蛇,头顶天空无限纯洁,自己却必须在臭水里生存觅食。我看得见希望,我却弄不来希望。 txt小说上传分享

  假冒伪劣产品技术员

  136

  一个月后,我终于爬出了茅坑,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据职业介绍所的同志说这份工作前程远大,嘱咐我要好好珍惜,说毕塞给我一个写着地址电话的纸条,说:“你自己送上门吧。”仿佛让我去孙二娘的包子铺。

  我一看地址,果然远大,都远到北城郊区的郊区去了,无奈等米下锅,不敢与命运抗争,只得去那里看看。

  我先乘公交车四个小时,到了一个比我们老家的村子好不了多少的小镇转乘“摩的”,开摩的师傅一看我给的地址,连连摇手说:“不去不去。”仿佛那地方是台湾。

  我央求不已,摩的师傅见我诚心到满头大汗的程度,发慈悲伸出一只手。我见他虎目沁出少林寺方丈的那种悯光,忙将头伸过去候他抚摸。不料此人痉挛似地抖抖五个手指说:“最少这个数。”

  我大吃一惊,来的时候公车已经坐去十五块钱,打个摩的如果再用去五十块,我回来的时候就只能爬了。我说:“师傅能不能少一点?”

  摩的师傅说:“五块钱还怎么少!最少四块半!”

  我坐上摩托说:“师傅,以后你就多做做君子吧。”

  师傅说:“我就收四块半还不君子啊,我都君子得不象话了,我简直太君子了!”

  我说:“是是是,你是太君,我的意思是让你动口不动手,免得把顾客吓得本来只有两只脚,却用四只脚逃跑。”

  摩托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我几乎疑心它开出了国界,正严重担心时,听到了琅琅的读书声,我一听那是汉语普通话,心头顿时温暖,那师傅在一个荒不拉叽的小学前停下车,说:“到了。”

  然后显摆他的神机妙算,说:“他妈的,正好没油!”

  最后补充担忧说:“麻烦了,我可怎么回去?”

  137

  这家租赁了小学的一个教室作为厂房的图腾公司,与其说是一个公司,不如说是一个作坊。里面符合了脏乱差的几点要求,勇敢地将安全隐患热情饱满地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

  门口一个吸着烟、头发像日本动画龙珠造型的中年人,见我轻犯险地,拦住我说:“你干什么的?”

  我说:“大叔,我来应聘的。”

  中年人说:“啊?应聘的?真是稀客,那你会机械吗?”

  我说:“我就是机械专业的。”

  中年人大喜,仿佛看见失散多年的兄弟,提提裤腰激动地说:“我们就是缺少机械人才,你来了,我们这个公司就完整了!”

  138

  两个小时后我明白,他们所要的机械人才和我观念上的机械相去十万八千里,他们要其实就是拆卸工,解剖世界著名刀具,分成零碎,再画出图纸,分向各地订货,然后回到这里精细组装。简单地说,他们要的就是假冒伪劣产品技术员。

  他们产品线丰富,变不可能为无限可能,一家七八个人的公司出产十几个名牌,一年更新几百种刀款,导致了此地名牌泛滥,学生削铅笔用的是市值上千美元的buck,老师吃苹果用的是gerber,农妇切菜用的是蜘蛛刀,丈夫割麦用的是改装丛林大王!

  他们在各种杂志封底投入广告,号称:创新的设计,精良的选材,完美的工艺,世界名刀,尽在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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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进公司的时候我比较纯洁,不是很明白,仿制如此高级的刀具市场在哪里?后来我就此疑问请教王经理,就是那个求才若渴的中年爆炸头,此君比较坦诚,推心置腹告诉我说:“有,怎么没有!老百姓不买,有收藏界的买。”

  我说:“人收藏界都玩开收藏了,可见经济实力比较雄厚,都雄厚了那还不买真家伙?买咱们这里的东西收藏个什么劲?”

  王经理说:“这人要是不出国,从哪买真家伙去?高档刀具商从我这里拿货的多的是,赚头足啊!”

  我说:“买到假货人家怎么能甘心呢,听说这方面有专门的鉴定师。”

  王经理提提裤子说:“那鉴定师还不是我们捧出来的,帮谁呀?靠鉴定真货吃饭?一年他能鉴几次!”

  我大彻大悟说:“经理我完全明白了,一切就是糊弄!”

  王经理大拇指一翘,说:“毕竟是技术员,机灵,咱们大老板说得对,生意呀,就俩字,蒙呗!”

  我说:“怎么你上头还有大老板呀?”

  王经理不好意思地抚摸脑袋,将竖起的头发放倒说:“那是,我就是一个管事的,我不是老板。”

  我说:“你掌管财务大权,分发工资奖金?”

  王经理拖了两天工资,对这个问题能闪则闪,不上我的当,迂回话题说:“我们杨老板那学问大,连大学他都看不上,读一半就把大学给踹了,这就创业了,造福一方呀。”

  140

  这地方虽然不起眼,开给我的工资还算合理,更合理的是,我赚了钱根本没地方花。我为造福工程忙活了半年,除了抽烟以外,攒下了万把块钱,估摸着可以重闯北城了,就提出了辞职。

  王经理一听说我要辞职,大为着急,此人一着急就爱提裤子,王经理差不多把裤子提到胸脯说:“咋了?为啥在这个时候辞职,咱们发展得正蓬勃呢。”

  我说:“经理,我知道咱们蓬勃,可是我越干越觉得自己不蓬勃了。”

  王经理说:“小子,你是不是想女人了?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你看这小学里的柳老师怎么样,头大胸大屁股大。”

  我说:“我知道柳老师是出了名的三大,可你怎么不说她只有一米五的高度呢,都成横向发展了。”

  王经理说:“你小子要求还挺高,那你看看这里的学生,虽然年龄小一点……”

  我赶紧制止说:“好了好了,我就不残害祖国的花骨朵了,跟你实说了吧,我就是在这里住烦了,都觉得自己是个野人了,我得回到文明的世界里去。”

  王经理说:“这我理解,我有同感,每天早上醒来我都会摸摸自己的肉体,看有没有长毛。”

  我说:“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这就辞了吧。”

  王经理提提裤子说:“别,你看这样好不好,下个礼拜正好公司组织了一次客户活动,我帮你申请一下,让你也放个长假,跟他们一起出去玩几天,放松一下。”

  我一听有免费的吃喝玩乐,当即不再出声。华人小说吧 电子站

  闭着眼还以为坐在一辆拖拉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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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令我万分郁闷的是,这次活动居然是荒岛野营,并不是我设想了好几天的欧洲七日豪华游,又或者世界名刀厂家考察加五星级饭店吃住。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我整个人更加暴躁,咱们这里已经够荒的了,还没事去一个荒岛溜达,不是吃饱了撑着就是命中注定要做个野人。

  承包这次活动的户外俱乐部叫“蓝天越野沙龙”,听名字挺有气魄,我估摸着没有好地方去应该会有坐三菱suv和丰田沙漠王子的机会,要是运气好,没准还能碰上悍马,不料最后来接我们的竟是一辆老掉牙的中巴,闭着眼睛还以为是坐在一辆拖拉机上。

  “蓝天越野沙龙”的负责人解释说:因为本次活动要去的是荒岛,活动的意图是锻炼大家的野外求生能力,并在活动中更好地体现图腾公司“代理“刀具的巨大威力,所以派了这么一辆车,从一开始就让大家进入角色。

  自从我体会了“糊弄”一词的本质,我就再也不相信这些个扯淡言辞,所谓的“蓝天越野沙龙”,多半也像图腾公司一样,是个比皮包公司好不到哪里去的作坊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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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感觉糟透了,车厢里众多的呼吸气息和不是呼吸发出来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味道怪异且沉闷异常,几个养尊处优大腹便便的客户不时用恶毒的言语咒骂这次活动的组织者。我想我们公司的负责人是不是脑子进了水,怎么想起来办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更令我懊恼的是,我身边还睡着个抬头仰面鼻孔朝天、分不清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的瘦弱妇女,并且是全车唯一的妇女。刚才“蓝天越野沙龙”的那个混蛋负责人图省事,说过:为了避免矛盾,不刻意分组,坐在一块的便是一组。

  一句话将我和这只卷发母猴子绑在一起。这辆破中巴此刻是在崎岖的山路上跳跃着咆哮前进,她居然恹头耷脑睡得鼾声不止面带桃花!只可惜这桃花是被害虫啃过的,不具备观赏性。

  沙龙的负责人见目的地快到,站起来背书一般地讲解注意事项,用的依旧是那种套路,首先其次然后,首先里分出三点,每点里又分几个小点。大家听得不耐烦至极,恨不得摸出随身携带的开山刀开了他。

  那人感觉到众人眼睛里燃烧的怒火,不尴不尬疆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背诵下去。我挺身救急,化解了他的危机,指着身旁座位上呼滋呼滋熟睡的女人问:“她究竟是什么人?”

  此人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狂翻,半晌说:“不知道。”

  我大为惊讶,说:“不知道你翻什么本子。”

  此人说:“我翻翻看人数对不对,喏,本子上记的是二十一个人,数目是对的,可见没有问题。”

  我再次惊讶,说:“问题大了,你没有每个人的具体资料怎么行,要是丢了人怎么找,点名都没法点。”

  此人胸有成竹,不顾满车人的嘘声和抗议,微微一笑道:“这个问题我早想好了,我会给你们编号,这样吧,你既然提出这个问题,那你就是当之无愧的1号。”刹那之间,把我变成了女厕所。

  我又看一眼那女人,觉得窝囊之极,说:“这叫什么事儿?我……”

  一车人见我勇夺1号称呼,也不管其有没有实际意义,便迫不及待地艳羡和嫉妒,纷纷用湿湿的目光瞧着我,我接受不了这样的浇灌,只得长叹一声坐了下来。

  那女的睁开眼睛,懒懒地问:“1号兄,你叹什么气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有点吃不消,我吃不准她是刚醒还是一直在装睡,只好非常白痴地说:“醒啦?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从乱发蓬松的脑袋后面拽出一顶棒球帽,帽沿往下一拉,盖住了整张脸,像是停放在灵堂里的死者,诈尸说:“我叫费娥。”

  我心说幸亏你叫飞蛾不叫蝴蝶,还算名副其实,要不然这世界就乱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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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举行的“荒岛野营”活动倒是纯粹的野外强体力消耗活动,并不像现在大多数办得像是相亲会篝火舞会野合会的野营活动,它不带有任何的联谊性质。

  连那个沙龙负责人和司机在内总共二十三个人,二十二名男士加一名“飞蛾”小姐。除了先行回去的司机,剩下二十二人,分十一组,要求不带一点干粮,配备瑞士军刀,开山刀,望远镜、手电筒、多用锹、指南针、防风灯、弹弓、打火机和淡水,在荒岛上生存五天。

  刀具,当然是由我们公司赞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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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了没有?五天呐。”我下了车,上了渡船码头,恶狠狠地盯着屁股后面跟着的“飞蛾”说,“我劝你还是跟车回去吧。”

  “飞蛾”嘴一歪,下巴偏离轨道,说:“不就五天嘛,不吃不喝也过去了。”说着前脚踩上了我的后脚跟,我一个趔趄,差点从跳板上栽入海中,直接上演一部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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