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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臣要作死|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2 09:38:50|下载:臣要作死TXT下载
  笑的。”

  沐小木欲哭无泪。

  “那么,你今夜来找本官,还有别的事么?”

  “谢大人救我一命,谢大人护林紫周全,大人在牢中的教诲,下官铭记在心。”沐小木擦了擦汗,认真道。

  “铭记在心?”湛然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起来,道,“你想通了?”

  “大人字字珠玑,下官细细回想,当真受益无穷,想通了。”沐小木诚恳的道,“往后定当不会做如此鲁莽的事,会考量之后做正确的选择。”

  “真是聪明伶俐。”话虽是好话,湛然的语气却忽然冷了下来。

  第1o章 湛然·相当扭曲

  湛然收敛了笑意,探究的视线不带丝毫情绪。

  眼前的小御史收起了所有爪牙,也不似在牢中那般正气凛然,温顺的眼角微微下垂,看上去软弱又无害,经历过血的洗礼,人似乎也成长了一点。

  湛然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在他面前说过同样的话了,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勤政爱民,来的时候傲骨铮铮,脊背笔直,不过两三天,便失了本心。在他手中,没有弯不下脊梁,没有削不平的傲骨,那些一见他面便义愤填膺直骂狗官的人,最终都俯首在他膝前,视线只能同他的靴子平齐,因了他一个允诺而满心欢喜,宛若一条狗。

  他从来不屑使什么暴力手段,这个世间本就诱惑太多。

  当朝宰辅,于他而言,不过是消遣的把戏,朝堂之上的波谲云诡尔虞我诈他都得心应手,玩的久了,难免腻烦,唯有一件事令他百试不爽。

  每日入京的官员不在少数,但结局却殊途同归,要么浑浑噩噩混日子,要么被权势、利益、名望腐蚀,再也站不起来。而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亲手折断他们的脊梁。他喜欢看到身前的人抛却理想,醉心,改变初衷的样子,他不是喜欢一条顺从的狗,他喜欢调、教的过程。

  只是合适的玩物已经消失了很久,他几乎都没有开始行动,那些人就自动匍匐在他脚下,人在恐惧与利益面前,总是很容易改变初衷。除了沐小木这件事,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心情好是什么时候了。

  初来乍到的小御史眉眼顺从,行事莽撞,同众人并无差别,他当日看的不错,眼前的小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满身都是弱点,在他面前的软弱惶恐都不是伪装。他真没有想到她有斩了李三的胆子,那份藏在深处的固执令他很是愉悦。

  只可惜,疼过就怕了,这么快就否定自己,真真是令他失望。比起轻易就丢盔弃甲的人来说,他还是喜欢稍微硬气一点的,调、教起来比较有快感。

  真是……可惜。

  果木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偶有火星跃出火盆,一瞬间便湮灭在地板上。

  烛火下的湛大人神秘冷峻,英俊的五官线条明朗,嘴角噙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沐小木始终觉得,他同白日里大不相同,不再是那个拿猫爪吓唬她的人,虽然白日里的湛大人也不是她能揣摩透彻的,只是现在对面沉默不语的男人,心情似乎不是太好。

  “大人抬爱。”她一边斟酌着那句聪明伶俐,一边小心翼翼的回道。

  “识时务的人总是活的长久。”湛然不再看她,语气里带着难以琢磨的疏离和冷漠,“那本官就预祝你官运亨通,平步青云了。”说罢,取过酒盅,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

  沐小木急忙端起自己的酒盅,也一口干了,果酒并不醉人,喝起来馥郁清香,她一杯酒下去,胸口便微微发起烫来,连带着胆子也大了些许。

  “大人,其实我还是救了林紫。”她坐的笔直,忽然没头没脑的道。

  湛然有些意外的抬眸望她。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觉得,如若不是因为我,大人应当不会插手这件事,那么林紫,现在定然还在牢里受苦。”沐小木笑了起来,“是我救了她。”

  “说的不算错。”湛然想了想,似是恢复了一些兴致,眼露期待的道,“如果重来,你会怎么选?”

  “当然是救林紫啊。”沐小木没有丝毫犹豫,回答的很是干脆。

  “那你所谓的想通了,是指?”湛然直勾勾的瞧她,手指下意识的摩挲着白团子的耳朵。

  “若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会带着脑子,既是要救人,就一定要周全。”

  “那你觉得,一个人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初衷么?”

  “自是不会。”沐小木眼睛一亮,回答的很快,“一个人背叛自己,大概是最痛苦的事。”

  湛然眯起眼睛看她,心里慢慢升起渴望,没错没错,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份倔强,就是这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好,太好了,这小子还真是会给人意外的惊喜。

  “很好,很好,说的很好。”湛然笑了起来,细长的眸子里满是诡异的欣慰,他张开手指,扣住膝上白猫小巧玲珑的脖颈,缓缓收拢,眼睛则一眨不眨的看着沐小木。

  湛首辅的心情用喜怒无常来形容都略显不足,沐小木瞧见他赤、裸、裸的目光,莫名的觉得毛骨悚然。

  “大人谬赞,下官承受不起。”沐小木打了一个冷颤。

  “承受的起,承受不起,那得试过才知道。”湛然松开掌下的白猫,爱怜的摸摸它的脑袋,目光一扫,停顿在沐小木的纤细的脖颈上,嘴角弯成了残忍的弧度。

  ……

  沐小木明显觉得今时不同往日,她吃惊的望了望落在门前的软轿,又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脑袋便不由分说的痛了起来。

  彼时太阳将将升起,锋利的辉光刺破云层,份外辽阔。眼前所映之景,全都落满细碎金芒,如果不是眼前喜笑颜开的人,倒真是一个美妙的清晨。

  “沐大人。”那人笑的很是亲切,倒像两人真是许久不见的好友,“下官听闻大人日日步行入朝,甚是辛苦,特命人备了软轿,还请大人移步。”

  沐小木被早晨稀薄的空气弄的有些发晕,再看看眼前自然诚恳的笑脸,由衷的懵了。

  “大人……认得我?”沐小木指着自己的鼻子。

  “虽不认得,但一见如故。”那人十分淡定。

  沐小木略一思索,便知晓了各种缘由,湛首辅的内厅不易进,而昨夜自己不但进去了,还活蹦乱跳的出来了,这人大概以为湛然很欣赏她,大清早便赶来献殷勤。

  “沐大人?”见她不说话,那人小声提醒道。

  “大人真是亲厚。”沐小木理顺了之后,忽而笑了一笑。

  ……

  “小木啊。”林贤正搬了椅子在都察院阳光最盛的地方小憩,瞧见沐小木进了大门,便出声道。

  “林大人早。”沐小木紧张兮兮的瞧着身后,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林贤用叉子串着蜜枣,一颗一颗的送进口中。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沐小木擦了擦脸上的汗,道,“诸位大人,实在是太热情了。”

  “哦,诸位大人不止是热情吧,没请你去品鉴个字画,喝个花茶,聊表个心意什么的?”

  “大人英明,自然是有点。”沐小木苦着一张脸,想起那些大人送来的“瓜果、点心”,实在是金灿灿的吓人,她受不起,尽数推了。

  “我倒真是没想到,小木你这般有本事。”林贤吃完了蜜枣又拿起了茶盅,浮一浮茶盖,热气便扑进了空气中。

  “大人此话……是何意?”沐小木走到他身边,蹲在不挡光的一侧,昂首望他。

  “湛首辅家的大门,每日盼着进去的不知道多少人,可从来没人如愿过。你倒好,不声不响的,就成了湛首辅的入幕之宾,当真令本官惊喜啊。”

  “大人严重了。”沐小木寻思了一番,道,“这事儿是福是祸也说不清,湛首辅的性情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瞧你很是愉快啊。”林贤弯下脑袋看她。

  “林大人。”沐小木叹了口气,将脸蛋凑上去,道,“您再仔细看看,哪里瞧的出愉悦?”

  林贤拉了拉她的脸皮,憋着笑道:“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大人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我。”沐小木拍拍被他捏疼的脸蛋,无奈的道。

  “实话说,被这么多人捧着,什么感觉?”林贤促狭的瞅着她。

  “想一想,还真有些小激动呢。”沐小木握紧拳头,眼睛微微发光。

  林贤将将喝了一口茶,闻言一乐,满口茶都喷在沐小木的衣摆上。

  “谢大人赐茶。”沐小木姿态端正,很是诚恳。

  ……

  沐小木精神抖擞的从湛首辅府上出来已过了十日,而众人的热情亦很持久。沐小木早就从先前的无措过渡到了如今的坦然。

  今日阳光甚好,沐小木办完公,信步往宫外走,没走两步,便听闻一旁林中有人窃窃私语。

  “姓沐的那位御史什么来头?”一人道。

  “你说他啊?”另一人道,“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可是我瞧他作风挺正啊,那么多大人要跟她攀关系都被他给拒了。”那人继续压低声音道,“连礼都不肯收呢。”

  “你还真信啊。”另一人笑出声,“这种人我见多了,刚开始总要含蓄些,日子一长,便会按捺不住的,拿的比谁都厉害。”

  “您真渊博。”

  “你是初入官场,见识浅薄,这年头,哪个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那沐御史好手段,讨了湛首辅欢心,自然官运亨通了,不过谁都知道湛首辅耐性差,不知道他能得意几时。”

  “你们是在说那位姓沐的御史么”沐小木探进脑袋,笑眯眯的问。

  “你是?”两人一凛,警惕的道。

  “不才,正是在下。”沐小木笑的很是良善。

  “扑通”“扑通”两声,面前的两个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跪伏在了沐小木面前。

  在这一刻,沐小木忽然觉得,原来狗仗人势的滋味是这样的,难堪中带着难以名状的快、感,还真是令人……有点上瘾。

  第11章 阿木·相爷新宠

  沐小木这几天架子端的很直,颇有些清流傲岸的风范。诸位官员纷纷嘴上赞颂,暗地里可没少翻白眼。

  沐小木浑然不觉,还抽空约了几位大人吃饭,聊表谢意。

  是夜,月朗星稀。

  沐小木裹着厚厚的披风,穿过瑟瑟的寒潮,走过岁月纵横的青石板路,推开了望京楼的大门,一路拾阶而上,很快到了订好的隔间。一推开门,便看见又吵起来的林贤和施亦,以及漠不关心的苏默。

  屋内燃了炭炉,甚为温暖,沐小木取下披风搁在一旁,便在三人的注视下入了席。

  “阿木啊。”施亦一见她来,两眼便亮晶晶的道,“几日不见,官运亨通了啊。”

  “大人别说笑了。”沐小木苦笑道,“我没这本事。”

  “你谦虚。”施亦勾上她的脖子,又道,“今日怎么晓得孝敬本大人了?”

  “下官自打入了京,便没少承三位大人的照拂,若不是三位大人厚爱,我早不知道葬在哪里了。”

  “这我倒是知道。”林贤知根知底的道,“城郊乱葬岗,西街子午河,南郊枯水井,甚至人肉包子铺,都是你的好归宿。”

  沐小木不由一阵恶寒,表情份外精彩。

  施亦不满的抢过林贤的瓜子,道:“你吓他做什么?”又回头安慰的拍拍沐小木的肩膀,道,“别听他胡说,这悄无声息死在牢里的,怕是有疫病,大都一把火烧了了事,不会把你丢到那些地方的。”

  “大人。”沐小木眼泪汪汪。

  “现在知道大人好了吧。”施亦不屑的斜睨着林贤,道,“比那些个只知道胡扯的人善解人意多了吧。”

  “大人说的是。”沐小木默默将眼泪憋回去。

  “你的意思是本官只知道胡扯?”林贤不开心了,俊脸沉了下来。

  “自然不是……”沐小木一阵头疼。

  “两位大人,暖锅烧干了。”苏默在一旁冷淡的道,也算是帮沐小木解了围,沐小木感激的直点头。

  两人这才冷哼一声,不再争执。

  隔间里置了黑漆嵌螺钿罗汉椅,又铺了松软的动物毛皮,显得份外雅致,中间则搁了一只小小的木质圆桌,上头的暖锅早就“咕嘟咕嘟”的了,一个一个的热泡炸开,带出骨汤底料的浓香,馥郁鲜美,勾的人直流口水。

  沐小木在两位大人面前分别搁了薄薄的羊肉片、牛肉片,又取过新鲜的蔬菜,两位大人喜笑颜开,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

  肉片入了锅就熟了,薄薄的肉片带着羊肉的鲜香和骨汤的浓郁,沾上酱料,往嘴里一送,便忘记了外面刺骨的冷意。

  在一片蒸腾的热气里面,沐小木一阵出神,近日折磨不断,自己还有命在这里吃暖锅,可不是一桩幸事,还有三位大人陪着自己一起,这寒冬冷日里竟不觉孤单,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意。

  “阿木,愣着做什么,快吃啊,再不吃,向来贪吃的林大人都要吃光了。”施亦出声道。

  “小木,别听他的,你生是督察院的人,死是督察院的鬼,本官自会护着你。”说着,将涮好的羊肉搁在沐小木的碗里。

  沐小木由衷的笑了笑,这才察觉肚子早已饿的不行,“咕噜噜”的一直催促自己。她举起筷子,正要夹起羊肉,隔间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了,露出一张谄媚的笑脸。

  “啊,怎么是诸位大人。”来人一愣,很快笑意又堆了满脸,道,“下官鲁莽,见过施大人,见过林大人,见过苏大人,还有……沐大人。”

  “何事?”林贤眼皮也不抬,直接问道。

  “无事无事,下官一时眼拙,走错了。”来人尴尬的擦擦汗,道,“下官来此,是来参加户部尚书大人的夜宴,尚书大人今日宴请湛大人,就在隔壁。都怪下官眼拙,打扰诸位大人雅兴,还请大人赎罪则个。”

  林贤与施亦的筷子齐齐一顿,苏默也抬头看向那人。

  “下官告退告退。”那人急忙退了出去,亡羊补牢一般的把门带上。

  沐小木筷子上刚夹着肉片,准备送进口中,突然闻此噩耗,心里虽然略带沉重,但仍想忍痛把肉片先吃了,但身边两位大人却一起停了筷,弄得她也不好意思吃起来,显得很不懂事。但是肚子在催她,气氛却如此压抑,搞的她进退两难,好不痛苦。

  “不知道就算了,既是知道湛首辅在隔壁,不去拜见一下实在说不过去。”林贤先立了起来。

  “我可不想被人冠上个对湛首辅不敬之罪,后患无穷啊。”施亦叹了一口气,也立了起来。

  “走吧。”苏默总结道。

  沐小木惊愕的看着这一切,无法接受这突然的变故,她目前很饿,一口都没吃啊。筷子上的肉片都凉了,让她把这一口吃了吧,想到这儿,沐小木举起筷子,就要往嘴里送。

  “阿木啊,发什么呆呢。”施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筷子一抖,肉片便掉在了桌上。

  沐小木很想大哭一场,她从中学到的教训就是,吃饭归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要想些乱七八糟的,吃饱了再想都不算晚。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沐小木揉了揉饿扁的肚子,被施大人一路拽着,往隔壁的隔间踉跄而去。

  沐小木到了隔间门口还在挣扎,她扯了扯施亦的衣袖,轻声道:“施大人,你不如就当没看见我,让我回家去算了。”

  施亦将她的手拨下来,正色道:“方才进来那人已经看见你了,如今我们三个前去拜访,你不出现,是嫌命长么?”

  林贤慢悠悠的凑到她眼前,道:“湛大人不是挺喜欢你的么?你在担心什么?”

  喜欢?沐小木真是有苦说不出,她一想到那晚湛大人的神色,就有些毛骨悚然,那决然不是喜欢的表现,自己再傻,这点端倪还是瞧的出来的。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湛大人的心思可比海底针还要叵测。再加上湛大人从不轻易邀人进府,却在那晚为自己开了门,此举令满朝文武的心思都活络了,纷纷来巴结自己,其中深意,沐小木着实堪不破。

  “想什么呢,走吧。”施亦拍拍她的脑袋,将她往前一推,沐小木一个没反应过来,便踉跄的往前跌去,撞上了木门,“哗啦”一声,木门惨烈的被撞开了,而她则由于惯性冲了进去。

  突然的变故令隔间里的人都愣了,端着酒杯的手俱僵在空中,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的扫过来。

  沐小木摇了几摇,总算是稳住了身形,没有直接扑在地上,等到抬起头来,面对众人呆若木鸡的模样,便也尴尬的僵在了原地。

  施亦不忍直视的用手掌挡住了眼睛,想了想,又偷偷露了个缝往外看。林贤忍了半天,没忍住,用折扇盖了嘴角,笑意却漫上眉梢。苏默摇了摇头,看了看沐小木,又摇了摇头。

  “诸位大人有礼。”沐小木赶紧躬身行礼,假装自己翩然而至,并没有方才的丢人举动。

  满座的宾客这才拾回掉下的下巴,隔间里又恢复了热络。

  “听闻湛大人就在隔壁,我等专程前来拜会,不知大人此番在何处?”林贤走上前,稍稍挡在沐小木前面,遮了她大半个身子,目光扫过一圈,并未瞧见湛然的身影,从容问道。

  “哦,湛大人正在内厅小憩,大概一时三刻休息好了,就会来了。”户部尚书一见几位来头都不小,挂着笑容解释道。

  “几位大人快来坐。”几个人立刻站了起来,腾出座位,先将施亦、林贤请了进去,然后苏默跟沐小木也在他们的热情之下入了席。而起立的几位则跑出去使唤小二再添几张椅子。

  沐小木眼观鼻鼻观心,这种大场面她向来失态,秉着不说不错多说多错的信念,准备鸵鸟到死,奈何饥肠辘辘,瞧见几位已经热络的互相吹捧,便默默的举起筷子,往角落的一份盐酥鸡伸去。

  “这位,难道就是沐大人?”忽然一人惊奇的叫道。

  沐小木持筷子的手一抖,只好痛不欲生的缩回来,点点头表示自己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沐大人。

  “竟是沐大人。”这人满面惊喜,充分而沉着的演绎了三生有幸这个词,他举起酒杯道,“沐大人才华横溢,可谓国之栋梁,下官敬大人一杯。”

  才华横溢?国之栋梁?沐小木直想找个洞钻进去,难怪这些大人能坐在这里陪湛首辅吃饭,果然都有些本事,想归想,明面上还得客气,道:“哪里哪里,大人严重了。”

  “沐大人可否赏脸,陪我喝一杯?”那人将酒杯举起来,分外热情。

  沐小木本就酒量浅,上回找湛然时带的落马醉,乃是果酒的一种,即便一坛子喝下去,也不过就是晕上一晕。可现在酒杯里盛的,都是浓度甚高的高粱酒,几杯下去,她就得废了。

  “我、我、我不甚……”沐小木面带难色,言语推辞。

  “难道下官没这福分么?还是下官高攀不上?”那人表情涩然。

  “倒不是……”沐小木还想说什么,看着满桌的人,一咬牙,罢了罢了,不就一杯酒么,“好,承蒙大人看的起,便与大人同饮。”说罢,端起眼前的酒,眼睛一闭,本想一口灌下去,长痛不如短痛嘛,奈何沾了一口,顿觉辛辣刺激,不由有些气短,姿势倒是个霸气外漏,奈何顿一顿,抿了一小口,又顿一顿,再抿了一小口,一杯酒愣是被她分了四五次喝下去,一桌人看的是目瞪口呆。

  施亦瞧她脸色不甚好,便小声凑到她耳边道:“你若是觉着心口烧的慌,便吃口菜吧。”

  沐小木也是这般想,虽然不礼貌,但眼下哪顾的了那么多,再加上方才那杯酒已经浇灭了她为数不多的理智,正要举筷子,户部尚书却开了口。

  “林大人,施大人,两位可认得我身边这位大人?”他指了指身边的男人道。

  男人身材魁梧,面孔黝黑,眼中藏着些许嚣张傲慢,但在几位大人面前,收敛的还算可以。沐小木对他颇有印象,主要是因为方才众人对她都客气异常,唯有那人端坐如钟,似是很不屑。

  “这位是?”施亦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无论何时都笑的很是舒心。

  “这位是随大将军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刘怀,在随大将军最落魄的时候便跟在了他的身边,如今可是扶摇直上了。”

  “大人过奖。”那人口中谦虚,眼里却尽是得色。

  沐小木知道这隔间坐着的不全是一路人,虽说湛党和随党暗地里较劲,但明面上总是一团和气,即便偶尔当着天子的面撕破脸,互相辱骂,下了朝堂大家也还是好伙伴。湛然无聊了,还会同随仁喝个茶,下个棋什么的。毕竟双方都没有弄死对方的把握,互相试探,笑里藏刀,都是常玩的把戏。况且这里面还有许多墙头草,浑水摸鱼党,因此一听那人的身份,众人俱都惊了一惊。

  “那必须得敬大人一杯了。”施亦拿过酒杯,像对面的男人举杯示意。

  那人面对施亦,态度还是相当恭顺,道了声“哪里哪里”,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片刻之后,又有几人敬他酒,他也不推辞,尽数喝了。

  沐小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可惜桌面上觥筹交错,身边的官员纷纷起立,导致她的筷子始终伸不出去,至今一口热菜都没吃上,正忧伤,忽然大家都老实了,眼前豁然开朗,盐酥鸡美轮美奂,含羞带怯的等着她宠幸。

  沐小木由于再三受阻,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此刻机会就在眼前,仍是左右徘徊,等到察觉到确实没人再起立后,她果断的伸出筷子,夹起了一只鸡腿,正欢天喜地的要收回来,便听到那人略带醉意的声音。

  “想当年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九品巡检,若不是跟着随将军剿匪有功,如今早就不知身在何方了。”

  “对了,我也听闻过当年随将军有些小小的坎坷,多亏了途径落马镇的时候剿匪有功,才有了后来的青云直上。”

  “那当然,有幸同随大人共度难关,是我的荣幸,若不是我们剿灭了落马镇的匪寇,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呢?”他说完,便裂开嘴笑了。

  “匪患猖獗,大人英武。”“流氓匪寇不过乌合之众,哪能比的过大人训练有素的精兵呢。”周围一片附和之声,笑的甚为和睦。

  “区区匪寇,也敢负隅顽抗,当真愚蠢至极。”他志得意满,满目嘲讽。

  “啪嗒”一声,众人止了笑,便见一只鸡腿砸在了盘子的边沿处,咕噜噜的又滚到了桌子的中央,油渍溅在了月牙色的绸缎桌布上,十分难看。

  众人循着停顿在空中的筷子看去,便瞧见了沐小木煞白煞白的脸,宛若数九寒天里悬在屋檐的冰棱,又冰冷又锐利。

  第12章 湛然·心思难测

  隔间里安静的有些不同寻常。

  众人非常敏锐的嗅出了其中的关键,沐御史大人。这个自称廉洁清明的政治新贵正冷着一张脸,十分不悦的看着她的鸡腿。

  施亦扭过头,想调笑她一番,却发现无论如何开不了口,往日的沐小木亲切温和,如今的她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阿木,你……”他酝酿了半天,想去捉她的手腕,将将开口,沐小木却忽然站了起来,施亦伸过去的手指只来得及擦过她的袖口。

  “大人。”沐小木拿着自己的酒杯,径自走到了刘怀面前,口中道,“不曾想大人竟是如此英雄人物,着实令下官心折,下官代天下百姓敬大人一杯,还请大人赏脸。”

  刘怀瞧她面色深沉的走过来,以为她要做什么,没想到她只是来敬酒。他知道她是首辅新宠,当着这么多人面,也不好拂她的面子,便笑着举起杯中酒,一仰头,尽数喝了。

  “刘大人当真勇武。”沐小木面无表情的赞叹着,手中拿着的酒杯却没有送到唇边,她定定的看着刘怀,手腕一转,缓慢的将手中的酒杯倾倒,将杯中的玉液细细的洒在了地上。

  短暂的寂静之后,抽气声此起彼伏。

  “你什么意思?”刘怀拍案而起,一旁的户部尚书拉都拉不住。

  “请大人喝酒啊。”沐小木面不改色,自顾自的将酒杯斟满,然后把酒杯递给脸色铁青的男人,道,“大人再来一杯?”

  刘怀一把将酒杯挥到地上,酒杯砸碎在地板上的声音十分刺耳。

  “不过就是湛然的一条狗,嚣张什么?”刘怀气极,口不择言。

  “大人何必这么说,这里许多人都很羡慕我呢。”沐小木从旁边摸过一只酒杯,徐徐斟满,冷笑道,“您这样说的话,叫诸位大人情何以堪?难道在大人心中,他们都是……”

  “你!”刘怀脸色青白交接,恨声道,“休得胡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哪个意思?”沐小木一步一步缓慢的逼近他,牢牢锁着他的眼睛,直到看到他眼眶里愤怒失去理智的自己,才停了下来,略带懊恼的道,“一定是我误会大人了,那大人把这杯酒喝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刘怀骑虎难下,备感羞辱,可是又不能拒绝,方才那句话确实说的不当。他怒火中烧,只得勉力控制自己,伸手想接过那杯酒。

  “哎呀”沐小木一个趔趄,身子一歪,手腕一抖,整杯酒便飞了出去,尽数泼在了刘怀脸上。

  隔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唯有透明的酒水顺着刘怀湿漉漉的头发、眉毛、眼睛一路流下,最终滑过下巴“啪嗒”一声溅在地板上,触目惊心。

  众人又是一阵抽搐。

  “你!”刘怀气急败坏,理智早已被愤怒烧光殆尽,他用力抹了一把脸,便抡起拳头往沐小木砸去。

  一众人不曾想有这等变数,都没反应过来,林贤急忙收起二郎腿打算站起来,可惜说时迟那时快,眼看沐小木的小脸就要留下一个年少轻狂的印记,一声慢悠悠的猫叫飘了过来。

  “闹够了没有?”门口立着的那人闲闲散散,以手掩唇打了一个呵欠,神情由于看了一出不入流的戏而略带疲乏。

  “哗啦”几声响,就听见桌子板凳拖拉碰撞的声音,转眼间,一屋子人跪了一半,站了一半,首辅大人站着,谁还敢坐着。

  沐小木被猫叫声一激,清醒了大半。刘怀也胆战心惊的收回了拳头,垂下脑袋将对沐小木的凶悍恨意尽数藏了起来。

  湛然抱着白猫,气势非凡的戳在那里。蓝紫相间的长衫干净利落,浅浅的金线绣了精致的花纹,腰间则缀着龙首青玉佩。

  他嗤笑一声,不悦的道:“户部尚书,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大人恕罪,恕罪。”户部尚书一惊,急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汗,一路小跑的窜了出来,躬身在湛然身前,想扶他去首座。

  “不必了。”湛然扫过隔间,颇觉无趣,道,“本官乏了,这就走了,你们……好自为之。”他最后一句话说的颇有深意,也不知道是说与谁听,一屋子的人心都蓦然沉了下来。

  户部尚书战战兢兢的连连点头,亲自送湛然出了隔间。

  ……

  夜色似冥,冷月如霜。

  静谧的屋檐上落满了萧索,漆黑的长街空无一人。

  沐小木独自往家走,只觉得这漫长深夜,似是没有尽头。夜风甚利,直往她脖颈里钻,她用手指捏着斗篷,挡住脸颊,勉强寻得一丝暖意。

  今日夜宴,她失控了。若说有多懊恼倒也不见得,她确实带了几分故意,只因她知道,如今的沐御史,可以盛气凌人,可以傲慢放肆,可以不讲道理。她报复完刘怀可以全身而退,因为她是湛然的一条狗,她不必忍,她也不想忍。

  这就是权势的滋味?难怪那么多人趋之若鹜,当真令人沉迷。

  沐小木忽然想起湛然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一个人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初衷么?”

  沐小木就着夜色琢磨了半天,笑了笑,又摇了摇头,便往家走去。

  翌日清晨。

  沐小木左瞧瞧又看看,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后,放松的吐了一口气,然后以袖遮面,十分猥琐的往办公的衙门跑去。

  “阿木,去哪儿?”跑的正欢,冷不丁被人从身后揪住衣领。

  “施、施、施大人早。”沐小木被他揪着,十分尴尬,急忙道,“您快松手,下官人微言轻,但也是个要脸面的,别这样别这样。”

  “哦。”施亦颇觉有理,便松开她,一把把她身子扳过来,却发现今日的沐小木有些奇怪,他寻思了片刻,终于发现了问题,“你一直用袖子挡着脸做什么?”

  “今日阳光甚燥,下官脸皮薄,经不得晒。”沐小木毫不羞涩。

  “胡说什么?就你那脸皮?”施亦翻了个白眼,直接上爪子硬把她的手拉下来,这一看不要紧,瞪圆了眼珠子要笑不笑,憋的脸都红了。

  “要笑就笑吧,笑完了咱们还是好同僚。”沐小木无奈的垂下袖子,露出了自己的脸。

  “噗嗤”一声,施亦笑的直拍大腿,弯下腰就站不起来,几乎岔了气。

  沐小木的脸蛋上东一条西一条,全是毛笔印子,还歪歪斜斜画了很多鬼画符,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被毁的很彻底。

  “你、你、你这是怎么了?”施亦好容易止了笑,开口问道。

  “昨日里,隔壁家的几个熊孩子来求学,我便秉着每日一善的态度,教他们写字,奈何写着写着,闹腾起来就变成这样了。”沐小木摊开手,又凑过来,神秘兮兮的道,“大人别看我这样,其实他们更惨。”

  “……。”

  “大人,您就当没看见我,回见。”沐小木又用袖子遮着脸,准备跑路。

  “阿木,你真是……太胡闹了。”施亦敲了她一记,又小声道,“下次玩带我一个?”

  “没问题没问题。”沐小木满口答应。

  昨夜沐小木侍宠生娇侮辱刘怀的事已经传遍了朝野,她前几日苦心营造的清廉形象瞬间毁于一旦,人人都说,不成为人渣,根本就不配承欢湛首辅膝下,而沐小木显然已经深得要领的跨进了半只脚。

  沐小木一路走来没少遭人非议,耳边嗡嗡嗡嗡满是议论。人人都说她短短几日就原形毕露,稍稍得了点权势便跋扈放肆,闹腾起来不分场合不分档次,迟早会死的很难看。大家都不是很看好她。一来,她惹的是随仁的亲信,过硬的兄弟。据说随仁平日里极为器重刘怀,也是疼着宠着,十分呵护。这边厢刘怀受了委屈,随仁虽不能直接办了沐小木,但新仇旧恨,少不了折腾一番。二来,湛首辅最怕麻烦,素来爱清净,这事断然不会插手,肯定是由着刘怀小小报复一下。众人泡了花茶置了吃食,就等着看好戏。

  沐小木以袖遮面,气度上便输了一大截,鬼鬼祟祟溜进督察院的时候,还是被晒太阳的林贤逮了个正着。

  “小木啊,过来过来。”林贤摇了摇手,爪子上还沾着玉蓉糕上的糖粉粒子。

  沐小木认命的走过去,侧着身子道,“大人有何见教?”

  “咦,你今日扮相颇为别致啊。”林贤把爪子上的糖粉拍拍干净,就来扯沐小木的袖子,沐小木坳不过他,干脆松了手。

  林贤一愣,戳了戳沐小木的脸蛋,看她隐隐皱起眉毛,才冷哼一声道,“叫谁给打了?”

  “刘怀。”沐小木知道瞒不过他,索性说了出来,见他不开心的沉下俊脸,又道,“其实也不疼,没事儿。”

  “活该。”林贤翻了翻眼皮,道,“谁叫你昨晚招他?大人不心疼你。”

  沐小木被他逗乐了,笑出声来,道:“真没事儿,谁叫我昨晚犯糊涂了,我把脸弄成这样,不就是想逗大人们一乐么。”

  林贤看了她许久,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小木啊,有时候,太固执不是好事。”

  沐小木敛了笑意,沉默不语,黑漆漆鬼画符的一张脸,在青天白日里,在妖孽四起的朝堂上,倒显得诡异的端庄。

  “阿木,我知道你把脸涂成这样是怕我们担心。现在我知道了,准你几天假,回去休息吧。”林贤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

  “谢大人。”沐小木规规矩矩的弯下腰,施了一礼。

  ……

  香雾飘渺,从掐丝珐琅香炉的龙首处缓缓升起,很快便融进空气里。

  两个人正窝在铺满软垫的红木椅里下棋。其中一人面孔英俊,嘴唇凉薄,他从宽大的袖口中探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轻飘飘的落在棋盘上,拈起一颗子儿往前一推,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将军了,随将军。”他收回手,薄唇勾起浅浅笑意,温柔的逗弄着蜷在膝上的白团子。

  “当真是精进了不少。”另一人笑呵呵的回他,粗鲁的拿起一颗子儿,往另一处一搁,道,“小心了,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掀起眼皮,不以为?br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