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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生,却与太学诸生中几个首领极熟。

  “正是,正是!”那边又有太学生应道。

  “我等身荷国恩,有陈少阳、欧阳德明这先贤在前,又有华子西这同侪激励,必得为国除此j贼!”

  “然则老贼窃踞朝堂多年,又援引j邪相助,仓促行事,华子西便是我辈之鉴!”那个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太学生们议论纷纷,然而这时,店小二送上菜肴美酒,干万昕原本听得入神,此刻便是心痒难熬。他虽被史弥远委以重任,但他自家却知,史弥远对死鬼秦天锡远比他信重。在他想来,秦天锡除去狠辣之外,别无所长,不过侥幸给他救了史弥远二次,故此才总得史弥远挂念。若是能自这些太学生处顺藤摸瓜,将他们背后之人掏出来,史弥远必然对他刮目相看!

  他又听了好一会儿,却是一片劝酒大嚼之声,干万昕哼了一声,心中暗骂道:“这帮子穷措大,为何却不言语了?”

  正暗骂间,雅间外门被人轻轻敲了声,他去拉开一看,霍重城引着梁成大站在门前。一见着他,梁成大便满面堆笑,正欲说话之时,干万昕心中一动,忙把他拉进来,又将门关上,将霍重城隔在了外头。

  霍重城唇迹掠过一丝冷笑,这丝笑容稍纵即逝,他行了几步,来到那些太学生所在的雅间。

  “谢安仁,你还不曾介绍这些俊杰与我认识。”他一进去便嚷道:“须得罚酒三杯!”

  “三杯便三杯!”那谢岳见他来了大喜:“不过,你莫小气,将你这群英会里的流求土产拿出些来,我早就听说了,便是官家也爱你这的流求土产!”

  “过会儿自有一盘花生奉上,此物在流求又称长寿果,却是稀罕之物。”霍重城一边说一边摆动手臂,象是做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可太学生中一人会意的微微点头,然后霍重城自桌上拿了个杯子,举起来转了一圈:“在下姓霍,名重城,字广梁,是这谢安仁的债主,若有失礼之处,诸位莫要见怪。”

  “早听得霍广梁赛孟尝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听他说得有趣,众人都笑了起来,纷纷通名见礼之后,有一人道:“只是谢安仁的债主,咱们在此诸人,只怕个个都是他的债主了。”

  众人又是大笑,那谢岳也不着恼,他家境贫寒,为人却极是豪阔,故此身上常有欠债,有太学生曾戏云他是“杯中酒常满身上债不空”。

  霍重城转身出去之后,那个见了他手势的人道:“谢安仁,先关了门,酒菜咱们过会待那长寿果上来了再吃,说正事要紧。”

  最靠门的太学生立刻将门掩住,因为雅间中都亮着马灯的缘故,里头倒不嫌太暗。

  一直在偷听的干万昕心中大喜,而那个梁成大起先莫明其妙,但旋即明白,也贴在墙壁上听着。

  他在京待职,平日里少不得周游诸方,为了邀名,也曾参加过不少次太学生的聚会,只是并不投机,故此往来得便少了。他与干万昕一般,也认识谢岳,别的人一个都不识。

  过了会儿,只听得谢岳又道:“我都说过了,此番与华子西上回不同,华子西职低望微,又无当朝大员相助,草率行事,难得成功。而此番不唯有那位皇亲国戚相助,便是史贼一党中,也有不愤其做为者,意欲反戈一击!诸位只管瞧着,到时有风声出来,便一起赴阙上书,便是不斩老贼,也须得远贬放逐,免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干万昕先听得“皇亲国戚”时,已是满心欢喜,待再听得“史贼一党”,更是热血。他还待再听,却又听到隔壁敲门之声,接着又闻得霍重城的笑声:“诸位,这便是长寿果了。”

  听得隔壁又换作咀嚼声,干万昕心中暗恨,他还从未如此讨厌过霍重城。

  待霍重城离开后,那些穷措大却不再谈正事了,都交口称赞那长寿果香脆甜粉,唇齿留芳,有两人便开始作诗吟诵,听得干万昕只觉腥臭难耐。

  “干兄,这些贼厮如此狂悖,何不一举擒之?”梁成大也是又惊又怒的神情。

  “今日出来未曾带得人手。”干万昕冷笑了声:“况且空口无凭,他们都是太学诸生,便是拿了,也不过斥责一番……”

  他心中还有话未曾说出来,拿了这些小鱼小虾算得什么本领,顺藤摸瓜抓住他们身后之人,那才是真正功劳!

  本来自秦天锡遇刺之后,他们外出便会多带人手,只是今日在临安城之中,而且他又是邀梁成大来索贿,自是人越少越好,故此只带了两个随从,还将他们都留在外头。

  他寻思许久,自己虽说不如秦天锡那般知名,但只怕这些太学生中也有识得自己的,可这梁成大却还无人知晓他投靠了史相公,若是令他去打探消息,或者能得出幕后之人是谁来。

  他正想对梁成大说出此策,但念头一转,他道:“梁兄,若是有暇,与我去见史相公,将方才听到之语,说与相公听如何?”

  这一瞬间,他心中已经盘算好了,回到史弥远处,自然不会说自己要向梁成大索贿,故此两人在群英会相聚,只会说是有人向自己密报那谢岳意图在群英会谋划不轨,自己为防打草惊蛇,便邀了梁成大为掩护,亲身涉险,到这群英会来窃听。如此一来,自己头功已得,却不会有任何风险,岂不是上上之策!

  干万昕自然不曾向梁成大细说自家打算,只是问他愿不愿见史相公,那梁成大拼了脸皮不要,谄事他一介门客,原本便是借着他的路,搭上史弥远这当朝权相,闻言之后大喜,满口子应承下来。

  史弥远在相府中听得干万昕回报之后皱紧了眉头,他却与干万昕不同,他问了干万昕几遍,确认无人知晓他在群英会邀请梁成大之后才放下心来。

  “皇亲国戚?史党中人?”他袖着手在书房中转了两圈,只觉得胸闷气喘,不得不又坐了下去。

  很明显,如今朝堂之上,只有三股势力,一股是最大的,也就是他史弥远这一派。一股名声最好,便是真德秀、魏了翁这批所谓宿儒。还有一批看似最小,却最为根深蒂固的,便是外戚杨氏一派。三国之时,魏强,故此吴蜀结盟攻魏,如今他史党强,另两边自然是结盟攻史了。

  换了他,也会这么做。

  “哼哼,杨家,不过仗着有太后在,如今天子方登帝位,太后垂帘听政,故此杨家起了异心……”史弥远心念电转:“杨石英武有胆识,前些时日秦天锡之事,便隐隐象是他做出来的,先断我耳目,再密谋串联,果然好算计!”

  注1:名岳字安仁的人里面最有名的是潘安,也就是貌似潘安的那位了。

  一四零、暗行密道通春来

  大宋宝庆元年(西元1225年)四月初,原本暗流汹涌的朝堂,突然间剑拔弩张起来,属于史弥远一党的部分言官,原本整日指摘真德秀等人过失,但转瞬之间,他们调转矛头,开始指责外戚杨氏贪婪不法。

  杨氏如今在朝者,主要是杨谷、杨石兄弟二人,他们一向谨慎,虽说贵为国戚,却能约束族人与家仆,不做些强横不法的勾当。突然之间遭此攻讦,兄弟二人都是瞠目结舌不知原由。幸好那些人指责的,不过是些捕风捉影之事,没有丝毫证据,二人虽说也依例请罪闭门思过,实际上却并未因此受到责罚。

  在济王之事发生之后,杨石忧惧史弥远手段狠辣,原本便想激流勇退,劝得杨太后撤帘归政。此事发生之后,他更是如此作想,与杨谷一商议,却被杨谷激烈反对。

  “贤弟,你我身为贵戚,累受皇恩,如今权臣当道,天子幼弱,所倚仗者,无非朝野清议与你我兄弟罢了。”杨谷正色道:“若是太后撤帘你我求去,满朝之中,官家再无可倚仗之人。只凭真景希他们,岂是史相公对手!”

  他二人与史弥远一党原本交好,与薛极更是好友,可如今情形,却是不得不为了自保而奋起反击了。

  薛极此时也极是纳闷,那些言官之所为,明眼人都知道,是史弥远背后指使,可是如此重大的事情,史弥远竟然没有透露任何消息给他。他不知史弥远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只是觉得朝堂中这么重大的事情,竟然不召集他去商量,未免有些太过诡异。

  为此,他特意去寻了宣缯相问,这才得知,宣缯事先也不知此事。

  “史相公这是何意?”二人都是迷惑不解,更有几分惊惧,他二人入朝时日虽算不短,但一直依附史弥远,若是史弥远意欲撇开二人,那么依着他们这些年来为史弥远做的那些事情,只怕立刻要被贬窜了。

  “莫非是因着你我与杨家兄弟颇有交情的缘故?”思忖再三,宣缯试探着问道。

  “只怕是如此了……”薛极点点头,二人对望一眼,虽然未曾说出来,但都知道对方心中的埋怨之意。

  史弥远一向与杨太后内外勾通,故此他们这些史党,也与杨氏颇有往来。特别是在立储之事上,为了得到杨太后支持,更是史弥远授意他们,自两年之前便与杨氏兄弟拉交情送厚礼,通过他们来影响当时还是皇后的杨氏。可如今帝位已定,史弥远要与杨太后争权,也不该为着他们与杨氏的交情便将他们撇开。而且,若朝堂如此争执下去,到时无论是史党败北,还是杨氏离朝,他们这夹在中间的,必然要受其牵连。

  对于二人而言,这是无妄之灾。

  史弥远其实倒并非很怀疑这二人,随着他年纪增长,一切权j的毛病,渐渐在他身上显露出来:多疑,固执,刚愎。他信任自家门客胜过自己一党的朝官,因为这些门客衣食都须依附于他,而朝官随时可以改换门庭。他虽然还不至于听得干万昕一语,便真将宣缯、薛极等人视若寇仇,只是从谨慎起见,对付杨氏之时,他便未曾知会这二人。在他想来,只需逼得杨太后撤帘,将杨氏兄弟赶出朝堂,再慢慢察问自己人中谁是j细也为时不迟。若是此时就大张旗鼓盘察起来,一则怕打草惊蛇,二也怕寒了部属之心。

  可偏偏是这般举动,让宣缯与薛极这两员大将,不得不在他与杨氏争斗之初保持表面上的中立。

  接下来自然是流言四起,朝官之中窃窃私语,瞧史弥远、宣缯与薛极等人的眼神便不同了,也有风声传入他们三人耳中,说是史党内讧,宣缯、薛极与史弥远反目,宣缯有意取史弥远而代之云云。

  宣缯与薛极极是惶恐,可此事又不可自辩,总不能跑到史弥远面前去说传闻中我欲取而代之之语实乃谎言,这反有欲盖弥张之嫌。特别是宣缯,他与史弥远原是姻亲,多年的交情,更不可能为这还没有影的事情去自辩。史弥远倒沉得住气,原本有些疏离二人的,闻得这流言后反将二人请至府中,设宴小酌。

  “近日颇有些流言蜚语,二位不必放在心中。”见二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史弥远捻须一笑:“本相与二位相知多年,岂会为小人所蒙蔽!”

  听得他这般说话,宣缯与薛极相互对视了一眼,薛极反应得快些,立刻诸如“明察秋毫”、“慧眼如炬”之类的谀辞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宣缯年迈尚知耻,虽不曾如此露骨肉麻,却也是一脸受宠若惊的神情。

  “朝中颇有j小,见天子初登大宝,意图蒙蔽圣听,勾通串连,图谋老夫。”史弥远眯眼道:“你二位可曾听得风声?”

  宣缯与薛极心中立时雪亮,史弥远之所以发动对杨氏一族的诋讦,便是因为此事了。他们二人也自有耳目,虽不如史弥远之般广,却也听得说太学诸生颇有勾连者。

  听得宣缯与薛极也说此事,史弥远心中更是确认,这背后必是有个对付他的阴谋。他柄政多年,手段极是老辣,象这般隐在暗处的对手,原先也不是第一次遇上,只不过以前有秦天锡助他,总是能将隐藏者揪出来,唯一一次未曾揪出来,便是当初指点济王那人。

  想到此处,他心中一动,那人曾指点济王,自己通过绿绮也未能打听出他是谁来。会不会又是那人在背后使力,勾结杨氏一族,又串连真德秀魏了翁之辈,再次向自家发难?

  且不说史弥远在为那背后之人操心担忧,只说如今身为天子的赵与莒。满城风声鹤唳之中,他却如无事人一般,聚景园跑得越发勤了。

  天子有令,自然行事极是便宜,聚景园那些名品梅树,尽数搬迁至别的园中,而且园子还有所扩大。宫墙重新补了起来,因为是做农圃,故此未曾如同别的宫墙般刷上白灰。对着西湖,自是不愁水的,不过为了便于泻洪与灌溉,还是挖出了沟渠。

  整个园子里,开挖出了三百余亩平地,再加上山坡上开出的梯田,共有四百五十亩左右。

  三月正是种植时节,这些流求“农夫”在田中辛勤耕作,他们动作都很熟练,至少郑清之等人是无法瞧出,他们与真正农夫有什么区别,便是有瞧出来的,也只道那是流求耕种手段,或者这些飘洋过海而来的种子便是要这样种的。

  在开出的田地之外,绿草如茵,已经有不知名的野花灿烂绽放,蜂蝶徘徊于其间,令人一见便生悠闲恬然之意。

  赵与莒坐在马扎之上,呼吸着这园子里的清新之气,他眯着眼,露出一丝笑容。韩妤奉上毛巾,他摸了摸额头的汗子,然后对郑清之道:“郑卿,这些作物几时能成熟?”

  “有些早的,象是南瓜之类,不过两三月便可开花结果,也有些晚的。”郑清之只是自“流求农夫”口中得到只鳞片爪,自然说得不清楚,赵与莒微微皱眉,然后笑道:“郑卿,此事重大,不可让这些流求农夫虚言搪塞,如今只是这几百亩地,自然可以由他们耕种,若是几万几十万亩,便得咱们大宋农夫耕种,不知道详情,如何劝农?”

  赵与莒的批评让郑清之有些脸红,他应了一声“是”。赵与莒又道:“你且去问问,朕小憩片刻。”

  听得天子之命,郑清之不得不离了去寻流求农夫,赵与莒站起身来,看了身边韩妤一眼。韩妤面色微红,头上戴着一只野花编成的花冠,赵与莒伸手过均拉住她皎洁的手腕:“阿妤,你这花冠极好看。”

  他二人相拥一处,缓步行向旁边的屋子,侍卫们待要跟上,龙十二却伸了伸手。他如今也被提拔起来,做了这队侍卫的头目,他虽说深默寡言,看上去有些憨傻,这队侍卫却都领会了他的意思。天子如今兴致大发,搂着后宫美人要去做什么,便是用膝盖也能想得出来,他们这些人去惊了天子之兴,那却是大罪!

  赵与莒与韩妤进了那屋子,韩妤仍是面带赤潮,赵与莒却已收敛了笑容,神情有些淡淡地道:“阿妤,有些对不住你,只是那人耳目遍布内外,不如此无法避开。”

  “奴知晓,能对官家有用,奴心中极欢喜。”韩妤没有用“臣妾”自称,仍是“奴”,以示不忘本之意。

  “我过去了,你在此掩人耳目吧。”赵与莒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将那间屋子里一处书柜用力推动,露出一条暗道来。他拎起马灯,进了那暗道,片刻之后,便自宫墙外的一间华屋中出来。

  “官家来了!”

  见到他,孟希声极是欢喜,这条秘道虽不是第一次使用,但孟希声却是第一次在此见到赵与莒。自当初赵与莒入嗣沂王至今,算起来也有四年多未曾见面了。

  “审言!”赵与莒见他神情既是欢喜,又是敬畏,上去便给了他一个拥抱,就象当初在郁樟山庄时一般。孟希声自制力强,却也几乎激动得流出泪水来:自家大官人虽说已经是九五至尊,却仍待他们如以往一般亲近!

  此时百姓,对于天子极是尊崇,况且孟希声自幼追随赵与莒,人生中最关键的成长时期,几乎都在赵与莒身边渡过,对于赵与莒的情感,却又是与普通百姓不同。念及当初,再想起他自一介没落了的宗室远支到今日成为一国之君,孟希声越发钦佩起来。

  “官家!”

  看了看赵与莒,他又唤了一声,赵与莒摆了摆手,面上的激动已经消失了:“在此处还是唤我大官人吧,听得顺耳些。”

  “大官人,如今个头比小人都要高了呢。”孟希声试探着说了一句,见赵与莒仍是那神情,虽然最初的亲热模样不见了,他心中反倒觉得一热:自家大官人,虽是天子之尊,却仍是当年脾性!

  “有四娘子写与大官人的信,还有方有财、陈子诚的。”孟希声想起正经事,慌忙拿出一叠信来,递与赵与莒,赵与莒一边看信,一边道:“说说流求如今情形吧,当着郑清之与侍卫之面,大石他们却不好说。”

  “流求如今极好……”孟希声一边思量一边道。

  自打流求开港之后,往来的商船便络绎不绝,此前去倭国、高丽,唯有自庆元府出海,如今有些泉州、广州的海商,在淡水补给中转之后,驶向倭国高丽。海商多了,不唯流求公署抽取的税额增多,而且流求所需的原料也更为充裕。特别是流求自施行《流求贷款协议》以来,先后向十六位有实力的海商放贷,这些海商凭着流求的支援,自闽广两地置购大量田地,专门种植棉花、桑树、茶树等经济作物,已经形成一定规模。充足的源材料与广大的市场需求,使得流求的各作坊不断扩大规模,最大的棉布织坊里,已经雇了足足六百名工人。

  流求的人口增长也极迅速,越来越多的北地、倭国、高丽人被招了来,加上老移民在授田落籍之后纷纷成家,并由此带来了一轮婴儿潮,如今流求落籍人口便超过三十万,另有十余万人在等待落籍。饶是如此,由于工业发展,流求还是觉得人手不够使用,特别是那些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手。流求初等学堂出来的毕业生,几乎一瞬间便被流求各个“单位”哄抢一空,而正在初等学堂中学习的孩童少年,总数已经超过一万五千。

  中等学堂人数也在增长,前后加起来已经有六百余人了。

  关于流求学堂的消息,赵与莒听得最为详细,甚至放下了信件,全神贯注地倾听。在他心中,流求学堂是根本中的根本,若是想推动社会变革,鼓励创新进步,都离不开这流求学堂里的人才。

  “大官人,如今你已是天子之尊,对付那史贼,何必如此遮掩,一纸圣旨,他便得俯首就缚,若胆敢抗拒,咱们秘营不是调进来了么?”孟希声说完之后,有些不解地问道。

  他虽说见事极明,又有独当一面的本领,但毕竟未曾见识过官场险恶,更不知史弥远手段。赵与莒微微一笑:“若能如此轻易,我也不必这般谨慎,连见你们一面,也得这般躲闪……不过,快了,你们只须依计行事,很快咱们便可光明正大地见面了。”

  一四一、奉诏奏请驱史党

  宝庆元年四月初。

  朝堂中的对峙并没有缓解,相反,在史弥远找到那个布局人之前,一本书突然出现在临安城,掀起喧然大波。

  这本书名字叫《奉诏奏请驱史党折子》,仿佛一夜中从天而降,数千册便出现在临安各处。太学诸手奔走传阅,几乎每个官宦人家,都会被扔进一本来。

  “史弥远不利济王之立,夜矫先帝之命,弃逐济王,并杀皇孙,而奉迎陛下。曾未半年,济王竟不幸于湖州。揆以《春秋》之法,非弑乎?非篡乎?非攘夺乎?”

  当史弥远见着这一段时,还能不动声色,只是冷笑数声,对将书拿来与他的干万昕道:“竖儒好为大言耳,霍光废昌邑王,史家尚赞之,况先帝无诏立济王!”

  干万昕神情却是愤愤:“相公大度,只是此人不除,却是祸患。”

  史弥远又往下看去,越过几行,又见那折子中写道:“自古人君之失大权,鲜有不自废立之际而尽失之。当其废立之间,威动天下。既立则眇视人主,是故强臣挟恩以陵上,小人怙强以无上,久则内外相为一体,为上者喑默以听其所为,日朘月削,殆有人臣之所不忍言者。”

  见到此处时,他面上的镇静却消失了,禁不住又惊又怒:“此竖子,离间君臣之谊,莫非欲灭我全族乎?”

  见干万昕还站在原处,史弥远暴怒道:“速去速去,将写此折子之人,还有那些传递之人、印这册子之书坊,尽数给本相拘来!”

  干万昕闻言微窘,然后喃喃道:“相公,此事不易,上此折者,乃隆州邓若水。”

  “隆州邓若水?”史弥远闻言一惊,这邓若水之名,也是天下俱闻,此人狂悖,当初吴曦反叛,拥军数万,此人竟然先是欲与家仆刺杀附从吴曦的县令然后举县以讨吴曦,因为家仆胆怯,事不成后,竟然又单人提剑徒步自井研到武兴,意欲刺杀吴曦,中途闻说吴曦身死而返。虽说世人多笑他狂,但也钦佩他之志向。

  嘉定十三年时,这个邓若水进士及第,策论中便全力抨击史弥远为权相,预言他日后必为宗社之祸,请当时宁宗天子罢之,更换贤相。彼时便已激怒史弥远,嘱咐人去罗织他的罪名,后来是有人劝解,他才罢休。不过经此一事,邓若水策论遍传天下,儒士争相传诵,为他更增声名。

  “这厮命倒长久。”史弥远想起前事,新仇旧恨一并而起,虽说这邓若水远在隆州,却也不能放过他,他对干万昕道:“既是如此,难道还坐视他逍遥不成,你遣人去隆州,只传我手信,令州府将之拘住,休得使他走脱了。印此册子的书坊是哪一家可曾知晓?还有,哪些人传的,也尽数抓来,书也尽数缴收烧了!”

  说到此处,史弥远越发想念秦天锡来,若是秦天锡在,此事哪须得他吩咐,自然而然便会办妥,待得自家知道时,那邓若水只怕已经死在牢中了。

  干万昕闻言面如土色,他才能远比不上秦天锡,这急切间,叫他去哪儿抓那些人去!况且,如今临安城中,几乎太学生人手一册,官宦之家也少不得有一本,他一一去收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见着史弥远面色,他又不得不领命而去,此时若是再说什么搪塞之语,只怕史弥远转眼便要对他翻脸了。

  打发干万昕离开后,史弥远犹自恨恨不平,他知道邓若水向来狂妄,故此倒不怀疑有人幕后支使于他,事实上济王事后,若是没有仕子上奏参赅他那才是怪事。可邓若水文字犀利,特别直截了当地指摘他有不臣之心,他在世时或可凭着自家手腕保得全家富贵,若是他死了,天子念及此事……

  越想他便越为愤怒起来。

  这场风暴来势汹汹,连着数日,史弥远都气得吃不下饭来。无论是去上朝,还是衙署中办公,他都觉得似乎每个人都盯着他,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

  而原本被史弥远一番安抚,心中定下来的宣缯与薛极二人,又开始惴惴不安。他二人阿附史弥远之事,举世皆知,可在邓若水折子之中,竟然对此只字未提,只是有这般一句:“王愈,弥远之耳目也;盛章、李知孝,其鹰犬也;冯榯,其爪牙也。弥远之欲行某事,害某人,则此数人者相与谋之,曷尝有陛下之意行乎其间哉?”

  他二人方是史弥远心腹,这折中未提他二人,他们不但高兴不起来,反倒深以为忧。此时正是史弥远一党全力攻讦外戚杨氏之时,却突然出现这样一件事情,定然会怀疑到杨氏一党身上,而他二人偏偏才因为与杨氏的交情有过嫌疑!

  在宣缯府中,二人对视苦笑,只觉前途渺茫。

  “我老了,也做不得几年官,明日我便向官家上折子,自乞致仕养老。”宣缯叹息道:“能活着回乡做个足谷翁,我意便足了。”

  “宣参政此言差矣。”宣缯已经是位居参知政事,相当于副宰相,以史弥远揽权之势,他这官已经是升到极至,故此有此急流勇退之心。薛极则不然,他是极热衷于功名的,虽说年纪比史弥远尚大一岁,却还不想就此致仕,他微一沉吟后道:“若是今日之危局不解,你我便是想安隐田园也不得,甚至……只怕要祸及子孙了!”

  “本朝向来优容士大夫,何以至此?”宣缯奇道。

  薛极压低了声音:“本朝是优容士大夫,只是史相公可不曾优容士大夫,今日之局了后,你我与史相公,尚能如往日否?”

  宣缯微微一抖,面色立刻变了。

  他们越是与史弥远亲近,便越是知道他心胸与手段,今日之局,他们与史弥远虽未反目,但想重归于好,只怕是不成了。他与史弥远情属姻亲,尚有如此之忧,那薛极更是如此。

  “薛会之,你究竟是何意思?”宣缯问道。

  “一边是慈明太后,一边是史相,另一边是真德秀那帮子迂人。”薛极自茶盘中拿起三个茶杯盖子,每说一个,便将一个盖子放下,摆成鼎足之势。之后他抬起头来,对宣缯道:“宣参政,三足鼎立,史相虽说势大,一时之间却也无法获胜。”

  “那又如何?”

  薛极微微一笑,仿佛智珠在握,宣缯此时神情,却象极了自己昨夜的神情。那人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时,自己也是这般错愕。

  “你我二人,原本属史相一脉。”薛极又拿起一个茶杯,放在三个茶杯盖子中间:“只是现如今,史相便是不对你我二人生出猜忌之心,只怕也会疏离你我,恰如前些时日一般。故此,史相这边,你我算是极难回头了。”

  “真德秀、魏了翁,虽是声高望大,却非执政之才,只知抱残守缺,死守经书不放。他们对你我早有嫌隙,以你我二人为史相死党,你我便是去他那一边,也必不得信。况且如今以你我之位,前去仰此二人鼻息,我薛会之不才,亦耻为之下!”

  他每说一段,便移开一个茶杯盖,宣缯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落在最后一个茶杯盖上:“以你之意……莫非真去投杨谷杨石?”

  “杨谷杨石……依我料想,你我如今这进退维谷之局,便是他兄弟设计好的。他先是示好于你我,又令人播送流言,令史相对你我起疑心,再又弄出邓若水这狂生,便是要逼得你我不得不投向他们了。”薛极苦笑:“这是连环计,毒甚,狠甚!”

  这连环计的狠毒之处,便在于他们即使看出是连环计,也只能往下跳。他们若是不想就此致仕,不想致仕之后尚被追责,唯有投靠杨氏势力,对史弥远反戈一击。

  宣缯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可是要他去面对史弥远,多年积威之下,他心中还颇有犹疑。

  “此事不妥,不妥。”好一会儿之后,他摇头叹道:“你我便是投了杨氏,史相倒台之后,那真德秀一伙必不肯善罢甘休,满口什么除恶务尽,你我二人到时,只怕仍是弃子之命。”

  “正是,宣参政果然不愧是宣参政!”薛极用力一拍桌子,将那茶盘之上的茶杯尽数拿了出来:“他们斗来斗去,好处都是他们得了,却让你我二人受累!”

  “薛会之有何良策,快快说出来,莫再卖关子了!”

  “宣参政休息,你且想想,咱们似乎漏了一方……”薛极在桌子上笔划了一下,然后笑道。

  “漏了一方?”宣缯皱起眉来,想着朝堂中还有哪一方未曾提及:“你说那些墙头草么,他们成得了什么气候?”

  “非也,非也!”薛极又将那一个杯子三个杯盖都放进清空了的茶盘,然后拍了拍茶盘:“还有一方就是天子!”

  “官家?”宣缯一惊:“官家为史相亲选,又是史相一手将他推上帝位……”

  “那是以前,如今呢?”薛极冷笑一声:“官家起自民间,知晓民生疾苦,甫一即位,便召选良医为民义诊,所耗花费,由皇庄补足。又亲辟泥壤废园为田,选海外良种而试圃之。官家不小了,观其行事,也极有分寸,可史相却揽权不放,朝中大小政务,尽数由史相掌控!”

  听他越说越是激愤,倒象是那邓若水文中所言,直指史弥远擅权专断,目无君上,有不臣之心。宣缯是深知他的,心中起先是惧,然后是疑,接着便是惊,最后又略带些喜。

  薛极虽未直说,但宣缯在朝堂中打滚多年,岂不知他意之所指!

  扳倒史弥远,取而代之,挟天子以令朝堂!

  当今天子虽是史弥远拥立,但因为史弥远不肯放权,天子形同虚设。杨太后垂帘询政,便是去了史弥远,这大权也不为天子所有。真德秀、魏了翁之辈,原本为死去的济王鸣冤不止,若是驱了史弥远,只怕他们接着便要质疑当今天子得位不正了。故此,朝庭之中,天子虽说是名义上至高之君,却是臂助最少之人。宣缯、薛极二人,若是能助天子驱权臣撤帘幕固帝位,那么便可取史弥远而代之!

  只要他们能助天子亲自禀政,哪怕不能如同史弥远一般飞扬跋扈,却也不会比如今更差!

  而且这一来,设连环计迫得他们进退维谷的杨氏一族,也得不了好处,天子亲政,太后便必须撤帘,若是太后不撤,当初韩忠献能喝斥太后撤帘,他宣缯为参知政事,自然也可喝斥!

  再抬眼看向薛极之时,两人都觉得对方眼中闪闪发光。

  “只是天子处……如何去关说?”宣缯忽然道。

  暗暗骂了一声老狐狸,薛极慨然道:“自有区区前往关说,事关机密,却不可大意。宣参政,此事只得你我二人知晓,便是府中亲近,也不得泄露,当初济王不得成事,便是身边有一绿绮耳,安知史相在你我二人身侧,未尝不置红绮紫绮?”

  “旁人不知,你我还不知晓?”宣缯哼了一声:“史贼所倚者,不过是秦天锡一人罢了,如今秦天锡已死,便有密谍,那干万昕一介庸才,只怕也无暇顾及你我。如今满城风雨,他忙着捉拿传送、收藏那《奉诏奏请》折子之人吧!”

  二人都是会心一笑,前夜那折子突然间出现,数量之多范围之广,牵连者之众,只怕给干万昕一月时间也抓不尽。这段时间里,他哪还有余暇顾及其余!

  权贵之家,干万昕虽是跋扈,却也知道轻易触碰不得,故此他逼使有司所捕之人,多是民间士子,书商纸贩,为史弥远追得紧了,只得去国子监缉捕太学生。那梁成大方欲投靠史弥远,见有此事,便上窜下跳,助干万昕臂力极大,数日之间,太学生便有二十余人受此案牵连,民间士子、书贩,更是不计其数。那谢岳向来与梁成大不和,见他如此助纣为虐,更是怒斥之为“梁成犬”,旋即也被扑入狱中。

  史弥远此时愈发惶恐愤怒,那折子并未因为干万昕之追查而减少,相反愈来愈多,他在地方州府的门生故吏,也有不少写信回来,询问此事缘由。他此时也无心去分析幕后是否另有缘故,只是认定,凭真德秀一伙,玩不出这般手段,唯有杨太后,才能做出这般密计,一如当初与他勾通欲除韩侂胄一般。如今之计,唯有将杨氏赶出朝堂,方能震慑群小,也让真德秀一伙孤立无援。

  故此,在那折子之中被指责的盛章、李知孝等人,也加入攻讦指责的战团之中。杨谷、杨石虽然并不自辩,但真德秀、魏了翁等人也不是白读的经书,自然是引经据典进行反驳。大宋朝堂之上顿时更加热闹,一开朝会,双方便指手划脚口沫横飞。赵与莒对此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只当自家是来打酱油的,看得津津有味,每次都是杨太后听不下去,喝令退朝才算暂告一段落。

  双方都知这只是预演罢了,双方都在积蓄力量,准备给对方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此时,一件让大宋朝堂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流求国遣来使者,贺大宋新帝登基。

  注1:霍光废昌邑王,是指汉昭帝死后无子,群臣迎立武帝孙昌邑王,因为昌邑王无道,柄政大臣霍光废之,另立宣帝。

  注2:邓若水在历史上真写了这封奏折,而且矛头直指理宗皇帝继承的合法性,要求理宗模仿泰伯、伯夷、季子,让出皇位来,并认为这是“上策”,笑,其人政治上之幼稚,由此可见一斑。

  注3:杨氏为太后,所居住号慈明殿,故称慈明太后。

  注4:梁成大被称梁成犬,史上确有其事。此人投靠史弥远,疯狂攻击真德秀魏了翁,有“魏了翁伪君子,真德秀真小人”之语,闻者哂之。

  一四二、忽如一夜春风来

  这几年来,流求在大宋可谓是声名雀起。

  大宋百姓,特别是临安百姓的衣、食、住、行,几乎都与流求相关。穿的是淡水棉布或者流求锦,吃的是宜兰香米,住房里点的是流求马灯,乘的是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