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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部分阅读

作品:大宋金手指|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3 03:15:20|下载:大宋金手指TXT下载
  他向前紧走了几步,脸上浮出浅笑,然后向杨妙真伸出一只手。

  喧闹声都已经留在了皇宫之外,在这灿锦堂之内,只留下些宫女内侍。事实上,史弥远倒台之后,宫中宫女内侍便被韩妤梳理了一遍,那些她觉得不太可靠的,都已经放了出去。

  “四娘子,这一向……可好?”将杨妙真的手握住,赵与莒脸上的浅笑渐渐消失了,说话时也哽咽了一下。

  若说他不思念杨妙真,那也是谎言。

  就在赵与莒与杨妙真执手相望泪眼时,慈明殿里,一群年幼的宫女正专注地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们用的是流求特产的铅笔,这种笔的制造现在很简单,用木工车床车出来的两小半的圆木条,中间划出一道沟,再将笔芯装进去,最后用鱼膘胶将两小半圆木粘住。使用之时,只需用刀削尖笔头便可,这种硬笔,极容易被那些没学过多久书法的人掌握,也可以写出小字,以节约纸张。

  杨太后面带微笑看着这些小宫女,眉宇之间极是满意。

  这位官家儿子,虽然不是亲生,却待她极是敬重,晨昏问候自是不必说的,还有时不时献上一些女人家喜欢的东西。象是流求的香水、香皂,最新款式的玻璃镜子,用羊毛制成的大动物布偶。虽说都是些小玩意儿,可就是让人觉着贴心,而杨氏族人,也极得天子看重,虽说天子没有给他们实权,这也是本朝防外戚的应有之举,须怪不得官家。

  她看了侍奉在旁的韩妤一眼,嘴角上的笑容更深了。

  还有天子这位极受宠爱的婕妤,她出身不高,只是天子幼时的使女,相貌在这宫中,也算不得顶尖的,只不过有种宫女所没有的气质。虽说极得官家宠爱,却从不恃宠而娇,在太后面前礼仪从不失缺,想着法子替自家开心解闷,管着宫中事物,也是井井有条。

  由韩妤身上,她又想到今日入宫的贤妃——未入宫中便被纳为贤妃,这在国朝是极罕见的事情,不过官家早将此事向杨太后说了,听说当初官家被选为沂府嗣子时,为防着出意外,而将她送往海外,却在海外辟出若大一份基业。杨太后微微皱眉,官家当初如此之举,是不是看到日后会有废立之事姑且不论,这女子能在海外自辟基业,定然是个权欲极重之人,倒须防着她一二。

  “阿妤。”她呼了韩妤一声。

  “臣妾在。”韩妤原有些心不在焉,但闻言还是立刻肃立道。

  “休要在意,天子官家,后宫佳丽自是难免。”杨太后抓住她的手:“你性子和缓,又识大体知进退,哀家会向天子奏明,也让你升上一升。”

  “多谢太后。”韩妤不曾矫情,顿了顿,她笑道:“臣妾方才在想的,却是贤妃性子。”

  “哦?”女人的八卦心理乃是天性,杨太后亦不例外,她看着那些小宫女们也仿佛竖起了耳朵,笑着将韩妤带到了偏殿,然后问道:“你与这位贤妃极熟?”

  “极熟呢,也极要好的。”怕杨太后有所误会,韩妤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她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最不喜拘束,宫中规矩多,只怕她会觉着束手束脚。她这人性子极好,言语虽直,心地却是极善的。”

  “她也姓杨?”杨太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而是将问题转到了杨妙真的姓氏上来。

  “是。”杨太后这是明知故问,韩妤有些不解,但还是依言答了。

  “若真如你所说,是个心真口快之人,那在这后宫之中……”杨太后摇了摇头,觉得此时说这话尚早,她正待再次岔开话题,却有宫女进来道:“太后娘娘,官家与贤妃前来与太后娘娘问安。”

  “说曹操,曹操到。”杨太后对韩妤一笑,然后道:“请来吧,阿妤,你过来替哀家捏捏脖子,宫里上下,便是你手艺最好了。”

  韩妤知道她这是在为自己壮声色,只不过这番做法,杨妙真那心性,未必能看得出来。她抿着嘴轻轻一笑,杨太后一番好意,她自然要领了,而且,在韩妤心中,多少也对杨妙真这个“贤妃”身份有几分嫉妒。

  她只是婕妤,见着贤妃,却是要行礼的。

  不一会儿,赵与莒牵着杨妙真的手走了进来,杨太后凝神向杨妙真看过去。只见这女子身材高大,体态修长,长得虽说艳丽,却还比不上韩妤。一双大而圆的眼睛,微微有些红,大约方才哭过,而面上神情,却尽是欢喜。她眼睛极是灵活,看着人时带着种奇异的力量,这给她平添了几分撩人之色。

  “狐媚子。”杨太后不为人觉察地轻轻抖了一下眉。

  就在杨妙真拜见杨太后的同时,淮南东路海州东海县,一大队船舰开始靠港。这原本是李全的地盘,现在却属于彭义斌。

  新近被封为京东总领的彭义斌面带微笑,站在码头,迎着来船。

  他今年年近四十,身体粗壮,看上去象是个普通的工匠。身着的铠甲是流求制的半身甲,穿在他身上却有些不伦不类。他留着一脸浓密的胡须,目光坦诚,当见着从第一艘船上下来的人时,更是欢喜得手舞足蹈。

  “刘大哥,来的果然是你!”

  从那船上下来的,是刘全,杨妙真的舅父。这些年他在流求踏实做事,虽说不象方有财那般位高权重,也不象义学少年那般风头正劲,但也颇积累了声望。他与彭义斌是熟人,当初起事时经常相见,彭义斌原是红袄军霍仪部将,在霍仪死后投奔杨妙真,便是刘全搭的线。

  “小霍,十年不见,你竟然已是大宋京东总管了!”刘全跳下船时,身体稍稍一晃,有人想撑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好小子,干得漂亮,李全那厮也被你赶走了!”

  “我是京东总管,你刘大哥却曾了皇亲国戚了。四娘子被封为贤妃!那可是仅次于皇后!”彭义斌紧紧搂住刘全胳膊:“原来当初便是官家送来粮饷与我等,可笑那李全,竟然不知自家手中兵将,大半都属官家!”

  两人俱是快意而笑。

  船上流求护卫队一个个地下了船,领着他们的,正是李邺。这些护卫队中,颇有些便是当初被李全打发去流求的红袄军少年,他们踏上这故地,都是精神振奋。

  “瞧,当初李全当包袄般甩给四娘子的少年,如今都是好汉子。”刘全指了指这些正在迅速集结整队的护卫队:“小霍,这次我带了三千人来,尽是流求精锐。”

  对于“流求精锐”,彭义斌多少有些不放在心上,虽然看这些人整队集结,极是雄壮,也有精兵气势,但在他看来,在流求练得再好,也比不过他手中的百战老兵。故此他只是打了个哈哈,不曾予以置评,刘全也不以为意,将李邺叫过来后道:“这位便是如今京东总管彭义斌,你唤他彭大哥便可。”

  见刘全召来这个流求护卫队的首领才如此年轻,而且让他呼自己彭大哥,彭义宾心中有些不悦,他是真性子,不悦便摆在了面上。刘全又对他道:“这是李邺李汉藩,流求护卫队队正,却是天子门生,自幼便跟在官家身边的。”

  听得这个,彭义斌方才动容,明白刘全却是一番好意。他是中途投靠大宋的,原本就极易受到猜忌,若能与这些天子近臣结好,那便不虞有小人在天子面前进谗了。他忙抱拳拱手:“原是护卫队正,久仰久仰。”

  “彭大哥这话便虚了,我不过是一无名小卒,哪有什么可久仰的?”李邺微笑道:“官家有信与我,说此来是向彭大哥等久战宿将学习的,彭大哥若是瞧得起我,便当我是帐下一小卒驱使就是!”

  听他说得爽快,彭义斌也极高兴,他对官家与杨妙真自是忠心,但也有自家的小算盘,官家遣人送来的密旨中,虽说交待得很清楚了,但他还是怕塞到自家地盘之上的流求护卫队会闹出什么事情来。不过看到来的是刘全,他心放下一半,再看这李邺并非那恃宠而骄的人物,剩余一半心也放了下来。

  将二人迎入军帐之中后,彭义斌挠着脑袋说道:“刘大哥,当初我便是听你的,留在忠义军中,如今你来了,我自然还是听你的,这京东总管……”

  “小彭,你还是信不过俺。”刘全冷笑了声打断他道:“官家给你的密旨之中,是否有欲在京东两淮屯田之语。”

  彭义斌脸微微一红,点头道:“有之。”

  “淮南咱们管不着,这京东与淮北屯田,便是我了。”刘全在流求养歇了十年,眼见着子侄一辈的人物都已经长成起来,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原已经死寂的心思又活络起来。经过流求的十年,特别是在木器场为总管以来,他自觉也学着不少东西,故此口出壮语:“小彭,今年要你助我,明年便不须,后年便是我助你,到时候京东路的粮饷,我这个京东淮北屯田使全包了。”

  “果真?”彭义斌既惊又喜。

  淮北之地,如今尚在金国手中,每次金国南侵,总免不了以淮北为跳板,进窥淮南、江北,若能夺了淮北,淮南便可成为后方,淮南的水运方便,沃野千里,又濒临大海,原本便是富庶之地,若能安稳下来,自然又可成为大宋一处粮仓钱库。

  而且,淮南离得临安近,不象是蜀地,相隔太远。

  “那是自然,我老刘几时骗过你?”刘全将胸脯拍得极响:“这么多年来,你说你听我老刘的话,何曾吃过亏?”

  彭义斌一笑,好一会儿又道:“刘大哥,既是如此,须得我做什么?”

  “简单,等我拿下徐州之后,先借些兵马与我守着便是。”刘全一语惊人。

  “拿下徐州?”彭义斌失声道。

  徐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忠义军也曾两度大举进攻,只是都不得入城。虽说彭义斌并李全之众,全军号称数十万之众,实际上真正有战力者不过数万,而且既要北防胡虏,又要西抗金国,实是不能调集大军长期围攻徐州。

  况且徐州四战之地,便是占了下来,金国也必会大举反攻,未必能守得住。

  “正是,我兵力不足,固此要向彭总管借兵。”刘全笑道:“彭总管放心,徐州城虽坚固,流求护卫队却是不怕。”

  彭义斌是知晓流求护卫队的所谓“大炮”的,只是那件武器向来用在海上,不闻可以用于6战,他皱眉沉思,然后惊喜道:“黄河?”

  此时黄河夺淮入海,正好经过徐州,若是能将大船开入黄河之中,便可隔绝南北,发挥船上火炮之作用了。

  刘全微笑颔首:“只是徐州至淮安,水中多有巨石,须得疏浚河道。彭总管新收得李全数十万众,其中精锐归你,其余归我,我也不白要,愿以一石粮换十名青壮,彭总管以为如何?”

  彭义斌大喜,红袄军裹挟流民做战,声势虽大,战力却未必强,哪有换来的粮食更实在!他忙不迭点头,然后笑道:“刘大哥与我是何等交情,若是还要,只管开口,别的没有,这人力多得是!”

  “还有一事,须得彭总管劳心。”刘全又笑道:“官家意图恢复,想自金国人手中夺回徐州,朝中众臣却颇有反对之声,故此此次出兵,还须彭总管寻个由头,莫让官家为难。”

  “那帮子腐儒,成什么气候,官家也是特宽厚了些。”彭义斌为忠义军首领,自是没少受过朝中衮衮诸公的气,他冷笑了声:“此事包在我身上,他们骂我骂得多了,也不在乎多此一次!”

  一五六、奇折广开天下财

  福宁殿,御榻。

  一只雪白的胳膊,自锦被之中伸了出来,在空中划了个圈儿,然后又缩回了锦被之中。

  接着便是一声慵懒的轻吟,声音极为婉啭,让人听得血脉贲张。这声音惊动了榻上另一人,那人睁开眼,先是瞅了瞅搭在自己胸前的那只玉臂,然后才回过神来。

  阳光透过布帘,直接照在御榻之上,那人微微动了一下,然后坐起身来。他的动作将身边的女子惊醒,女子嘟囔了一声,抱紧了他赤着的腿,脸在他脸间蹭了蹭,发出呢喃一般的抱怨声。

  “从此君王不早朝啊……”

  赵与莒靠在枕头上,看了看正躺在自己身侧的杨妙真,又眯着眼看了看太阳。这时节,太阳起得原本便不算早,都到这个地步,想来已经是八点以上了吧。今日虽不是大朝会之时,却也有早朝,那帮子大臣,免不了又要唠叨了。

  杨妙真睡觉时极不老实,胳膊和脚喜欢架在他身上,在这半梦半醒之间,更是四处挨蹭。赵与莒只觉欲焰飞腾,禁不住将她紧紧的揽住,杨妙真被他动作惊醒,发觉他的异样,吃吃的笑了一声,正待说话之时,忽然听得外头有内铛喊道:“陛下,宣参政等求见!”

  “唔?”

  宣缯虽不是丞相,但作为参知政事,在这没有设左右相的时候,于群臣之中地位最为重要,故此他出面求见,倒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赵与莒抿了抿嘴,昨日为了与杨妙真相会,魏了翁等人求见被他驳了,看来今日是无法躲掉了。

  这些臣僚,面对着史弥远一筹莫展,对付他这天子却有的是办法。

  微微叹了口气,赵与莒在杨妙真身上丰腴之处抚了一把,淡淡地道:“你也起来吧,梳洗罢后便去太后处问安,就与在咱们庄子里时去母亲那一般。”

  “这劳什子的皇帝竟然如此辛苦。”杨妙真也不满地哼了声,自床上爬了起来,锦被自她光洁的肌肤向下滑落,在赵与莒看着要害处之前,她慌忙抓住,将自己身体裹得紧紧的:“去吧去吧,我听说那整日在后宫里嬉戏的,都不是好皇帝,莫要让人说了。”

  赵与莒被她这话说得忍不住一笑:“好皇帝与否,倒不碍后宫何事,若非天子自家骄奢滛逸,后宫佳丽如何能乘虚而入?”

  早有宫女侍候他起来穿衣,见有外人,杨妙真更是将自己缩起来。赵与莒如今早就习惯了,便是赤身捰体面对着这些宫女,他也能面不改色。曾经有宫女在服侍他穿衣时搔首弄姿,却被他即刻赶了出去。

  “朕去见见那些大臣,你歇会儿,要吃什么让人给你端来。”赵与莒活动了一下四肢,觉着神清气爽,然后快步走了出去。

  “你们也出去,我自己来!”杨妙真见那几个宫女还候着,便将她们都赶了出去,很快,那些宫女都应声离开,殿中只有她一人,她哼哼叽叽的爬起来:“朕朕朕的,还震震震呢!”

  赵与莒离了寝殿,直接去了博雅楼,这是皇家,存了大量书籍的,然后吩咐御厨送碗粥上来,再让人去唤宣缯等人。当宣缯等人见着他时,他还在啜粥,宣缯等人正要行礼,他挥了挥手道:“此地随意一些,诸卿来得正好,有一事须得与诸卿商议。”

  这些大臣气势汹汹而来,原本是找麻烦的,但还没等他们说话,内侍便将早准备好的几本小册子交到众人手中。他们只得暂时按捺住,先看了手中册子,再准备与天子好生理论。

  “《奉诏献请行银行折》?”

  众臣看得这个标题时,都是一怔,这“银行”为何物,他们都极陌生,倒是听过“金铺”、“银铺”的,却不曾听过“银行”。

  打开册子一看,果然开头便是介绍银行,这银行与大宋钱庄相类,但又有不同之处,首先银行为官办,其实在大宋各州府皆开有分号,再次便是职能远较钱庄要多。初看时,众人都不以为然,但细细看下去,特别是说到银行在稳定楮币上的功效,众人都是恍然大悟。

  难怪昨日贤妃入宫,要那般大张旗鼓放出海量金银铜锭!昨日众人只以为是为了稳定楮币,如今看来,稳定楮币只是目的之一,最主要的还是为这“银行”铺路!

  “官家,这本册子……”宣缯心中一动,这册子不知是哪位大臣奉诏而写,自己身为群臣之首,却并不知晓,这让他多少有些失落。

  “这是朕令耶律晋卿写的,朕听得他说流求以银行平准钱价,有益民生社稷,朕便留意了。”赵与莒微笑着道,却没有把银行同时也可以为政府带来大量收益之事说出来。

  “臣觉得……银行放贷之法与王安石青苗法相类,臣恐怕……与民争利先且不说,臣恐怕如青苗法一般,为j小所乘!”薛极竟然也婉转地表达了反对之意。赵与莒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薛极打了个冷战,觉得自家用心被天子看透了。

  他家亲族之中,便有发放高利贷以谋利者,故此他对这银行放贷之事极为反对。

  在此的众臣之中,真德秀、魏了翁算是比较公心,其余之人,甚至包括郑清之这位曾经是天子这师的,家族之中或多或少都有高利贷有些牵连,当初王安石青苗法被破坏,很大原因便是触及王公贵族之利益。

  待得诸臣都表达反对之后,赵与莒淡淡地说道:“这银行放贷,却不是对着穷苦百姓的。”

  众臣一时哑然,虽然天子话语中隐隐有识破众人真识用心之意,他们却没有一个人面红耳赤的。

  赵与莒又道:“朕想来,穷苦百姓家无恒产,便是有一两亩薄地,朕也不忍他们拿出来押作贷资。这银行放贷,是向着有恒产之人,要贷的不是十贯八贯的小钱,而是至少数千上万贯的大钱。众卿想必都知道,我大宋商贾富户远胜前代,他们做大件买卖,难免会有手头周转不动之时,若是此刻由银行贷他一笔,他获利之后,再行还贷,如此银行既有收益,这商贾富户也可得利,不必眼睁睁见着那商机自面前溜走。”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向着魏了翁道:“魏卿,朕查过国库,确实空虚,难为你了,朕既是向颁诏永不加赋,总须得开源,为卿寻些财路来,咱们君臣,一本正经地在此谈阿堵物,后世之人读史,不知会不会说咱们君臣都钻进钱眼之中了呢。”

  听他说得满口无奈,仿佛办这银行,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而想出的办法一般,众臣都是大惭。原本攻击的话语,便在嘴中又打了个转儿,暂时未曾说出来。

  “朕也知道,朝廷去办这银行,确实有不便之处,传了出去,从朕到诸卿,免不了个个挨骂。故此,朕又有一个折衷的主意。”赵与莒见众人不说话,便乘热打铁道:“那流求银行是做惯了的,既有人力又有财力,不如将咱们这大宋银行交给他们做,每年须得向朝廷缴纳多少铜钱,一如朝廷将铁交与商人一般,诸卿以为如何?”

  原本愁眉苦脸的众臣立刻展开了眉头,这确是个好法,朝廷分文未出,便可自流求银行得一笔收入,这流求银行几乎是贤妃的嫁妆,想来天子是看上了皇妃的私房钱,却不好明要,变着法儿掏皇妃私房钱补贴国用。

  薛极对利益更为敏感一些,他讷讷了会儿,突然道:“官家,若是其余人家也要开这银行,当如何是好?”

  “朕以为,先让流求银行试行一些时日,若是成功,不妨推及,若是失利,也好及早叫停。”赵与莒的回应大出众臣所料。

  这位官家在潜邸之时,给众臣的印象是沉稳古拙,不象是个精明人。可将史弥远一伙一网打尽时,却显得果决深沉手段高妙,这些时日亲政,那安定全局的国是诏书一颁,众臣又觉得天子激进刚烈,但方才这试行之说,却又回到了那沉稳上来。转了一圈,众臣还是觉得这位天子实在是无法看透,丝毫不象他现在这年纪。

  “魏卿。”赵与莒又道。

  “臣在。”

  “流求银行行长,姓陈名子诚,字伯涵的,对这银行运作极是熟悉,朕会令他去拜谒卿家,卿与他好生商量,做个章程出来,每年要他缴纳多少钱钞,你心中也要有数,第一不得令国库吃亏,第二也不得竭泽而渔,要让他觉着有利可图。银行分润得来之钱,尽入你户部国库之中,朕不取分文。”

  若是按着大宋茶、铁、盐制,所获之钱中,除了进国库之外,还有极大一半分要进天子的私库。听得皇帝答应,这银行收入天子分文不取,魏了翁心中又是一快,禁不住赞道:“官家圣明!”

  赵与莒暗笑,银行若赚钱,不就是他自家赚钱,哪需要再到国库里去剥些来。

  “只是有一事,宣卿,魏卿,你们都须出力,不可在此事上相互推诿。”赵与莒不待他们回过神来,又继续道:“流求银行,初时只在临安、泉州、广州、成都、江州、金陵六处开办,你们回去商议,召翰林学士拟一份旨意,令这六处地方官吏全力协助,不可敷衍了事。”

  这原是应有之意,而且试行地方并不多,故此众臣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并未激烈反对。只是真德秀这时道:“官家,若是这流求银行有作j犯科之事,当如何处置?”

  “自是禀公处置。”赵与莒淡淡一笑道:“真卿是怕朕纵容其不法么?”

  真德秀寒着脸,默认了赵与莒的猜测,赵与莒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在他看来,这满朝公卿皆有可能横行不法,倒是在流求那严苛惯了的地方呆了数年的流求移民,横行不法的可能性极小。

  开办流求银行的六座城市,临安为行在自是不必说了,泉州、广州海商云集,而且数年之前流求便开始向这里的海商放贷。成都为蜀地之中心,也是西南商贸中心,而金陵可以辐射两淮,进而影响到赵与莒在徐州的计划,江州则是因为永丰、永平二监在此,大宋铜钱倒有大半是在附近的鄱阳所铸,而且两江路所供财赋,在大宋诸路之中算是顶尖的了。

  “关于银行之事,若还有不解之处,让陈子诚与耶律楚材为众卿解说,朕也是一知半解,正好与卿等同学。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正其意也。”

  到得最后,赵与莒如此说道。

  “陛下,臣有一事,还请容禀。”

  赵与莒原以为扔出“银行”这么复杂的一本册子与他们,足够让这些朝中重臣脑子里乱成一团了,却不料其余人都在想着那银行应该如何实行,如何才对自己最为有利,真德秀却不肯放过他,而是出来奏道:“今日原本为常朝四参之时,臣等自六时起便于殿外候驾,陛下却迟迟未出。须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禹胼手胝足方有天下,纣酒池肉林而失其国……”

  “朕知道错了……”赵与莒唯有苦笑,拱了拱手道:“诸卿家中有婚丧之事,尚可告假,朕却一日假都没有,真卿,朕知错了,再无下回,如何?”

  真德秀还欲说话,赵与莒摆了摆手,脸色冷了下来:“仲尼曰,不为己甚。”

  见群臣注意力有转到这件事上来的迹象,赵与莒又道:“还有一事,朕曾说过要在各州府择名医广授医术之事,朕现在想来,还是草率了些。”

  听得赵与莒要反悔他在国是诏书中做过的承诺,众臣都是一惊,天子一言,绝不可朝令夕改,否则必失臣民之心。宣缯当先拜倒道:“官家,此事不可更改,陛下国是诏书,有如泰山之重,若是朝令夕改,陛下何以服众?”

  “臣附议!”薛极也道。

  赵与莒扬起眉毛:“且听朕说完!”

  见天子有薄怒,众臣终于哑口,凝神倾听他说话。赵与莒扫视众人一番,然后道:“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为相为医,皆须识文断字。朕听得人言,乡里蒙童之师,多有粗鄙无学滥竽充数者,乃至有人将‘郁郁乎文哉’念作‘都都平丈我’者。”

  听得天子说起此事,众臣都是一笑。

  “朕想来,若是有这等人去学医,必会误人性命,故此有意令这些学医之童在学医前先学识字与算术,能识字,方可看药方,能算术,方可配药重,诸卿以为如何?”

  对于天子这个观点,众人自是无从反对,在他们看来,这也只是体现天子仁德的小事,却不是什么军国大事。

  注1:历史上,原本是梁成大在史弥远指使下疯狂攻击真德秀,真德秀被一贬再贬后,他还不肯放过,仍在理宗面前喋喋不休,理宗一句“仲尼曰不为己甚”才放了真德秀一条生路。

  一五七、天子壮丽以重威

  大宋宝庆元年八月十五中秋,贤妃入京带来的流求风潮愈演愈烈,以《大宋时代周刊》为首的京城中新兴的报纸群,直接或者间接宣传鼓吹有关流求的一切事宜。现在《周刊》的阅读众已经从仕子扩大到商人与官宦人家的女儿,原因无它,在《周刊》“游历”之中,针对那日引起轰动的贤妃入宫之事,开始介绍诸如如何与流求贸易、还有流求针对女性的新特产香水与香皂、各种美容护肤品。

  最重要的还有流求服饰介绍,流求仕女穿的那种风格的衣衫,因为自海外而来的缘故,在赵与莒给它取名之前,便有了一个和后世一模一样的名字:洋装。

  这还得益洋装布偶的盛行,传说贤妃娘娘献给太后的礼物之中,便有这种布偶,有人觉着这布偶与那行魇镇之术的草人相似,但也有人以为这不过是如福娃一般小玩物罢了。不过许多闺中巧女,自此倒多了一项游戏,便是按着那洋装模样自家裁减缝补,替布偶做上几套服饰,比比谁做的更为漂亮。也有胆大的,竟然依着模样给自家做的,穿将出来,倒也颇为临安添了几分风情。不过这样做的多是商贾之女,家教不是十分严苛的。

  这种风潮,也随着《大宋时代周刊》一起,向大宋内地各州府扩散开来。

  就在这种气氛中,流求银行在御街开始破土动工。为了彰显流求银行的与众不同,在建造之时,并未采用传统的砖木结构,而是采用了钢筋混凝土。混凝土是用桐油桶密封好后自流求带来的,不虞会因走潮而无法使用,而负责建造的,则是拥有丰富经验的方有财老先生。

  他穿着绿色的官袍——虽然到现在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家的品秩,但这并不妨碍他将临安府知府以下的官吏呼喝得团团转。其实也没有多大事情,不过是在御街之上建一幢屋子罢了,他在流求建了也不知有多少。但在他看来,若不呼喝两声,便不显他的威风。

  “老德,王老德,你这厮又在拖拖拉拉了,早知如此,便该让你留在流求,不带来了!”见着王老德,他怒喝道。

  王老德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圆滚滚的面庞上全是无害的笑,听得方有财骂,他并不着恼,只怕全流求之人都知道,这位大管家的喝骂不可当真。

  “方管家,有何吩咐?”他笑起来时候,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几乎完全从面上消失。见他这副温吞吞的好脾气模样,方有财把叫他来的原因都忘了,颇是嫉妒地骂道:“你这厮倒是好福气,也没见着你吃啥,便养得这般膘肥体壮,为啥我天天进补,便是胖不起来?”

  王老德瞄了方有才明显凸起的腹部一眼,呵呵一笑,却不回话。

  周围颇聚了些来看热闹之人,造房建屋大伙都没少看,但象流求人这般,用河沙、青砖、钢条和那叫什么水泥的玩意建屋,却是件极稀罕的事情。这些游手中,也有霍重城遣来照应的,不过其实临安府早派了人手来,倒不虞有人捣乱。

  如今的知临安府,便是自山阴将赵与莒带到临安的余天锡,他在嘉定十六年中进士外放,史弥远垮台之后原本极为惶惶不安的,但赵与莒却将他调回临安知临安府。

  事实上,对郑清之、余天锡的任用,赵与莒有赵与莒的想法,他与史弥远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放逐史弥远,群臣只会觉着他仁厚,而不会说他忘恩负义。而与郑清之、余天锡则不然,他们虽是依附史弥远,为史弥远亲信,但又与王愈、盛章、李知孝等史党不同,他们对赵与莒登基立有大功,又未曾觊觎皇权,重用他们,一来可以安抚史党,二来也表明天子绝非薄情寡义,三则是为宣缯、薛极等寻找替代。

  如今赵与莒可以用宣缯、薛极等制衡朝中的“正人”,也就是真德秀、魏了翁等人,可宣缯薛极已老,葛洪、乔行简也与真德秀等人走得近,若不预为防备的话,以后朝中被这伙自诩为正人君子的把持住了,赵与莒这个天子反倒要被架空。

  “这位老丈请了。”

  方有财正在工地之上指手划脚,远远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因为被差役拦住不得过来,便大声叫道:“老丈,在下永康陈安平,字易生,请问你们为用大木,果然可起高楼否?”

  方有财原本便是个爱炫耀的性子,闻言挺胸拍腹:“那是自然,在我们流求,这般屋子建得多了!”

  陈安平身边仍是他那名为李石的同伴,那人拉了他一把道:“易生兄,我看《大宋时代周刊》所载,流求政务,农商并举,却与令祖之说相近了。”

  原来这陈安平乃为名门之后,他族祖陈亮,号龙川,为一时之雄才。他家住永康,离临安并不远,前些时日得了一份《大宋时代周刊》,惊叹之余便起临安一游之兴,与好友李石字子玉的,便赶来临安,恰恰遇上贤妃入宫之事。

  “老丈,不用粘土,不用木榫,如何建屋,可否与在下解说一番?”陈安平又问道。

  “你过两日来看便知了,嘿嘿。”方有财卖了个关子。

  见他这般模样,陈安平与李石商议了几句,竟真日日都跑来看那屋子。待见得以钢条为骨,以砖石为肉,以水泥为皮,那屋子迅速建起之后,这二人来得越发的勤了。

  不仅是他们,临安城知道这消息的,多跑来看看,便是《大宋时代周刊》中,也专门介绍过这种屋子。

  临安高楼林立,而且此时天子尚未彰扬理学,只要不是朝堂之事,象这般民间建房,只要不逾矩,官府便不究,况且谁都知道,这“流求银行”背后,是那位声势赫赫的贤妃,哪个会不长这眼。

  人力材料皆足,建的又不是什么高楼大厦,不过月余功夫,这流求银行临安总部便建了起来。这是幢三层的建筑,在酒楼林立的临安,并不显得高大,但那玻璃窗、铁架护栏、外壁瓷砖、水泥地面等等,还是让临安人觉得新鲜。除了地面三层外,在地下还有一层,算是银行的金库,周围都用水泥、石条封死了的,不虞有人挖洞进来。

  “竟然如此奢靡!”见着这模样,第一个不高兴的便是魏了翁,他在轿子上掀起帘角,然后摇头哼了一声。

  轿子没有回他自己的府邸,而是去了时任参知政事的葛洪府邸。

  葛洪在如今朝堂众臣中,年纪极长,史弥远时,他与史弥远关系不亲不仇。如今天子亲政,他在国家大事之上,多数时间都不发一语。

  “魏华父,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

  二人会面之后分宾主落座,葛洪捋须问道。

  “葛参政,下官此来,是有一事与参政相商。”魏了翁叹了口气:“方才自御街上来,行经那新建成的流求银行处,可谓极尽奢靡之能事。如今四海未靖,天子好奢,恐非国家之福。”

  葛洪微微颔首,显然是赞同魏了翁的。

  “下官想来,天子一向节俭,先帝已是极省的了,当今天子御膳每餐不过四菜,三素一荤而矣,天子极贤,这般奢侈自非本意,不过是为取悦于贤妃罢了。如今后宫无主,虽有太后,却甚少管事,天子极宠贤妃,只怕武后之事,殷鉴不远。”

  他这番话说得葛洪胡须不停地抖动,也不知是惊恐还是发怒,好一会儿之后,葛洪道:“魏华父,想必是真景希让你来的,是也不是?”

  魏了翁一愕:“虽是如此,也是下官本意。”

  葛洪沉默不语,他会客的堂屋极朴素,当年他在地方为官之是,便以清廉著称,但身为参知政事,薪俸足供他过上极舒适的生活,这般朴素,却是有些刻意为之了。

  “华父老弟,真景希因为《大宋时代周刊》的缘故,最近心气只怕不是太好吧。”葛洪忽然换了话题:“近来《周刊》之上,刊载陈龙川与朱晦翁学案,陈龙川辞文磅礴,所言极为犀利啊。”

  魏了翁不明白他所指,睁大眼睛看着葛洪,葛洪微微一笑:“如今这位官家,做事都是谋定而后动,此事我知之,宣缯知之,薛极知之,真景希亦知之,唯有你魏了翁耿直不知耳。”

  “还请葛参政明示。”魏了翁起身行礼,毕恭毕敬地道。

  葛洪又沉吟了会儿,然后笑道:“天子不知何故,极恶朱晦庵,虽说理学之士得以立朝,却难以大用。《周刊》之中,连篇累牍,尽是与朱晦庵论战之语,虽说明面上不偏不倚,实际上你可以看到,反对朱晦庵之文总是文采辞章极佳,而且发必中矢。而支持朱晦庵的,除去真景希与你魏华父外,余子之文,不是执拗偏颇,便是斯文扫地……天子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