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 9 部分阅读

作品:白鹿原 陈忠实|作者:拾级2009|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2 06:52:08|下载:白鹿原 陈忠实TXT下载
  你屋里有个媳妇”鹿兆鹏句话没说就进城去了。鹿三对照了

  白鹿两家给儿子办婚事的过场,深深感叹白嘉轩教于治家不愧为楷模,而鹿子霖的后人成了

  什么式子归根到底句话:“勺勺客毕竟祖德太浅太薄嘛”现在黑娃根本没有资格引着

  媳妇进入祠堂,鹿三再也不好意思讥笑人家鹿子霖了,这件事仿佛块无法化释的积食堆积

  在他的心口上。

  白嘉轩对鹿三的心病表示了最真诚的关切。他走进马号对鹿三说:“三哥,你天到晚

  光哀叹不行。得想法儿解决。”鹿三气馁他说:“我说他不听。我镢头把那货砸死还得偿

  命。”白嘉轩信心十足:“你去把他叫来,我跟他说。我不信他辨不来饭香屁臭。”鹿三对

  白嘉轩亲自出面的举动很感动,立即跑到村子东头那孔破窑洞前的坪场上,大声吼喊黑娃。

  黑娃跟着父亲来到白嘉轩家的马号里。白嘉轩开门见山地问:“黑娃,没让你跟那个女人进

  祠堂拜祖,你恨我不恨”黑娃诚实地回答:“我知道族规。这不怪你。”白嘉轩朗然说:

  “好黑娃不糊涂。叔再问你句,你丢开丢不开那个女人”黑娃没有料到白嘉轩会把话

  说得这样不留空隙,盯眼就低了头。白嘉轩不急于要他回答,继续冷静他说:“这个女人

  你不能要。这女人不是居家过日子的女人。你拾掇下这号女人你要招祸。我看了眼就看出

  她不是你黑娃能养得住的人。趁早丢开,免得后悔。人说前悔容易后悔难。”鹿三已经按捺

  不住:“你嘉轩叔说的全是实话好话搭眼瞅那货就不是家屋里养的东西。”黑娃为难他

  说:“我丢开她,她肯定没活路了。”鹿三大声顺着嘴:“啧啧啧这号烂货女人死了倒

  干净不看看你死命催在尻子上,还管那货。”白嘉轩依然不急不躁,保持着长者的威仪:

  “你不要操心丢开她寻不下媳妇。你只管丢开她。你的媳妇我包了,连订带娶全由叔给你包

  了。”黑娃吃惊地盯着白嘉轩,已经没有不丢开她的任何托词和借口了。他突然蹲下去,屹

  蹴在马号的脚地上。

  二十年前,白嘉轩的父亲白秉德出面掏钱为鹿三连订带娶手承办了婚事,这件义举善

  行至今还被人们传诵着。黑娃的母亲也不隐讳这件事,自打黑娃能听懂话就不厌其烦地重复

  着:“黑娃你得记住,白家是善心人”

  想起了这些,鹿三就臊红了脸:“嘉轩你甭给他说那么多好话。哪怕拉光身汉也不能要

  那货立马把那货撵出门,下边的事下来再说。”白嘉轩动情他说:“看在咱们两三辈人交

  好的情义上,叔真是不忍眼睁睁看着你把个灾星招进门。我不逼你,你再想想。”黑娃站

  起来点点头,表示他要认真地想了,赶忙拔腿走出马号。

  黑娃离去后,白嘉轩以哲人的口气说:“毕了毕了。我断定黑娃丢不开那个女人。要是

  能丢开,他当下就说丢开。没有法子。圣人能看丈远的世事;咱们凡人只能看步远,看

  步走步吧,像黑娃这号混饨弟子,步远也看不透,眼皮底下的沟坎也看不见。你急也

  不顶用。让他瞎碰瞎撞儿回,也许能碰撞得灵醒过来,急是没用的。”

  白嘉轩真是不幸而言中。鹿三还侥幸着黑娃“想想”之后丢开那货哩,第二天晌午回家

  去,让女人再劝劝黑娃,不料从女人口里得知,黑娃扛着青石夯挂着木模,天不明就起身到

  外村给人打土坯去了。唉

  鉴于黑娃的严峻教训,白嘉轩愈加严厉地注视儿子孝文的行为规范。孝文是好样的,穿

  着旧衣服每天三晌跟鹿三到地里去学务庄稼,身土脸汗从不见叫苦叫累。只是这孩子脸

  色有点憔悴,断定不是农活太重的原因。白嘉轩晚上郑重地对仙草说:“看来这崽娃子贪

  色。你得给那媳妇亮亮耳。”仙草撇撇嘴角,斜瞅丈夫眼。娶了儿媳,仙草初享做阿婆的

  人生滋味,在家庭里的地位自然就发生了变化,可以稍为轻松地与丈夫对话了:“管人家小

  两口那些事做啥年轻时候都样,你那会儿还不急得猴子摘桃样。”白嘉轩仍很当真他

  说:“我那会多大孝文这会才多大刚交十六,正长身体哩甭贪色贪得嫩撅了”仙草

  笑着依顺了,而且想得更加周密:“这话我也不好开口。我给咱妈说下,让她给她的孙子

  媳妇亮亮耳,话轻话重都不要紧。”白嘉轩下猜中了仙草的用心:“你怕儿媳恼恨你是不

  是,让咱妈去说这号讨人嫌惹人恼的话不过也没啥,会想事的人是知道为她好的。”

  孝文结婚之前几乎没有接触过妈妈和奶奶以外的任何女人,结婚之后自然对女人无所

  知,新婚之夜依然保持着晚读的良好习惯,气匀心静地端坐在桌前百万\小说。对烫金的大红蜡

  烛欢跃跳弹着火焰,新媳妇在炕上铺褥暖被,他感到局促不适。新媳妇暖好被褥,把对绣

  着鸳鸯荷花的陪嫁枕头并排摆好,盘腿坐在炕上说:“你歇下吧,今日个劳了天了。”孝

  文说:“你先睡。我看百万\小说。”新媳妇忙溜下炕:“你喝茶不我给你烧水。”孝文说:

  “不喝不喝。你睡去。”新媳妇就悄然睡下了。孝文读书累了也随之躺下了,他的光腿在被

  窝里撞着了她的光腿,就往边躲了躲,很快睡着了。连着两夜都是这样。

  第四天夜里,孝文夜半醒来尿尿,听到耳畔啜泣声,他忙问她:“你咋了”她背着身

  子啜泣得更紧了。”你哪儿不滋润有病了”她的啜泣变成压抑着的呜咽。孝文有点不耐

  烦了:“你不吭声,半夜三更哭啥哩丧模鬼气的”她转过身来忍住了抽泣:“你是不是

  要休我”孝文大为惊讶:“你因啥说这种没根没底儿的话,我刚刚娶你回来才三四天,干

  吗要休你既然要休你,又何必娶你”她沉静阵之后说:“你娶我做啥呀”孝文说:

  “这你都不懂纺线织布缝衣做饭要娃嘛”她问:“你想叫我给你要娃不”孝文说:

  “咋不想咱妈都急着抱孙子哩”她的疑虑完全散释,语句开始缠绵羞涩起来:“你不给

  我娃娃我拿啥给你往出要”孝文愣愣他说:“娃娃咋能是我给你的我能给你还不

  如我自己要。”她噗哧声笑了:“你见过哪个没男人的女人要下娃了”孝文哑了。她羞

  羞怯法他说:“女人要下的娃都是男人给的。”孝文有所醒悟,随口轻松他说:“那你怎么

  不早说你快说我怎么给你你说了我立马就给你。”她咯咯咯笑着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肥

  实的奶子紧紧贴住他的身,她抓住他的只手导向她的胸脯,随之示意他抚摩起来。孝文不

  由地“哎呀”声呻唤,自觉血涌到脸上烧臊起来,浑身迅猛地鼓胀起来,巨大的羞耻感和

  洪水般涌起的马蚤动在胸腔里猛烈冲撞,对马蚤动的渴望和对羞耻的恐惧使他颤抖不止。他喘着

  气说:“甭这样这不好”她也微微喘息着说:“就这样就这样好着哩”他慌乱地挺

  着,被她按到她奶子上的手僵硬地停在那儿,不忍心抽回也鼓不起勇气搓摸。她的那只手从

  他的胸脯轻轻地滑向他的腹部,手心似乎更加温热更加细柔;那只手在肚脐上稍作留顿,然

  后就继续下滑,直到把他的那个永远羞于见人的东西攥到掌心。孝文觉得支撑躯体和灵魂的

  大柱轰然倒掉,墙摧瓦倾,天旋地转,他已陷入灭顶之灾就死死抱住了那个救命的躯体。他

  已经不满足于她的搂抱而相信自己的双臂更加有力,他把那个温热的肉体拥入自己尚不宽厚

  的胸脯,扭动着身子用薄薄的胸肌蹭磨对方温柔而富弹性的奶子,他的双手痉挛着抚摩她的

  胳膊她的脊背她的肩头她的大腿她的脖颈她的肥实丰腴的尻蛋儿,十指和掌心所到之处皆是

  不尽的欢乐。他的手最后伸向她的腹下,就留驻在那儿不由地惊叹起来:“妈呀你的这儿

  是这个样子”他感到她在他的抚摩下不安地扭动着,阵紧过阵喘着气。当他的手伸到

  那个地方的瞬,她猛乍颤抖下就把他箍住了,把她的嘴贴到他的嘴上,她的舌头递进他

  的嘴唇。他经察觉到它的美好就变得极度贪婪。孝文觉得又探入个更加美妙的境地而几

  乎迷醉。她的双手有力地拖拽他的腰,他立即意领神会她的意图,忙翻起身又躺下去。他急

  切地要寻找什么却找不到朦胧而又明晰的归宿,她的美妙无比的手指如期如愿,毅然把他导

  向他迫不急待要进入的理想的地域。他的腹下突然旋起股风暴,席卷了四肢席卷了胸脯席

  卷了天灵盖顶,发出阵的伤的强光,几乎焚毁了。

  孝文在盲目的慌乱和撕扯不完的羞怯中初尝了那种神奇的滋味,大为震惊,男人和女人

  之间原来是这么回事哇这种秘密经戳破,孝文觉得正是在焚毁的那刻长成大人了。

  他静静地躺着,没有多大工夫,那种初尝的诱惑又马蚤动起来,他再不需她的导引暗示而自行

  出击了,他不而足,反覆享受,次比次更从容,次比次的结果更美好。他终于安

  静下来对她说:“这样好这麽好的事,你前三天为啥不早说哩”她已缠绵得难以开口,只

  是呢哺着贴紧他的身子第二天晚上吃罢夜饭,孝文向婆奶奶问了安就回到自己的厢

  房,脱鞋上炕。新媳妇说:“你今黑不念书了”他听出她揶揄的话味也不管了,抱住她的

  脖子贴着她的耳朵说:“我想日你。快”

  白赵氏接受了儿媳仙草传达的儿子嘉轩要指教孙子媳妇的话竟然有点按捺不住。三个孙

  子个孙女都从她的牵引下挣脱了手,从她的火炕上像出窝的鸟儿样飞走了,只有三娃子

  牛犊还在靠墙的被筒里睡觉。家里的事情由嘉轩撑持她很放心,因为耳朵半聋听不清晰,因

  此就不去过问。每天晚上嘉轩仍然坚持睡前陪她坐阵尽其孝道。她从早到晚坐在纺车前纺

  棉花,再把那个个线穗儿拐到工字形的线拐上去,交给仙草去浆线织布。她很明白地限制

  自己不再过问家事,只是单纯地摇车纺线。她自己不觉察而仙草却早已感觉出来,她不说话

  是不说话,说话就又直又硬,完全不像过去那么慈和婉约了。她听了仙草的活,就觉得接

  到了最重要的使命,当下从纺车下站起来走到孙子媳妇的窗外:“马驹家的到后头来,婆给

  你说话。”孝文媳妇也在摇纺车,随之就跟着婆的脚后跟走进上房里屋。婆坐在太师椅上,

  孝文媳妇怯怯地站在当面。白赵氏说:“你比马驹大。你十九他才十六。你身子披挂雄实,

  马驹还是个树秧。你要处处抬协他。你听下了没”孝文媳妇满口答:“婆,我知道。我过

  门前俺妈也教导我,说要抬协他。他比我小我知道。”白赵氏说:“那你给婆说,你到屋几

  个月了,你咋样抬协他来”孝文媳妇说:“我天天早起叮咛他,做活要可自家的力气,做

  不动的活甭硬做,小心伤了筋骨。”白赵氏问:“你还咋样抬协他”孝文媳妇说:“我天

  天黑间劝他少念会儿书少熬点儿眼,白天上地黑间熬跟身子就亏下咧”白赵氏仍不动声色

  问:“还有啥呢”孝文媳妇说:“我常问他想吃啥饭,再给婆说了,就做他可口的饭。”

  白赵氏再问:“还怎么抬协他来”孝文媳妇再说不出也想不到更多的抬协的事例,低头

  又有了心计:“婆呀,你说该咋样抬协你的孙子俺小辈人不懂啥,你老多指教才好哩”

  白赵氏反问:“我说了你能做到”孝文媳妇笑脸相迎:“婆说的话我不敢不做。”白赵氏

  再问:“我说了你不恼”孝文媳妇说:“我咋敢恼婆说的话我再不懂规矩也不敢不听婆

  的语。”白赵氏点点头:“那我就说”孝文媳妇诚恳地说:“婆你有啥尽管说。”白赵

  氏压低声字板说:“你黑问甭跟马驹稀得那么欢”孝文媳妇听到时猛乍楞了下,随

  之就解开了被婆强调了重音的稀,是被婆脱淖牙齿漏风泄气的嘴把那个最不堪入耳的字说转

  音了,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喇地下红赤了脸,羞得抬不起头来了。“话丑理端。”白赵

  氏不急不躁他说,“马豹十六还嫩着哩你要是夜夜没遍没数儿地引逗他跟你稀把他身

  子亏空了,嫩撅了,你就得守辈子活寡”孝文媳妇的头低垂得更下了:“婆没有的

  事”“看看马驹的脸色成了啥样子还说没有”白赵氏紧逼不放,“婆跟你实话直

  说,那个事跟吃饭喝汤样,吃饱了喝够了不想吃也不想喝了,过不了晌克化了又饿了也

  渴了,又急着吃急着喝了。总也没个完。”孝文媳妇咬着嘴唇硬着头皮站着恭听。白赵氏

  说:“我给你说,十天稀回。记下记不下”孝文媳妇咯咯讷讷:“记下了。”

  当天夜里睡下,她次又次推开孝文的手。孝文先不悦意,接着就恼了,问她咋回

  事,她就学说了白赵氏白天的训示。孝文说:“婆怎么连这事也管”她说:“她是婆

  嘛”接着又给孝文劝说:“婆的话说得粗鲁可是心好着哩,怕伤你的身子骨儿,你小。”

  孝文气躁躁他说:“既然我小,忙着给我娶你做啥给我娶媳妇就是叫我日嘛不叫日就不

  要娶我想怎么日就怎么日,想啥时候日就啥时候日”孝文边气呼呼说着边就做了起

  来,像是和婆赌气似的。

  第二天,婆又把她唤进上房里屋。她这回有了充分准备。婆见她就说她骗了自己。她

  就向婆艰难地述说孝文不听劝阻,自己也没办法:“婆呀被窝里又不能打墙

  呀”白赵氏嘬嘬脱光了牙齿的嘴:“我来试着打这堵墙,看看打成打不成”她不知婆

  将怎佯给她的被窝里筑起道隔墙。

  当晚,孝文和她又进入那种欢愉销魂的时刻,窗外响起婆的僵硬的声音:“孝文,甭忘

  了你是个念书人唉”随之就听见婆的小脚噔噔噔响到上房里去了。孝文突然从她身上跌滚

  下来,浑身憋出粘糊糊的汗液,背过身睡去了。她心里很难受,对婆憎恨在心里了。

  白赵氏仍然不放心,连续十天里改变了天黑睡觉的习惯,吹了灯坐在被筒里打盹,当

  发觉孙子孝文窗户纸上的灯光熄灭以后,她就溜下炕来走到庭院里,坐在孝文窗外的木马架

  上说:“马驹俺娃好好睡,婆给你挡狼。”这是孝文小时跟婆睡觉时的催眠曲。直到窗里传

  出孝文匀称的鼾声,白赵氏才回到自己的火炕上脱衣睡下。有天早饭时,白赵氏接过孙媳

  侍候来的饭菜。把刚转身准备出门的孙媳叫住,很得意地问:“你说,婆给你被窝里把墙打

  成了没”孙媳妇满脸绊红,低下头求饶似的喃喃说:“啊呀婆哩早都不咧”

  尽管如此,孝文的脸色仍然发暗发灰,眼睛周围有个晕圈儿,明显不过地呈现着纵欲

  过度的样子。白赵氏终于明白给被窝里打墙的作法完全失败,就变得恼羞成怒了。她再次把

  孙子媳妇传唤到上房里屋:“小冤家,你把婆给哄了”孙子媳妇忙说:“没有没有”白

  赵氏说:“马驹的脸色在那儿明摆着哩。”孙子媳妇低下头无言以辩。实际上孝文并没有因

  为婆的干涉而有半点收敛,几乎夜也没空过,更谈不上遵守婆规定的“十天稀回”的法

  令了。她本人也很吃惊,新婚三天连碰她也不碰的书呆子,旦尝着了男女交媾的滋味就

  下子上了瘾似的永无满足了。她现在也为孝文的身体担忧,真的这样下去,孝文嫩撅了,她

  就要守活寡了。她在被窝里规劝孝文:“细水长流好。你今黑忍忍。等你长大了要怎样就

  怎样”孝文却当作耳边风又做起自己想做的事。她对婆诚恳他说:“婆呀打死我我也

  不敢哄你我劝不下你孙子”白赵氏说:“你跟他不要睡头,两头睡下。”孙子媳

  妇说:“试过了不行。他在那头还能”白赵氏说:“你该给他另暖条被筒,分开

  睡。”孙子媳妇说:“那办法我也试了他把被子扔到脚地,又钻进我的被筒”白赵

  氏眼瞪,喝斥道:“嗬呀,说千道万全成我孙子的不是咧你个碎b1就没点错

  咧你看你那俩奶胀的像个猪尿脬你看你那尻蛋子,肥的像酵面发喽看你这样子就知

  道是爱挨球的身胚子”孙子媳妇连羞辱带委屈,低头哭了。白赵氏冷着脸狠着声说:“马

  驹的事我回头说。你先把你管住。你要是再管不住,我就拿针把你的碎b1给缝了”

  白赵氏训斥孝文媳妇的时间选择在后晌,屋里的男人都下地去了,只有仙草抱着蒲篮在

  院子里做针线活儿,不用回避。仙草看见儿媳妇低着头从她面前贼溜似的走回厢房,倒可怜

  起儿媳妇来了,阿婆白赵氏明显袒护孝文而味怪罪媳妇,不说不公平吧总是解决不了症

  结。她把听到的阿婆的话全部说给嘉轩。白嘉轩听着那些不堪人耳的粗秽的话脸红了又白

  了,说:“妈越老说话越不会拐弯了。”

  白嘉轩当晚把孝文唤进自己的住屋,当着仙草的面训示儿子:“孝文,你说我花那么多

  钱财供你念书,图啥”孝文说:“叫我明白事理懂得规矩学为好人。”白嘉轩说:“你倒

  是记着。做到做不到”孝文坦诚他说:“我哪儿举止失措,礼义不规,爸你随时指教。”

  白嘉轩微微上火动气:“还用我指教你婆苦心巴力为你身体着想,你听下听不下”孝文

  倏然红了脸,低下头去了。白嘉轩干脆他说:“你要是连炕上那点豪狠都使不出来,我就

  敢断定你辈子成不了件大事。你得明白,你在这院子里是长子”

  孝文回到厢房,自甘就范钻进媳妇为他设置的那条被筒,悄然睡下。月后,孝文脸上

  的气色果然好了,脸颊红润了,天庭也洁亮了,灰暗的气色完全褪尽。白赵氏不知道儿子训

  孙子的事,还以为是自己威胁孙子媳妇的结果,借着孙子媳妇送饭的时候,口气宽松他说:

  “俺娃你放心,婆不用针缝了”

  当白嘉轩闻知鹿子霖家有本更难念的经的时光,孝文贪色的事就算不上档子事了。

  鹿子霖在年多的时间里都打不起精神,儿子兆鹏婚后勉强在家住了三四天就进城去

  了,整整年都没有回白鹿原上来暑假和寒假也没有回来。鹿子霖不给他送钱送物,也阻挡

  女人给儿子捎东西,企图迫使兆鹏在没吃没穿的绝望中回到家里来。然而,当又个新年佳

  节到来之际,兆鹏仍然躲在城里。鹿子霖的闷气无以诉说无处发泄,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

  严重地影响了他到保障所里办理公务的心思,除非些非亲自经手亲自出面交办不可的事,

  其余切大小事务都概推给桑书手去办了。这桩家庭隐患被全家成员自觉地包裹着不向外

  人泄漏,唯恐冷先生知道了真情。鹿子霖曾不止回退步想,如果兆鹏娶的不是冷先生的

  头生女而是另什任何人的女子,兆鹏实在不愿意了就休了算了,但对冷先生的女儿无论如何

  也不能这么做。冷先生是穷人和富人的共同的救星,高尚的医德赢得了极高的威望。结亲为

  好反成仇,其结果,遭受众人耻笑唾骂的必定是鹿子霖自己。年来鹿子霖害着沉重的心

  病,外表上却显得愈加和气愈加宽容,显着十分谦和十分客气的样子与人说话,有时还自如

  轻松地和同辈人打浑调笑,却把心里隐伏着的危机掩饰起来了。他隔三错五地到冷先生的中

  医堂去,说些他在各个村里执行公务时听到的传闻或笑话,逗得亲家那张冷峻的脸绷不住

  就畅笑起来。他说给冷先生神禾村个脏婆娘的真实故事:“狗娃妈,娃屙下,找不着尿布

  拿勺刮。刮不净,手巾擦。尿布撂哪达咧咋着寻也寻不见。揭开锅盖舀饭时,舀就捞起

  串子烂尿布。你说脏不脏脏可那家全部长得黑瓷圪塔样。人说不干不净,吃了没

  病”冷先生先是听着笑,接着发潮呕吐,吐了又忍不住笑。鹿子霖也陪着笑,笑毕就欣喜

  他说:“亲家兄,你猜你的宝贝女婿现时弄啥哩,嘿边上学边给家报馆干事,人家

  挣的钱还用不完。我前日为所里的事进城顺便去看了下,给人家钱人家还不要,还给我盘

  缠哩就是忙得受不了。”这样,关于兆鹏不回乡的种种可能的猜测全部合理地掩饰起来

  了。女儿偶尔来到中医堂,冷先生就冷着脸训械说,“男儿志在四方。你在屋好好侍奉公

  婆,早起早眠。”女儿脸忧郁,却什么也不说,问候了父亲又接受了父亲的训示就回到鹿

  家院子。

  兆鹏媳妇对兆鹏以及公婆的隐痛毫无察觉。她被严严实实地包裹着。她不知道鹿兆鹏和

  她完婚是阿公三记耳光抽煽的结果,头耳光是在城里抽的,她那时还没过门自然不知道;

  第二个耳光是阿公在刘谋儿的牛圈里抽的,兆鹏新婚之夜躲到那里要和长工刘谋儿伙条被

  子睡觉,鹿子霖声不吭就给了巴掌,那时候她正处于新婚之夜的羞怯和慌乱中,对后来

  走进洞房的兆鹏的脸色无所猜疑;只有第三巴掌她看见了,阿公在祖宗牌位前抽的,兆鹏再

  拜了自家祖宗拒绝到祠堂里去接受族长白嘉轩主持的庄严仪式,阿公毫不客气地就抡开了胳

  膊。那是出为兆鹏说拜祭祠堂的仪式纯属“封建礼仪”,并没有丝毫的迹象显示出他与她有

  什么不和。婚后年,她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面,她起初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却十分渴望他

  回到厢房里来。他和她新婚之夜仅有的回那种事,并没有留下欢乐,也没有留下痛苦,他

  刚进入她的身体就发疟疾似的颤抖起来,吓了她跳,以为他有羊癫风,甚至觉得很好笑。

  现在她已从无知到有知,从朦胧到明晰地思想着他的颤抖,渴望自己也起和他颤抖。那是

  个梦。梦里她和他起厮搂着羊癫风似的颤抖,奇妙的颤抖的滋味从梦中消失以后就再也

  难以入眠,直到天不亮起来先给爷爷后给阿公阿婆去倒尿盆。她平时走进里屋看见阿公阿婆

  伙条被子打对儿睡在两头无所反应,端了他们夜里排泄的黄蜡蜡的盆尿就转身走了。这

  天早晨,当她照例去端尿盆时,看见闭着眼的阿公和阿婆,突然想到了那种颤抖,阿公和阿

  婆昨夜大概刚刚颤抖过了。她开始失眠,整夜睡不着,对于那种颤抖再不觉得好笑而变成

  种焦灼的渴望。

  她到场院的麦秸垛下去扯柴禾,看见黑娃的野女人小娥提着竹条笼儿上集口来,竹条笼

  里装着捆葱和捆韭菜,小娥双秀溜的小脚轻快地点着地,细腰扭着手臂甩着圆嘟嘟的

  尻蛋子摆着。“她原先看见觉得恶心,现在竟然忌妒起那个表子来了,她大概和黑娃在那孔

  破窑里夜夜都在发羊癫凤似的颤抖。当她挎着装满麦草的大笼回到自家洁净清爽的院庭,就

  为刚才的邪念懊悔不迭,自己是什麽人的媳妇而小娥又是什麽样的烂女人,怎能眼红她她

  相信丈夫是干大事的人,更相信他是忙得抽不出时间回乡,将来衣锦还乡才更荣耀。可是过

  年兆鹏未归。就引起了她的失望也引起了疑心,再忙也不会连过年都不回家呀。她在极度的

  失望和令人恐惧的猜测中度过新年佳节,强装笑颜接待亲戚。

  鹿子霖看出了儿媳的笑颜是装出来的,他走了趟西安回到屋里就向所有人自豪地宣

  布:“嘿呀兆鹏到上海去了”整个家庭里立即腾起欢乐的气氛。鹿子霖故意大声问回家

  来的二儿子兆海:“上海的路怎么走听说还要坐火车”兆海很详细地告诉父亲,先骑马

  出潼关,再坐船过黄河,再

  她的失望和猜疑扫而空,情绪顿然焕发起来,当晚又梦见和兆鹏发羊癫风似的颤抖起

  来。颤抖过后,她惊奇地发现那个从她身上扬起的脸不是兆鹏而是兆海。第二天看见兆海从

  她手里接饭碗时就不由脸红心跳。随后她又梦见和黑娃在搭颤抖,那是她清扫院庭到门外

  脏土时,看见黑娃于微明中扛着木模和青石夯走过村巷更糟的是昨夜竟然梦见和阿公鹿

  子霖在搭颤抖,阿公在她身上扬起脸时下子羞了,仓皇跑了。种种怪梦整得她心虚气

  弱,不敢扬起脸看任何成年男人的眼睛,而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境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春天,白鹿镇头所新制学校落成,是由白鹿仓总乡约田福贤出面主持筹建的。县府出

  资,田福贤在本仓所辖的几十个村庄摊派民工,节约了开支,把原计划只能修建十问校舍的

  钱充分利用,增加到十三间,又无偿派工用黄土打起高高的围墙。田福贤把建校中用款用工

  的大小账项用黄纸公布于白鹿镇第保障所门外的墙壁上,得到了地方乡绅和普通乡民的极

  大信任,尊为重要善举。为了不受市声和附近村民的马蚤扰,校址选择在白鹿镇南边几个村子

  之间的空间地带。

  青裸和大麦黄熟时节,全部校舍完全竣工,个校长领着三四个先生迫不及待地住进潮

  湿的房子,开始着手招收学生和开学的准备工作。校长是鹿子霖的儿子鹿兆鹏。切有脸面

  的头面人物和普普通通的百姓都向鹿子霖表示最虔诚的祝贺和恭维。“鹿家出下位校长

  了”鹿子霖起初听到这个确凿消息时兴奋难抑,痛痛快快和亲家冷先生喝了顿。除了可

  以预料的令人瞩目的新学校校长的巨大荣耀之外,他的心病也终于到了解除的时候了,兆鹏

  既然愿意回到白鹿原上来当校长,那就再无任何借口不回家了,学校离家最远也不过三里路

  嘛但是,兆鹏刚回来就把父亲潮起的欣慰之情粉碎了。

  他是头天回来的,到家就向爷爷爸爸妈妈媳妇以及长工刘谋儿请安问候,显得十分客气

  和亲热。他穿身新式制服,头上留着新式头发,眉高眼大,眼睛深邃,睫毛又黑又长,把

  鹿家血统的特征发挥到尽好的极致。家人都激动得失掉了控制,有点紧张地注视着兆鹏的

  举动。他像和家人样彬彬有礼地与媳妇打了招呼,进了厢房。熄妇完全手足无措地坐在炕

  边上,怯怯地瞅着做梦都在颤抖的丈夫,却说不出话也拾不起头来。兆鹏坐了会儿就出去

  到马号里问候刘谋儿去了,在那几例呆得很长。全家人都紧张地等待着天黑。日落时,兆鹏

  对爷爷对爸爸对妈妈说着同句话:“我得回学校去,晚上开会。”爷爷爸爸妈妈也都重复

  着同句话:“你开毕会回来。”结果是没有回来。连续月,兆鹏住在潮湿的房子里,

  直没有回来住过夜。

  这个家庭隐患再也包裹不住了,村里也由悄悄传说变成公开议论。鹿子霖觉得没脸再从

  中医堂门口走过。他到学校上找过儿子不下十回,强按着想撕碎那张校长模样的怒火劝导,

  劝导不下乞求,乞求不下就哭,反覆着句话:“你哪怕做做样子也该回去住两天,掩掩

  众人的口声”面对校长,鹿子霖再也无力举起手来抽出第四个耳光。

  这天,中医堂的伙计把绕道儿走着的鹿子霖叫住:“叔俺伯叫你去下有话说。”

  鹿子霖顿时头皮就麻了。冷先生仍然是那副冷面孔,声音却很平实,开口就不拐弯:“兄

  弟,你甭费心了。你给兆鹏说句,让他写张休书,算咧。那没啥”鹿子霖按捺不住:

  “哥呀,你说哪儿的冷话事情到这步我也不瞒不盖。休书的事你再不要说第二回,说

  回就够兄弟受辈子了。你放心,他兆鹏甭说当校长,就是当了县长省长,想休了屋里人连

  门儿都没得要是我今日说的话不顶事,我拿他的休书当蒙脸纸盖。”冷先生却仍然不动声

  色:“兄弟,不必。旁人觉得被休了就羞得活不成人了,我觉得没啥。咱们过去咋样往后还

  咋样。”鹿子霖情绪已无法控制:“不说了好冷大哥,你甭说了。我有办法,不是没办法。

  你先甭急。”

  鹿子霖回家后就走进父亲鹿泰恒的单独住屋:“爸,现在这事包不住了也拖不下去了。

  我到学校再寻回兆鹏,他再不给咱们饰脸,我就准备”他没有说出他准备于什么。鹿

  泰恒能猜出他准备怎么办,很可能是揣把剃头刀,按到脖颈上威胁,大概再没有比这更绝

  更厉害的办法了。鹿泰恒说:“你准备的办法搁到下步再说,今晚我去叫回,看看鹿校

  长赏脸不赏脸。"鹿子霖再三劝说,咋也不能让老父亲出面。鹿泰恒说:“该出面就得出

  面,咱们祖荫出了校长了”

  鹿泰恒拄着恨拐杖,平时只有出远门才动这根磨得紫黑光调的拐杖。老汉走进学校院

  子大声吆喝:“鹿校长哎鹿校长”兆鹏闻声走到院子,笑着说:“爷呀,你胡喊乱喊

  啥哩你怎么也叫校长”鹿泰恒故意放大音量说:“哈呀我的天爷爷你是校长嘛爷是平

  头百姓庄稼汉嘛是官都得尊嘛”鹿兆鹏窘红着脸扶住爷爷往自己房于走。鹿泰恒继续

  说:“你那衙门公馆,我这号平头百姓敢进吗”儿个教师站在台阶上直笑。兆鹏红着脸拽

  着爷爷走进了房子:“爷呀你有话就说呀甭”鹿泰恒说:“能想到的活,你爸早都给

  你说了,不顶放个屁嘛既是不顶屁用,我就免了不放屁了。我说不下你我就求你

  ”说着,鹿泰恒从直背椅上就溜下去,扑通声跪倒在砖地上了。兆鹏大惊失色赶忙拽爷

  爷:“爷呀快起来,有话你尽管说,我不敢不听爷的话。”鹿泰恒说:“我求你跟我回去,

  再没二话。”兆鹏说:“你起来坐下慢慢说。”鹿泰恒老汉跪着不动:“你愿意跟我回去我

  就起来。你不答应不吐核儿的话,我就跪到院子中间去。”鹿兆鹏悲哀地叹口气:“爷呀

  你起来。我跟你回去。”

  鹿泰恒拄着拐杖走出了学校。鹿兆鹏跟着走。进入白鹿镇,鹿泰恒突然吆喝起来:“行

  人回避肃静鹿校长鹿大人鹿兆鹏驾到”鹿兆鹏不知所措地奔前两步抓住爷爷的手

  杖:“爷呀你让我明日怎么见人”鹿泰恒说:“你当了官了,爷爷给你呜锣开道呀鹿校

  长过来了鹿校长过来了”鹿兆鹏不知怎么糊里糊涂跟着爷爷走过白鹿镇又走进白鹿村的

  村巷。走进自家门楼,鹿泰恒仍然大声吆喝:“咱们的校长回来咧子霖哇我把你当官的

  儿子求拜回来了,欢迎啊”鹿子霖和女人走到院子里,新媳妇也走出厢房来。兆鹏尴尬不

  堪地站在众人面前。鹿泰恒站在院庭中间,猛然转回身抡起拐杖,只下就把鹿兆鹏打得跌

  翻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鹿泰恒这才用他素有的冷峻口气说:“真个还由了你了”亦凡

  书库扫校

  第十章

  队士兵开进白鹿原,驻进田福贤总乡约的白鹿仓里。他们大约有三十几号人,人背

  技黑不溜秋的长枪,黑鞋黑裤黑褂黑制帽,小腿上打着白色裹缠布,显得精神抖擞威武严

  肃。人们很快给他们取下个形像的绰号:白腿乌鸦。这队士兵突然开进白鹿仓的大门,哗

  啦声散开,把那排房子包围起来。个人喊道:“出来出来,统都举起手出来”屋里

  立即传出桌椅板凳掀翻了的嘈杂声响,夹杂着男人们惊慌失措的叫声。田福贤正和他的属下

  搓麻将,下子都钻到床板底下或缩到墙角旯旮里不知所措。阵枪声在房顶上掠过,声

  蛮声蛮气的河南口音又喊:“再不出来就朝屋里开枪啦”田福贤从墙角站起来,硬充好汉

  抖抖肩膀就拉开门走出去,其他属下和那几个民团团丁也走出屋子。他们都高举着双手,

  只有田福贤很不在乎地垂着只手另只手叉着腰。个士兵喊道:“把手举起来”田福

  贤不失绅士风度地回话:“我是这儿的总乡约,有话进屋说,举手弄啥哩”个戴大沿儿

  帽子的军官走过来,手里握着把短盒子枪:“你是总乡约报上名字”田福贤说了自己

  的名字又问:“老总是哪部分的”军官说:“镇嵩军。本人姓杨,杨排长。”随之那三

  十几个士兵从房前屋后全都集中过来,把田福贤的团丁的枪缴了。杨排长说:“本人受刘军

  长命令进驻白鹿仓。自即日起,切服从刘军长命令。田总乡约,你愿意继续当总乡约我们

  欢迎,不愿意干你回家给老婆去抱娃,我们另找个人就是了。”田福贤既不折气为他们卖

  命又不甘心就此下台。杨排长说:“你们的县长已经降服本部,愿意为刘军长效力。”田福

  贤随之说:“杨排长屋里坐,坐下好说话。”

  白嘉轩和鹿三以及孝文正在锄头遍棉花,鹿子霖急匆匆跑到地头叫他回村里去敲锣,把

  衬民召集到祠堂外的大场上,杨排长领着士兵征粮来了白嘉轩说:“我不敲。”说罢转身重

  新回到自己锄草的棉苗垄行里,蹲下身用小铁锄锄起草来了。鹿子霖急了就跑迸棉花地,蹲

  在白嘉轩旁边求告:“嘉轩哥你不敢硬碰,那杆子兵都背着快枪我也是给人家枪架在脖子

  上逼来的。”白嘉轩仍然手不停锄:“我知道你是被逼的,田福贤也是被逼着干的。可百姓

  只纳皇粮,自古这样。旁的粮不纳。这个锣我不敲。”

  鹿子霖回村子里去了。田福贤接着跑来了,大声憨气他说:“嘉轩你咋瓜咧好汉不吃

  眼前亏这杆于河内蛋儿全是些饿狼二球,杀人连眼都不眨。你是个明白人咋能硬顶硬碰自

  己吃亏”白嘉轩说:“亏心事不能做,没道理的锣不能敲。就这话。”正说着,鹿子霖领

  着杨排长和三四个士兵走到棉花地里来了。杨排长问:“你是白鹿村的官人叫白嘉轩是不

  是"白嘉轩手里提着小锄,点点头。杨排长说:“回去敲锣,召集人到祠堂门口。”白嘉轩

  说:“村民的粮食我不管,这锣我不能敲。你们谁要敲谁去取锣。”白嘉轩从腰里摸出个

  黄铜钩圈的钥匙,递给杨排长。杨排长用乌黑的枪管把白嘉轩的手拨开说:“马上回村给我

  敲锣。你再敢说半个不字,老子就打断你的腿,叫你爬着给我敲。”说着就拉开枪栓,推上

  子弹:“你是不是想尝尝洋花生的味儿了”鹿三劝嘉轩。儿子孝文也劝。鹿子霖也劝。田

  福贤赔着笑脸劝杨排长息怒。鹿子霖鹿三和孝文推着拉着白嘉轩回村里去了。杨排长和他的

  士兵跟着。

  白嘉轩敲了锣。白鹿村的男女老幼都被吆喝到祠堂门外的大场上。杨排长讲了话,征粮

  的规矩是亩斗,不论水地旱地更不按“天时地利人和”六个等级摊派,那样太麻烦。说

  罢就让村民观赏射击表演。士兵们把从村巷和农户院子里捉来的二三十只公鸡和母鸡倒吊在

  树权上,那三十来个士兵站成排,片推拉枪栓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杨排长首先举起缀

  着红绸带儿的盒子枪,“叭”地声响过,就接连响起爆豆似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