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只斜着眼儿瞧,从未说过些什么。
于是老太太这番动作,果然惹得林琴茹忿忿不平暗黑大宋全文阅读。
她小声嘀咕道:“祖母也太偏心了些。还说自己的好东西多了去了,怎么不见给我个。”
话未说完,就被林辰宗揣了脚。
林琴茹鼓着嘴,小声质问林辰宗:“你干嘛?”
林辰宗目视前方,并不搭理她。
林琴茹抬眉向前,正看见顾氏侧头瞪了她眼。林琴茹咬咬唇,低下头默念,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林画茹见林书茹得了个好东西,肚子的不开心,走到林二爷身边扯扯二爷的袖子。刚张嘴还未出声,就见二爷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林画茹嘟着嘴巴,满面的不高兴写在了脸上,林二爷小声哄她道:“回去父亲送你个。”
旁坐着的林辰耀虽然什么也没听到,但看到林画茹眉开眼笑的爬到林二爷膝上坐下,心头瞬时难受得厉害,却只得深深吞下这口气。
就在这时,薛姨娘领着两个孩子进了门来,后头还跟着个穿湛蓝粗布衣服的小女孩。
薛姨娘先向老太太陪了句不是,没说几句,话题突地转,笑盈盈望着顾氏道:“听说光哥儿现下只得个丫头个小厮伺候着,我这几日担心得都吃不下饭了。光哥儿身体如此的不好,没多个人照顾怎么行?”
转头,薛姨娘对老太太道:“姑妈,你看看我今个儿挑的小丫头,看着多机灵聪明。顾嬷嬷说这批子买来的丫头里,就她学东西又快又好,且细心得紧。我听着,觉得照顾光哥儿正好,怕被错分了,方才跟顾嬷嬷好说歹说的,终于是肯了把人让我带来给您先瞧瞧。”
随后,薛姨娘转身冲顾氏道:“大奶奶,虽是我越了矩,可你万别恼我。我这也是替光哥儿着想不是。多几个可心的人伺候,丫头没那么慌也没那么忙,自然照料得更好些。”
顾氏阴沉着脸,望着薛姨娘默然不语。
老太太点点头,表态道:“叫那丫头站过来瞧瞧。给光哥儿的,我可得仔细着”突然,老太太哑了声音,寒着眼眉冲薛姨娘问了句:“我记得光哥儿身边有两个丫头的,个漂亮些的叫扶枝,另个叫莲叶,怎么现下只个了?”
薛姨娘瞅了顾氏眼,副惴惴不安的模样。
老太太叱了眼,问顾氏:“光哥儿身边现在剩了谁伺候?”
顾氏忙回道:“扶枝家里头来了人,说是将她许了人家,求媳妇放了她去。媳妇想了想,觉着扶枝这些年照顾得光哥儿不错,我便将她放了。如今伺候光哥儿的,是莲叶。”
老太太抱着膝上坐着的林书茹,冲顾氏哼了声,冷言道:“最好是这样。”
老太太朝那薛姨娘挑来的丫头说:“站过来些,给我好生瞧瞧。”
薛姨娘推了推那孩子,努力压住唇边的笑。
她亲手选的丫头,顾氏自然不敢要。老太太指了去林辰光屋里,就等于是老太太派过去的人,顾氏自然不敢声招呼也不打的直接让这丫头消失了。即使这丫头跟她薛姨娘丝关系也没有,放在林辰光身边,也足以让顾氏心神难安了。
顾氏交握着双手,站在旁打量着薛姨娘挑来的姑娘。
要,她心神不宁。
不要,势必与老太太发生新轮的冲突。
她该如何是好。
第12章急难
薛姨娘将小姑娘又推过去了些,老太太上下打量了番,遂点头道:“看着就是个机灵孩子。”
薛姨娘笑,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神转而变成了忐忑不安,怯怯朝顾氏瞧去。
老太太顺着薛姨娘的目光望像顾氏,见她面色阴沉,猜她是不想要这个丫头去照顾林辰光,心头不禁呕着股子气,心道:这世上怕也难再有个像顾氏这么黑心的母亲了。
顾氏见老太太瞧过来,因心里头没拿定主意要那丫头还是不要,时间沉默在那里。
老太太见她好半晌都没吭气,忿忿道:“大奶奶,怎地了?你倒是说个话啊?”
顾氏默默,沉下口气来。
她不想埋个薛姨娘的人在光哥儿身边,她放不下心来。与其让这丫头进了光哥儿的院子,再弄了去后与老太太反目,不如就在此刻违了老太太的意,省却了时光荏苒中拖泥带水的麻烦。
顾氏再抬头时,眼中片清明,将欲张嘴说些什么,突然被个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动作。
林书茹将手里头那个装着翡翠葫芦吊坠的盒子放入老太太手中,道:“虽然祖母有许多许多的好东西,可是孙儿还是想要祖母留着这葫芦来护佑您的平安。”
老太太本是敛目蹙眉的,此刻听了林书茹的番话,盘踞在心头的郁结之气缓缓消散,宽慰道:“好孩子,祖母知你心意的。”
老太太想着这丫头为了想让自己多个护佑平安的物件,再三推却这翡翠坠子,心头很是感动。又因为这丫头的执拗,她也就没再坚持让林书茹拿了那坠子,边让陈妈妈去收好,边对林书茹道:“祖母将那坠子收好了,可今日祖母定是要赏些东西给你的,”未免林书茹又再推却,老太太问,“你有何想要的没?”
林书茹歪着头,派天真模样问:“是不是书茹想要什么,祖母都能赏的?”
老太太乐呵呵道:“说吧,说吧。”
林书茹侧过头,问那被薛姨娘推至近前的小丫头:“你叫什么?”
小姑娘道:“顾嬷嬷给取了个新名字,叫碧婷。”
林书茹点点头,笑道:“祖母,我喜欢这个名字。”
薛姨娘呆,立马反应过来林书茹是在找老太太要人,忙想要说句话拦住这半路杀出的陈咬金,却没想到落水后鲜少说话的林书茹,今日竟嘴快得不行。
林书茹道:“祖母,自我那日落水后,母亲便将从前伺候我的那几个丫头都遣了别处,如今旁的几个我不甚合心日我同母亲说过,想换个新丫头,母亲说顾嬷嬷还没□好,等□好了给我选上个。我看这碧婷挺好的,可不可以赏了给我呀。”
薛姨娘没想到林书茹会突然杀出来,更没想到她这番话说得那么溜,想着几日前沈氏不还在那哭着说林书茹好似傻了般,话都说不出几句吗?怎么看着比往日都要爽利机灵啊?!
薛姨娘虽憋着肚子气,却还是装出副笑盈盈模样哄林书茹:“书茹丫头啊,你看看这碧婷,是姨娘特特选了给你光哥哥的,你若是要人啊,姨娘明日再帮你选去。”
顾氏睨了薛姨娘眼,被薛姨娘看在眼中,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
薛姨娘以为林书茹容易哄,毕竟她母亲沈氏就是那么个好哄骗的主儿。她哪知道林书茹的内容物已换了个儿,成了林书茹的林如意可是没那么好哄的。
林书茹知她如今小小个儿,很难同大人们讲着道理以正常途径要了碧婷,顺道解了顾氏的围。
她该要做的,是利用这副小小身躯的优势,让老太太顺了她的意思。
林书茹这么想着,揉着眼儿,将眼珠子揉得红红的,终于掉下了星半点儿泪珠来。她这动作不大给力,也没什么声响,却成功勾起了沈氏的悲伤。
沈氏起身走来,对老太太道:“母亲,虽然书茹丫头话说的不当,想要薛姨娘特地给光哥儿找的丫头。可我们家书茹丫头确实现在身边没个合心意的伺候人,能不能能不能将这丫头给了我们书茹啊,”本来沈氏说的这番话挺好的,偏她又加了句,“何况,大奶奶也都不想要不是。”
顾氏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老太太目光本来都已经被林书茹的话头带得转移了,早忘了对自己的那起子不满,若是这丫头真被林书茹要了,自己的确省了不少麻烦,且若是这丫头并非薛姨娘的人,也不会白白苦了她。
本该是个特别好的结局,结果沈氏才跳出来就给她拉仇恨,拉得卖命还浑然不知,她真是对这个弟媳没话说。
林二爷听沈氏最后补上的那句话,嘴巴都歪到天上去了。林画茹问林二爷:“父亲,你怎么啦?生谁的气了?”
林二爷摇摇头,顺了顺林画茹的浏海。
林画茹眨眨眼,冲林辰耀比了个口型:父亲生你气啦。
林辰耀心头紧,想是林画茹又在父亲面前说了他的坏话,望向林画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
林画茹朝他吐吐舌头,得意地摇头晃脑,不再理他。
那头,坐在老太太膝上的林书茹正在心头感叹:她娘还真不是般的“会说话”,也不是般的糊涂。
迟疑片刻后,林书茹立即接了顾氏的话,奶声奶气道:“大奶奶可否将碧婷让了给我?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她。”
方才沈氏将顾氏拉拨出来,顾氏正瞅着没地下台阶,现如今得了林书茹的这句话,心头立即喜不自禁,顺坡下驴安慰抹着泪的沈氏道:“难得书茹丫头想要些东西,我做伯母的也没得这么小气,你别着急。”
转了头,顾氏对老太太恭恭敬敬道:“母亲,儿媳是也觉着薛姨娘帮光哥儿选的这丫头不错,只是难得书茹丫头如此喜欢,再加上光哥儿身边虽只有个丫头,但今个儿下午我已经拨了两个过去,可书茹丫头身边却是没得旁的照应的人,”顾氏摸不准老太太的意思,试探道,“要不,先紧着书茹丫头吧。”
薛姨娘急了。难得下了个让顾氏左右为难的绊子,怎能让她轻而易举的解开逃脱,她忙道:“姑”
还未说出第二个字,就见护子心切的沈氏边忙不迭抹着眼角的泪痕,高兴道:“谢嫂子。”
薛姨娘嘴角抽了抽。
老太太无奈道:“怎么就谢了大奶奶了?我可还没答应呢。”
沈氏有些急,脸忐忑地问老太太:“母亲,您看看,嫂子都肯了,这人这人是不是能给我家书茹领了去啊?”
老太太笑她道:“看你急得,生怕我不给似的。”
沈氏扯着手绢,低了头,有些扭捏。
老太大素来疼她,摆摆手道:“准了准了。书茹身旁没个可心的丫头照顾也是不像话。”
顿了顿,老太太板起面孔对顾氏说:“等我病好些了,我就去瞧瞧光哥儿。”言下之意,到时候老太太会亲自看看光哥儿的生活。若是顾氏方才说的会派两个丫头过去只是忽悠她的,实际只留了个丫头照顾光哥儿的起居,她可不会让这个折磨亲子的顾氏好过。
顾氏低垂着头,尽量的谦卑恭谨,应了声:“是。”
薛姨娘强忍着满心的怒气,眼睁睁看着沈氏领着林书茹将她挑来的那个小丫头碧婷带走了,心中百味翻腾。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顾氏吩咐吴嬷嬷先送了林辰宗林琴茹俩兄妹回房,转了个儿朝另条岔道上走。
李迎家的跟在后头,路默默。
顾氏问:“你觉着我这边挑了谁去给光哥儿较好?”
李迎家的想了想,说了两个名字。
别人不清楚,她却最明白,方才顾氏对老太太说,已经指了两个自己身边的丫头去林辰光那头,不过是应急的说法。后头老太太冷着脸发了话,定会去检查实际情况的。顾氏为了以防万,必得在今日拨了丫头去到林辰光那儿。
但顾氏说得很清楚,她拨去的人只能帮荷叶打下手,近身的事情概不得碰,煎药这事儿,必须荷叶亲自做,没得别人帮手。
荷叶应了声,差临福找几个老妈子今夜就收拾房子出来给新去的两个丫头。
林辰光的院子向人少,并非如老太太所说的顾氏黑心肝,连自己的孩子都来虐待。只不过是顾氏有着自己的考量。
顾氏认为,懂伺候的奴婢并不难找,难找的是忠心且清明通达的婢子。林府上下住着这么多口人,各人怀着各人的心思,她希望林辰光得到妥帖的照顾,但同时也希望林辰光身边的糟心事能少些。
所以,林辰光院中的仆人鲜少,只是因为顾氏奉行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且荷叶应付得来。
待顾氏打点好切,已是月上中天。
顾氏有些疲乏,抬头望着头顶朗朗明月,久久不言。
李迎家的也有些困了,问:“太太,可是回屋了?”
顾氏侧过头来,对李迎家的道:“人说骤逢大变定会令得个人性情大改,你觉得书茹丫头自落水之后,是否有了些不同?”
第13章问话
将近露薇轩,王善家的瞧瞧跟在林书茹身后的碧婷,长得还算是方正,看起来是个实诚孩子模样。
沈氏本想叫这碧婷先去她屋里头训几句话,让林书茹且歇着去。林书茹没答应,拉了拉沈氏的衣角。
沈氏想了想,对王善家的道:“那你带了去,收拾间房出来。记得,要靠东院的房。”这几天林书茹好了些,沈氏便将她重新挪回东院去了。挪过去,二爷果然去看的得勤了些,也待得久了些。
每每想着这事情,沈氏总是长吁短叹的抹着眼泪。
其实沈氏知道林二爷不耐烦她,前段时间林书茹还将养在床上的时候,他每回过来都是凳还没坐热乎的时候就起身走了,连丫头斟上的茶都没啜上口。后来想想从前顾氏劝她的话,沈氏约莫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咬咬牙,等林书茹好些了,她便吩咐将林书茹重新挪到东院里头去住。
今日依是如此。
沈氏依依不舍地抱了抱林书茹,叮咛几句后让王善家的先看顾着林书茹休息,再去安顿碧婷的事情。
王善家的应了,带着林书茹领着碧婷退了出去。才刚退了出去,王善家的便暗暗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露薇轩中最好使唤的人,不论事情大小,沈氏概点着她的名指着她去做。因都是特特指了让王善家的去做的事情,王善家的都没法转而吩咐下去给其他的丫头婆子们接手,只好事事亲力亲为。
自此后,露薇轩中的事情开始恶性循环,那些丫头婆子们更懒了,而她这管事婆子却忙得脚不沾地。
行至东院内,林书茹突然开口道:“碧婷,我有几句话要单独问你。”说罢,便朝屋内走去。
王善家的愣了愣,没想到林书茹突然说出句这样的话,不过她反应得快,见林书茹已行至屋内,忙朝碧婷使了个眼神,让她跟上前去。
屋内的丫头们退了出来,个平日就有些多嘴的丫头蹭到王善家的身边,问:“姑娘今日怎么了?那小脸绷得厉害,还冷着声音让我们都出来呢。”
王善家的也没想明白,只觉得今日的林书茹同往日不大样。寻思着今日晚间在老太太屋里发生的事情,王善家的不由地想:似乎是从落水后被救起开始,林书茹便同从前不样了。
从前的林书茹,可是个同沈氏差不多脾性的姑娘。娘俩都有着敏感脆弱的性子,没什么事情都能抱着头因伤春悲秋而顿痛哭,偏偏娘俩都是哭起就刹不住的,那泣声萦绕在露薇轩中真是连绵不断悠长凄婉。
可自打林书茹被人从水中捞出来后,从前那份同沈氏极为相似的糊涂劲就褪了去,眼中只剩清澈明朗,再无从前那副似惆怅似哀伤的幽怨神色。
王善家的望着那被碧婷反身关上的房门,心头暗道:人说打鬼门关走出来的,性情上都会有着极大的逆转。生死骤变,能从地府重又出来的人,必然洗了些周身的孽障。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正是这样历经了死生骤变的人。
王善家的越想越觉得这个道理很对,点头道:“姑娘确实和从前大不样了。”
碧婷依着林书茹的吩咐关好房门,低垂着头站到林书茹面前,等待她的训话。
林书茹坐在那里,望着碧婷沉默不言。
良久之后,碧婷疑惑地抬起头,朝林书茹看来。
林书茹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不怒不喜的面貌,瞅着碧婷也不出声,将比她还大两岁的碧婷看得发了毛。
又过了会儿,见林书茹仍是那般瞧着她,还是没说话,碧婷忐忑难安,扑通声跪下道:“姑娘,我并不是薛姨娘的人重生爆利电子业最新章节。”
碧婷不傻。虽然进林府的时间不长,但已约莫知道了些林府的情况。大奶奶同薛姨娘向不对板,却偏偏要选她去伺候大奶奶的长子,其中的弯弯绕绕碧婷心中清楚,却没得办法抗拒。
她本惴惴不安于今后要怎么应对大奶奶的疑心,却没想到最终被林书茹要了去。
过来露薇轩的这条路上,她其实很有些开心,同时也松了口气。
听说二房奶奶为人和善,和善得近乎糊涂。想必在露薇轩的日子不会太难过,起码不会因为主子的疑心而过得很难。
碧婷很庆幸自己在关键的刻被林书茹看中,并且要了去。但她并不知道为什么林书茹定是要将她要去。
她觉得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又是在那么和善得沈氏手中养大的,该是不会难伺候的,却没想到林书茹会将她单独叫进来训话,更加没有想到林书茹遣了别人出去,却只静静地用沉默探究着她。
碧婷很有些难过。
这批进来的丫头,她不是最聪明的那个,也不是最机敏的那个。她都不知道薛姨娘为什么偏偏点了她,却不选最好的那个。
她想,林书茹虽然年纪小,但并非什么也不懂。林书茹或许很清楚,比她更清楚今天晚上薛姨娘领着她究竟想要干什么。
所以碧婷才着了急,才会急急忙忙地说自己不是薛姨娘的人。
林书茹望着跪倒在地的碧婷,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
如今她依然没有习惯这样主仆地位分明的相处关系。她生在个尊重人权人人平等的世界十几年,那里人们不再轻易向更高阶层的人跪拜,每个人都享有自由的权利。
而在这里,阶层分明等级森严,没有谁觉得膝上有黄金,更没有谁认得人人平等的道理。
碧婷见林书茹仍未说话,麻着胆子再次道:“姑娘,我的确不是薛姨娘的人。”
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证明自己并不是被薛姨娘收服的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服林书茹相信自己与薛姨娘没有关系。
她想,如果林书茹还是没有言语,她也只能不断重复这句话而已。
好在林书茹并没有让碧婷忐忑太久。
她说:“我知道。”字顿,明明是童音稚气之声,却因为这空旷安静的房间,而显得力有千钧。
碧婷愣,抬眉望了眼林书茹,似是想问:姑娘如果知道我不是薛姨娘的人?如果姑娘知道,那方才的那番沉默不言又该作何解释?
林书茹顿了顿,道:“下午那会儿,我错了方向,比薛姨娘更早到了郁李院。”
碧婷呆了片刻,眼瞳立马亮了起来。
郁李院是刚进林府的丫头门住的院子,小丫头们都是在那个院子学习规矩的,除此之外,也有些老婆子住在那里。
碧婷想,如果林书茹比薛姨娘更早步到了郁李院,她该是看得出薛姨娘是在今日才认识她的。而后,碧婷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姑娘去了郁李院,都知道薛姨娘比她还晚到步的,怎地顾嬷嬷和自己未曾发现呢?
碧婷有着疑问,却没有问出口来,林书茹看着,越发觉得自己今日要了她是个对的主意隋末我为王最新章节。
这个丫头很聪明,也很谨慎。
刚进屋里头时,林书茹特意装出副冷面模样,不发言的盯着碧婷看,不过是因为自己现下这副身躯实在没什么气势。她那么做,方面是想要营造出种冷森高压的气氛,方面是想要知道,碧婷在这种冷森高压的气氛中,究竟会做何反应。
而碧婷很聪明。知道她林书茹此刻的沉默,代表着种疑心。想必,这个碧婷从头到尾都明白薛姨娘领着她去是想要利用她干些什么。
而同时,碧婷又很有分寸。她有疑问,却明白有些事情林书茹或许不便说,所以没有继续往下问。譬如林书茹为何会走错路?
林书茹是二房大奶奶的嫡女,进进出出自然有好几个丫头跟着,应该不会出现走错路的情况,可究竟会在怎样的情况下走错了路?
碧婷的怔愣写在脸上,却将疑惑咽了下去。
林书茹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露薇轩中的下人们因着沈氏的“宽厚大量”越来越刁,成日的只会嚼舌根子说嘴,活干得还没林府别的院中的丫头半好。
林书茹看着有些气,有次说了个丫头,却没想见那丫头面上恭恭敬敬认了错,等背了身说嘴的时候就开始念叨着林书茹难伺候。这话传,传到了睡着午觉的林书茹耳根里,将她郁闷得不行。
林书茹不惯这个世界等级分明的规矩,却并不代表她认同敷衍塞责行为。
有谁擦花瓶是只擦正面不擦反面的?
那丫头干着洁净居室的工作,就不该如此了了马虎的!
可她娘沈氏却不这么认为。
沈氏说:“花瓶子吧,也就看个正面的,管那后头看不见的做什么呢?丫头们能尽心就好了,别苛刻了被人家拿了去说。”沈氏担心拿了去说的这个人家,自然指的是林二爷的谢姨娘。
林书茹听完沈氏的话,只得干瞪眼。
看着依旧在院门口打瞌睡的李妈子干瞪眼,看着院子装样子洒扫的丫头婆子干瞪眼,看着那依旧只擦物件正面不擦反面的丫头干瞪眼,看着认真到死脑筋的芳草被人挤兑,也只能干瞪眼。
没办法,她就是个小孩子,露薇轩中是她老娘沈氏做主,她说的绝不可能有沈氏那么算数。
因此,她其实很想要个新的丫头。个没有被沈氏“□”过的,没有被露薇轩习气带坏的丫头。
芳草是个她看在眼里的,不过那丫头有些呆傻气,来是个没伺候过人的洒扫丫头,再加上正被沈氏放,她还找不到契机伸手。
今日恰遇上碧婷,林书茹看她还算是个的,因下午的机缘巧合见着那幕,知道她同薛姨娘没得多大的关系,所以林书茹才敢将她要了去。
林书茹端坐在那里,小小的身躯脊梁骨挺得笔直,点也不像是个孩子的坐法。
碧婷有些奇怪,眨巴眨巴眼瞧着林书茹,林书茹却在这时道:“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了。”
这话说得言辞铮铮,略略有些气势磅礴。碧婷仿佛看见了老家那张扬跋扈的地头蛇拍着个小痞子的肩头道:“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了,谁敢欺侮你,找我来说!”
虽然林书茹的声音稚气未脱,但碧婷的心头着实有些暖,眼眶也有些润润的。
第14章自溺
没过几日,碧婷终于找到了答案。
林书茹那日会走错路到了郁李院中,或许与她落水的事情有关。
碧婷来林宅的时间不多长,进府的时日却恰好是在林书茹落水之,所以她对那日发生了什么,也是知道些许情况的。
据说那日,林书茹同老太太问了晚安出了院子后,不知为何没有直接回露薇轩的东院,也不知为何沈氏没有多管,就让她个小姑娘领着两个丫头随意去了。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林书茹去到林府内的池塘边上。跟着的两个小丫头不甚上心,连林书茹怎么落的水都说不清楚。
碧婷听说,那天沈氏发了自进林府以来最大的脾气,指着两个伺候林书茹的丫头边骂边哭,哭完了还让王善家的将那两个丫头拖出去打了顿。
见向和善的沈氏发了飙,两个伺候林书茹的丫头终于战战兢兢地承认了当时的情况。说是当时林书茹发了话,要自己在塘边待着静静想想。
两个丫头初听着有些好笑,这么小的姑娘有什么天大的烦恼值得静静想想?
不过她们还是规规矩矩地应了林书茹的要求,退远了些,因是百无聊赖,于是开始嚼起舌头来。
谁也说不清楚林书茹为什么落了水,当时两个人正聊得起兴,没多留神在林书茹身上。
而现下,林书茹领了碧婷去到粗使婆子们住的地方。
先前服侍过她的那两个小丫头已被沈氏发落到此处做了粗活,正忙得抬眼皮的空都没有,听得有人来叫,忙跟着那人到得林书茹的面前来。
碧婷以为林书茹此次过来,是因为念着从前的主仆情,却未想到林书茹让碧婷将门关好后,问道:“自落水后,我的记性就不大好,从前得好些东西都不大记得住了。此番前来,我就像问问你们看,在我落水那时,你们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两个丫头跪在那里,面面相觑。
之前在沈氏面前她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林书茹落水之时,她们两个人在旁碎着嘴正起劲,真是什么也没有看见。
此刻,两个丫头心头奇怪,做为个奴婢,没看顾好主子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儿,她们也没必要撒谎不是。三小姐为什么要特意前来问遍,是觉得哪个地方有可疑?
望着两个丫头的满面疑惑,林书茹明显有些失望。
这似乎透露出种信号,林书茹忘记了样很重要的事情,这事情与她落水的原因有关,且她定是认为自己此次落水不同寻常。
因是不同寻常,所以她才会再次前来询问这两个丫头。碧婷暗想,难道林书茹会落水,并不是因为个不慎失足跌入水中?
想到这茬,碧婷突然记起了前几日,林书茹从老太太那将她要过来的晚上,只她们二人在房中时,林书茹曾说过句话:“下午那会儿,我错了方向,比薛姨娘更早到了郁李院中。”
碧婷猜想,那个错了路的原因,或许同林书茹想要探究自己落水的谜团有关。
座上的林书茹眼瞅着跪在地上惴惴不安的两个丫头,心中叹。
她不信三叔林浩所说。
个只六七岁的孩子,有什么自杀的道理。
可看如今口供只有个,也由不得她不信了。
提起林书茹的三叔林浩,不得不说说老太爷的当年事。
林老太太是老太爷的嫡妻,这辈子为老太爷生了四个孩子:大女儿林雅,大儿子林沛,二儿子林鸿,再有个就是小女儿林曼了。
林老太爷另有两个女儿是姨娘所生,如今都已经嫁去别处,前些年也不知是林二小姐还是林三小姐遣了人回来要接姨娘过去同住,老太太听,挥挥手准了,家里头的庶子便只剩下那排行第三的林浩。
排行第三的林浩,其实是林老太爷的私生子。十几二十年前在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林老太爷抱回来,从此便成了老太太的眼中钉肉中刺。
对于这个私生子,林老太爷甚至不愿意交待出他母亲的名字来。
辈子同甘共苦,老太爷从来对老太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何曾这样缄默地处理事情。
老太太当年那个气啊,差点同林老太爷闹得和离。
只不过后来,老太太发现自己怀上了林四小姐,这才收了和离的心思。林老太爷好顿哄,终于哄得林老太太点头同意,留下了林浩这个私生子。
那个时代,娶房姨娘生几个孩子倒没什么事。怎么说都是入了宅子的女人所生的孩子。虽说不是嫡出,却也是个有名分的干净孩子。
可这林浩却是个私生子。母不知是何出生,不知是何背景所居何处,也不知姓甚名谁。且更让老太太窝火的是,林老太爷竟然将这野种当成了心肝宝贝。
官场中最是忌讳清誉名节,林老太爷闹出个野种来,还毫不避讳的给收进了府,自然不必再想步步高升,能迸头顶乌纱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所以,不论往大往小往公往私里说,老太太都没有看顺眼过这个野种。在老太爷缠绵病榻的最后那段时间里,林老太太说是肩负起了照看庶子的责任,实际上却从未管教过也未过问起林浩,任其生死的态度那真是相当明显。
只是后来,老太爷在弥留之际逼着老太太跪在床头发誓,必须善待林浩,必须让林浩进学堂,更必须倾力培养林浩以文入仕。
老太太发完誓了还不算,老太爷又令得林大老爷和林二爷跪下发誓,发的是同样的誓言,必须善待林浩,必须让他们这个弟弟进入仕途。
这么多年了,老太太虽念着自己曾在老太爷床头发过的誓言,没怎么为难过林浩,却以她的言行脸色告诉了林府上下,林府没有林三爷。
这个老太爷最是心肝宝贝的儿子,被老太太永远剥夺了在林府中受人尊敬的权利。林府的下人们都懂得个道理,可以叫老太爷的庶子林浩这个全名,却万不可将他叫做林三爷。
因为老太太说,他是个野种,没资格做“爷”。
偌大的林府里,虽只林大老爷和林大奶奶对林浩还算客气,却也不敢违逆老太太明着面的叫了林浩三爷,只叫他三弟。
虽然只是这样,但多少也算是摆明了个立场——林浩没资格做林府里的“爷”,但和林家主子们的血缘关系割不开断不了,再怎么落魄,也未沦落到可以受小奴小婢欺侮的地步。
因着林大老爷和林大奶奶的这番表态,林府下头的人虽然从未给过林浩个尊称,却也没有怎么为难过他。该吃什么该穿什么都没有被亏待,上的学堂用的文笔书墨也都同林家老爷们少爷们用得般无二。
要说起来,今年的林浩已近二十岁,却仍未考得任何功名,也未娶妻生子。
林老太太也曾因为被林大老爷逼着,帮他说过个人家。
那姑娘家境贫寒,却模样端正,仁孝有加。林大老爷本来也没指望过老太太能帮林浩挑个多好的亲事,又因为林浩这不尴不尬的私生子身份,要是真要特特去选,恐怕也会丢了林大老爷的官威和面子。所以当时大老爷想想既然是个出身干净家世清白的姑娘,不过家中破落些而已,就跟了林浩去说了,最终定下了这门婚事。
可是万没想到,那姑娘家自定下这门亲事后,便屡屡遭逢变故,先是死了父亲,让林浩等了三年孝期;后又死了母亲,又让林浩等了三年孝期。这已是父母双亡,上无长辈侍奉了,林大老爷抹着冷汗,以为林浩这婚事终能在明年年初办了,也算却了桩心事。
却没想到那姑娘家又再出事,前不久长兄暴毙亡故了。姑娘差人送了封信来,说长兄如父,她怕是还要守三年孝期。
林大老爷那个冷汗啊刷刷地下,赶紧拿着这封信去问林浩的意见。
姑娘在信中表示了对林浩的抱歉。三年又三年,六年之后还有三年。她说,她愿意被林浩退了亲事,她不可以如此拖累别人。
林浩看完信却是笑,告诉林大老爷说:“我愿意等下去。”
林大老爷有些忐忑,觉得自己有负于在父亲床榻旁发下的誓言。林老太太却是很高兴,巴不得林浩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林书茹见到她的三叔林浩前,以为他也同林家的其他男子般英武逼人,却没想到林浩如此白净斯文,眉眼娟秀精致得不似个男子。
林书茹此番从院中溜出来,是想要对这个将自己从塘中捞出救起的三叔说声谢谢。
其实这句谢谢她很早之前就想说,但因为沈氏向同老太太统战线,认为林浩是个下贱的野种,没有得到感谢的必要,再阻止林书茹低了身份去同他道声谢,所以才会有了今日林书茹躲躲藏藏地独自前来。
林浩听罢,微微笑,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始料未及的安静,令得场面有些尴尬。林书茹再次对他道了句谢谢,转身要走,却被他叫住。
出乎意料地,林浩问了她句:“你小小年纪,为何要寻死?”
第15章恨意
林浩说,那夜他在湖边散步,月光皎皎,远远见得个人影跃入水中。
林书茹说,或许是因为夜色昏暗,林浩误将自己的失足落水看成了自溺寻死。
变成林书茹的林如意想,个只六七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少的伤春悲秋,值得用自溺的方式结束生命。
可林浩却淡淡笑,道:“如果说那远远望见的幕是我的错看,那你说说,我救你时,你对我说的那句‘请不要救我’,该要如何解释才好?”
林书茹哑了声音,瞠目望向林浩,良久后对他说:“我不记得我曾经对三叔你说过这样的话。有好些事情,自那日落水之后我便不记得了。”
这是林书茹用惯了的借口。
人人都道她是受了惊吓,因而忘了好些事情,更何况原本这个年岁的孩子就不太能记清楚许多事情,加之那次落水险些丢了性命,说不大记得详情,也能让人相信。
林浩点点头。
林书茹转身欲走时听见林浩说:“以后记得不要叫我三叔,老太太会不喜欢。”
她却笑了笑,道:“三叔,再见。”
时间如白驹过隙,晃而过,转眼已是半月余。
林大老爷的考课下来了,堪堪合格的考绩结果让老太太郁闷了好些日子,大奶奶顾氏却终于放下心来。
顾氏的父亲顾员外前些日子来了信,信中除了提及林辰光的婚事,更确认了目前京中的紧张局势。
如林大老爷的同窗冯良所说,圣上对太子早已心生不满,而对赵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却是青睐有加,前些日子还听说圣上在殿前盛赞三皇子类己。如今赵贵妃宠冠后宫,离皇后之位不过半步之遥,据说后宫凤印现已掌握在她手上。
早在七年前,皇后就已殡天。传闻圣上对皇后情意深重,因此多年来,后宫主位直空悬。
因这后位空悬,太子的地位数年来稳固如山。可以想见,只要后宫主位空悬如旧,太子的地位便不可能动摇。
可是如今,赵贵妃手握凤印,虽没有皇后的虚名却俨然已是后宫之主。旦她更进步登上后宫主位,太子易主便是早晚的事情了。
如今太子党和三皇子党的争斗已经从暗中浮到了明面上,朝臣们纷纷站队,不愿参与党争的则被两派人士攻击后迅速撤换。
顾家因与赵贵妃的母家永烈候赵氏门有些渊源,很自然被视为三皇子党,顾员外本人虽并不愿意卷入党争,却还是无法避免被带入这片由政治漩涡卷起的浊水中。
林大老爷和顾氏看完顾员外的这封信,已是身冷汗。
幸好早前得了冯良的提醒,林大老爷才能提前做些准备,终将考绩降成了合格福至农家全文阅读。能在荆州继续做三年知州,远离这场朝廷的纷争,待得京中形势明朗些了,他再站队不迟。
做官不易,谨慎些总是好的。
老太太不知道这岔子事,觉得林大老爷这么些年来在荆州做得如此之好,如今才只得个“合格”,定是顾氏的父亲没有好好在京中为他打
因此,老太太对顾氏说起话来,越更的不带好气不带好脸色。顾氏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事情该从何处跟老太太说起,只好生生吞下了老太太的这股子愤懑之气。
林辰光的婚事定了下来,因不几月就要过年节,婚事便定在了出节后的第二个月,也就是明年三月。
此时虽已入冬,日头却仍是好着。风虽有些大,天气却并不多冷。
在沈氏的谆谆教诲下,林书茹的绣工终于大有长进,绣出来的竹枝竹叶终于有了模样。
沈氏点着头,瞧着林书茹长足进步的成果很开心,宣布明天开始要教她绣些色彩纷杂的花朵模样。林书茹听?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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