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因为它想杀死一只狮子并付诸行动。
在草原上没有食草动物这样做过,它们可能在受到攻击时反抗,但绝不会主动出击,它们只会逃避,如果想看它们勇猛作战的样子,还不如看它们发情时同类间的自相残杀激烈些。
所以将军的胆色和智慧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它明显的瘦了,更显得精干可靠,它带的队伍也明显缩水了,几乎看不到小角马,连弱一点儿的母牛都没有。它们应该遗留在那漫长艰辛的路上了吧,看来再怎么能奔善跑,面对这样一条漫漫艰险长路,也不可能一点儿打击也不受。
可能察觉到了我“深情”的目光,将军转过头来,与我的眼神对了个正着,我立刻坐直了向它打了个招呼,以表多日不见的思念之情,它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全身的毛就竖了起来,立刻招呼族人摆好防守阵形,我权当这是它表示怀念的方式,微笑着趴在原地似睡非睡得休。生息,也许它们认为我会趁它们风尘仆仆、疲惫不堪时大捞一笔,但越是它们认为应该的事我就越不去做,当然,虽然我今天不想狩猎,但精神上的压迫还是少不了的,我特意待在它们看得见的地方打瞌睡,让它们去疑神疑鬼吧,谁先崩溃谁就输了。
这是个与世隔绝的幸福乐园,水源充足,食物丰富,仿佛所有的能跑的动物都到了这里,当然在我看来它们都是来为我们提供膳食的。我没有在这里看到其他狮群的影子,因为狮群一般是不迁徙的,放弃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地盘对我们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在大多数时间,我们都是坐等猎物上门,食物丰富的时候就大吃特吃,食物匮乏的时候就饥一顿饱一顿地等着雨季的来临。
虽然没有其他的狮群,我们的竞争对手却多了很多,比如鳄鱼,比如……
那一天,我正在伏击一只羚羊,它小心翼翼地站在河边喝水,我和风、栉尔从三面包围过去,慢慢靠近。
就在我要启动的时候,有人抢在了我的前面。
那个怪物从水中暴起,凶狠地咬住了羚羊,我眼前一花,几乎没有看清楚来物的样子,只看到一只张开有一百八十度的大嘴和四颗让人不寒而栗的尖牙。
是一只巨蟒,一只身长达九米的怪物。
羚羊毫无反抗地倒在地上,眨眼间就被巨蟒水桶粗的身体卷了起来。蟒蛇不会咬死猎物,它们一般用身子紧紧地缠着猎物,让它们窒息而死。
当羚羊每一次呼出气体的时候,蟒蛇就会收紧一圈,很快羚羊就会发现它无法吸入空气,也许它会挣扎,但它的力量太微薄了,微薄到可以忽略不计。
我听到了羚羊喉咙中发出的咯咯声,当然也可能是它骨骼被挤碎的声音,我忽然感到有些呼吸困难,仿佛被缠住的是自己。
不过我没有走,我好奇蟒蛇如何进食,要知道它们是吞食性动物,无法撕碎猎物,虽然这只蟒蛇足够大,但要吞下这么大的一只成年羚羊我还是无法相信的。
羚羊终于不动了,可能是死了,也可能只是昏迷了过去,不管怎样,当它的心跳停止时,蟒蛇腹部的传感器会立刻通知它,缠紧的可怕力量才会放松。
然后,蟒蛇准备享受大餐了。
蟒蛇进餐都会从猎物的头开始,这样就可依序把猎物整个吞入腹中。可是,我看了看羚羊头上长有三十厘米的硬质长角,心里打鼓,我知道蟒蛇有极强的消化能力,但从羚羊的体形来看,别说消化,就连吞咽都成问题,如果它吞不下,就可以便宜我们了。
巨蟒好像一点儿也不担心我想的问题,开始享用自己的美餐。它果然是从头开始,一点儿一点儿吞咽,它的嘴随着猎物增大的地方越张越大,前方几乎有一百八十度,后方靠近喉咙的四根支撑整个嘴部的腭骨好像能独立活动,一点儿一点分开直到能塞进食物。这个时候,蟒蛇的头部几乎撑开与身体同宽,不,也许比身体还宽,羚羊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力量推动着,一下一下,慢慢地向蟒蛇腹部滑动,头部、脖子、身体,到最后的蹄子,无一例外地被吞了进去。
我看得眼珠都不会动了,试想一下如果只是昏厥的羚羊此时醒来,它会看到怎样的情景呀,这可能是它宁死也不愿面对的噩梦吧。
平静的河边没有了羚羊的痕迹,甚至连一滴血也没留下,只剩下一只腹部高胀,几乎要撑破肚皮的巨蟒匍匐着,我和风他们有默契地放低身子,开始后退,慢慢离开。
我想,这只巨蟒大概一年也不用吃东西了。
三十八、各显神通2
羚羊没得吃,我转而去打将军和它族人的主意,它们这两天也该歇够了,水源丰富青草鲜美过得也挺滋润的,是时候活动活动了。
生命在于运动嘛。
为了最大限度地保存自身的能量,我把主要的狩猎活动都放到了相对比较凉爽的晚上,但这两天开始就连晚上也能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夜是我们最佳保护色,借着它的掩护,我带着三个族人再一次偷袭了将军的部落,这一次我没有直冲将军而去,而是把目光盯在它的妃嫔身上,这招我在以前对付水牛时也曾用过,虽然不能直达目标,却能给它不小的打击,我们还可以顺便享用一顿美餐。
我们围住了那只一直待在将军身边的母角马,它气质高贵、线条优美,看得出它是整个家族的皇后,是将军的正妻,想捉住它可不容易。它一直跟在将军身后,队伍中心的位置,所以我又用了百试不爽的战术,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穿越兽群,咬伤了将军夫人的独子,可敬的夫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落到了队伍的后面。而将军大人此时必须在君和栉尔的追赶下带着整个族群奔跑,聪明如将军,现在也顾不上自己的老婆孩子了。
将军夫人站在我面前瑟瑟发抖,脚边是它已经站不起来的孩子,它依然做防守状不让我们靠近,但我却从它的眼里看到了绝望。
真是个美人。
月光下,它显得那么无助与羸弱,激起我们内心深处的毁灭欲。
我慢慢地靠近,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夫人恐惧到极点,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变调的声音回荡在广阔的草原上。
我并不介意它有失身份的惨叫,而是与大家围成一圈,如欣赏美妙的歌声一样倾听,大家如听音乐会一样席地而坐,犹如绅士。
当夫人累了时,我们中的某一个就会起来在它的身上留下一些美丽又不足以致命的痕迹,以便帮助它恢复高亢激昂的歌声。
当夫人倒在地上声音嘶哑时,我站了起来,用前掌轻轻地按住它光滑的脊背,低下头伸出舌头温柔地在它脸和脖子等部位舔拭亲吻。将军夫人又一次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高音达到历史新高,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如雷的蹄声疾驰而至,转眼就到跟前,我几乎已感觉到尖角前端的寒气。
将军!
来了吗?我早有准备,一个侧身躲过致命一击,然后不退反进,连看都不看,?##本酰讼蚶凑撸e潘牟弊右豢谝ィ檬至恕?/p》就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身侧一阵阴森的冷风,有什么东西向我冲来,匆忙间看不清是什么,我心中惊惧,抽身躲闪,只来得及在将军的脖子上留下几道爪痕。
好不容易稳下身,我才发现向我冲来的竟然是将军夫人,它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风它们,解了将军的危机。在一声凄凉绝望、如泣如诉的悲鸣中,被随后赶到的狮群撕成碎片。
将军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突然发出一声悲伤愤恨的怒吼,转身而去,与它对峙的我不知怎么身体如灌了铅一样沉重,竟然没有追上去。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
来到这里,我见识了很多,平时只耳闻没见过或是很少遇见的嗜血同类一下子都涌了出来,成为我们的竞争者,在这片舞台上各显神通,各展其能。
我这才明白我们是草原之王,但不是唯一的争霸者。
三十九、拥挤的世界
当然,不到迫不得已,草原的争霸者之间是不会爆发战争的,每一方的势力都很强,没有人有必胜的把握,这是最后的乐土,谁也不想在乐土消失前就变成别人的战利品。
我们在这里过了一段还算悠闲的生活,但这段美好日子太短了,干旱之火终于燃烧到了这里,这块诺亚方舟越来越小,小到不杀死别人,死的就是自己的地步。
玛拉河并不是不受外界影响的神河,当雨季迟迟不来,当旱季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在度过二百七十四个晴空万里的日子后,玛拉河终于断流了。水位不停地下降,从小河到涓涓细流,再到干涸的河床上一个可怜的小湖,仍在以飞快的速度下降。
属于我们生活的地方越来越小,最后小得大家都挤得围到了湖边,无可避免地聚到一起。
所有的动物,食草的,食肉的,天敌,同宗,全都聚到一起。
让我数数都有什么,天哪,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可惜的是,这样的热闹并不是代表繁荣,而是每时每刻都沉浸在死亡的阴影里,是的,那是一种死气沉沉的腐烂味道。
湖水慢慢变成泥浆,上面漂浮着可疑的漂浮物,混合着死去动物的尸臭和随处可见的粪便。就算这样,想喝口水还是不容易,我们要与其它想喝水的动物展开决斗,一分胜负,干渴让很多平时胆小如鼠的动物变成胆大包天丧心病狂,我们遇到的挑战是往常的十倍。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鳄鱼,在这个慢慢干涸的湖里有一百三十多条披着盔甲的魔鬼,它们有无坚不摧的盔甲和长短不一的森森利齿。几乎没有弱点,它们隐藏在水和淤泥里,总是无声无息地靠近你,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当你发现它时已经太晚了。
有这样的恶魔在水里,湖边的每个动物喝起水来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就算这样,也不能避免被拖下水的厄运,我常常看到一只鹿或是一只羊什么的,挣扎着被拖入水中,湖水一阵翻腾后,一股鲜血涌了上来,里面的恶魔们在大快朵颐,整块整块地吞食着沾着污水和泥浆的肉块,连皮带骨,一点儿不留,再慢慢恢复平静,等待下一个入水者,水面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们还没和鳄鱼较量过,就算在河边相遇,也是互相张牙舞爪地威吓一番各自走开,我拿不准与它们较量有什么后果,它们的盔甲太占便宜了,显然它们也不愿与我们相遇,毕竟我们是草原上最凶猛的猫科动物。
我们各占自己的地盘,谁也不愿越界招惹是非。
但是,这种我统治岸上你称霸水里的现状很快就要打破了,随着湖水的日渐减少,我们势必会被挤到同一个舞台上,为了争夺最后一块生存的空间,我们之间不可避免地将展开一场生死之战。
在这块土地上,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
往年这个时候,旱季早就过了,可今年晴朗的天空依然看不见丝毫云彩的痕迹。
不可否认的是前几天的确下过一场雨,大家都以为熬到头了,欢呼着从各自藏身的地方跑出来,尽情地享用这生命之水。所有的动物都高兴得昏了头,我甚至看到风傻头傻脑地和一只角马抱在一起,而一只狒狒则跳上了鳄鱼的脑袋。
可是,一切都是我们的奢望,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当我们庆祝到一半时,它已悄然退却,它没有把我们翘首以盼的雨季带来,却带来了更可怕的高温,地表四十度甚至更高,我们欲哭无泪。
这个时候我曾经祈祷,上帝呀,请饶恕我们以往所犯下的罪过,如果你现在下雨,我将皈依您的门下,成为您真诚的信徒,如果您现在下雨,我从此摒弃血腥的肉类,成为素食主义者。
你见过狮子吃素吗?当然没有。
上帝没有听到我的祈祷,没有下雨,我也没有食素,依然喜欢血腥与杀戮。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这种愚蠢至极的事,不管是在最危难的时候抑或生命的尽头。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失去了唯一的一次皈依善良的机会,但我没有后悔。
我把灵魂彻底地卖给了魔鬼,或者说,我就是魔鬼的化身。
四十、诺亚方舟1
扯得有些远了,这几日,小湖已变成泥潭,上面浮着大片大片的死鱼。河马和鳄鱼打着滚让自己的全身布满泥浆,以躲避炎炎烈日,鳄鱼的嘴张得大大的,一动不动,远远看上去几乎分不出哪是泥浆哪是鳄鱼。
这给包括我们在内的所有动物都出了难题,我们不得不在喝水的时候小心翼翼,以免变成鳄鱼最后的晚餐。
没听说有哪个前辈是死在鳄鱼之口的,我可不想开创这方面的先河。
有一个老狒狒最聪明,它在靠近湖水的沙地上挖了个坑,等水渗过来再喝,这引起了很多动物的注意。但不是每个动物都会挖坑的,所以有很多渴得受不了的动物开始向老狒狒靠近,想趁它不注意偷些水喝,老狒狒目不转睛、一步不离地守着自己的小水坑,别的动物一点机会都没有,渐渐的,偷开始变成明目张胆的抢,抢变成了疯狂舍命的夺。
难耐的干渴让人变得失去理智,我甚至在抢夺的队伍中看到了平时温顺胆小的母黑斑羚。
老狒狒誓死保卫它的领地。
狒狒其实也是草原上数得上的凶兽,只不过它们身形较小又是杂食动物所以很容易让人忽略它凶残的本性,它们有着尖利的牙齿,善捕鸟捉虫,喜血腥,甚至捕食它们的近亲猴子。
你看,它不但打败了所有的侵略者牢牢地守护自己的地盘,还抓住了母黑斑羚的幼仔。可怜的小家伙哞哞直叫,老狒狒可不管那么多,一只手紧紧地按着小黑斑羚,一只手连同牙齿,就活生生地撕裂了它的身体,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手上沾满了红色的鲜血。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狒狒捕食黑斑羚,以前只见过它们捕捉火烈鸟,趁火烈鸟喝水的时候从岸上跳下去,利用这些笨鸟身体重翅膀长需要助跑才能起飞的特点,捉住自己的猎物。
被捉到的火烈鸟耷拉着翅膀,红白相间的羽毛失去了往日的美丽。
狒狒是种很奇特的生物,它们不光身手灵活,还很聪明,性格坚韧。我曾看到一只在水边喝水的小狒狒被一只巨大的鳄鱼冲过来咬住了头部,不是手或腿,是它的头,整个头部都几乎进入鳄鱼的嘴里,鳄鱼长短不一的牙齿卡在小狒狒的下巴上。
这等于是宣布了小狒狒的死期。
但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小狒狒竟然使出全身的力气,与鳄鱼形成对峙,当然,幸运的是当时湖水已经变成泥浆,鳄鱼无法像往常一样把猎物拖进水里,于是它们开始拔河。过了片刻,小狒狒意识到它是无法拔过鳄鱼的,这时候,它采取了一个让我大吃一惊的动作,它两只前爪一上一下扳住了鳄鱼的嘴,拼命地向外拉,同时身体最大限能地转动,形成不可思议的姿势,站到鳄鱼的头上,也许持续的干旱让鳄鱼力竭,也许是小狒狒抓到了鳄鱼的眼睛,反正奇迹出现了,鳄鱼张开嘴,放弃了到手的美食。
小狒狒留下一块皮毛,带着一块狰狞却足以炫耀一生的伤口逃走了。
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它们有着灵活的身手,聪明的头脑和极强的求生能力,它们没有什么立场,为了活下去什么都做,什么都吃,如果灾难真的没有尽头,那我确信它们是熬到最后的那一个。
现在想这些做什么,我站起身来,走过去,把老狒狒赶走,它毕竟只能对付一些弱势动物,面对我们还是只有逃跑的份,当然,逃的时候没忘了带走吃了一半的小黑斑羚。
我的目标不是那半个羚羊,而是小坑里的一点儿泥水,虽然只有一点点,但对我们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我用舌头沾了一点儿,招呼风和云过来,这个时候,我除了自己的孩子,已顾不了其它了。
风和云太小会受不了,而我自己,还可以靠吸取猎物体内的鲜血和冒险与鳄鱼面对面抢水支撑。
在树荫下浅眠的雷微微睁开眼睛,向这边看了一眼,又转头睡了过去。他瘦了,毛色也没以前顺滑发亮,乱糟糟的,没有光泽,当然不光他一个,家族里的所有成员有哪个不瘦的,在这样温度奇高,水源干涸,食物渐少的环境,没有一个能独善其身不受影响的。
又过了几天,你就是挖再深的坑,也不会有水渗过来了。
我看着水源渐渐地干涸,仿佛看到我们的生命正在同步枯萎。
河岸边,死去动物的骸骨比比皆是,几乎都是瘦得皮包骨头,放到嘴里也咽不下去。
族人也熬不住了,从我最后一个姨母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开这个世界,剩下的也失魂落魄,不知什么时候轮到自己,有些干脆自己单打独斗,找到食物也自己享用了。
我一直关注着狒狒群,如果真如我猜测的那样,它们能活多久,我就可以靠它们活多久。
四十一、诺亚方舟2
饿急了的鳄鱼一反常态,上岸来袭击狒狒群,遭到了狒狒们的群起反击,所有的狒狒都尖叫着群起而攻之,岸边顿时乱成一团,最后成功击退鳄鱼,却也遭到重大的损失。一只母狒狒的孩子死了,它在妈妈的怀里被鳄鱼叼走,虽然母狒狒疯狂地攻击反抗,从鳄鱼的嘴里抢回孩子,但已经晚了,小狒狒的头部以奇怪的姿势耷拉着,母亲声嘶力竭的悲鸣换不回孩子的生命。
母狒狒的手臂在战斗中折断了,只连着一块皮吊在胸前,像它再也无法延续的希望。
我站起来,走到它面前,按住它还想挣扎的身体,当我咬住它的喉咙时,我听到它牙关发出的咯咯的声音,它圆睁的双目瞪着天空,里面闪过生命中最后一抹光亮,然后慢慢地熄灭了。
这时候我甚至在想其实它是比我们幸运的,因为它已经不用再在等待中饱受折磨了,它已经解脱了。
其它的狒狒奇怪地没有了群战鳄鱼的精神,麻木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也许对它们来说,这种时候,少一个同类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我把母狒狒的尸体扔给风和云,赶走了其它凑上来的族人。
突然有个庞然大物直冲过来,我和孩子们被冲开,我跑出几米才发现那竟是一只河马,它冲我们大声吼叫威吓着,见我们不敢向前,才低下头大嚼起来,不一会儿就把那只母狒狒吞下肚中。我没有趁河马吃东西的时候偷袭这个暴躁的家伙,就算它不如我们灵活,但你能想象一个几吨重的胖子向你冲过来的情景吗?
风木然地看着刚到口的食物落入别人腹中,云轻轻呜咽着凑到我面前,伸出舌头舔着我齿缝中残留的血丝。
从这件事我得知:河马不是吃素的,最起码它不是只吃素。
有很多动物离开去寻找其它的水源了,但我这个外来户知道方圆几千里之内根本没有它们要找的东西,它们的结果无疑只有一个,是就死在路上。
这个时候,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当然也有可能一个也没有,如果真的熬不过去,我也要当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食物越来越少,我们偶尔还会得到雷的一点儿救济,其他的族人都已乱了套,各自为政,单独行动。
君死了,她是我母亲最小的女儿,母亲离开时曾亲自把她交到我的手上,叮嘱我照顾她。我从前也的确像照顾风和云一样照顾她,她比风和云还要小一些,对她来说我的存在可能不是姐姐而更像母亲,但现在她死了,静静地躺在黄沙地上,双目微睁,瘦骨嶙峋,似乎是在问我为什么对她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默默地看着她,半晌,我示意风和云去吃她的尸体,孩子们愣了愣,不敢上前,我心一横,率先低下头撕开她的胸膛,一股少得可怜的血液涌了出来,鲜血的味道让孩子们不再犹豫,扑了上来。
对不起,君,我只是个自私又小气的母亲,我们的世界乱了套,我能顾上的也只有自己的孩子了。
如果她能活到我们非要自相残杀的那一天,我不敢保证不会向她下手,我甚至庆幸她在我向她下手以前就已经死了。
水终于干了,所有的动物都暴露在烈日下,泥巴裹着一动不动的鳄鱼,像一个个雕塑。这里是一百三十多只鳄鱼的王国,那只长有六米的鳄鱼王也终于没等到它期盼的雨季,死在自己国土的中心,经几日曝晒,只剩下一副昔日威风无比的盔甲。
风和云趴在我身边一点儿可怜的阴影下,离我们不远处趴着几个族人,一动不动,看不出是死是活。
我强撑着站起来,风和云立刻不安地抬起头,我让他们安心休息保存体力,自己晃晃悠悠地沿着河床翻动随处可见的骸骨,看看有什么可吃的东西,我知道不能一直这样睡下去,不然很可能在睡梦中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如果我死了,我的孩子们也一个都活不了,一想到他们,我失去的力量就会回到身上,虽然只有一点点儿,却也足够我一次又一次站起来,为生存而奋斗。
原来母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力量。
没有,我在附近走了一圈,什么都没找到。灼热的空气快要把我们逼疯了,那些骸骨经过我们无数次的啃咬和烈日的曝晒已坚硬如石,无法下咽,我失望地往回走,怕扔下风和云太久会有危险,现在就算是我们以前相依为命的族人也不可信了。
远远的我看见一头骨瘦如柴的雄狮站在我刚才趴过的地方,低头正在撕扯着什么,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来。
风和云不见了!
四十二、曙光
我全身一颤,四肢冰凉,最坏的念头遏止不住地冲进我的脑子,我眼前顿时一片血红。
在平常时期,雄狮都会因各种原因毫不犹豫地屠杀幼狮,更不用说这种食物极短缺的时候,我发疯地冲了过去,中途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摔出两米远也不在乎,只想把这个杀死风和云的凶手撕成碎片。
我的孩子没了,在这个念头冲进脑子里的那个瞬间,我甚至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能打得过他,也许,我当时已经不抱活下去的希望了。
雄狮听到动静,回头看了我一眼,没来得及做什么我已杀到眼前,他只能向一旁躲闪,让过我疾驰的身体,在错过的一瞬间,我已在他脸上留下几道深深的抓伤。
我不做停留,转身再次逼近,这时我看到有两个小身影蹲在雄狮背后的阴影下,吃惊地看着这一切,正是我的孩子们,他们还活着。
我才认出那只瘦得变形的雄狮竟然是雷,他似乎没想过我会攻击他,带着脸上的伤口愣在那里,脚下还紧紧踩着一只刚死不久的狒狒,片刻,他几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我悬在半空的心放了下来,脚下一软,几乎摔倒,但我还是坚持着靠近雷,讪讪地帮他舔着伤口,表示歉意。
说实话,就算我当时认出了雷,我也会往那方面想,因为这在我们的世界里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再说雄狮和幼仔的感情比雌狮要淡许多,如果只能活一个,谁不想让自己活着?
但我不能向雷坦承自己的心思,只能埋怨他瘦了许多。
雷没有发怒,他把狒狒丢给孩子们,自己围着我转了一圈,看得我莫名其妙,低头看看才发现自己伤得厉害,脸上有擦伤,慢慢地肿起来,是摔在地上跌的,右掌有一块巴掌大的皮肉不翼而飞,差点露出骨头,我活动了一下,确认骨头没有断,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摔得这么厉害呢?雷看着我,我无奈地蹭蹭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然后回头四下张望,看看能不能找到我那块飞出去的皮肉,不知自己的肉是怎么样的滋味呢?
雷歪着脑袋想了想,他现在瘦得只剩下一堆骨头挑着一颗硕大的头颅,这样侧着身更成了单薄的剪影,我看在眼里,心中又酸又疼。
他没注意我在想什么,而是顺着我跑来的路线又跑回去,我回过头去看孩子们,那只狒狒已经被吃得只剩下坚硬的头骨和大腿骨了,我走过去咬住那副头骨一用力,把它咬碎,费力地干巴巴地吞了下去,剩下那只大腿骨让雷解决吧,它的胃也早就空了。
雷突然在远处大吼,我心一惊,带着风和云跑了过去,雷低着头在地上挖什么,那里的地面特别松软,这也许就是害我摔跤的原因。
很快,一个黝黑的洞口就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凑过去,发现洞口虽窄,却还勉强能让我们通过,里面黑糊糊的,隐隐透着一股凉爽的湿气,这对当时的我们来说是绝对无法抗拒的诱惑。
我们立刻决定进去,由雷打头,鱼贯而入。
终于摆脱了燃烧的温度,我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洞里漆黑一片,但这难不住我们,在短暂的视觉差之后,我就可以清晰地观察洞里的一切。这个洞不是很深,从洞口到最里面只有五六米的距离,容我们大大小小四只狮子有点儿挤,不过在这种情况能有个容身之地已经不错了,没什么可挑剔的。
这个洞竟然是空的,我有些奇怪,刚进来的时候我还打算与洞主来个生死相搏呢。
有什么不对?这个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在洞口和墙壁上都有很多抓痕,而且在我们发现这个洞时洞口是被沙土堵住的,这就是说,这个洞是有主的。可是,我看看四周,出口只有一个,洞主既然没出去,就一定还在这里,我细细嗅着洞里的空气,有很明显的腥臭飘荡在半空,仿佛有什么正在暗处无声无息地看着我们,而我们却一无所知。
从这个洞的大小和墙壁上的抓痕来看,洞主绝对是个庞然大物,可这个洞横竖只有几步这么大,怎么会看不见呢?
我顿时觉得冷飕飕的,在这样炎热的天气能有这样的感觉实属难得。
四十三、最后的胜利者
雷也觉察出有些不对,他走到洞壁旁仔细观察,我也凑了过去。
这个划痕好像是尾巴造成的,能造成这样深的痕迹说明它全身的皮肤硬如坚甲,在往那边是一个巨大的掌印,有五个手指,短而粗,留有两寸长的钩形硬甲,我把前掌放了上去,才发现它足足有我两个手掌那么大,这说明它的体形……
我与雷面面相觑。
身长最少四米,有坚硬的盔甲,大而有力的巨掌,能在河床的侧面挖洞,不用想,我们已经明白洞主是什么了。
可是,他在哪呢?我打量着这个见方之地,嗅着弥漫在四周的腥臭。
它就在附近,为什么我们会闻得到而看不见呢?
这时候,脚下的地面微微松动了一下,慢慢鼓起来,我一惊,急忙和雷跳到一边,把孩子们护在身后。
刚才还在我们脑海里盘旋的可怕猜想已变成现实,活生生地呈现在我们的面前,它似乎比我想象的还大一些。
一只足有五米长的成年巨鳄。
可能在河水还没干涸的时候,这只鳄鱼就挖了这个洞备用,等河水变成泥浆时,它为了躲避炎热钻进泥里,与泥浆融为一体,慢慢变干。如果不是我们擅闯它的领地,它可能一直睡到雨季到来的时候,当然也有可能它等不到下个雨季就因缺水而死,那样的话这里就变成了它的坟墓,它将在这里永远地沉睡下去。
可惜这一切都被我们的闯入打破了,于是它从沉睡中苏醒,睁开两只无机制的眼睛木然地盯着我们。
它没有表情,我不知道它看见我们这些擅入者有什么感觉,也许它正在高兴,有食物自动落到它的嘴里了。
怎么办?要退出去吗?我和雷对视了一下,只一眼,我们就明白对方在想什么。
外面的空气仿佛要燃烧起来了,与其出去等死,不如留下来拼一下,虽然赢的希望也不大。
我从没有与鳄鱼正面对决的经验。
除去别的不说,光它那一身坚硬的盔甲就不知道占了多少便宜。
还有那参差不齐的牙齿,一生不知掉多少,却从没看它担心过,而我们前面的四颗犬齿则是需要重点保护的对象,失去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不过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我们有敏捷的身手和更聪明的大脑,懂得运筹帷幄、把握时机,知道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再说,我们在数量上还占有绝对性优势。
雷是勇猛无比的枭雄,我也是身经百战、身手矫健常胜将军,风和云虽未出师,也早已跟着我南征北战,身手不凡,而且他们已快满一岁,体形都快和我差不多了。
正在评估敌我之间的差异,鳄鱼已冲了过来,它吃准我们拿它的盔甲没有办法,也不做防护,直冲最弱的云而去。
雷大吼一声,扑了上去,风和云丝毫不惧,冲过去帮忙,可惜在这狭小的洞里没有它们施展的空间,他们挤成一团,谁也奈何不了谁。
鳄鱼仗着自己坚不可摧的盔甲始终还是占了上风。
我示意风和云退下,让出空间,自己瞅准机会,跳上鳄鱼的脑袋,趁它没反应过来,一把抓在它的眼睛上。
鳄鱼吃痛,打滚把我掀了下来,自己退回一边,我们也趁机收兵,稍作休息。
眼睛是鳄鱼的软肋,这还是一只小狒狒教我的,不过说实话,就算把它的眼睛都戳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大家伙。
鳄鱼的眼睛没有什么问题,但它似乎意识到我们并不是如它想象的那么好对付。
这一通混战不过几秒钟,没人受伤,却让双方对彼此的实力有了一个清楚的认识。
我们静静地等着鳄鱼的再次进攻,可鳄鱼似乎学聪明了,没有向上次一样冒失地冲过来。
我们都在等着对方展现弱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们又饿又渴,鳄鱼还是趴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有些奇怪,它不会是想把我们耗死吧,听说它们吃饱了后可以一年不吃东西,不知道它们能多长时间不喝水。
我趴下来浅眠保存能量,但耳朵还是直直地竖着,只要鳄鱼一有个风吹草动,我立刻就会察觉。
第二次进攻迟迟没有打响。
对面的鳄鱼一动不动地几乎变成了雕塑,似乎已经睡着了,我们相隔不过半米,鼻尖都快要凑到一起了。在这个被上帝遗忘的角落,平时总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冤家,现在也能和平相处了,我们和鳄鱼形成了奇妙罕见的平衡,就在这样一个狭小封闭的世界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力气和意识都在不断流失,风和云已经支撑不住睡着了,我强打精神看向雷,他也正在看着我,我抖了抖嘴角想笑一下却没有成功,于是费力地移动了下身体与他靠在一起,回过头去继续监视鳄鱼的动静。渐渐的,眼前的鳄鱼模糊起来,我的大脑已经停止了工作,所有的感官系统都已失灵,身体的本能让我深深地陷入沉睡中,但我依然强撑着想要合上的双眼,迷茫而木然地看着前方。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我在想,如果鳄鱼现在还醒着,它就可以指着我们的尸体再熬一段时间了。
有什么在波动我的睫毛?
是什么在敲打外面的土地?
死寂的世界开始轰轰作响。
鼻子仿佛捕捉到什么,全身的细胞开始颤抖、叫嚣。
醒来吧,醒来吧……
我轻轻睁开眼睛,环视周围的世界,仿佛已过千年。
下雨了吗?
风和云也醒了过来,呆呆地不知自己在何方,那只鳄鱼还没有动静,我强打精神招呼孩子们,顺手推推身边的雷。
我们终于等到了。
雷一动不动,我推推他,他轻轻歪向一边,露出身后的洞口,我傻了眼。
我的丈夫,在最困难的时候始终留在我的身边,他把仅有的食物留给我和孩子,他在鳄鱼冲过来的时候挡在我们前面,他用自己的身体堵住洞口,挡住外面的滚滚热浪。
天不怕地不怕的我忽然感到恐慌,我不敢想象没有雷的日子,甚至不敢上前确认他是否还有呼吸。
他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
我拼命地推着他,吻着他,希望能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雷,你听到吗,下雨了。
好像要把以前的份都补上,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没一会儿,干涸的河床里就有了涓涓细流,细流渐渐汇成小河,小河渐渐拓宽,水位不断升高,很快会恢复旱季以前的样子了。
如果那样,这个位于河床侧面的洞穴将被淹没,雷将会被河水吞没,我发疯地推着雷,大吼大叫。
已经有水灌进洞里,身后传来动静,是那只鳄鱼,它也醒了吗?
为什么你还不醒来?为什么?
也许是我的吼叫太过骇人,雷忽然动了一下,梦醒般睁开了双眼。
直到冲出洞口,站在雨里,我们还是怔怔地看着对方发呆,如梦如幻,恍若隔世。
半晌,我终于确认雷真的醒了,老天没有带走他,灾难没有打垮我们。
如喜似悲的泪水迸出眼眶,混着从天而降的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太多说不清的感情郁结在心,激得我想大吼,想狂奔,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愣在原地,直到雷轻轻的吻落下,我才好像找回了我自己。
我拥住他,百感交集地大哭起来。
一、 独眼
灾后最重要的就是召集旧部重建家园。
我们在河边等了两天,竟然只等来三个,栉尔和三个表妹棋封、煦享、爱丽娜。
一个拥有二十多只成年雄师的大家族,一场天灾过后,竟然只活下八个,连雷的兄弟都没有回来。
他们的尸骨,现在应该都已躺在奔流湍急的河底了吧。
我站在河边,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回想着家族鼎盛时期的繁荣,心中黯然神伤。雷默默地站在我身边,用尾巴拍打着我的身体,细细的吻落在我的脸上,我立刻回头与他颈项相缠、耳鬓厮磨,心里才有了些许安慰。
总算没全军覆没,谢天谢地,你还在我的身边。
活下来,就有希望。
大雨还是在不停地下,玛拉河水位猛涨,河边不断有泥土塌陷,水面不断增宽,看来旱灾很快就会变成涝灾了。
岸边不宜久待,我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往西走。
那是我们来的路,一来尽头是我们的家乡,二来毕竟走过一遍的路比较熟悉,不会走弯路。当然,我们并不是非要回到原来的家,那里实在是太远了,如果途经食物丰富、适于居住的地方,我们也会安顿下来。
在迁徙之前,最重要的还是填饱肚子,经过这场天灾,我们一个个饿得是皮包骨头、形销骨立,肚子深深地瘪了进去,走动时可以看到胸前的肋骨一条一条地勒出来,外面只披着一层皮。
于是我们分成三组搜寻食物的踪迹,雷、我和三个孩子、三个表妹。
才走出几里,从东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是表妹爱丽娜,她遇到了什么?什么能让一只成年雌狮发出这样惊恐的声音?我带着孩子亟亟赶去,几乎与雷同时到达,看到的一切让我眼中血红一片。
表妹爱丽娜倒在血泊中,旁边是长长的扭打的痕迹,她还活着,却已发不出声音,她的颈骨被折断了,头部正已奇怪的姿势歪向我这边,眼睛看向我,让我看清她眼里的绝望,在她的喉咙处,有四个深深的血窟窿,汩汩地流着鲜血。我打了个哆嗦,这样的血窟窿对我来说并不陌生,相反还非常熟悉,我们捕获猎物的脖子上几乎都有四个这样的血洞,这样的深度、宽度也只有狮子才能造成。
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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