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29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我近来头痛要少些了,这不多亏了阿妤细心照料么,若换了四娘子,只怕我头未疼裂开来,倒要先被她给捏扁了。”赵与莒又道。

  这话有些寒碜杨妙真,韩妤想到杨妙真做起家务确实是粗手粗脚的,嘴角不由得动了一下,低声说道:“此话却不能让四娘子听到。”

  “四娘子爽直,便是听到也无妨。”赵与莒微微一笑。

  “什么事情我听到也无妨?”赵与莒笑容未敛,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杨妙真的声音,韩妤惊得挣脱了赵与莒的手,向后退了几步,还未站定,便看见杨妙真自门口走了进来。

  如今郁樟山庄里,便是赵与芮也要先敲门再进赵与莒的书房,唯有杨妙真有时还会忘记。她推开门都踏都一只脚进来,这才想到忘了敲门,便又收回脚,在门上敲了两下,再走进来。见着韩妤眼眶有些发红,她立刻瞪起眼睛:“兀那……你又欺付阿妤姐了?”

  “没、没有!”韩妤脸突然红得厉害,她确实是吃醋了,女孩家的心思,见着赵与莒总是哄着杨妙真,与杨妙真在一起时笑的次数比任何时候都多,她心里便有些泛嘀咕,杨妙真名义上算是赵与莒的小妾,这个连赵母全氏夫人都默认了,而她不过是家中的丫环,甚丫环都不算,她也不知道自家身份究竟算是什么,故此才会有感而发。现在听得杨妙真为她说话,还以为是赵与莒欺付了她,她便觉得极是羞愧。

  “果然没有?”杨妙真明眸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赵与莒苦笑着向她摆手:“四娘子,方才从何而来?”

  “刚去老孺人那里行礼去了,与芮说过会儿到这边来呢。”杨妙真道,她虽说豪气,礼节上却不缺的,每日都要去全氏处问安,全氏知道自家儿子自有打算,而且她也巴不得早些看到孙子,故此对杨妙真倒是真心欢喜,只不过儿子的主她自知做不来,否则早便催着圆房了。

  七十四、塞上忽闻金鼓响

  清晨来临,在普通民间仍鼾睡未醒之时,郁樟山庄已经开始活动了。厨房升起了炊烟,义学里传来背诵声,后院的小校场上,秦大石、龙十二等在杨妙真的督视下操练枪棒。

  因为后庄地方大的缘故,自三年前起,义学少年晨跑已经不再外出了,在院子里晨跑,不至于惊动外人。故此,郁樟山庄左近的百姓,渐渐已开始淡忘那队一大早被主人驱赶出来跑步的少年,毕竟这附近有的是谈资,特别是霍家庄的霍重城手刃杀父仇敌之事,更是让地方上津津乐道。有传闻说此事已经惊动朝庭,便是朝庭也有意嘉赏其壮举。

  虽说郁樟山庄运作起来,却是忙而不乱,一切都井井有条。

  赵与莒抱着被子在床上呆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唤道:“阿妤。”

  睡在外头的韩妤早就醒了,端着自家的笔记正在温习功课,虽然她早就自义学中出来,可因为怕落伍的缘故,她如今仍是一有时间便自修不止。

  这也是整个郁樟山庄的惯例,所有义学少年,甚至山庄一些跟随多年的僮仆庄户,在别户人家有空便嬉闹时,他们却将时间用在不断学习之上。

  “大郎醒了,今日比平时要早些呢。”韩妤拿着外衣走进来,脸上带着埋怨:“为何不多歇息一会儿。”

  赵与莒看她的目光有些异样,韩妤是极敏锐的,发觉后面上微一红:“奴头发没梳好么?”

  “呃……给我拿里衣来吧。”

  这是赵与莒第一次在韩妤面前显得尴尬,韩妤有些莫明其妙:“昨日洗澡才换得……”

  “替我拿来就是!”赵与莒有些羞恼地发起了脾气。

  不过这种发脾气的模样,除了让韩妤觉得惊讶外,倒没让她觉得畏惧,因为这模样,才是普通十三四岁少年逆反心起了时的神情,赵与莒向来冷静自持,喜怒不甚外露,韩妤这贴身侍女,也极少见他如此。

  “大郎可是不舒服?”韩妤伸出手来想摸一下赵与莒的额头,每当她们感觉身体不适时,赵与莒便会如此探试她们的体温,故此她也学会了。

  “阿妤,帮我将里衣拿来便是!”

  赵与莒避开她的手掌,有些气急败坏了。

  韩妤依言拿了里衣来,赵与莒换衣服向来是避着她们的,故此她将衣服交到赵与莒手中便避了出去。过了会儿再进来时,发觉赵与莒已经穿戴整齐,手中正抓着换下的里衣。她伸手便接了过来:“大郎可要洗……洗漱么?”

  手上传来的湿滑感,让她终于醒悟过来,知道赵与莒为何神情会那般怪异了。她脸腾地红起来,说话也有些磕巴。

  赵与莒板着脸,可是眼神却有些慌张:“我自己去井边洗!”

  说完这话,他逃也似的冲出了卧室,全然不知韩妤在他身后抿着嘴羞笑,便是知道,他只怕会跑得更快一些。

  这一世第一次梦遗,让他实在有些尴尬。

  韩妤拎着赵与莒的里衣来到洗衣房,那边的仆妇要接过去,却被她拦住:“奴来吧,奴恰巧无事呢。”

  她知道赵与莒尴尬,故此不希望别人也知道此事。自十四岁天癸来起,她渐渐便懂事,她至今记得自己天癸初至之时,赵与莒特意让家中仆妇跟她说了些羞人的话儿。每当她例假来临之时,家中厨房里少不得开红枣炖什么的小灶儿。

  “大郎真……长大了呢!”想到此处,她脸上又象火烧一般灼热起来。

  她洗涮完毕,赵与莒已经领着这三期的义学少年开始跑步了,远远地望着他的身影,韩妤再次抿嘴笑了。

  “妤姐,一大早的你笑什么?”

  杨妙真一边用毛巾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般行了过来,见她一人窃笑便问道。韩妤面上又一红:“四娘子,今日大石他们练得如何?”

  杨妙真也就是随口一问,她刚欲答话,忽然家中一个在外值守的义学少年跑了回来:“妤姐,石抹官人来了,若是大郎回来,请他出去会客。”

  石抹广彦于郁樟山庄而言是极重要的客人,他自与赵与莒正式定交之后,数年间书信不断,年节都有厚礼奉予全氏。赵与莒也少不得为他出谋划策,仗着先知先觉的本领,先是替他谋划遣人说动纥石烈胡沙虎,让他发动兵变废杀卫绍王永济,接着又说动术虎高琪,同样也是兵变杀了纥石烈胡沙虎。对石抹家抄家灭族责任最大的两人,先后死于非命,石抹广彦的大仇总算报了大半。

  他并不知这原本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只当是赵与莒为他运筹帷幄的结果,故此对赵与莒更是敬服,一遇有事,便会写信向赵与莒求教,但象这般事先未曾招呼便直接前来还是第一次。

  因为不是外人,他被直接引到赵与莒书房等候,韩妤上来端了茶水,发现他神情忧虑,似乎有什么心事。

  “与莒还在跑步吗?”石抹广彦问了句,他常来郁樟山庄,知道这时正是赵与莒晨练之际:“我先睡一会儿,他回来后叫醒我,几夜都没睡好……”

  赵与莒回到院子里,一面用毛巾擦着汗一面道:“石抹大哥来了?”

  韩妤拿来干的外衣给他披上,虽然此时都是五月末了,可是她还是担心赵与莒会被冷着。

  “石抹官人在书房里歇着,看他模样,昨夜是连夜赶路的。”韩妤低语道。

  赵与莒没看她眼睛,心中也有些慌慌的,因为他昨夜春梦的对象,既有杨妙真,也有韩妤。若是后世,他虽说不是风流的花花大少,却也不是纯情处男,但如今毕竟还只是十三岁的少年,心智再成熟,也得受着这具身体分泌的各种腺素左右。

  回到书房之后,见石抹广彦趴在桌上沉睡,赵与莒笑了笑,也不惊扰他,而是拿了纸笔在他对面开始练习大字。过了一个钟点,石抹广彦才醒来,见到他后笑了笑:“贤弟,愚兄太累了,连着跑了三天三夜!”

  “彦士大哥是自汴京来的?”赵与莒轻轻皱着眉道。

  自从卫绍王被废、纥石烈胡沙虎被杀之后,石抹广彦家在大京的罪名被消了,部分产业也归还与他,虽说不值几个钱,可终于让他能在大金公开行事。大金迁都至汴梁之后,他更是凭着与赵与莒的关系,弄得不少刻钟和上好丝绸去贩卖,转手又将金国的牲畜倒卖至大宋来,其中获利也是极为丰厚的,只是花费时间较多。

  “正是,与莒,你上回寄信与我说,在海外寻了个岛,有不少良田,你已经渐渐将家人遣至那岛上开荒,此言是真?”

  关于流求之事,赵与莒并未对石抹广彦完全保密,可也不曾将全部事情告知于他,故此他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自然是真的,我何时欺瞒过大哥。”

  “与莒,将山庄卖了,与老孺人、与芮一起迁去那岛上吧。”石抹广彦叹了口气:“大宋……也不太平了。”

  石抹广彦说的不太平要自金国都城汴梁说起。

  汴梁原是大宋旧都,金国当今天子完颜珣即位之后,为避胡人锋芒,这才迁都于此。他弃旧都不顾,倒给胡人打开方便之门,中都落入胡人之手不说,借着金国门户大开之机,胡人又屡次南侵,战火蔓延至黄河两岸。

  因为胡人鲸吞掳掠,大金不唯疆域锐减,去年十一月间,胡人兵锋甚至直指汴梁,距汴梁城仅二十里之遥,后因金国精锐“花帽军”自山东调回,将之击败,这才退回。大金内部也是叛乱四起,前年冬日,蒲鲜万奴割据辽东自称大真天王,应者甚众,进入兴定元年以来,石海、宋子玉等又先后叛金,山东山路红袄军也再度活跃起来。

  面临这般困境,金国君臣上下也想振作精神重整国势,可君为刚愎自大之昏君臣是威权自用之权臣,他们拿出的方法竟是侵宋以自肥。胡人掠他们,他们便来抢大宋,四月之时,金国以大宋断绝岁币为由,整军南侵,攻占光州(今河南潢川)中渡镇,杀榷场官盛允升。

  “我来之时,兵马已是调动完毕,大宋自此多事了!”石抹广彦叹息道:“与莒,还是迁至海外吧。”

  赵与莒推开窗子,一股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深深吸了一口。

  宣宗侵宋,这历史上极为愚蠢的一幕终于拉开了,自此之后,金宋绝交,两国征战不休,金国四面受敌而大宋与虎谋皮,尤其是大宋,在曾吃过联金灭辽的亏之后,竟然还会相信比金人更为凶残的胡人,联蒙灭金,结果唇亡齿寒。

  数十年血雨腥风,八百载沉沦飘零,自今日始。

  若是他一人、一家,那么自然是可以远避海外的,可是他避得了,这曾经诞生了老聃孔丘的土地避得了么,这曾经沉过屈原醉过李白载过苏轼的大江避得了么?这天下百姓,这千万汉人避得了么?

  赵与莒拉开衣襟,只觉满怀风雷,让他直欲浮摇而上。

  “谁都可以逃,我赵与莒不可逃,谁都有权避,我赵与莒无权避。我自九百年之后回来,若不能逆转国势,这多活的一世岂不如同猪狗一般?不,连猪狗都不如!”

  “多谢彦士大哥,金国此次南下,必然灰头土脸损兵折将而归。”赵与莒轻轻拍动着桌子,平静地说道。

  起初石抹广彦见他神情激动,只道他被自己说服,心中原是欢喜,但听他又如此说话,便皱了眉头:“大宋虽有秦岭淮河,可自开禧北伐以来,大宋将士已然破胆,朝中君臣更是谈北国而色变,怎能击败金国?”

  “此次与开禧北伐不同。”赵与莒道:“大宋有三胜,而金国有三败。”

  “开禧北伐,大宋官民多有不欲者,只怕攻下中原须得多加税目,韩侂胄不顾朝野反对,外有强敌内有隐患,草草出兵,故此才得兵败。而此次则不然,金军南下,受损者非一家一姓,朝野同心,必会死战,此乃人和,大宋胜之一也。”

  “金兵远道而来,疲于奔命,大宋以逸待劳,又有秦岭、淮河之险,此乃地利,大宋胜之二也。”

  “此时已是五月末,再过些时日便是盛夏,南方暑气逼人,金兵不习酷热,便是到了长江,军中也会疾疫流行,此乃天时,大宋胜之三也。”

  “金国北有胡人西有大夏东有红袄南有大宋,本应南结大宋东抚义军西抚大夏,合举国之力与胡人争锋,可金国君臣愚不可及,竟四面树敌,此次南侵,胡人必攻其后,义军必扰其腹,夏人乘火打劫惯了,也不会放弃这时机,此其必败之一。”

  “金国欲攻大宋,必是分兵三路,一路渡淮,一入越岭,一路入川。若是金国未与胡人征战数年,军中精锐尽在,或许金兵可以兵临长江。可自野狐岭之战后,金兵精锐丧失大半,全力攻一处尚嫌不足,分兵三路,又须得防备胡人、义军,即便杀了大宋措手不及而占了些便宜,但战事一僵持,所占的便宜便又要吐出来,此其必败之二。”

  “如今金国皇帝得位不正,权臣执权柄,朝野多有不服者,国力未衰时或者不敢表露,只须前线战事稍有不利,或者胡人、西夏有所动作,这些人必会跳出,如苻坚时鲜卑人故事,此其必败之三。”

  石抹广彦听他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不禁连连点头。他原本担心金国南侵若是灭了大宋,不唯他灭亡金国的大志不得完成,就是赵与莒家也会遭遇战火,故此才千里赶来报信,现在想来,自家是关心则乱,看事情倒不如这位贤弟洞明。

  “此次金人南侵,对旁人而言是坏事,对你我兄弟却是好事。”赵与莒笑道:“彦士大哥,战事一起,两淮、河南必将糜烂,石抹大哥招募流民收集牲畜,买通胶西官吏,我派大船北上,将他们接来送至我家岛上,若是日后石抹大哥嫌大金住厌了,又不愿呆在大宋,便可到我那岛上去,多不敢说,万亩良田总少不了大哥的。”

  石抹广彦闻言一笑:“不灭金国,愚兄是誓不罢休,不过贤弟既是要招募流民,愚兄必全力相助!”

  七十五、海外喜传丰收音

  如今已经过了五月,正是大风时节,为着安全起见,三远船来流求的次数少了,以往几乎是每月一次,现在却是两个多月才来一回,也不敢大量运人,主要是送一些流求如今还不能制造的工具和必需品,比如说盐。淡水旁边便有淡水注入大海,故此不是合适的盐场,虽然赵与莒将晒盐法(注1)教给了几个义学少年,可他们如今还无用武之地。

  邓肯骂骂咧咧地走在路上,将几个土人赶得飞快。

  因为熟悉城市建设的缘故,他如今是方有财的左膀右臂,不过淡水之人却没有多少瞧得起他的。无论是义学少年,还是迁来的红袄军工匠,都将他七分当作小丑,三分才当作工匠。便是这些土人,虽然他敢对着他们喝来骂去,实际也奈何不了他们。

  有次他曾踢打某个土人,那土人虽未反抗,结果是方有财不顾他哀求,令人狠狠抽了他十鞭。这种用竹根做的鞭子的滋味,邓肯一想起来就浑身发颤。

  最让他难过的是,那次抽他十鞭是聚拢了全体在淡水的人后当众脱了他衣裳抽的。

  “上帝啊,这些异教徒和无信仰者,他们可真野蛮……不过那次之后也有好处。”

  他心里如此想,原因很简单,那次被扒光了抽打之后,倒有几个土人女子见了他都抛媚眼,就是他自家那个被方有财取名为“惠妹”的土人女子,服伺他时也更加尽心尽力。

  不须要自己动手干活,做什么事情都可以驱使别人,衣食之丰富盛过王侯——邓肯觉得,就算回欧洲拿个伯爵和他换,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心中高兴,他骂那些土人骂得更凶了。

  土人们推着车,将一车车的砖石运到淡水东北方向,那里正在大兴土木,用砖和被方有财称为“水泥”的东西建造淡水目前最大的建筑。这将成为淡水镇的粮仓,今后的收获,全部要送入此处。

  自从红袄军工匠被送来之后,除了部分急需的操持旧业外,其余人无一例外全部被分组去开荒,加上附近来投的几个土人部落,如今淡水有壮年劳力一千五百余人,半劳力(在淡水义学中的少年)五百余人,加上三远船又送了五十余头牛、三百余匹马,开起田来自是极快。方有财站在淡水后的山腰下,向下俯视时脸上便忍不住挂满了笑容。

  三万亩水田,四千亩旱田!

  这若是放在两浙路,那也是了不得的大财主,这其中,将会有一千亩是他方有财的,而且以着大郎的豪绰,见着他有如此成就,只会赏赐得更多!

  三万亩水田之中有一万余亩已经种上了稻子,赵与莒虽然没有办法弄出后世的优质杂交水稻来,却可以将后世一些精耕细作的经验传给义学少年。在义学少年的指领下,选种、育苗、抛秧,不仅节约了大量劳力,而且水稻长得也远比那些手插秧的要好。

  方有财看向靠得淡水镇最近的一块田,那是庄户按着旧的耕作方式种的一亩田,与按义学少年教的方式种的田相比,水稻不仅个头要矮,结的穗也少,连色泽都要淡上一些。赵恩是极有经验的,常在他耳边唠叨,说是义学少年果真得了大郎真传,看这模样,用这新法种的田里稻子比老法子要多出一成来。(注2)

  一万亩水田,虽说因为是生田的缘故,比起熟田来产粮要少些,可方有财估算了,收获之时至少可以得到三万石粮食,这些粮已经足够五千人吃上一年了。

  三远船再也不必自6上运粮来,也就意味着在多风的夏季里可以减少赴流求的次数,降低遭遇风暴的机率。

  不过,丰收也给方有财带来了伤脑筋的事情,那便是粮食储藏。原先建的仓库明显是不够用了,恰好上回随船来的义学少年带来了水泥制法,他们找了几名窑工,自阿茅那儿问出哪座山上有石灰石,靠着山下建起一座专烧水泥的立窑。水泥的原料是石灰石、粘土,这二者淡水都不缺少,烧窑的柴木也多得是,按着三比一的比例,不久他们就生产出了水泥。有了这水泥,仓库工程便迅速起来,一些筑屋工匠和木匠迅速掌握了用红砖、水泥建房的技术。

  水泥的用处很快就扩展,此时还未到稻收时节,为了方便晒稻,方有财先是在淡水镇中空阔地里用水泥砌出大约一亩左右的大晒场。很快人们便发觉,这水泥地面比起泥路要干净结实好走,恰好此时是农忙之前的空闲时间,水泥窑便白天黑夜不间断地冒着烟,采石灰石的山上也总听得到镐声。一车车的水泥被推了出来,迅速变成了道路,码头也被水泥砌过一遍,脑子灵光的人家,甚至用此砌了自己住的屋子。

  方有财住处便是如此,他甚至是第一次在住处用上水泥的人,淡水的夏天很热,赤着脚走在那水泥地上,让他觉得舒服许多。

  到了六月上旬,沉沉的稻子终于变成了黄铯,问了土人族长,得知接下来几日都可能晴后,在祭过谷神之后,方有财下令开镰,全岛男女老少无一例外,都执着镰刀上阵,邓肯想要偷懒,却被方有财连踢带打地赶了回来。

  土人也种稻,不过他们种得极为粗放,故此当看到宋人这一大片金灿灿的稻谷,都极是羡慕。因为流求物产丰饶的缘故,他们靠着捕鱼、狩猎、采摘与粗放的耕种为生,织麻为衣,也算是衣食无忧。故此虽是羡慕宋人的大片稻田,却没有来哄抢或者破坏,毕竟到现在为止,宋人给他们带来了绸缎、瓷器还有美食,所得的不过是一些在他们眼中多余的土地罢了。

  当稻谷都被割下,倒在田中,脚踏式脱粒机便派上用场了。这东西结构极简单,但因为没有精密机床的缘故,滚轴、轴承易损坏。好在赵与莒对此早有准备,红袄军中的铁匠没有过来,他便自两淮招募了一批三十余人,其中大半还是未曾出师的学徒,以欧老根长子欧大牛为首,与那些烧水泥的义学少年一起到了流求来。

  自从欧老根苦劝欧八马去参加科举而不成之后,他便明白自家与赵与莒已经绑在一起,虽然还不曾签定契约,可现在管不住长子次子也往郁樟山庄跑。赵与莒将欧大牛遣到淡水来时,也曾向他征询过意见,他只是沉默,然后便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知道方有财也在淡水,还特意让欧八马写了封信,托方有财多多照看欧大牛。

  他们除了要制造维修脚踏式脱料机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便是寻找煤矿。

  赵与莒记忆之中,台北附近便有煤,基隆也有煤,但此时不宜开采,而淡水离台北极近,又有内河运输之便利,他甚至无需派人去开采,只要寻着煤矿,然后用丝绸绢帛、瓷器漆器与他们交换便是(注3)。

  阿茅如今已经能说宋话,探煤矿之事关系重大,方有财让他为向导,领着欧大牛等人沿河上溯。因为听阿茅说平地土人都较为和善,而大山之内土人凶蛮,所以同行的还有二十余名红袄军老卒,他们放下刀剑是工匠,可拎起刀剑便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另外几个与阿茅一般很早便与宋人接触的土人少年,也基本上可以与宋人交流,不过宋人会说土人话语的不多,倒是邓肯,因为同一个土人姑娘好上的缘故,能说一口颇流利的土人语,故此方有财将与土人交涉之事也都交与他。

  “须着小心了,这些稻谷是咱们的口粮,一粒也不能浪费!”原本赵与莒送来了千余个麻袋准备装粮,可显然这些麻袋是远远不够,方有财既是欢喜又是担忧,整日里站在晒场上,看着晒着的稻谷,领着淡水义学的孩童驱赶前来贪嘴啄食的鸟儿。

  “方管家,这些孩童该去上学了。”眼看就要到了上学时间,陈任前来催促道。

  “今明两日放他们假吧,晴日难得,如今这粮食最重要。”方有财道。

  “那如何使得!”陈任绷紧了脸:“方管家,义学之事为头等大事,大郎再三交待了的,咱们不能自作主张!”

  “义学之事虽是头等大事,可不是最急迫之事,他们晚两天上课,误不了大郎大计,若是这粮食收不上来,却是会误了大郎大计的!”方有财一向对义学少年极是听从的,但这次却是极固执。

  “收了这么多粮食,流求又可以一年两熟,这些粮拿出一半,便足够我们吃到明年,哪需要如此紧张!”陈任反驳道。

  “阿任,待下半年,大郎不知会自金国和两淮送多少人来,若是送了一万两万,咱们这粮食便紧张了。”方有财虽是和他争执,却仍然眉开眼笑,他瞧了瞧周围的义学孩童,将陈任拉到一边:“你看这岛上,到处都是极好的田,以往我怕岛上有瘴疠,可来了一年,连头痛脑热的小毛病都未曾有过,你想想看,土人要着这许多地无用,咱们既是来了,那这些地便都是咱们赵家的,白白荒在此处,那多可惜!我正琢磨着,待致远号来了之后,给大郎送一封信去,请大郎想法子将那红袄军尽数送来,专给咱们种地!”

  他虽是个木匠,实际上却仍是农民心思,田地便是一切。有了田地,自然希望有充足的人手,陈任他们是家中养大的他不敢说,可现在淡水义学的孩童,在他看来完全没必要让他们上什么义学,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去田里干活,好多开几亩好田出来。

  “老方,你心里尽打着什么小算盘!”陈任瞪大了眼睛,称呼也改成了有些不客气的“老方”,他本要发怒的,但看着周围的孩童,便也压低了声音:“你才过几天好日子,便只想着田地,大郎将这些孩童送入义学,将来必是有大用的,这流求如此之大,听土人说不亚于咱们大宋一府,靠着你我这些人管得来么?这些孩童,过个年后便要替大郎管事的,不读书识算如何行!”

  方有财抹了抹脸,陈任虽然未曾发怒,却也喷得他一头口水。好在他倒不是那般受不得辱的人,听了陈任之话愣了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明白为何赵与莒要培养这义学少年了,读过书的看事情,便是要比他这几十年吃米吃出来的要看得远些。他只想着如何去开地,却不曾想如何去管地,这流求比之大宋一个大府还要大,气侯又是极好的,日后养活几十万上百万人都不成问题,靠着如今家中这些人,确实是管不过来。

  “有理,有理,阿任,若不是你说,我虽顾了眼前,却耽搁了往后。”他用力点头:“田里的活儿自然是不能停的,还要加紧些,我去信给大郎,请他多送些牛马来,咱们人手不够,牛马来凑!”

  两人小小争执一番,结果以方有财退让告终,方有财也不怕失了面子,笑嘻嘻送了那些孩童回屋,见着邓肯懒洋洋地靠在草垛下睡觉,过去便踢了他一脚:“海獠,不得偷懒!”

  他踢得其实不重,故此邓肯虽吓了一跳,却未受什么伤。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嘟囔着说道:“管家,这天色还早,且再让我睡一会儿。”

  “休要睡了,去你牵手那里,让她将族中女子带来帮咱们看晒场。”方有财盘算了一会儿:“看了这两天道场,每人给件首饰。”

  土人女子都爱美,对各种饰物极喜欢,原先方有财都是有绸缎瓷器换她们干活,后来发现邓肯竟然用些工艺一般的小首饰换得土人女子的青睐,便开始用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做工钱。他还特意托孟希声带了一大堆来,如今算是派上了用场。

  邓肯却是知道价钱的,故此有些兴致不高,方有财又踹了他一脚,他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

  他前脚离开,方有财便听得有人在唤他,起身望去,发现是阿茅。他手中举着一块黑漆漆的煤,笑着向方有财跑了过来:“找着了,找着了!”

  注1:晒盐法创始人为北宋人陈应功。宋理宗宝裙五年(1257年)福建建安人谢维新所编的《古今合璧事类备要》一书中有最早的晒盐法记载。

  注2:根据作者搜集的资料来看,仅抛秧就比手插秧产量要多出百分之十点三。

  注3:直到清朝康熙年间,地理学家、冒险家郁永河,仍是用这种方法自台湾原民处换取硫磺土提炼硫磺,当时七尺布可换一筐硫磺土(二百七八十斤)

  七十六、深入莽荒须放胆

  欧大牛能寻着煤矿,却还有一番冒险。

  他们在阿茅与一位年长的土人带领下,乘一艘名为“宝岛号”的平底内河船,顺着淡水河溯流而上。这平底内河船也是江南制造局造的,使的是轮桨加帆,最初时因为刮东南风的缘故,他们落帆完全使用轮桨,顺着河向东南方向前进,花了两个钟点,便见到一处大的支流河口。依着那位年长土人的指点,“宝岛号”驶进支流,继续向东南方向航行,又过了两个钟点之后,开始折向正东。

  河两岸都是长满草木的平地,中途他们停下上岸看了看,土地都是极为肥沃的。当河折向东北方向时,他们便可以升帆,船速更快了。只花了一日时间,他们便抵达年长土人所说的地方,那年长土人对轮桨船的速度极是钦佩,下船之后摩挲不止,似乎舍不得离开。

  “这船行走如飞,首实了不得!”不仅仅年长土人对这轮桨船极是艳羡,便是来自中原的敖萨洋,也同他一般神情。

  敖萨洋是红袄军中人,今年刚满十八岁,故此失去了进义学的资格。他家中原是山东东路的铁匠,跟着父亲打铁打到十四岁,后来义军兴起,他父亲投了义军,不幸与杨安儿一同遇难。李全手下在挑选工匠时将所有铁匠都留了下来,却因为他年轻的缘故将他漏了。到得流求之后,因为岛上缺铁匠,他便自告奋勇出来,他年纪与欧八马相若,故此欧大牛极是欢喜,将他当作自家兄弟一般。

  “轮桨船在江南倒是常见,不过象这宝岛号一般的,也是绝无仅有。”欧大牛颇有些骄傲地道:“此船可是大郎指点造的,俺兄弟在其中也有一分功劳!”

  “欧大哥,这一路来可听着你提起兄弟无数回了,你家兄弟果真如此厉害?”敖萨洋好奇地问道。

  “那是自然,你见着义学少年么,俺兄弟与他们一般,都是大郎手把手教出来的!”欧大牛说到此处便口沫横飞,用手笔划着道:“如今义学少年都被大郎派出来担当大任,俺兄弟却还留在大郎身边,大郎说了,俺兄弟是什么、什么‘科学天才’,说是一百个状元也比不得的人物!”

  他这番话倒不是吹嘘,当初欧老根要将欧八马拉回去考功名,欧八马死活不肯,甚至搬出了赵与莒来劝说,赵与莒便对欧老根说了这番“一百个状元也比不得”之语,欧老根不只一次见识过赵与莒的手段,自是深信不疑,加之也知晓欧八马所学的东西与科举应试并不一致,也只能默允了。

  “大郎……”敖萨洋不自觉中便想起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来,这少年向来是少言寡语的,至少在自家与他同船来到淡水时,几乎不曾看到他说笑过。据说他长大之后将娶四娘子为妻,也有说只是纳为妾者,四娘子那般豪气的巾帼英雄,在他面前有竟也会露出小儿女之态。

  “大郎果真那般厉害?”他咽了口口水问道。

  “那是自然,咱们这的义学少年,哪个不是他教出来的,便是赵子曰赵管家,你认识吧?”欧大牛问了敖萨洋一句,见他点头后道:“这般年轻已经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他可也是跟着大郎学出来的,他进山庄时,年纪也只比你略小岁余。”

  赵子曰给敖萨洋的印象比之赵与莒还要更深些,毕竟正是他去海州将红巾义军接了过来。听了此话之后,敖萨洋吃了一惊:“他十七岁进的赵家?那时他便识字?”

  “若是识字也不会给自家取个子曰的名字了。”欧大牛哈哈一笑:“他极刻苦的,又不怕臊,跟着义学孩童身后废寝忘食学,方有今日风光。”

  敖萨洋点点头,心中盘算了好一会儿,笑笑道:“欧大哥,你与义学少年熟么?”

  “与子诚他们还算熟。”因为欧八马的缘故,欧大牛与第一期的义学少年都比较熟悉。

  “能否为俺说项,让俺夜里可以跟着他们学算数,白天俺干活绝不偷懒儿!”

  欧大牛一惊:“你是想学赵子曰?他之刻苦,只怕是你学不来的。”

  “俺又不要学他做管家,俺只想学着识字算数。”敖萨洋撇了下嘴:“欧大哥,俺自小便想学识字算数的。”

  他话说得不尽详实,之所以会提出要去学,赵子曰是主要原因。他原本还以为赵子曰是自幼养育出来,故此才会年纪轻轻担了大任,但如今得知他也不过只学了六七年,心中不由活络起来。他这人有着山东侉子(注1)特有的憨实,认准了一件事,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走,走!”

  他们聊得个不停,阿茅早等得不耐,在旁催促道。

  留得五个人守着船,其余二十四人在那年长土人带领下便开始穿越密林。此处山势虽说不算高,可林深草密,几乎寻不着道路,若不是有土人带路,欧大牛是绝对不敢深入的。他们除去带着弓弩刀剑,还挑了两筐子绸缎,这是准备给此处土人的礼物。

  林中虫鸣鸟唱凉风席席,若不是偶尔见着的长虫,一路上倒也心情舒畅。因为已经是夏时,虽然时间近晚,天色还是挺光亮,欧大牛问阿茅道:“阿茅,何时能到?”

  “很近,很近。”阿茅用土语问了那年长的土人后一边答一边用手笔划:“一百,一百,又一百根竹子!”

  他无法用宋人的方式表达出究竟有多远,便只能如此说了。

  穿过林子不过里许,他们终于看到一个土人寨子,听阿茅说,用土人语此处叫“锡口”。(注2)

  他们一到村寨口,便被一伙土人用镖枪指着围住,看模样意图不善。

  “这是为何,你们不是说此处部族并不好战么?”欧大牛有些慌张,抓着阿茅问道。

  阿茅也有些紧张,宋人携有弓弩,此时也都举了起来。那年长的土人慌忙大喊,阿茅也跟着喊了起来,围着他们的土人中有一人出来,绕着众人转了两圈,这才说话。

  “有别的部族闯到他们这里,山上的蛮子!”阿茅听他说了会儿之后对欧大牛道。

  “跟他们说,咱们是来换东西的,用这些绸缎,换这种石头。”欧大牛心中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但既是到了这里,就这般回去显然是不成的。

  “他们说欢迎咱们!”

  在看着绸缎之后,那些土人神情放松下来,他们虽说还没有什么开化,却也明白若是怀着敌意来的,绝不会带着这些东西。

  被迎近寨子之后,土人?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