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麻麻的人头,惊天动地的叫好声。
花满楼人数众多,按道理说,女子的竞争应该比男子激烈得多。
可是这场比赛却点也不激动人心。
因为步疏出来了。
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那是步疏,无需多疑。
她并没有站在正中央,而是右数第个。所有人,无论男女,头都转向右边。
鬼母说,她以艳门的名义参赛,仅仅是因为喜欢艳这个字。她的美丽,已经是不可以用六扇门六个字来划分。
若说这世界上有个女子的容颜能够配得上重莲,那这个女人,定是步疏。
四七
以讹传讹的道理我懂,有了缺点人家说优点,有了优点说缺点。
我现在已经怀疑那艳酒是个极品。
花满楼的大厅绝对算气派的类,但这会都给人挤得没了气派。楼里楼外里三重外三重,给人围得水泄不通。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里出现了严重事故,市民围观。
来这种地方泡妞的,定都是有点档次的人。
但是有话说得好,真正高人不住无包间之房。
围着二楼的是镂空花栏,后面有数个包间,包间前挂着落地垂帘。根据以往经验来看,这里的人若非真的高手,就是怕在这种场合与自己的高手老爹撞车。或者,就是天山的重量级人物。
果然,鬼母拉我进了其中个房间。
可怜了艳门的姑娘们。
这会儿经过精挑细选,终于到了选出艳门小花魁的时刻。步疏以艳门的身份出来,别说花魁,她们连个小花魁的头衔都拿不到。
主持人出来宣布:“现在请大家把手中的银牌扔入箱中。”
人群拥而上,步疏的箱子瞬间爆满。
因为箱子是水晶所制,透明的。旁边的姑娘因此显得更加可怜。个大箱子,里面只有寥寥几个小牌子。
主持人给步疏又加了两个箱子,比赛终于结束。
非常没有悬念的,步疏成为了艳门小花魁。
其实人们总说女人口是心非,男人何尝又不是如此平时骂步疏贱人马蚤货的男人多了去,结果到关键时刻,还是会挺她。
后面的比赛稍微有点意思。因为旦各个门的首领落选花魁,老大和老鸨的位置,以及头牌的头衔也要让出去。每个女子都使出浑身劲数去表演才艺。
这次,冉冉和仙姬依然守住花魁之位。闲吟飞漠还有经常管我的犹冷大姐不幸名落孙山。
小花魁的比赛结束,立刻轮到了大花魁。
大花魁选拔工序不像小花魁那么复杂。六个人只需要进二楼最大的那间屋子,轮流待柱香时间再出来,最后由那屋子里的人宣布谁是大花魁。
我靠在椅背上:“这不明摆着就是色诱”
“谁说不是了”鬼母随手掂起串葡萄,翘着兰花指吃得特像老鸨,“反正有东西挡着,外面也看不出发生了什么。而且隔这么远,就算有声音人家也听不见。”
“这不是正规比赛么”
“这是挑妓女,不是挑新娘。”
野门的新任花魁上来了。恰好正中央最大的屋子就在我们隔壁。
“我们旁边这男的谁呀今天是享尽福了。”
“享福未必。”
“为何”
“这你很快就会知道。”鬼母把葡萄皮堆在身旁,擦擦手,“可怜的是这些姑娘。我这么大把年纪了,让我去诱惑那样个男人,我也受不了的。估计唯会高兴的只有步疏吧。”
“莫非,这里面的人是”我指指旁边。
“对,是他。”
“这,你说的话,他听不到吧”
“应该听得到。”
“那你还”
“他不会在意的。”鬼母想了想,笑道,“这世界上的奇人多了,我相信什么人都可能存在。但有四种我以前死也不相信。是丑到极限,但只要和他说过几句话的女人都会爱上他;二是性能力极差,却天天有群人想和他上床;三是不露出任何消极情绪的表情的人。最后,不关心任何事的人。但是认识艳酒以后,我发现这世界上真是什么人都有。他这人啊,没有在意的事。任何事,任何人,他都不在意。你根本看不出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也笑了:
“听你说的我也觉得奇了。不过你说和他说过几话的女人都会爱上他,那你呢”
鬼母轻笑:“我这辈子不会再爱上任何男人。”
再
算了。别人的闲事少问。
“那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性能力”
“你见过他以后就会知道。”
“这么神只看就看得出来。”
“嗯。”
“那你说他不关心任何人,步疏呢我听说他为了步疏和白翎翻脸。”
“他要真在意步疏,步疏就不会说出同时喜欢重莲的话他要真在意她,根本不会允许她说出这种话。”
“步疏也够可怜了,生这么漂亮,却爱上个不爱自己的人。”
“你错了。如果艳酒真喜欢她,她未必会这么喜欢他。她这人,就是因为太漂亮,不相信真爱。她认为爱上她的男人都是冲着她的美貌去的。所以,只有不爱她的人才值得她爱。”
“这女人性格真特别。”
“特别”鬼母道,“这叫贱。所有人都会贱,越好看的人就越贱。”
我愣了愣,刚想说话,隔壁就传来了女人的呻吟不,不能算呻吟,简直就是嘶吼。光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野门的。
但男人的声音,点也无。
不过多时,野门的妞儿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在垂帘前回头,媚眼抛,走了。
下个是柔门的冉冉。
果然类型不同,呻吟声也不同。
冉冉的声音软得我浑身都麻了:
“宫主,我爱恋宫主已久,却从不得到回报,呜轻,轻点。”
寻常男人,恐怕不用她做什么,听到这几句话就选她了。
但从冉冉进去到出去,隔壁没有传出个声音。
巧门的进去:
“宫主,我是第次见你呢,我要觉得害怕,做错了事,宫主可要原谅哦。”
后面还是嗯嗯啊啊。
我道:“他不是没有性能力么,怎么”
“不是没有,而是不好。花满楼的女人别的未必好,但叫床定没话说。”
就算她们是装的。但性能力不好的男人,能坚持这么久不射不过问个女人这种问题,似乎不大好。不过鬼母脸不红心不跳,尼姑观音都没她这么强悍。
冷门的进去,稍微收敛点。没有怎么说话,哼的声音也很淡。
娇门的进去以后:
“选人家嘛啊,啊,宫主,人家好疼,选人家嘛”
反正,除了步疏,没有不陪床的。
最后个是步疏。她进去后,倒是艳酒先开口说话:
“闺女,你来了”语毕是茶盖碰撞的声音。他有心思喝茶,语调还平淡得不得了。
只是光听这个声音,不觉得是个丑人,甚至,该是个玉树临风的男子。
“我要当花魁。”
他清朗的笑声响起:“行,就是你了。”
“不是说艳酒不在意别人么”
“宠爱和在意是两回事。”鬼母道,“他确实很宠步疏,但硬要说他在意谁,应该是白翎。”
“白翎”
“嗯。白翎上次受伤,艳酒把他接到神宫连续养了很多天。有人怀疑他们是那种关系,但没证据,又对他们忌惮几分,就没敢说开。不过艳酒对谁都很好,只是稍微特殊点,并不能说明就在意了。”
花魁又是毫无悬念的定了步疏。最后轮,是砸钱比赛。
往六个花魁身上投钱,谁投得最多,谁就可以包她当然,不是强制性的,时间也由她定。
有点像拍卖,又与拍卖不同。投出去的银子无法回收。
所以对花魁们而言,这个是最好的赚钱方式。
步疏却不参加。
人们开始叫价。
不是家财万贯的人,都自动退出。
“冉冉,三万”
“冉冉,三万五”
“仙姬,四万五”
“冉冉,七万”
除去步疏的无价,冉冉的身价直是最高的。
“百万,步疏。”
这声出来以后,再无人说话。
我以为自己耳朵坏了。就算步疏真卖,也未必能卖到这么多钱。很快步疏的声音响起:
“我早说过,没满足条件的,谁也不考虑。”
“不满足条件,又如何敢找倾国双成,天香步疏”
“什么”
“什么”
我和步疏竟异口同声。
鬼母站起来大声道:
“什么人”
“重火宫。随珠,荆玉。”
四八
步疏站起来,神情清冷:
“想要买我的人,是重莲么”
“正是。”
步疏这丫头确实漂亮。她就这么走两步,就比别的女子抛声炫俏还要有吸引力。
难怪人家总说,这天下美女之多,步疏若说自己是第二,别人不敢自称第。
她道:
“你们让他来见我。”
“宫主就在楼外,还请步姑娘随我们同前去。”
步疏轻轻笑了下,顿时百花盛开,万物失色:
“莲宫主确实是所有女人的梦想,或许是他过于优越,反倒不愿主动追求人,可我偏不吃这套。都是同样优秀的人,凭什么要我去见他他是男人,我不是。”
这时,门口传来个男子的声音:
“重莲在此,步姑娘请随我去吧。”
我怔,连忙跑出垂帘,看到楼下走进来个男子。他个子很高,估计跟重莲差不多。这男子长发披肩,水蓝色的衣裳衬得他肤色极白。长得挺文秀,却丝毫不媚气,举步投足的动作,都让人产生种错觉:此人仙人下凡。
他或许没有重莲那种倾倒众生的脸,绝尘拔俗之气却令人印象深刻。
见多了花满楼的人妖,突然看到这么个真真正正的男人,时觉得这世界上再没人比他好看了。
步疏丝毫不惊讶,皮笑肉不笑:
“我还道重莲真来了,原来是大仙人。”
果然我的眼光没有问题,连步疏都这么叫他。
“我来你就不喜欢了步疏姑娘真见外。”谁知道,这大仙人说话,就变得像个风流公子哥,“重莲确实在门外,只是你们立那个牌子,要别人怎么进来”
“你几时和重莲又认识了我还道你只认得女人。还有,这里是红裳观,不是烟影城,立了牌子,你们也该找红裳和鬼母说去。”
我回头道:“大妈,那大仙人谁啊步疏认识他”
如我所料,个葡萄皮飞入我的后颈衣领。我抖了半天抖出来,才听到鬼母缓缓道:
“殷赐。你听过的。”
“他就是行川仙人”
“什么仙人不仙人的就个会造药的小大夫,救了几条损命。人就爱夸大事实。”她想了想又道,“会你可以找他帮你解蛊。”
“好。我去找他。”
“现在别去。有好戏上演。”鬼母跟出来,对楼下道,“姑娘们,把门口的牌子撤了,给莲宫主陪个不是。”
我道:“这么容易就拆”
“红裳观下写着重火宫不能进。但重莲要进的是花满楼,不是红裳观。你何时见过拒接客的表子”
这理由够绝。只是心中难免忐忑。
门口久久不见人,我还在埋头遥望,却听见重莲的声音已在楼下响起:
“步姑娘。”
我直接怀疑重莲不止是恢复武功,而是武功大增。我根本没有看见他进门,他已经闪到步疏面前。
步疏看了重莲眼,又看看二楼中间的大房:
“你就是重莲”
“正是。”
“我跟你走。”
这是个多么诡异的场面。
平和,万物平和。
在这短短的瞬间,谁都来不及思考。只是人们的目光都从步疏身上自动移到重莲身上。尤其是女人,简直看到痴呆。
男人越老越有韵味。重莲张脸从十九岁维持到二十七岁,但十九岁的他怎能跟现在比
当初他稍微笑下就会有人休克,更别说现在。
站在重莲身边的个姑娘脸红得惊人,估计快晕了。
可步疏看到他,除了稍微尊敬点,没有任何反应。
更诡异的是,艳酒就在隔壁,重莲就在楼下。天山和重火的两大巨头对块,居然没有任何摩擦。
步疏是艳酒的女人,众所周知。可重莲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带走了她。
等他走掉好会儿,我才想起来,向鬼母请假去茅厕,风风火火赶出去。
重莲正搀着步疏,上马车。
我唰地冲过去,撞翻几个水果摊:“你,跟我来下。”
重莲回头看看我,仿佛不认得我般:
“公子何事”
我这日受到的刺激够多,但绝对没有哪句比这句话更刺激。我在他面前晃晃手:
“你失去记忆了”
“为什么这么问”重莲看看车里的步疏,“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告辞。”
“等等”我把他硬从车上拽下来,拖到边。又发现看我们的人实在太多,把他拖到树荫底下,“你是不是不记得我是谁了”
他笑笑,把我从头到脚扫了遍:“林公子不是改头换面,不提旧名么。不怕我说出去”
“原来你还记得我姓林。”
“自然记得。”
“我取了你的名字,很对不住。当初是随口说的,没想到真被他们用了。”
“不用在意。没人规定重莲这个名字只能是我用。”
我时哑然,半天又道:“那还好,我只是想和你说说步疏的事。”
“嗯,你说。”
“她是艳酒身边的人。”
“然后呢”
“没,就跟你说说这个,你小心点。”
“多谢林公子。我会小心的。”重莲看看马车,又看看我,“还有事么”
“没了。”
他拱手笑:“那就此别过。”
重莲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马车中。
我似乎担心太多。他这么做,想必是通过步疏来牵制天山。
只是,仍然有些诧异。他恢复得很快,才过了没多久,就能用那种眼神看我就像在街上偶遇的陌生人。
重莲就是重莲,与平常人不样的。他若不绝情,如何能走到今天这步
突然想起他以前在人群中看到我的模样,根本就是钻进了奶油堆里的肥老鼠,抓着香酥鸡的黄鼠狼。这会儿,也平平淡淡了。
其实是件好事。
如果他对我稍微有点留恋,说不定我抓着他就私奔去。那样更糟糕。
而且我的火气也够重的,如果步疏是个男的,说不定我已经动手揍人。真没法做到默默相思苦什么的,不管有没有感情,只要霸占过,就想直霸占下去。男人在这方面真不如女人。
回去以后,巧合得不得了,主持人刚好宣布:“重莲”
我连忙站上高台,挺胸抬头。
我看到二楼醒目的鬼母大妈。她居然用只手盖住眼睛,从手指缝里看我。
我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
周围的花姑娘们真跟姑娘似的,腿并齐,双手交叠在腿前或者拨弄头发。而我站得像个东北大汉。
婀娜多姿的他们,野蛮粗俗的我。
我还花魁呢。
不过,据说男子的比赛不像女花魁那样只看外貌,还要能文能武,最好还有点绝技什么的。
据说前几次大赛,男花魁直都是野门的。因为野门的爷们儿很多,不是爷们儿都有两手武功。
“小黄鸟”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加油啊,小黄鸟”
我看看缺右眼的大眼罩,脸部肌肉几乎拉伤。他不知找谁写了个横幅,上题草书“小黄鸟”。
他不爱叫我重莲,叫“小黄”和“小凰”又太像怕给人认出来,于是干脆取了这么个弱智名字。
男子数量大不及女子,也就不用分什么组,个门所有人拥而上,显得特别嘈杂。考官给词上半阙,小倌们填下半阙。题目如下:
冰霜林发,独压群花,轻烟随火萤。云送清笳,花景晚尽,恰似风听聆。
我看这题,知道这回是被踩中死岤了。
杜炎到底是书香世家出生,上来就轻点螓首,放诞风流:
“江流曲折,年华冉冉,凌乱摇疏翠。露荷珠缀,岁莫悠悠,但见鸳鸯睡。”
我擦擦额头,鬼母也开始摇头。估计她料想不到我在第场就会趴下。
其实我已经想到个,但实在不敢说。
锁春公子不甘示弱,上前拱手,分外袅娜: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豆雨声中夹。渔舟水影,驿路铃声,彩角吹月坠。”
我到底要不要说
鬼母在对我做口型:
天鬼神刃。天鬼神刃。天鬼神刃。
纤哥哥也来了:
“长空星点,春风月白,快马上青云。天入吟笺,霜落千门,世情贫去知。”
我是死也不想把那首词给说出来。
但,天鬼神刃
我站出来,大声道:
“疏影横斜,清风皓月,岂料玉床摇。夜深丝竹,春意凰鸣,更引无限情。”
话音刚落,片寂静。估计是我太亢奋。
主持人鼓掌:
“好词,好词好风流的词”
托重莲的福,我顺利度过这难关。
不过,那主持人此时对这词大加赞赏,还风流呢。若他知道这诗的实际意义,大概会含恨而死。
四九
我刚从台上下来,缺右眼就叫了帮南客庐的小弟过来,端茶送水按摩捶背,殷勤得不得了。我坐在椅子上,随手抓起块大西瓜,吃得满脸是汁。
“小黄鸟,老子还看不出你会点文绉绉的东西。”缺右眼在我身边坐下,也只手拿起大西瓜。
“去,二少我优点多着了。”
“是么。下场你该不怕了吧。”
“比什么”
“武功。”
不怕才有鬼。我可没有隐藏内力的习惯。自从练了青莲花目,已经完全走了重火宫的武功路线,外加小时候学了些比较不入流的招式,这身份不穿帮都难。
我在这里吃东西吃得倍儿香,便听到不远处杜娘子和他的锁春弟弟等在嚼舌根:
“唉,我们这些人,果然就是受欺负的命。”
“装什么男人,分明就是个女人脸。”
“别,别这么说。锁春弟弟,女人脸是赞美,说明这是俊秀。他那是娘娘腔。”杜炎轻轻拍拍他的肩,替他拾去肩上的断发,“况且,他和曲大侠关系好”
听到这“曲大侠”,我和缺右眼都抖了下。
“他们也就是那种肮脏的关系,恶心”
我和缺右眼对看眼,捂住胸口,有点窒息。真是心有灵犀点通。
刚好我看到他下巴有点肿,便问他是怎么回事。
“小黄鸟,我太衰了。”他用仅剩的左手摸摸脸,“我是刚从京师赶来的。在京师,我遇到了你家小白脸,叫韩淡衣对吧他看去不大能打啊,哪知我刚和他提起你,他就转身走掉。本来我想教训他顿,他把我打伤了。”
凭你个料子,也想和重莲斗
“韩公子武功不弱。”
“哪的,上次跟他起的美女也在。另外还有个女人。我看他个人占两个女人,也太那个了点,谁知他刚走,另外个凶悍的女人就过来了。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再欺负我家宫主,我就杀了你,你滚吧”
“哎哟我的妈,你学的调调真他妈太像了。不过原话是你再提林宇凰,我就宰了你男的也讨厌你,女的也讨厌你,你说,你是不是做了坏事”缺右眼笑笑的,不笑了,“你说什么什么宫主”
“我有说什么宫主么我什么都没说。”
他凑过来,小声说:“韩淡衣就是你家那位”
“现在已经不是了啊。分了分了。”我道,“可惜你来晚了点,不然你可以看到他迎娶步疏时的盛况,何其壮观”
缺右眼半天才憋出句:
“妈的,输给他,我也认了。”
这时,古夏跑过来,替我沏了茶:
“莲儿弟弟,快点准备哦,要比武了。”
尚秋把她挤到边:“我来倒,你过去忙。”
“有什么关系,尚姐姐忙天,定好累了,让夏儿来做。”
“我自己来吧,没有关系。”
我自己倒了,鬼母忽闪而出,抓住我的胳膊就走:
“去比武了。”
“还没开始呀,等会吧。”
“先去先去。”
“他奶奶的”缺右眼拍桌,“老子在江湖打滚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个人身边醋缸子有小黄鸟身边的多。你这厮享福啊。”
尚秋道:“曲大爷,你胡说。”
古夏道:“你还敢说没有。”
“说实在的,哪家姑娘都不配我们莲儿弟弟。莲儿弟弟的性格哪是姑娘家能承受的”习春笑道,“依我看,和莲儿弟弟的人,只有重莲本尊。”
刹那间心眼提到了嗓子眼。
尚秋道:“重莲是男的。”
“男子又如何这花满楼的男风刮得还不够大么。”习春抬头,仔细打量我,“方才莲儿弟弟在外面和重莲有说过几句话吧”
我看看鬼母,紧张得手心冒汗:
“有。”
“对啊,这刚开春的天最具风情。你们往那绿嫩芽儿下站,含情脉脉地看着对方,真是幅极美的图。”
伊冬接道:“他们俩只要站起,就让人觉得好暧昧,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
我给她说的周身起鸡皮疙瘩,但再看鬼母,又清清喉咙,无限伤情:
“倘若真是这样就好了。可惜君有意,妾无情”
话说,杜炎的口头禅我剽窃了不少次。
鬼母巴掌拍在我脑袋上:“什么不学好,就知道学那些女人似的男人跟干娘上去。”
比武开始。
我运气不好,抽签抽到了锁春弟弟。从兵器堆里跃过了我最爱的刀子,选了把小棍。锁春弟弟选的长剑,往那站,倘若不说话,真有几分英姿勃发的少年之味。可惜他朝我翻白眼,男人的模样彻底破功。
锣声响起,底下的人兴奋万分。
其实很多男人吆喝,仅仅是想要看这些相公们比剑时的动作,就跟女人看男人比武,并不是为了研究武学样。
可惜他们失算。我棍子挥,个不小心居然使成了刀法,劈头就给他横棍。
兵器大忌是混淆,可我就这么赢了。
之后来几个都是这样,底下已经有人在问我的来路。
我又看看鬼母,吞唾沫。
鬼母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但看到我在看她,立刻轻轻抚掌。
撇开那首滛诗不说,我的武功在这种地方施展,自己都觉得委屈。加上林二少我也颇有几分容姿,出胜不是什么难事。
最后我以多出两票胜了锁春弟弟,拿了小花魁。
有点出乎意料,原来男花魁不是选美,而是选才。男性的美果然不是媚气就够的,心中多少有些安慰。
只是花满楼的客人中,男人基本都选了锁春和杜炎。
选我的,九成是姑娘。
想到天鬼神刃即将到手,到其他几个门比试的时候,我下来和缺右眼大喝特喝。壶女儿红下去,兴奋得手舞足蹈。可惜喝太急,差点呕吐。
“怎么,想吐”
“想,舍不得。在这里买壶普通女儿红要三十两,这还是上好的。”
背上又被不明物体砸中。
“吐什么吐赶快去收拾收拾,你口酒臭,我是白翎都不会选你。”鬼母在身后道。
“白翎选什么呀”
“大花魁。就跟那些女人诱惑艳酒样的,不过男子这边是白翎选。”
“喂喂,不是说要比武决胜负吗”
“今年改了。”
“我不去。”
“不去就没有天鬼神刃。”
“不,我不卖身。”
“这不是卖,是送。”鬼母拍拍我,“快去快去,小花魁已经选完了,白翎就在艳酒刚才的房间。来,我帮你把衣服理理。”
五十
柱香过去。野门的花魁从账帘中出来,气息有些不稳,顺带擦了擦嘴唇。
我翘着二郎腿吹口哨。
“小黄鸟,你吹的是来仪”
“嗯。”
“怎么这么悲惨的曲子给你吹就这么乐呢”
“其实我心里悲凉得很,你不懂。”
鬼母扔了个东西在桌子上。我转头看,小蝎子,却是紫色的。又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弄来的。我立刻站起来:
“准备出发。”想了想又道,“干娘,我想知道,为何艳酒要审女人白翎审男人为何不让你来审”
“这个你问艳酒去,我怎么知道”
“艳酒和白翎,谁像女人点”
“都不像。”
“白翎像点吧。”
“你几时见过那样杀人的女人白翎外表清秀,性情残忍。”
“清秀他没有毁容”
“你听谁说他毁容了”
“他生得好看,为何不露脸让大家看看”
“他说他不想让个人知道自己还活着。”
“是他的仇家”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上去。”她推我下,刚好主持人宣布艳门花魁上。
我抓起块西瓜皮,往天上扔,再抽筷子,凌空击碎。抓在手里,跃而上。
二少我跟男人厮混多年,对于断袖敏感得很。这白翎绝对是个纯断袖,搞不好运气好了,我还遇到个喜欢在下的。
我在账帘门口理了理长发,在墙壁上敲敲:
“大尊主,我可以进来么”
房中点着红烛,烛影在账帘上摇摇曳曳,像极了秋季的荻花。人影微侧,那人斗笠上的纱也晃了下。渺茫得几近虚幻,如苍苍往事,红波香染的浮萍。
他的侧脸隐隐约约,直望着我这个方向,但声音像经过岁月的沉淀,许久许久,才传出来:
“请。”
我挑开账帘,白翎敞着领口靠在墙壁上。
烛火像是刻意嬉闹的孩子,在那层薄薄的纱上忽隐忽现。我几乎看清他的脸,却直看不到。
明辉辉的灯盏实在惹人厌。
白翎不过轻回首,透过隔阂看着我。我却瞬间想起了令人难过的事。
还是少年的我,还是少年的轩凤哥。
竹林中下着大雨,竹片儿被水花冲得晶亮晶亮。雷声轰鸣,我和他坐在小屋中。切寂静得可怕。
他拨弄着手中的长笛,指尖修长,白皙如玉。
同样是烛影,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上。
他的瞳孔很亮,如沧海的明珠。大概是发现我在看他,他忽然抬头看我。
飞在风中的雨珠变成了静止。
他放下长笛,走到我身边坐下。
我躺在软软的,破破的棉花小枕中。
思维之箭早已不知飞向何方。
雨水融合了大地万物,竹窗被风吹上了墙,无节奏地撞击。我只记得他的手冰凉。和他十指相扣,紧紧缠着,谁也摆脱不了谁,谁也忘记不了谁。
他的目光温柔淡静,大自然的喧哗嘎然而止。
寂静之中,他在呼吸。
他吃力而煽情地呼吸。
就连这种轻到令人无法察觉的东西,都已经随着他的灌注,渗入骨髓。
所以,就算亲眼看到他写的遗书,留下的遗物,都不相信他已经离去。
因为,我能够感受到深深陷入骨髓的呼吸。
“你叫重莲”白翎突然道。
我顿时反应过来,笑道:
“没错。”
斗笠下的嘴唇扬了扬,他没再说话。
调整心态,我将西瓜碎皮夹在指尖,弹出。红烛刹那间熄灭。
四周漆黑了。
白翎倏然站起来。我冲过去,按他坐下:“大尊主武功卓绝,我自然不敢冒犯,只是我这人素来有个喜欢说话喜欢和人面对面,你戴那个破面罩,实在很妨碍我们交流。”
白翎摘了斗笠。
他似乎有头很柔顺的发,面庞也格外的瘦。他没有回话。
我直接拽住他的脖子,重重吻下去。
他身体微颤了下,随即便再无激烈的反应。
我捏住他的下巴,逼着他抬头,心中大喜:这小子吃这套。于是更加放肆,手指开始不甘寂寞地摸索他的身体,他的背,绕到前面,时重时轻地揉捏他的敏感点。
他细细地喘气,似乎有些吃不消。
我已经开始怀疑这个人是冒牌,怎的这么好对付再夸张点,我就要上他了。
我捏住他的下巴,搂紧他,往他嘴中吹气:
“选我,知道么。”
“嗯。”
我愣,这也答应得太快了。
他的手似乎触摸到了我的脸庞。我再惊,突然想起蜡烛应该是在进来前就灭掉的他已经看到我的脸了。
说不定,他正在想办法弄死我。
我紧张得浑身收紧,随时准备迎战,然后逃之夭夭。
谁知,他只是在摸我的脸而已。从额心直抚摸到眼睛,到鼻梁,到嘴唇,到下巴就像个从未见过阳光的盲人孩子,好奇地抚摸着辈子只能见次东西,想要将它深深记在心里。
分明是没有光的。
可我总觉得他在看我,目光不曾离开过。
根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忐忑着,却听他轻轻喊道:
“林宇凰。”
我的心瞬间几乎跳停。开始确是做了傻事,这白翎的记忆力也太好了,才见我次,就记如此清楚。
可是,叫过这声以后,他便没有再说话。
他的声音哑哑的,这声发出来以后,他便扶着我的肩咳嗽。咳得很剧烈,就连在旁边的我都感到钻心的疼。
既然都被认出,看他的样子又不大可能灭了我。我干脆问:
“什么事”
他按住胸口,强忍住,吃力地换气,发抖着,压抑下去。
像过了好几个时辰,他才悄然道:
“宇凰。”
我没说话,他像听不到我说话。
“宇凰。”
我也再听不进他的话。不知道为什么,跟这家伙在起,我就变得特别多愁善感,跟个女人似的。而且,我还很容易想起林轩凤。林轩凤站在西村口的小河边,朝我挥手的样子。
风是清凉的,薄薄的雾中,飘摇着竹叶的清香。
那些去不返的时光。
少年的如虹豪气,欢畅多情。
但林轩凤不曾用这种口吻叫我的名字。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压住咳声,遍又遍地唤道:
宇凰。
五
从白翎那里出来,我立刻在人群中搜索那道蓝色的身影。
殷赐站在房檐下,悠闲地抱着双臂。
虽说他性情风流,但据说面对“仙人”级的人物,还是需要毕恭毕敬。我双手拱:
“行川仙人。”
殷赐横着瞥我眼。“嗯。”
怎么觉得有些不大友善我怀疑是在白翎那黑屋子里待多,出来都不懂如何与人打交道了。
“我有事想请阁下帮忙”
我话还没说完,他便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我愣愣地看着他。
“什么事啊,赶快说。”
“哦,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在英雄大会上中了白翎的招,现在还在昏迷不醒,希望阁下能出手相助。”
“有没有人告诉你啊,殷赐不治两种人:,战伤之人。二,死人。”
“既然如此,在下还有事相求。在下几个月前中了个女人下的蛊,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我听二尊主说这蛊为行川仙人所造,还请阁下能帮忙解蛊。”
“你听不清我的要求么。”
“在下并未负伤。”
“我说了,不治死人。”
我猛然抬头:
“我不是很明白。”
“我不治死人啊。你烦不烦”
这殷赐说话怎么这样
我笑道:“活人和死人只差口气。可惜这么重要的口气,堂堂行川仙人竟然察觉不出来。”
“人家说我是仙人,我确实就是仙人。凡人就是猜不出你什么时候死。我却能看出。”
“望指教。”
“明晚。”
“何故”
他挥挥手,又指指楼中央。
我看看周围,挺平静的。看来我找错人了,这殷赐名不副实。本来想再数落他两句,但想到他,就想到步疏。想到步疏,就想到重莲。想到重莲,我就股闷气憋着特想发怒。
这个时候,花满楼中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掌声。
“艳门重莲恭喜恭喜”
鬼母拖着我的领子,把我扔上高台。
众目睽睽,男男女女包围。
我看着底下的人,个劲拱手微笑。
不错,我林二少有生之年竟然有机会当上花魁,花魁就是美男子。
美男子就有人喜欢。
有人喜欢,那重莲也不算什么。
杜炎抓着小手帕,使劲拧着扭着。殷赐已经不知所踪。
“野门的男子向来被称为花满楼男花魁之最,因为同时拥有阴之俊美阳之刚毅,而这次,重莲公子却给艳门争了口气,非但美貌倾城,文武双全,重莲公子还拥有最高杆的诱人技巧,折服了”
开始只是觉得浑身鸡皮。听到后来,我发现“重莲公子”四字的重复几率也高得太惊人了些。于是抢险梨花带雨道:
“这乱世红尘总有诸多不幸无奈,沦落风尘,原非我所愿也多亏了大尊主的忍让,我才重新寻回了当男人的感觉。”
花满楼下满坐寂然。
我梨花带雨地下台。
在场混江湖的人不少。相信不久的将来,白翎被重莲上的消息会传得沸沸扬扬。
不过,重莲是何等人物,让白翎和他搭上关系,多少有点不愉快。
刚下台,就主持人拉回去:
“好,明天重莲公子便可以随大尊主回天山了”
掌声雷动。
我惊:“什么”
“大家起恭喜重莲公子”
掌声再次雷动。
我回头,看看二楼廊道上的白翎。他斜倚在大红柱子上,白衣上是烟笼水月的素雅花纹。把剑夹在怀中。
兴许是灯盏的缘故,总觉得那斗笠下有双澄澄明媚的眼眸。
不过,他就算生得跟天仙似的也无济于事。
我给人卖了。
正准备用怨毒的眼神杀死鬼母,鬼母却发话了:
“重莲,你可能不知道花满楼的规矩。每年的两个花魁,必须归属天山的任主子。步疏已经走了。现在只剩下你。”她说到这里,仰头对白翎道,“大尊主,这小伙子是我身边的人,你不会抢的吧”
算她有点良心。
“不会。”
白翎也有点良心。
“不过,大尊主既然特地赶到,这面子还是要给的。”鬼母转而对我,“重莲,今天你就陪大尊主夜吧。”
白翎道:“会我还有事。亥时正刻之前到西街的青溪沐浴堂找我,过了这个点,直接来深松阁就好。”
个时辰后,鬼母观。
寻常人绝对无法想象,我如何从花满楼来到这里。艳门出了个花魁,二少我成了民族英雄。路上不少人点头哈腰,送来奇奇怪怪的东西。到目的地时,林林总总大概十七件。
全是小瓶子小罐子,小棍子,小竹片,蜡烛,奇怪的长绳串铃当,春宫七十二式,角先生
我把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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