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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人族长也闻迅出来,见着欧大牛送与她的礼物不由眉开眼笑,听得这些人要用绸缎换那黑黑的石头,她更是喜出望外。这黑黑的石头,虽说能烧着来,可哪比得上绸缎珍贵!

  “她说这种黑石她们这便有!”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阿茅译过来却只有一句话,接着就见那锡口族长向她们部族战士吩咐了几声,她们部族几个战士立刻跑了回去,没多久背了几筐子煤出来。

  欧大牛与敖萨洋一筐筐地看去,这些筐子都是土人用藤条编成,每筐至少可以装二百斤煤。煤质都是不错,其中一筐尤其好,欧大牛与敖萨洋交换了一会意见,然后指着那筐最佳的煤道:“阿茅,问一问她们这种煤自何处采来。”

  阿茅问话之后,土人极是诚实,便说是山南边挖出的,因为要翻山的缘故,所以数量少些。欧大牛见她们爽直,心中的担忧放下大半,笑着道:“便是这种,你与她说,今后我们只要这种,每七尺绸缎,换五筐这般黑石头……若是她们要粮食,我们也愿换,每一筐稻谷换她们两筐煤。”

  阿茅将话说与锡口族族长听后,那族长脸上立刻笑成菊花,挖些煤石对于土人而言算不得什么,可这绸缎则完全是稀罕物什。此时土人所着衣裳,尚是用野麻织就,这种光滑柔软又透气的布料,她们哪里见过,况且欧大牛拿来的是悬岛织坊用后世工艺做的,极是漂亮,便是拿到临安去也是抢手货。

  双方敲定价格之后,锡口族族长便要留众人住宿,她们极是好客,不过欧老牛以河边还有人在看着船为由,婉言拒绝,只是留下吃了晚饭。土人的食物,不过是鹿脯野菜,味道与淡水相比自然差多了。

  “问问她们,方才她们说的闯入她们领地的是什么人。”欧大牛想起此事,多少有些担忧。

  阿茅问过之后道:“是有些泰雅人(注2)下了山。”

  对于这些土人部落,欧大牛一无所知,自阿茅口中得知这泰雅人民风剽悍以人头骨为饰之后,他心中不免有些慌张。眼见天色暗了下来,他怕误了事情,便坚持要离开锡口。锡口族女族长见留不住,便命族中青壮背了六大筐煤作为回礼。

  他们归心似箭,因此路上不象来时那般说话耽搁,很快便到了水边。锡口人见着“宝岛号”都是极惊奇,土人虽说也能造船,却只能造那种载个两三个人的独木舟,象这般大船他们根本未曾见过。

  阿茅极是骄傲地告诉他们,这些宋人还有比这更大的船,锡口族女族长听得津津有味,当他们开船航行时,这位女族长仍在水边挥手送别。

  天色已经黑了,借着微光“宝岛号”又航行了一段时间,在这种不熟悉的水道中行驶是比较危险的事情,故此众人下了锚。他们不敢靠岸边太近,下锚的是一个水流平缓的河叉口。

  敖萨洋夜里想着义学求学的事情,迟迟睡不着觉,而欧大牛则是担忧安全,睡得也不沉稳。到了约是刻钟子夜一点时,他们同时觉得船身微微一晃,两人立刻爬了起来。

  几乎在他们爬起的同时,听得值守的人发出吼声:“滚!”

  然后是“卟嗵”一声,象是什么人落了水,欧大牛从未经历过这般事情,脸色立刻变得惨白,敖萨洋则不然,在红袄军中更惨烈的厮杀都曾见过,哪里会怕这些,提着刀便爬出了舱。

  他们这船折算成后世,也有二十余吨的排水量,又是那种圆底的,故此甲板上显得较为宽敞。敖萨洋出来时,见着同行的伴当纷纷点起火把,询问发生了何事,那值守的指着河边岸上道:“看!”

  岸边也是燃起了十余只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他们看到那儿有数十人在鼓噪叫骂。虽然听不懂他们说得是些什么,可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有个游过来摸上了咱们的船,刚被俺踢下去,也不知死活。”那值守的人道。

  “是泰雅人!”阿茅眼尖,瞅着那些人脸上都有刺青,惊叫道:“他们要杀我们!”

  “起锚,咱们离开这,船头留五个人,若是有人游来,便用箭射他!”欧大牛脸色苍白,若不是派来之前做过应急训练,他此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船上有二十余人,岸边的泰雅人却不知有多少,虽然夜航有险,可比泊在此处总要好些。

  他们开船之后,岸边的泰雅人继续咆哮叫喊,阿茅与那年长的土人听了半天,都是些喝吓与叫骂之语。他们不敢开快,只是用水轮,借着水流缓缓前行,那群泰雅人竟然尚着河岸追逐了好一会儿,直到被地形所阻,这才悻悻离去。

  待得天色放亮,熬了一夜的众人不敢怠慢,“宝岛号”全速行驶,因为顺风顺水,又有轮桨相助,竟然只用了大半日,刚刚吃完午饭之时便赶回了淡水。

  “竟然还有此番凶险!”方有财也不是个胆大的,自欧大牛口中听完之后,不禁抚掌道:“幸好大牛你没事,若是有个什么事,回得绍兴之后,你爹非用铁锤把我砸了不可!”

  “带回的煤,还要用车拉回淡水,如今只缺铁矿了。”欧大牛不愿多提,那时敖萨洋他们都是镇定自若,唯有他吓得魂不附体,故此他多少有些羞惭。

  “铁矿?土人送了些石头来,有人说是铁矿呢,你随我来瞧瞧。”方有财却笑着对他说道。

  注1:此处无恶意,这原本就是指山东人憨厚实在,作者江西人,别人称俺老表俺也不会觉得是瞧不起。

  注2:即台湾原民十三行文化中的锡口社所在处。

  注2:高山族一支。

  七十七、渡罢沧海有故交

  不知不觉之中,九月金秋来临了。

  欧老根忐忑不安地看着这巨大的海船,心里总有些犯嘀咕,他在山阴不是未曾坐过船,来悬岛时也坐过海船,但象这艘这般大的,还是第一次。

  这是“定远”号,在六月中时已经彻底完工,船长是林夕。比起最初的三远船,定远号还要大上一倍有余,按后世说法,排水量接近五百吨,实是这个时代少有的巨舰,大约只有官家造的“神舟”要比它更大些。

  船上配有两门青铜炮,李一挝被任命为炮长,带着二十名义学少年为炮手。赵与莒很清楚一点,即便有他的介入,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之中,火炮都是战争中的王者,这二十名义学少年都是那种几何学学得较好,又比较手巧的,他们将成为中华炮兵的第一批教官,在此之前,他们先得在“致远号”上熟悉大炮操演。

  此次上船的有欧老根一家,就连欧八马也被派了来,不过赵与莒说了,他到流求只呆一段时间,完成赵与莒交与的使命之后,在年底前便要回大6。除此之外,几乎所有九岁前投入赵家的庄客、家人都被送了来。

  还有第四期的义学少年,他们也完成了四年学习,除少数留在郁樟山庄外,绝大多数都被派来,一共是四十一人。在此前的两个月时间里,赵与莒一直让欧八马带着他们,在山庄里做各种各样的实验,其中有些已经是化学知识。如果不是缺乏玻璃试管这一重要的试验道具,赵与莒甚至想教更多东西给他们。

  除了自郁樟山庄来的人外,还有石抹广彦这几个月自中原断断续续送来的人手、牲畜。因为金宋交战榷场停止的缘故,宋金之间6路交通断绝,这些人先是辗转送至海州,再由海州抢运至悬岛的。除了他们,刘全带着忠于杨妙真的其余红袄军,主要是老弱妇孺也分批抵达了悬岛,总数超过四千人。李全终于完全控制了红袄军,对于他而言,刘全与杨妙真已经失去了作用,若不是悬岛以他急缺的粮食为交换,刘全与石抹广彦送来的人还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如今悬岛,聚集了五千余人,都是要送到淡水去的。前些时日海上风大,耽误了运送,否则也不会积压这么多。人多船少,不可能一次便运送完,因此在安排航次上,孟希声很是伤了番脑子。

  “爹,上船吧。”欧八马催促道。

  “哦……哦。”欧老根有些赧然,他挠着自家的脑袋,拎起沉重的行李,踏上了舷梯。

  因为“定远号”极为高大的缘故,要想上船,还必需走舷梯,悬岛已经在拓展码头,此次去淡水,定远号与三远船将会运大量的水泥来。

  船是九月二十一日离开悬岛的,因为顺风,只花了四日便抵达淡水。欧老根原以为这淡水只是个巴掌大的小岛,上面草莽荒荒,渺无人烟,可出船时一看,根本看不出这岛有多大,而且码头处房屋整齐,道路平整,用的是他不知道的东西铺成,看上去既干净又漂亮。

  “爹,你看,那里便是淡水了!”欧八马兴奋地指着对面的城墙叫道。

  虽是有充足的砖石和水泥,可因为人手不足的缘故,淡水的城墙只是修好了正对着港口这部分,约有二里左右。城墙也不算高大,还不足两丈,未曾修建敌楼和瓮城,只是在城门两侧设了刁斗。还在码头上,便可以望见城墙内房屋林立,一排排得极为整齐。而且房屋都是由红砖砌成,上头铺着青瓦,色彩很是显眼。

  “此处……真是荒岛?”欧老根梦呓一般地说道。

  “自然不是!”欧八马极是兴奋,他快步跑了下去,迎面见着方有财,忙行了个礼:“方管家!”

  “八马如何也来了!”方有财起初有些认不出欧八马来,见他行礼才想起:“不过是年余不见,你竟然长成大小伙了……你爹身体如何……咦,他也来了?”

  他看到欧老根小心翼翼自舷梯上下来时惊得叫了声,舍了欧八马便冲上去,虽说在此极为风光,可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不能让山阴县的熟人看到自家如今模样,一直是方有财心中憾事。此时见到欧老根,他心中顿时满是喜悦:二人初到郁樟山庄时,欧老根与他可是有些不对劲儿的,而且那时欧老根比起他更得大郎重视,可是不过六七年时光,自己全心全意投到庄子里,所以有了今日,而欧老根却还是他那个老铁匠。

  一种自负尤然而生,方有财来到欧老根身前停住脚步,拱了拱手道:“老根,年余未见,身子骨可好?”

  欧老根憨憨一笑,抱拳行了个礼:“托福,方管家在此劳累,身体可好?”

  “这地方四季如春,除了潮气重了些,没啥不好的。”方有财哈哈笑了笑,然后对着身后厉声吼道:“邓肯,莫要偷懒,快些子带人来下货!”

  初看到邓肯那白人模样,欧八马吓得一跳,欧老根也禁不住多望了两眼。见这深目隆鼻的家伙被方有财驱使得团团转,领着帮壮汉开始自船上下货,他心中微微一笑,方有财那一嗓子吼的虽是这海獠,实际上却是给他听的。

  因为“定远号”足够大,也因为运送的货物不多,故此这次随船来的足有一千五百人,接人的事情,都是有空闲的义学少年做的,方有财插不上手,他便拉着欧老根在码头上转悠,将淡水附近的情形一一说与他听。欧老根偶尔赞上他两句,都是恰到好处,让他越发兴奋。

  “老根,虽说我如今是管家,瞧起来比你要强,不过到我们下一代就难说了。”他拍了拍欧老根的肩膀:“你家老大胆子是小了些,不过如今也管着几十号人,你家老三更得了大郎赞许的,咱们这淡水如今缺人缺得紧,你家老二可曾来了?若是来了便让他到我这来,我给他份管人的活儿干干!”

  “多谢方管家,他却不是那个料儿,况且我得了大郎吩咐,他要来给我打下手。”欧老根摇了摇头:“大郎……”

  他原本想赞赵与莒两句,但又觉着似乎有马屁之嫌,便咽下不说,拉住方有财胳膊道:“领我去瞧瞧镇子……如今应当叫城了吧?”

  淡水现在确实应该叫城了,原本就有两千人居住于此,这次又涌入一千五百人,再加上在悬岛等着准备来的三千余人,超过七千的人口,算得上是座小城。

  收了两季水稻,如今淡水大仓库中屯着七万石谷子,便是一万人,也足够吃上一年了。而且,因为方有财对田地刻骨铭心的情感,淡水的耕地还在不断扩大中。他根本不管能不能种完,总之不将淡水河以北的平地和缓坡都开出来,他是绝不罢休的。

  有充足的粮食,便可以喂养牲畜,淡水如今养着马、牛、驴子等可以做工具的大牲口共六百余头,猪、羊等食用的三百余只,鸡鸭鹅不计其数。这些牲畜住的木棚子,都是最早拓荒的工匠们曾住过、而经被废弃了的。

  为了让这些牲畜吃得好,方有财还命人在坡地上种了苜蓿,仅用于种苜蓿的坡地,就超过了两千亩。

  自建大仓库之后,如何用水泥、红砖建房,又有新的进展。赵与莒在信中只是稍稍指点了下,说是如今淡水虽不缺地,可日后子孙繁衍,必有缺地之时,故此住宅用地应节约,多考虑如何将楼盖高,而不要一味广占田地。义学少年将这事与泥水匠们说了,泥水匠竟然摸索出用毛竹、水泥和红砖建楼的方法。他们用毛竹替代后世建筑之中的钢筋,按照赵与莒寄来的图样,又依着自己的想法与经验,建起一幢三层高、每层十间的楼房来。若是赵与莒来看了,定会惊呼,这便是后世著名的“筒子楼”。

  后世筒子楼虽是改造对象,可此时却是极漂亮的,方有财觉得这楼既气派又舒适,除了楼道黑了些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决定在农忙之后,再建上一二十幢。

  这楼房欧老根见了也是啧啧称奇,直道了不起。

  回到自己屋中,欧八马将一封赵与莒写来的书信交给方有财,方有财还是请他念了,无非是一些问候,方有财仔细听了,在信的最末又有一段话,说是给陈子诚等人的信中交待了极重要的事情,让方有财也去看看。

  “信也在我这,方管家遣人去请他们来吧。”欧八马并不知道信中内容,因此此时才道。

  “他们如今都在义学之中,我瞧瞧时间……还有半个钟点放学,我这就派人去叫。”提到这几个人,方有财嘿嘿笑道:“本来见着船来了,我跟他们说今日义学停课来接人,他们却死活不肯,还说除非是大郎来了才会停课。”

  “大郎如今在家中读书写字,教授学弟学妹,却不得空闲来。”欧八马道。

  过了半个多钟点,陈子诚、陈任、李邺、李云睿和秋爽这五个义学少年之头领都赶了过来,赵与莒写给他们的却是一封信,信极厚,有十余页纸。陈子诚将信念出来,起先是嘉勉,词句虽是不多,却极质朴,接着便是说到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此前淡水人少,靠着他们这些义学少年便能约束过来,但随着淡水人口增长,特别是一个个家庭的出现,再要象以前几百上千人那般管理,显然是不成的了。

  人皆有私心,对于这种私心,一昧压制显然是不成的,故此赵与莒在信中说了,要改变此前的登记制度,建立户籍。凡淡水之人,都必须登记户籍,户籍中有原籍、姓名、性别、年龄、家庭、住所之类的基本情形,还有专门栏目记载此人特长,比如说铁匠便要注明会打铁。义学少年也同样须得登记,在记载特长栏目中一律注明是义学几期毕业,比如说陈任、李邺、陈子诚,便须注明是义学一期毕业,李云睿、秋爽则注明是二期毕业。

  在登记完家庭之后,便按特长来分别安置,如铁匠尽数进入“淡水铁场”,木匠则进入“淡水木器场”,泥水匠、砖瓦匠则进入“淡水基建队”。

  赵与莒在信中共设置了九个单位:淡水铁场、淡水木器场、淡水基建队、淡水制造局、淡水农场、淡水医所、淡水初等学堂、淡水织场和淡水护卫队。这九个单位统一归淡水镇公所管理,镇公所以方有财为管家,陈子诚、陈任、李邺、李云睿等为副管家。分工之上,淡水铁场由欧老根管理,基建队由方有财管理,制造局由欧八马暂代,农场由赵恩管理,医所自然是秋爽,初等学堂则是陈任,织场是郑茹,护卫队则是李邺,木器场赵与莒未指定由谁担当,让方有财选一人报去。

  他参照后世国有企业计划经济时代办社会的模式,除了有明确的第一第二产业,还将文教卫生与民兵武装都放了进来。所有淡水户籍在册之人,适龄者皆需入淡水初等学堂,统一住宿饮食,统一管理;超过十六岁,则进入淡水护卫队,同样是统一食宿管理,除了军事训练之外,还得上开放式夜校,争取能识得五百个字、会算加减法,同时哪个部门人力紧张,便要他们前去支援;超过二十岁,依据本人特长与喜好,主要考虑淡水发展需要而安置到九个单位中去。

  这种一切大小事务由集体操办决定,最初是源自古希腊斯巴达,斯巴达能以区区三百人扼住温泉关,堵住波斯十万大军不得前进,与此种制度有密切关系。这种体制,虽然在后世成了改革的对象,可对于如今的淡水而言,却能最小的力量凝聚于一起,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若不是移民迁来过程之中,将原先的宗族乡土关系打破,这制度执行起来难度会更大。此时迁来流求的主要有三个来源,首先自然是从郁樟山庄来的,包括庄客、义学少年和各类工匠在内,足有四五百人,他们来此来得最早,人脉也是最熟,忠诚上没有什么问题,因此在赵与莒计划中,将构成淡水的基干。其次是自两淮招募而来的流民,他们人数较少,只有二百余人,依附于郁樟山庄,基本是唯山庄之命是从。占人口最多的是红袄军旧部,约是一千五百人,这都是忠于杨妙真的,之所以远渡重洋来到流求,原本是对厮杀血腥厌倦了,只要有口饱饭,有个安稳的家,他们中大多数都会服从管理。况且接收他们时赵与莒早就安排好了,将他们打散了由义学少年带领,每个义学少年只需管着四五十号人便可,对于能识能算还学得一些特别本领的义学少年来说,这并不是太难的事情,诸如诉往日苦思今日甜、各类俗曲小调表演之类的手段使出来,单独谈心、解衣推衣之类的行动做出来,经过这大半年时间,这些原先的红袄军,包括李锐那原先瞧赵与莒不顺眼的,如今都是觉得这位小主人端的是大方豪爽,值得托以身家。

  有这些先前来的义军移民现身说法,赵与莒可以肯定,收拢其余义军之心可以事半功倍。

  七十八、归化需得百年计

  如果说这仅是淡水在政治上的改革,赵与莒也提到了经济上的改革。

  首先是淡水田场、矿山、水源、林木、鱼兽,皆为郁樟山庄以一定财物自土人手中购买,故此一切皆为郁樟山庄所有,淡水移民,尽数是郁樟山庄庄户,这一点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接下来赵与莒再次确认了当初立在淡水义学(现在的淡水初等学堂)中的石碑碑文,那些已经在此辛劳了一年的移民,再有两年便可分到自家的土地。这让来到淡水所有移民都看到希望——只需辛勤干上三年活,满了二十便会有田地。人若是有希望,便不会反抗,不会走极端,便是暂时受些压抑也能忍受,这对于安抚新来的移民、凝聚人心极为重要。等到三年之后,他们已经习惯了岛上的规矩与约束,又有田地,更不会轻易铤而走险。

  然后赵与莒又在信中提出,淡水应根据具体情形,定出一份奖惩章程,凡多劳者必多得,凡偷懒者必少得,凡立功者必有赏,凡犯禁者必受罚。若是这一年中有极大贡献者,甚至可以提前一年至半年进行授田。

  “大郎思虑得甚是周全,我这些日子正发愁,这许多人手来了,争纷也多,不知如何处置呢!”

  听得自家成了淡水镇公所大管家,这等于是将自己的权力再次肯定了一遍,方有财乐得合不拢嘴。

  “大郎在信中说了,木器场场主,最好自义军移民中挑选,各场场副,除去护卫队、制造局、初等学堂之外,也都应自移民中挑选忠厚实诚者担任。”陈子诚继续念道。

  “此是正理。”方有财连连点头,实际上赵与莒上次送义军来时便对他有所交待,要敢用义军之人善用义军之人,免得使之生出猜忌之心。赵与莒如今说的三上暂不应用义军人为场副的,又都是关键部门,初等学堂除了教育之外,还等于将义军下一代控制在手中,待得这些孩童少年长成之时,他们根本不会记得自家出自红袄军,而只会记得自家出自郁樟山庄义学淡水初等学堂。制造局有些先进技艺,便是交给义军,他们也无法打理。至于护卫队,那是淡水武力之所在,掌控之人自然是要绝对忠诚。

  念到最后两页时,便涉及到司法制度了。人一多,那么各种各样的问题便会出来,赌博、斗殴乃至强犦、杀人,这些都是隐患。在赵与莒的信中,他明确指出,此类事件,先由李云睿审察,然后由九个单位各出一年长者合议,合议只认有罪无罪,若是有罪,再交与五位管家进行判罚。

  判罚分为两类,一类是身体处罚,一类是财产处罚。身体处罚包括隐密鞭笞、当众鞭笞、驱逐出岛、处死四类,财产处罚则是扣除功勋、没收财产两类。这类似于后世之主刑与附加刑,处罚之时身体处罚不能同时兼有,而财产处罚则可以。

  听陈子诚念到“处死”两个字时,方有财脸色变白了:“处……处死?这可不好,这须得由官府处置才行。”

  “流求哪来的官府,若说有,咱们镇公所便是了。”李云睿冷笑了声。

  欧老根闷闷地坐在一旁,他也一直很用心地听着赵与莒的书信,听得此处垂下头去看着自家鞋底发愣儿,方有财喃喃说了半晌,也不知在说什么事情,欧老根突然道:“老方,这流求原本便是化外之地,咱们大郎便是在此称王立国,也是无妨的。”

  他一直闷不作声,看上去也木讷无比,却将众人心中隐隐藏着的话说了出来。方有财先是一抖,缓缓抬起头来,然后用力点了点头:“老根说得对,咱们家大郎,在这化为称王又有什么不可!”

  见众人达成一致,陈子诚笑着合起信来,对欧八马说道:“八马,你那淡水制造局如今连个壳子都没有,来时大郎应另有吩咐吧?”

  “山庄那儿狭窄了些,又怕旁人起疑,便是悬岛也不适合,故此大郎将我打发来。”欧八马点了点头:“我年底便又要回去,萧先生会再来此。”

  “方管家,过会领我各处转转,我得选一处所在建淡水制造局,要下风下水之处,离着大伙居住区远些的,中间用树与周围地方隔开,大郎说了,至少得种上二十丈的树。”欧八马又转向方有财道。

  他性子直率,不象他父亲那般有话都闷着,非到紧要之时不说,方有财又知道他得赵与莒看中,哪有怠慢之理,当下便应了。

  在赵与莒留下的规划图中,淡水镇占地应有四平方公里,转换起此时计量,应是十六平方里,周长也达十六里。如今建起的屋子,连其六分之一都未曾占到,故此有的是空地,甚至无需侵占水田。因为流求刮的是东北、西南季风的缘故,考虑了风向与水源问题之后,淡水制造局被放在淡水镇的西北角。此处离砖窑、水泥窑都近,铁场也设在离此不远处,恰好与即将建成的淡水制造局形成一处工业基地。

  确定选址之后,方有财便组织人手开工建设,自打得知淡水烧制出水泥,赵与莒对于淡水的建筑便更有兴趣,故此这些厂房也是依着他画出的图纸来建的。两排大屋,都是有近三丈高的上下两层,每层有五间,虽然从目前来看,这些地方大多都会空置,但随着移民不源源不断地运来,迟早会有大量的工匠进驻。

  在基建队全力建房的时候,欧八马并未闲着,他领着几个地理师四处转悠,寻找各种不同的石头、泥土、砂子,将之分类标后,然后带回淡水初等学堂。利用自郁樟山庄运来的各种设配,他尽可能地分析这些东西的成份。以他如今的知识和条件,百种之中也只能认出一二种来,不过认出一二种已经让他极是欢喜。除此之外,他还对淡水的地貌、溪流等做了查看,在他的努力之下,淡水第一份资源分布图在一个月之后终于拟出了。

  与此同时,欧老根也没闲着,他和基建队的窑工在一起,每日里都忙得不易乐乎。基建队为他们专门挖了口窑,也不知是要烧些什么,过了些日子,他又领着铁场的工匠开始铸造一个大家伙,方有财转了几回,却不明白他要铸的是什么。看起来象是个大炉子,可又与他此前见过的铁匠炉子不同。

  欧老根要建的是高炉(注1),这种石墨坩锅的高炉,可以将炉温提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对于冶炼钢铁,乃至凡穿越者必备的发家利器玻璃都有极高的意义。

  方有财只对欧老根父子好奇了两天,便不得不把主要精力投到淡水的改制之上来。无论对他们来说,还是对淡水移民,这改制都是件新鲜事,而且随着改制推进,渐渐也产生了些意想不到的问题。赵与莒虽然考虑得已经够全面,倒意外之事总有发生,这些都得方有财去伤脑筋。

  阿茅敏感地发觉,这些日子淡水有些不一样,不仅因为来了许多新人的缘故,而且人们嘴中总是反复地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也有些与他相熟的移民少年问他,这些少年原本就憨厚爽快,故此很少有瞧不起他的,他每次被问,便瞠目结舌,不知做如何回答。

  “我属于哪个单位,人人都有单位,敖萨洋进了铁场,陈子诚是在初等学堂,我属于哪个单位?”

  有这般念头的不只他一个,与他一起在宋人这边干活的土人,几乎个个如此。因为他与方有财最亲近的缘故,这些土人纷纷找得他来,托他去问问方有财他们土人所属。

  “个你们所属单位?”方有财愕然相对,他全然不曾想到土人会来问这个问题,在他意识之中,这些土人自然是属于他们部族,他们到淡水来,纯是佣工罢了。

  “我们也要单位!”阿茅有些气鼓鼓地道。

  “自然,自然,你们自然也会有单位……”方有财有些伤脑筋,赵与莒寄的信中可未曾说这些土人应当如何安置。这怪不得赵与莒思虑不够周全,而是因为他太久未曾到流求来,自是不知道如今土人与淡水关系。

  虽然被赵与莒任命为淡水镇公所大管家,但是方有财知道,此事他一人做不得主,当即他寻来陈任李邺等人商议。

  “此有何难,于镇公所下再设一归化局,所有愿意到淡水来的土人,尽数安置于归于局。”听得方有财将事情说了之后,陈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在义学一期之中算是最出色者之一,这几年来已经养成自信,临事时从不畏缩退避。

  “大郎未曾说要设这一归化局,咱们擅自做主……”方有财有些担忧,他想到被赵与莒发配到基隆的赵子曰,虽然衣食物资尽数由淡水运起,可方有财总觉得对曾经掌握悬岛大权的赵子曰而言,派去基隆便是一种变相的惩罚。

  “大郎常对我们说道,立心当固守本志,不可朝三暮四;临事当权宜变通,不可拘泥食古。”陈任昂然道:“土人若是安置不当,必会生事,乃至争端频生,有违大郎本意。若是能安置得当,则既增加淡水人口,又便于咱们拓垦。”

  “陈任之语有理。”李云睿年纪虽说在这几人中最小,为人却正是机智,思考事情或有不周全之处,却往往能独树一帜,他笑道:“土人虽有些顽冥,却不象胡人那般凶蛮,他们人数有限,这流求却疆域广大,咱们眼光不可只拘于淡水。古人有千金市骨之举,咱们要善待这左近土人,让他们心中仰慕,主动来投。”

  “以诚使之信,以仁使之爱,以礼使之慕,以文使之化。诱之以利,镇之以威,抚之以仁,化之以道。”李邺插进来说道:“大郎当初说如何对待土人时,曾说过这一句,设归化局,正合大郎之意。”

  见义学少年都赞成陈任之策,方有财只能随了大流,但具体如何操作之时,双方又起了争执。

  “既然是要千金市骨,少不得重赏厚赐,如今岛上所用,都是公中所出,咱们得定个章程出来,方不致于乱用。”这是陈子诚的意见。

  方有财却认为,这意见实际上是针对他来的,他如今是镇公所管家,故此凡是淡水有的,他几乎都能先享受上,即便是饮食,也真做到了食不厌精。闻言冷笑道:“你们说得轻巧,这许大一个镇子,一针一线若都要计较,如何能办得事成?比如说要来暴雨了,晒场急着寻木板遮雨,还得按章程来办,待得木板领出之后,雨都要停了。”

  “事前不论,事后追究。”陈任轻轻敲着桌子:“你们还计得咱们庄子里外出采买么,采买之前先做预算,预算得从紧,到帐房领钱,领钱须从宽,外出购物,购好回来销帐,销帐又从紧。按着这方子行事便可,每季得有一次预算。”

  “阿任说得有理,这帐目之事,不能乱了,大郎远在千里之外,我等皆深受信重,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事来,可保不住今后有人循私贪腐,这帐目制度,得按着家中规矩定下来!”李云睿见方有财神色明显不好看,笑着说道:“大郎说过,若是咱们跟着他步子向前跑,到达目的之后自然有吃有喝,若是有人中途落下,或者走了岔路,那便只有饿肚子了。”

  这事情当初在庄上方有财也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听到此他心中悚然,再看看这几个义学少年,发觉他们都是似笑非笑的模样。他心中一凛,知道这几人必是事先通了声气,恐怕是看着自己近来大权在握有些骄奢而不惯,故此来敲打自己了。他原本就有几分小聪明,想明白之后哪里还敢坚持:“此事便依你们吧,我也早觉着有时帐目上极乱,咱们在这虽然要钱财无用,可难保有多吃多占之事……我家小子不知何时才能来淡水,他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还是交回公所吧。”

  见他识趣,义学少年也不为己甚,大郎放着方有财这样一个人在淡水,自然有其用意,一昧究追猛打,反倒误了大郎之事了。便是这般,在一次完全不相干的谈话之中,淡水建立起了预算与审计制度,虽说此时这制度还是漏洞百出,但对于这个时代,却是个大进步。

  注1:有关高炉之事,实非在下所长,欲解详情,请参照绞线大大的《与宋同行》,这实在是穿越者居家旅游之必备秘籍,建议列位看官大大都随身带着一份,以备不时之需,笑。

  七十九、今日小鬼见阎王

  李锐靠着墙,剧烈地喘息着。

  方才五百丈的晨跑,让他气喘如牛,他抹着汗,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然而因为跑得太快的缘故,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定下神,看清楚凑到自己面前的脸。

  “阿锐,你还好吧?”

  在他面前的同样是张少年的脸,宽额粗眉厚唇,额头有几道深纹,是再憨实不过的模样。见他要来扶自己,李锐把他推开:“没……没事,俺还好,俺就不相信了,练了这么些年的枪棒,竟然跑步都跑不过那厮!”

  “阿锐,他比你要大……”

  “也大不了几岁,俺在义军之中,象他这般年纪的怕过谁来着?”李锐活动活动手脚,又酸又痛的肌肉如今象是不再依附于骨头上一般:“老竹,你怎么也来了?”

  被称为老竹的少年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了两眼,见没有其余人靠近,他凑来说道:“阿锐,今夜咱们翻墙出去耍子?”

  “这可不成,有校规在那儿,若是给李阎罗捉住了,不死也得脱成皮!”李锐摇了摇头:“老竹,你来得迟,是不知道那李阎罗的厉害,莫看他整日介笑嘻嘻的,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

  “哼,俺于竹怕过谁来着,在山东东路,便是鞑子的脑袋也只作球踢!”于竹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与他面容完全不相对的狡黠,瞥了李锐一眼,又说道:“阿锐,当初在义军中时,你我联手,什么事未曾做过,怎么离了你叔叔,你便畏首畏尾起来!”

  李锐横着眼睛瞧他,阴阴着半晌未说话,于竹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咋了,俺说得不是?”

  “老竹,你又想唆使俺了,闯了祸好处你得,黑锅俺背,是也不是?”李锐慢慢地说道。

  于竹一惊,他原本是山东东路的流浪儿,在江湖上混惯了的,红袄军起事之后为了混口饭吃?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