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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阅读

作品:爱情攻略|作者:xuqian3_5|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5-23 14:02:58|下载:爱情攻略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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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青把反剪着双手的库管押回仓库。涂经理严厉地问了他两句话,他就招认了,原来公司根本就没有把出库单和入库单对照过,库管利用这个疏漏,每个月从仓库中提出五十组油漆低价卖出去。他以前的买主最近搬迁了,他昨天才利用郁青提供的信息重新联络了生意。

  涂经理当即拿出一千块钱奖励郁青。郁青愉快地往回走。

  第十一章

  郁青想,如果邓红菱在的话,今晚可以叫上她到饭店去庆贺一番的。

  可是我为什么又想到她了呢?郁青恼怒地想。他拿出手机,给吴美霞打电话,约她今晚到他租住的房子来。她答应了。

  吴美霞矮矮的,稍微有点胖,厚厚的青发铺满整个后背。她长着一张乖巧的圆脸,这使人看起来总觉得比她的实际年龄——二十岁——少上两三岁。她带着深度近视眼镜;皮肤很白。她两只乳房很发达,几乎占去了整个胸腹的半壁江山,把衣服绷得很紧。她家在渭南,父亲是画家,母亲在一家企业当高层主管,家境很富裕。作为独生女儿,她的父母从来不在钱上委屈她。但是她习惯于朴素的着装,这和她的娃娃脸很相配。郁青和她在一起时,唯一的乐趣是做爱时看她的两只乳房如柔水一般一漾一漾地动。而在吴美霞,她从来没有想过到底有什么乐趣。

  睡到半夜,郁青摇醒她说:“要不然你告诉婉婉你要回家去,然后到我这儿来住好吗?”

  吴美霞迷迷糊糊地问:“你在说些什么呀?”

  “哦,是这样的,”郁青提高声音说。他狠狠骂了自己一句,同时下决心一定要把邓红菱留在他心中的影子消磨掉。“是这样的,我说,我希望你以后每晚上都来,”他说。

  “只要你不讨厌我,不心痛管我坐车和吃饭的钱,”她说。

  吴美霞很快又睡过去了,郁青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郭松龄打来电话,叫郁青去他的公司。公司叫“西安市松龄文化传播有限公司”,办公地点在大明宫东北的一幢写字楼的二楼,郁青按照郭松龄名片上的地址找到公司,走进去。郭松龄正在打电话。他看了他一眼。

  在郭松龄的弧形办公桌前,靠墙壁安放着一组黛绿色真皮沙发。弧形办公桌左边另有一张电脑桌,一个女的正面向墙壁在打表格。郁青进来丝毫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在她的右手方是一台饮水机。

  郭松龄继续打电话。郁青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打量打电话的人。他三十五六岁年纪,一部又多又黑的头发不知是烫还是自然长成了波浪形,被随意地往后梳着,额头便鼓鼓地突出来了。脸圆而大,虽然五官排列得很整齐,但是面颊还是显得太宽阔了。他穿一件黑色圆领衫,胸部显出有黑色斑块的肌肉。办公桌下面显出的下半身是西式短裤,脚上半套着一双充气塑料拖鞋。

  郁青等了一会儿,起身拿纸杯接了一杯水。这个动作惊动了正在埋头工作的那个女人。她诧异地看着郁青,然后看看郭松龄,轻声问:“先生有事吗?”

  郁青向郭松龄挪了挪下巴,没有说话。女人也不再过问,又低头工作起来。

  郭松龄打一个电话打了十多分钟,终于完了。他问郁青:“合同写好了吗?”

  郁青没有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没有,”他说。因为邓红菱惹起的烦恼,他连合同应该写什么都没有仔细想过,也没有想到郭松龄会叫他写合同,按一般的规矩,写合同是郭松龄的事情。

  “我要出去半小时,小娟你让开,”他对女人说完,又对郁青说,“你打一份合同吧,我回来盖章。”

  他说完立即出门了。郁青感觉奇奇怪怪的,他没有说明合同中要写什么,这是不是说明,可以完全按照郁青的要求来写呢?他想征求小娟的意见,于是问:“电脑里有没有合同样本?”

  “是不是业务合同?业务合同是有样本的,只需要填上材料数据就行了。”

  小娟三十来岁,容貌倒还比较清秀,但是眼角的鱼尾纹已经很深了。她眼圈幽暗,面色有点苍白,似乎营养不良,又像劳累过度的样子。郁青猜想她大概只是一个普通文员。

  郁青向她简单介绍了合同是怎么回事。

  “我听老板说过了,”小娟说,“这没有蓝本的,电脑里的原始合同是来找我们设计广告的人和何我们签合同用的。其实也很简单,你按自己的想法去写,只要不亏了我们公司就行了,我们老板很大量的,他绝对不会苛刻你。”

  郁青开始打字。他不知道郭松龄会有些什么要求,只能在自己已经向邓红菱说过的要求的大前提下,尽量把条款写的公正些。他打完了,印了出来,回头看见小娟在一张印满字的纸上画着什么,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动作。

  郁青把合同地给她,说:“你看这样行吗?”

  小娟抬头望着他笑着说:“老板没有叫我管这件事情,你看着行就行了。”说完走到电脑前面坐了下来,又开始埋头工作了。郁青这才注意到她的腿是瘸的。

  郁青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勤于工作的人。这种人总是活得很累,他们从来不去考虑这样工作是为了什么,他们依靠每个月的工资养家糊口,喜爱钱,又不去想除了眼前的工作之外还有什么更赚钱的途径,只是恨不得把每一分钱掰做两半来用。事实上他们也没有时间去想,他们最大的乐趣是在工作家务父母孩子之外没有空余时间。郁青把这一类人比作驴子。

  郭松龄回来了。他看了看时间,说:“还真没有看错你,我出门二十八分钟,你就把合同弄好了。我先看看。”

  他从沙发前的茶几上拿起郁青打印出来的那三张纸,到他的办公桌后面坐下来,身体尽量舒服地靠在椅子上,把一只脚翘起来斜搭在办公桌上,眼睛盯着合同。看完了,他说:“你对法律很熟悉,文笔也不错,很细致。”然后他偏着脑袋望空想了一会。

  “行,就这样,”他说,“小娟,再打一份出来。”

  小娟把印好的纸页送到郭松龄办公桌上。郭松龄拿出公章盖了,然后递到郁青面前,说:“你要价很高,但是从这合同里看得出来你并不是很自私的,这只能说明你有抱负,而且也有水平。这就是我决定和你签约的主要原因。换一句话就是说,你是一个人才,现在事业还没有起步,而且经历了一些挫折,有能力也有经历,这就是好事,我为你提供一个平台,让你自己去发挥。要照一般的业务员对待你,我不可能给你那么高的提成,更不可能答应你到我公司来参股。我文化水平不高,以后会很快跟不上时代的,婉婉呢,她没有社会冲击力,只适合在家里当太太。我一直只想找一个有能力、会干的人,这点你要明白。要说到联系和白马公司的生意这件事情,我就是在西安城里长大的,想想办法总不能有多大的问题。我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是希望你干出点名堂来,实际锻炼一下,也具体看看你的能耐。当业务员很累,推销更累,你都愿意去干,说明你是不怕苦的,有一股冲劲……其它的也就不多说了,你抓紧时间,不要把机会浪费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就这样吧。”

  郁青辞了出来。他的面前是一个公交车车站,稀稀落落坐了几个人的16路公交车正是要经过机修厂的,但是他准备走一段路。他得为这来得很容易的能改变命运的大生意想想。郭松龄说过的话,有很大一部分他是不相信的,他认为郭松龄对碓拓展白马公司的业务根本是无路可走,才交出来的。而之所以把它交给了自己这个刚刚从北京来西安的河南人,也并不是真的要给他一个机会,人都是自私的,谁愿意给别人的大好前途开方便之路呢?他一定是听婉婉吹了枕边风的原因。而婉婉之所以为自己吹枕边风,当然是相信郁青真的崇拜她。他感觉,自己已经按照设想走出了第一步。

  在大学的时候,郁青早就知道了婉婉对自己的情意的。本来,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上内向得死气沉沉而且怪癖的婉婉的,但是有一个理由让他想过接近她,那便是:他认为几乎不与人交往,尤其是不与男人交往的婉婉一定是个处女。那时候他虽然与不少女生有过性爱,但是还没有感受过处女。他总是为这件事情遗憾。

  他的初次性教育是高中时候在邻居凌珠儿身上获得的。凌珠儿的父亲是从别处调来不久的,他和凌珠儿以前并没有见过面;及至见了面之后,她就成了让他寝食难安的第一个女人。他们眉来眼去,言含情语传意,但是长时间里并没有肌肤接触过,直到暑假里的一天。那一天郁青家里人出门了,郁青正倚着自家的门望着对面的门的时候,邻家的门开了,凌珠儿笑脸如花地出现在洞里。郁青紧张了好一阵子,然后大胆邀她到屋里来玩。

  凌珠儿一笑,关上门,随着郁青走了进来。“有事吗?”她问。

  “没,哦不,是这样的……”

  凌珠儿嘻嘻一笑,说:“你就直说了吧,你喜欢我,不是吗?男子汉,这也用得着害羞吗?”

  郁青还没有想好怎样回答,就被她张臂抱住了。他随即也抱住了她,两个人四只手臂紧紧缠在一起。

  他第一次接触他所动心的女性的肌肤,感觉她的芬芳气息和心跳,而这一切都是突如其来之间发生的,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想,怎么做。他很诧异,原来女孩子的乳房看起来很坚硬的,现在才知道其实非常柔软。她吻他,把舌头伸进他的口腔——他的这个动作让他每一次会议起来都要发火,因为这应该是男人的动作。

  他紧张了一段时间以后,平静些了,也开始大胆了,凌珠儿配合着他的主动褪去了衣服。于是,时光凝滞成了郁青记忆中的永不能磨灭的一段羞辱,不过当时他只感觉激动和幸福。后来他们频繁相会,自始至终不说一句话地做爱,他们都很满足。在凌珠儿的家人不在的时候,她也会在不让郁青的父母知道的情况下邀请郁青去她的卧室。有一次郁青在她枕头下发现一张光碟,上面印刷的是女人阴部的特写,他偷偷把光碟拿回家放来看,才知道是一部所谓的“一级片”,而片中那个在不同男人身下作姿作态地夸张呻吟的女人,就是凌珠儿。

  第十二章

  郁青当时只感觉气愤,这是他第一次领略吃醋的滋味。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增多,他渐渐明白了凌珠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的打工生涯都作了些什么。他知道自己受了愚弄,那个放荡的女人骗获了他宝贵的童贞,这成了他心中永久的伤痛。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他接受了班上一位女生的爱情,后来他发现了这个看起来单纯得一泓清泉似的姑娘也没有童贞之身。这件事情给他影响很大,使他幡然醒悟到所谓女人就是一群表面上看起来娇容秀体、羞怯隐涵,而事实上个个肮脏的腐朽之徒。他才华出众,在学校里成为众星捧月的人物,他利用这种优势不停调换着晚间侍于床帏的女人。他越来越清楚怎样去切入女人们的心肺并且掌握她们,揭开她们那层遮饰内心的道德面具,交出她们的肉体,并且让她们在被丢弃之后还能守口如瓶,以维护他头上的光环。事实上有些事情总是遮不住的,他的故事也在同学们之间传言,不过婉婉不知道罢了。但是在大学里风流韵事并不是稀奇时间,所以郁青还能够继续拥有种种荣誉,也能继续拥有女人。他一次次地插入女人的身体,然而不管女人们怎样装模作样地显示自己的贞洁,他所期待的鲜红的血渍从来没有出现过。后来,他把目光对准了婉婉,他了解婉婉,相信她是一个纯洁得昙花一样的姑娘,也知道她喜欢他。所以当他知道了她在葡萄架下看书的时候,就随着跟去了。然而婉婉太封闭了,虽然她眼里常含着幽幽爱恋,但是她对捎带点热情的话都敏感而且有强烈的反应,使郁青无法下手快速地决开她的堤防,让她在爱情的名义下献出自己;像婉婉这样的女人,是决不会在无爱的情况下献身的。他没有耐心跟她纠缠下去;也没有时间,除了光明正大的种种校内公务,还要再系花级的三个女同学之间周旋。

  后来,也是在葡萄架下,他和婉婉偶然相遇,这时候他对女人的心思已经疲倦了,而且面临毕业,已经没有时间去追求婉婉了。所以,他只是很有君子风度地吻了她一下,他知道这样会给她留下美好的记忆,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会更加光辉。

  郁青在北京的时候,就知道婉婉已经结婚了。他来到西安,偶遇婉婉,故意因婉婉的结婚而表现失常,这是因为婉婉的丈夫是一个民营企业家,他要再次俘获婉婉的心,让她去影响她的丈夫,利用郭松龄去实现自己跻身上层社会的理想。今天手里拎着了这份合同,他认为就是自己爱情攻略的胜利。

  在一个十字路口,郁青看见一个蹒跚的老人畏畏缩缩地站在大街边上,她想趁绿灯跨过斑马线,但是总是一抬头就看到转弯车冲过来,令她不敢挪动脚步。而她身旁的人们都昂首挺胸地走过去了,没有人帮助她。郁青想,这个民族就这样缺少素养!他赶紧走过去,搀着老人,把她安全地送到对面去。

  “谢谢你,小伙子。人老了……”

  郁青微笑着听完老人的唠叨,然后客气地请她继续走路。老人走了,他回过头来,看见斑马线两边指示行人的红灯已经亮起,而对面刚驶进车站的16路车正在上下客。他是坐不上这趟车了,他很懊悔,为什么要为一个素不相识的老不死耽误行程?

  这都是因为喜悦的心情驱使,才作出傻事的,他想。接了这么大一宗生意的伙同,确实值得欣喜。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红菱呀,啊不,她不是已经知道有这个结果了吗?郁青脑里立即就出现了和邓红菱笑盈盈举酒相庆的景象来。怎么又想她了?郁青骂了自己一句,不顾红灯地走进车流之间,借助对安全的紧张注意,他可以忘掉心中无端生起的邓红菱形象。

  傍晚,郁青买了几个凉菜,一尾鲜鱼,并且叫日杂商店的伙计跟在他后面送来了一张简易饭桌。入夜,吴美霞文文静静地走了进来,她看了看桌上,笑着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勤招待我呀?是不是你的生日什么的?我可没有带礼物哦。”

  “不是什么生日不生日的,不过也是喜庆事。”

  郁青一边忙着烧鱼,一边往床上指了指。吴美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把他和郭松龄的合同拿起来,看了,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祝贺你。”说完就坐下来开始夹菜,并喝了一口葡萄酒。

  郁青知道她不会在乎他的事情,但是依然意外于她如此冷淡,“怎么,不高兴?”他问。

  “又不是我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高兴?你不知道吗?女人都是小肚鸡肠的,嫉妒心很强的,你有了好事情,我实在高兴不起来。如果我是你老婆,我当然会为你高兴,但是我什么也不是,没有义务高兴。”

  郁青听她似乎话里有因,便说:“那么你嫁给我不就完了?现在在校大学生允许结婚了,你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了,要结婚也方便。”

  “算了吧!”她头也不抬地说,“别说你这是言不由衷的话,就算你说的是真心话,也没有来由。我凭什么嫁给你?你凭什么娶我?就因为我们睡在一起吗?还是凭你接了这一桩生意?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从来不为没有到手的利益付出什么,也从来不是理想主义者。就算你成功了,有钱了,能管我吃管我穿,就可以娶我了吗?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我们结婚的基础是什么呀?我们现在的来往,不过是我需要男人,你需要女人,现在就这么将就着过,哪一天走到尽头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不会记起我,我不会记起你,就完了。即使偶然遇到了,难道还会有一点点夫妻感情吗?算了,什么也不说了,吃饭,喝酒,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郁青苦笑着不再说话。事实上他的想法和吴美霞也大同小异,但是因为今晚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无法接受她的尖酸冷漠。然而她向来只有冷漠,是一个任何甜言蜜语都哄不过来的冷血动物,只有见到钱的时候她会笑笑。如果是邓红菱在这里,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她会兴奋,会给他热情,会制造出甜蜜而温馨的空气。虽然郁青至今也不明白她的那些冲动般的而又看起来合情合理的情感表露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或者有多大成分是真的,但是即使完全是假的,也比面对眼前这个人强多了。郁青摇摇头,限制着自己的情思。他现在只希望吴美霞快点吃完,好用睡眠挤走这漫漫长夜。但是吴美霞好像连他的这点心思也知道了,她慢吞细嚼,故意让他难受。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起来了,他看了看,来电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喂?”他问。

  “喂。”

  这是邓红菱的声音,郁青立即就听出来了。这声音就像嚼过的口香糖一样,一粘在身上就甩都甩不掉了,一个字就接上了他的那根记忆的神经。

  “你在哪儿呀?”他问。他想,会不会是在机修厂公交车站?

  “我在外面呢。松龄哥和婉婉姐吃了饭,在客厅里看电视,我就悄悄跑出来了。好远哦!你知道的,出了大门。还要走一二百米才有公用电话呢。不过给你打电话,听到你的声音,我很高兴,也不觉得远了。你要体谅我哦!……你看我傻了,把最主要的忘了说了。今天你签合同的事情,松龄哥都说了,我真没有想到松龄哥会答应你,而且那么快。你已经走向了成功的第一步,很不容易,要好好干哦,我等着你成功了,好给你当老婆呢,嘿嘿!我有点急了。我好想你哦,从昨天到今天,就想过了一年一样。你想我没有啊?对了,你什么时候要我陪你做爱了,你告诉我,我想办法抽身来。”

  “我……”郁青说了一个字,声音哽咽了,无法说下去了。这祝福和柔情,是使他盼望了一个下午又一个晚上的,现在意料之外地得到了,他不能不激动。邓红菱在最适当的时候打来了这个电话,把他心情的压抑狂风扫落叶一般荡尽了,留下的只能是冲动。他本来想说“你现在就来吧”的,但是想想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合适也不现实,于是尽量调整好声音说:“好的,好的……”随着她的话,他把这两个字重复了好几遍,然后说:“我会想你的,当然会。”

  说了这句话,他感觉太暧昧,但是一是想不到什么话来修正。正寻思着,那边又说话了:“我要回去了,害怕耽误久了被婉婉姐和松龄哥觉察了会疑心的。你要多注意身体哦,这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才……嘿嘿!baybay!”

  传来“啪”的一声后,那边把电话挂断了。郁青感觉左脸发热,因为他是把手机盖在左脸上听的。邓红菱做出的表示吻他的“啪”的一声,让他分明地感觉到她的唇已经吻在了他的左脸上。

  吴美霞已经听到了电话的全部内容,她带着讥讽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为什么还要我来占住这张床呢?”

  “住口!”郁青咆哮一声,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抱起吓得目瞪口呆的吴美霞,把她重重地摔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郁青拨通了邵龙钟的电话,以朋友的身份提出要到她那儿去看看。

  “欢迎欢迎!”电话说,“我早想叫你过来玩呢,就可惜不知道你在西安办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你住在哪儿。我正闲着呢,你现在可以过来吗?”

  按照邵龙钟的指点,郁青找到了解放南路三号。这里是一个大院子,立着四五栋六层楼房。

  这是陕西省石油勘探队的家属院住宅区。郁青找来找去,总也找不到邵龙钟的办公室。无奈何他只好打电话给邵龙钟问一下,虽然明知这样会给人留下不聪明的印象。顺着邵龙钟指引的方向找去,才知道有一栋楼房后面还有一幢三层楼的小房子,郁青顺着积满灰尘的楼梯上到三楼,转过头来就看见了“新疆野马野生雪莲公司驻西安办事处”的牌子,身材瘦高的邵龙钟已经等在门口了。

  “欢迎欢迎!”邵龙钟笑着走上前来,右手拉着郁青的左手,左手拍着他的上臂说,“我简直都以为你把我忘记了。你先前打电话,我听了,心想,这是谁呢?好久没有见面,我把你的声音的都记不起来了。来来来!里面坐!”

  这个办事处其实是一间住房,客厅里有一张崭新的办公桌,桌面上什么都没有放。棕色转角沙发,玻璃大茶几,三功能饮水机,一只靠墙的小茶几上堆着厚厚的产品说明书,两组五组合文件柜,这些东西没有什么规律地放着。大茶几上有一只大烟灰缸,旁边是一包打开了的精致中华烟,邵龙钟连声招呼郁青到沙发上坐下,然后给他端茶送水递烟,显得非常忙碌。忙完了,他坐下来和他天南海北地聊天。郁青有意识地把话题向陈投币身上引导。“你说到白马公司,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他说,“我有个同学,她老公是开广告公司的。那天她告诉我,她老公想争取白马公司的广告业务,但是里面没有认识的人,联系不上,叫我给想办法。你知道我来西安才这么几天,我能帮什么忙呢?”

  “你和你那个同学关系好吗?”

  “我们是一个地方长大的,还沾点亲戚关系呢,论起来她是我的表妹。”

  “白马公司的广告是一大笔生意,他们一定要招标的,你那个同学为什么不去投标呢?”

  “招标这类事情,你是知道的,不过是一个给别人看的掩人耳目的形式,最终还是要靠关系才能得到这笔生意的。”

  第十三章

  邵龙钟沉思了一会儿,说:“这个事情很难办。白马公司是一个大单位,董事长陈投币是厅级干部,我们这一类小人物连见上一面都不可能的。它公司下属有个采购部,采购部有个原料科,原料科又根据采购原料特点分成了几个部门,我能见到的最高层人物,就是采购雪莲的那个部门的主管,还有就是公司财务部的一个出纳,这和陈投币隔着好几层呢。”

  郁青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在他想象之中,邵龙钟应该是和陈投币很熟悉的。他不禁一阵心慌,感觉事情办不成了,不但预计中的松龄公司的股份成了泡影,自己在婉婉、郭松龄和邓红菱面前也丢不起这个人哪!本来以为已经前途一片光明,忽然间又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邵龙钟也在抛开自己的事情为郁青想办法。“我想到一个方案,能让他们见面认识,但是生意就要他们自己谈去,你同学的老公做生意的,应该会自己把握的吧?”

  “噢?”郁青说。他一开始并不在乎对方说的这个办法,因为让郭松龄和陈投币直接接触了,他自己在当中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那样不但于自己没有好处,反而给别人做了事情,他是不会乐意的。后来想想,看他到底是什么办法,对自己有没有启发,于是说:“是什么办法?”

  他又低头想了一会儿,说:“看来确实只有这个办法。我们野马公司下个月要召开一次成立三十周年的庆祝大会,要邀请陈投币参加。我可以叫我们老总也请你的那个朋友参加,在酒会上介绍他们认识。至于以后怎么办,看你的朋友了。”

  “真是这样,那太感谢你了,”郁青说,“事情成功了,我那朋友一定不会忘记了你在中间出力的。”他想,邵龙钟真是个傻瓜,还没有说好价钱呢,就把别人的事情揽到自己身上了。他是那种空热心不动脑的人,这种人一生为别人活着,也不会有什么前途的。

  “谢什么谢?千万别说这一个字。”邵龙钟说,“你跟他是朋友,我跟你是朋友,我们都是为了朋友之间的义气帮忙,说起谢字就不亲热了。我们老总是我堂叔,要不是这种关系,我想帮忙也帮不上。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郁青也不拦他。因为即使邵龙钟联系成功了,要采用还是不采用这个办法还在于郁青自己。他还有一个想法,有可能的话有他自己冒充郭松龄去参加酒会。

  邵龙钟电话打了二十多分钟,挂了以后一脸愤怒地坐下来,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们老总答应是答应了,但是提出了一个条件。妈的!这些人的眼睛为什么一味的就只知道盯着钱哪!”

  “他要多少钱?”

  “倒没有直接说要钱,他要你们在西安给公司的雪莲产品做一个霓虹灯广告,而且一定要在闹市区。”

  郁青完全否定了自己冒充郭松龄去参加酒会的想法,因为做一个室外霓虹灯广告,至少也要二万元以上。这是他目前根本凑不出来的数目。他不再想这件事情,和邵龙钟谈另外的话题。到了十二点,郁青起身告辞,被邵龙钟拦住了,“我们兄弟俩很难在一块儿,今天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们一起喝酒谈谈吧。”他说。

  郁青见他态度坚决,就答应了。邵龙钟立即拿起电话拨起来:“喂?姗姗呀?今天中午到外面吃饭……你说吧,新疆小肥羊,要不皇家大排挡……什么乳鸽呀?也好哦……还有我的一个朋友……那当然了……为什么呢……不行,你一定要来……来吧,好嘛……不会的,就算有人看见,我请你吃饭有什么呢?我们本来就是那种关系呀……好好好。我不说……河南的……好,一定来哦……好,等你,下了车我打电话……回头见,一定哦!”

  郁青根据电话内容来判断电话的那一头是什么人,和邵龙钟是什么关系。正想着,就见邵龙钟放下话筒满面春风地叫他出门了。二人走出来,邵龙钟回身将门反锁上。来到大街上,邵龙钟招停了一辆出租车,二十分钟后车在东风大酒楼门口停了下来。他们来到三楼,邵龙钟在喧嚣的人群中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脸上堆满了笑容的女服务员立即走上来,用带浓重四川口音的普通话问两位要点什么。——“要点什么”这个句子很奇特,一般情况下是需要一些什么,但在这个时候主要的意思是“点”字,这是点菜的省略。——如果不要“点”什么,那么你们滚蛋吧。

  “不是两位,是三位,”邵龙钟说,“还有一位没有来呢。你先把菜单拿来,我们看看。”

  菜单来了,邵龙钟并没有看,也没有叫郁青看。一会儿,他的手机响起来了,他兴奋地接了电话,然后叫郁青稍等,就急急忙忙地下楼去,十分钟后带了一个穿黑色衣裙的年轻女子上来。

  因为天气热,她的脸朝红潮红的。她眼睛很大也很冷漠,仿佛两潭寒水,一扇黑色的头发很均匀地分开铺在肩后。她圆领心显出的皮肤白得耀眼,煜煜生辉。她带着粗重的黄金项链,前领上还别了一只宝石花。她沉默地站在桌边看着桌面,像一只伏翅的黑蝴蝶。因为她的到来,空气中就有了一股清淡的然而入肉的香味。邵龙钟满面含笑,和那女的形成鲜明对比。“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郁青,这位是我的女朋友姗姗小姐。”邵龙钟说着,拉了一把椅子到姗姗身后,让她坐下。姗姗稍微向郁青点了一下头,坐下来,如蜻蜓点水一样的轻柔。郁青注意到她的衣服的前幅并不因为坐下了而起皱折,而是很自然的下垂着。看来衣服的布料非常高档。

  姗姗不说话,邵龙钟和郁青都很尴尬。邵龙钟把菜单地给她,叫她点菜,她看了一眼,说:“你点了不就行了吗?”

  邵龙钟希望活跃一点,于是想方设法地制造幽默,说:“全社会都知道要尊重妇女儿童,所以一定要让你点菜。”

  “我还是儿童吗?”她反对说。

  邵龙钟张口结舌。郁青说,我刚才问了一下服务员,他们这儿好像有一道菜叫糖醋凤凰脯,我还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呢。

  邵龙钟哑然失笑。姗姗小小地笑了一个,回味了一阵,忍不住便咕咕地笑出声来,却用一张纸巾把口捂着。她依然不看任何人,只是半低着头顾自地笑,但是空气就活泼起来了。邵龙钟叫了三份炖乳鸽和一些佐菜,两杯冰啤酒。姗姗不喝酒,只喝可乐。

  邵龙钟和郁青有一句无一句地谈着,一会儿姗姗问邵龙钟:“你爸爸好些了吗?”

  “他前天就出院了,我当时打电话不就已经告诉你了吗?”

  “噢,我忘了。”她说完,喝了一口饮料,就低着头不说话。

  邵龙钟看了看她,也就不理会,转而要求郁青吃菜喝酒别客气。然后他开始找话说,谈起自己小时候在动物园看见狼,吓哭了。郁青就说:“我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和女朋友去动物园,先看老虎,再看海豚,女朋友忽然恍然大悟地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动物园的猫为什么能长这么大,原来是喂这种鱼长大的。”

  邵龙钟哈哈大笑,姗姗也笑,却尽量要笑得小声一些,因此不住咳嗽。她笑得差不多了,说:“你也太贬低人家了,她连老虎也认不出来吗?”

  郁青说:“其实我都经常要搞错,还有时候把她当母老虎呢。

  “哈哈!”姗姗笑着说,“你们一定没有成功,因为你这样贬低人家,谁受得了啊。”

  郁青从姗姗的衣料和她的黄金项链、红宝石戒指看出来,她应该是一个富贵女人。他有意接近她,因为据他看来她的财富和地位是在适当的时候可以为己所用的。对于这种冷淡的女人,郁青是了解的,她们其实心里压抑着比别人更强烈的欲望和感情,他们欣赏而且会长时间地体验幽默,易于接近并且相信感情直露而丰富的人。所以他努力不着遮痕迹地表现出这些。事实上他做到了,姗姗虽然话语不多,但是与和她初次认识的郁青的话比和她熟悉的邵龙钟还多。

  三人喝完了酒,每人要了一份拉条子面吃了,邵龙钟叫服务员来结账,郁青争着要付钱,两人的情势就像要打起来了,最终郁青没有拗过邵龙钟,看着他从钱夹里拖出一叠钞票来,抽了几张一百元的给了服务员。三人走下楼来,郁青道了谢,道了别,走进因太阳狂热而显得疏疏落落的人流中。

  姗姗也准备离开,邵龙钟急忙抓住她的手说:“你就不陪我一会儿了吗?”

  “大街上别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姗姗将手一扭,挣开他的手说。

  “怕什么呢?大街上那些恋人谁不是亲亲密密的?再说这里也没有你的熟人,怕谁看见呢?”

  “我不喜欢。”

  “好吧,我听你的,走吧,到我那儿去。”

  “去干什么?”

  “去干什么?去陪陪我呀。你看我都整整八天没有见到你了,多想你呀。”

  “我要上班。”

  “你打电话请假吧,要不我给你打电话,你自己给他们说。号码是多少?”

  “又没有什么重要事情,请什么假呀?请假要扣工资的。”

  “扣就让他扣吧,我们也不是没有钱用。”

  “你有钱那是你的,我还需要上班挣钱。”

  “还分什么你我?我的不就是你的吗?”

  “你凭什么这样说?”

  “凭什么?以后你嫁给我了,我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

  “我可没有答应嫁给你,也不可能嫁给你。”

  邵龙钟着急地说:“你总是这样说,你就没有考虑到我有多么伤心吗?”

  “真的,你别这样想,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合不来。”

  “我们不是来往了那么久了吗?哪有合不来的?”

  “我不想给你说这些,你回去吧,我走了。”

  两人就这样一个总有新原因,一个总能据理争辩地说下去,最终姗姗不耐烦了,快步走了开去。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他痛苦而怅惘地站在原地,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于心不忍,想了几头又停下来了。邵龙钟急忙走过来,她轻声说:“你回去吧,我真的不能陪你,以后有时间再陪你吧。”

  邵龙钟见对方松了口,想了想,很不愿意地让了一步,说:“那今天晚上行吗?”

  “不知道,到时再看吧。”

  “不行,你一定要回答我,到时候一定要来!”

  “我不知道今晚有没有事。你回去吧。这样吧,你亲我一下。

  姗姗在被他重重地吻了一下之后,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说了再见,转身走了。

  她知道邵龙钟非常喜欢她,至少为了她他付出了很多,有时候想起来就会令她感动不已。但是她打不定主意应该不应该答应他的求爱。她知道邵龙钟是一个很平凡的人,她并不在乎这点,但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相互之间总是磕磕绊绊的,她激不起美妙的激情,总觉得不和谐,心理上有很大的距离。她知道如果自己拒绝他的爱,会给他造成很大的伤害,而且时间愈往后拖,造成的伤害愈大,她害怕因为自己的拒绝,在他身上发生不测之事,从他平时的表现看,这是很有可能的。她有时候想,既然人家这么爱我,我理应嫁给他呀,这世界上还能找到对我如此痴心的人吗?有时候又想,连恋爱的时候都找不到激情,找不到心灵融合的理由,以后真正结婚生孩子了,不会更隔阂吗?有时候又想,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种激荡如歌的爱情吗?还是文学家们凭空想象出来的呀?爱情不就是男女结合建立家庭生孩子吗?那些生离死别的都是假的吧?想来想去,直到现在还没有打定主意要不要答应邵龙钟。明明知道不能拖了,偏偏没有一个主心骨。

  姗姗对今晚是不是要去找他也犹豫不决。她去找他,会给他带来一晚上的幸福感激,不去找他,会给他造成一夜的凄凉和长时间的疑神疑鬼。可是她实在不愿意两人在这种爱与不爱的情形下相处,她需要决断,又不知道该如何决断。她的朋友们也没有统一的办法,有劝她答应的,有阻止她答应的。

  姗姗想着走着,走出了一百多米远,一转眼看见邵龙钟还在身边,便问:“你还没有回去吗?”

  “我送你上车,再回去。要不别坐公交车了,天这么热里面很难闻的。还是打的吧。”

  他扬手要招呼出租车,被姗姗拦住了。姗姗看了他一会儿,公交车来了,她默默地走上去。

  第十四章

  刷完公交车卡,姗姗听到有人招呼她。仔细一看,原来刚才一起吃饭的郁青也在车上。

  原来郁青和他们分别了之后,并没有就上车。他从电信咨询台查到了白马公司董事长办公室的电话,于是谎称陈投币要他带了点特产,把电话打到了白马公司,询问陈投币的家庭住址。不知道是他的哪一句话引起了接电话的人的警觉,那人说了一声“不知道”就挂了。他再拨打时,就只能听见忙音了。他同时也在注意姗姗的动作,估计她要上这个车,所以抢先上去了。

  郁青热情地招呼姗姗坐。姗姗在他身旁坐了下来,那一股淡淡的说不出名堂但是赏心悦目的清香便传进了他的鼻子,令他飘然欲醉,身体的某个部位忽然冲动起来。这让他忽然想到了“性感”这一个词的含义有时候并不只是眼睛才能体会的。喜欢打香水的人很多,但是所有的香在他看来都那么俗,而姗姗的这种香味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看来她不但形象高贵典雅,性格隐秀内涵,连喜好也高出人一筹。郁青在猜想她到底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