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团上默默地祷告。
星靥走到段嬷嬷身后,听见了她轻细真挚的低语。
“愿青哥儿与丰博尔平安归来,信妇愿终生茹素,多做善事,为菩萨重塑金身。菩萨保佑,阿弥陀佛。愿青哥儿与丰博尔平安归来”
段嬷嬷yi遍yi遍地重复着,星靥没有打扰她,就跪在她身后,双手合十,在心里跟着默默地念着同样的祷词。合起双眼,她的嘴唇颤动着,眼角有两滴大大的泪珠坠下。
浮生如梦不堪醒
第四十四章
眼看着箭尖就扎进咽喉,海青狼急忙闪身想躲,可是箭势太快,胸腹间的疼痛又太突然太强烈,他脸色顿时变得雪白。yi个长大的身影忽然飞纵着从身边掠过,海青狼只听扑嗤yi声箭尖刺入骨肉的声音,就看见飞身挡箭的萨朗铁青着yi张满是胡茬的脸翻滚在马前,长箭深深扎进他腰胁间,他疼得在地下挣了两挣也没爬起来。
“萨朗”海青狼大声叫着伸手去捞他,就在他指尖触及萨朗伸出的大手之前,yi阵箭雨凌空而至,在空气中划出黯钝的响声,根根箭尖都指向海青狼。
萨朗圆睁两眼大吼yi声:“别管我”,也许伤着了肺,青狼营副将厉吼的时候嘴里喷出血沫来,他两只手抓起钉在地下的羽箭,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回身跃起,迎着箭矢飞快舞动手里的长箭,“护着王爷先走”
“萨朗,yi起走”海青狼痛彻骨髓,拍马欲救,yi边跟着他的两名亲兵死死拉住马缰,拖着拭剑王爷向后撤。
萨朗吼叫着,疯了yi般在箭雨中腾挪翻转,拼尽最后的力量为王爷争取撤退的时间。海青狼拨转马头跑出去十几步远,再回头看,如蝗箭雨里已经不见了萨朗强壮魁梧的身影。
又有两名跟随萨朗多年的亲兵吼叫着打马挡在箭阵之前,用手里的兵器和血肉之躯挡住前方射来的敌箭,海青狼知道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除了萨朗,这里还有近两万前锋营将士等着他来指挥,稍yi迟疑,死的人只会更多。
拭剑王爷双腿猛夹马腹,驾下乌锥马嘶声长鸣,他坐在马鞍上拧转腰身,摘下鞍桥后挂着的强弓与长箭,双膂用力将弓弦拉至最满,连珠般十余箭朝着躲在暗处的敌人发出去,这个方向的箭雨来势顿时轻了不少。yi众青狼营勇士迅速从慌乱中镇定下来,跟随着拭剑王爷且战且退,很快撤到了敌营以外,与赶到的步兵战队会合。
海青狼把喉间的酸痛用力咽下去,对身边的丰博尔沉声命令:“速发信号通知乌其将军,敌人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计策,他那里说不定也有危险”
丰博尔点头,从腰间取出信号,点燃后高高地丢上天空,yi红两白三发信号之后,东北方向的密林里立刻有两绿yi红的信号回应。海青狼暂时放下了心,集中精力,带领其余的大部分部队,努力想挽转这突如其来的败局。
可是尉元膺绝非易与之辈,就在青狼营立足未稳之时,西c北c东南三个方向同时有大批反军出现,将海青狼与手下这yi万多人团团围住,唯yi可以突围的地方,就只有乌其将军所在东北方向的那片密林。
海青狼危急关头反而镇定如常,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拉住马,看向跟在身边杀得满身是血的丰博尔:“反军既然设计围攻我们,怎么单单留下那yi处缺口乌其将军那里不会有什么变故了吧”
丰博尔坚决地摇摇头:“信号,今晨,我刚,密定的,反军,不可能,知道”海青狼点头,当下不再犹豫,大队人马向着唯yi没有反军的东北方向奔去。
西南大山,象yi只盘踞了亿万年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随时准备吞噬yi切进犯者。两万青狼营勇士,对于这张饕餮大口来说,根本不够塞牙缝。
第yi批冲进密林里的马队,立刻被无数隐在暗处的绊马索c铁蒺藜c陷马坑放倒,树林是猎手最好的藏身处,他们狞笑着露出噬血的表情,等待yi批又yi批猎物走近,再yi批又yi批地将他们杀死。林前道路狭窄,撤至此处的北遥将士人群密集,躲在树林里的反军箭手们根本不用瞄准,yi箭出去便有yi名北遥军人倒地,yi时之间尸横遍野。
海青狼情知上当,但此刻已经无法回头,身后三路反军杀声迫近,只有硬着头皮再往前闯,能闯出yi个算yi个,能杀死yi个算yi个
手里的长刀挥动如轮,匹马只身冲在前面,在箭雨中挡出了yi条道,拭剑王爷对被箭阵逼迫无法前进的将士们喊到:“跟在我身后,向前冲”
又有yi些武功高强的骑兵学着王爷的样子舞动着长兵器走在最前面,后头跟着yi排步兵,虽然不能全数挡住敌箭,但伤亡的人数立刻减少,前进的速度也快了很多。等到有人踏着同伴的尸体成功闯进密林,林中的弓箭就再也不能发挥威力,接下来就是残酷的肉搏。
密林远处传来低沉的号声,这是北方草原牧民善吹的牛角号,号声三短yi长,连续吹了数遍,正是北遥军队求救的急讯。海青狼的心沉到最深处,看来乌其将军的人马也与反军遭遇并且吃了大亏,这下子不能再指望他,想要脱身只能依靠自己。
树林里空间狭小,人和马的速度都减慢了很多。论起肉搏战的能力,北遥军队远远胜过尉元膺率领的反军,所以反军并不正面与北遥军发生冲突,他们只是依靠无穷无尽的陷阱与西南特有的毒c瘴c猛兽驱敌,狡猾无比,行踪鬼魅。
yi旦踏进林中,就很容易迷失方向,海青狼和丰博尔尽量把队伍集合在yi起,企图与被困的乌其将军会合。丰博尔受了不轻的伤,咬牙继续战斗着,他拦住海青狼,哑声说道:“万yi,有诈,我先去,看看。”
海青狼点头,分出yi小队人马,由丰博尔率领着,向着牛角号响的方向冲过去。而他则继续在这里指挥手下们布置起简单的阵势抵御对手。
此刻四下里看看,围在身边的北遥军士们,只剩下了两三千,其余的不是死在了林外,就是被冲散了,海青狼放慢速度,等着更多的手下追上队伍,他带领战斗力最强的将士击退敌人的又yi轮进攻,暂时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时机。
丰博尔yi去就没有再回头,海青狼知道他在前面yi定遇到了大麻烦,也就是说,乌其将军那里已经凶多吉少,青狼营再也不能从那里突围。他立即组织队伍改变方向,骑行yi段路后,咬着牙断然调转马头。
已经死了yi个萨朗,再也不能失去丰博尔。这都是亲如骨肉的好兄弟,万yi丰博尔有个三长两短,回到京城,要怎么面对殷殷期盼儿子归来的段嬷嬷亲兵们苦拦不住,只好跟着王爷往丰博尔和乌其将军的方向追去。
树木越来越稠密,枝叶越来越低矮,厮杀声越来越近,海青狼凝神前望搜寻着丰博尔,老远看见yi个熟悉的身影象是中了yi刀,从马上重重跌落。
他急得冒火,催马前进,可跟随了他数年的乌锥马突然扬起前蹄凄厉长嘶,起势十分高,海青狼差点被从马背上掀下去,再看时,yi根箭正好射中乌锥马的左眼,战马负痛嘶鸣着向右侧翻倒,两只前蹄落地后又同时被陷马坑卡住,小腿处咔吧咔吧两声脆响,yi起折断。
“黑龙”海青狼跃起落地,战马疼得全身颤抖,形状十分可怜可怖。拭剑王爷心如刀绞,面对跟随了自己多年的战马,觉得仿佛是yi条手臂或是yi条腿被生生斩断。可理智告诉他,现在的怜惜痛切,只能平白增加黑龙的痛苦。海青狼跪地,含泪取出块冰糖塞进马嘴里,然后手起剑出,精准割断了战马的咽喉。
浓腥的马血猛地喷溅出来,沾湿了海青狼的甲衣,胸腹间的疼痛也越来越厉害,而且渐渐在向上升着,很快就要升至心口,这难道是中毒了
海青狼痛吼着,提起长刀转身大步奔出,去救躺在地下yi动不动的好兄弟丰博尔。
杀退几名上来围堵的反军,海青狼奔至丰博尔身边,看见他脸朝下趴着不动。海青狼急忙蹲下身去想拉起他来:“丰博尔,丰博尔”
丰博尔瘫软着,被海青狼握住手臂翻转过来,他满是血污的脸上双眼紧闭。海青狼伸手拍拍他的脸颊,忽然之间只觉得眼前yi花,然后右手掌yi阵剧痛,疾缩手回来看时,掌手上yi个被扎出来的伤口再往外渗出殷红鲜血。
海青狼大吃yi惊,再看丰博尔,他微笑着睁开眼睛,将拈在指间的yi枚三棱骨钉在拭剑王爷眼前晃了yi晃,语声清晰而又陌生地小声笑道:“蛊虫闻血而附,王爷,你的时间不多了。”
海青狼足尖点地后掠开来,只觉得从右手手掌开始,yi道温热的饱胀感顺着胳臂直向上窜,很快越过肩头侵进胸口,与那里的疼痛融合在yi起,象是有什么在自己的胸腔中微微跳动。他以掌扪胸,沉声道:“你是什么人丰博尔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假丰博尔跳起来,姿态潇洒地耸耸肩:“很快你就会和他重逢了,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我是什么人。”
海青狼怒极,握紧长刀要冲过来,可全身的力气象开了闸的洪水yi样从身体里倾泄而出,他眼前yi黑脚底下不稳,用刀把撑住地才站住,恨恨看着假丰博尔,从嘴里吐出yi口血沫:“好狠的毒计”
假丰博尔仰天大笑:“多承王爷夸奖,相信我,这只是个开始,若王爷死后有灵,日后自会看到尔等蛮虏是如何被我大燕义士杀光戮净”
“你们休想”海青狼用力咬破舌尖,剧痛之下神智清醒了许多,他凝聚起身体里残留的力气,大喝yi声挥刀砍向假丰博尔。传自燕朝战神拭剑王星渊的这柄亮银长刀呜呜鸣响着划过空气,刀锋过处连视线也能被斩断,海青狼的刀法习自北遥国最骁猛善战的将军,北遥军人从来没有花架子,每yi刀下去都势大力沉,几招之间就打得假丰博尔节节败退。
假丰博尔冷笑着撤身躲避:“好yi个拭剑王好yi个海青狼中了南蛮的香虫蛊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再过yi刻蛊虫入心剧痛入割,我等着看你跪地求死的模样”
海青狼爽朗地扬声大笑:“北遥男儿只知站着死,从不跪着生,要我的命可以,先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笑声中拭剑王爷招势不但不减,反而越来越狠准,每yi刀砍下去都在假丰博尔的兵器上溅起火星。北遥男儿杀得性起,粗豪地嘶吼着,声势如虹。
跟随海青狼的亲兵杀出重围来到了王爷身边,看见情势不对,大吼着飞身跃下马背挡住假丰博尔:“王爷上马先走,我来挡住这厮”
海青狼气力已经快要用尽,他也不再推脱,跃上马背拍马便往林间厮杀声小yi点的方向奔出去。眼前yi阵yi阵发黑,胸中疼痛几乎有些难以忍受,海青狼紧紧攥住马缰,不让自己从马背上颠下去。
身边的树木如风掠退,眼前渐渐显现出yi片开阔的坡地,海青狼用刀背狠狠拍打马臀,战马负痛扬蹄,闪电般奔出密林,踏蹄在了西南地区湿软的土壤里。
海青狼面无表情,看着突然出现在前方的yi排弓箭手。反军的军装延袭了燕国的暗红色,看起来象是穿了yi层凝固的鲜血。每个弓箭手都弯弓搭箭,瞄准着北遥英勇的拭剑王。弓箭手后是yi队骑兵,为首yi匹高头大马上端坐着个同样英勇的男人,他身后竖着yi柄大旗,旗上yi个硕大的“尉”字迎风招展。
不必互通名姓,都知道对方是谁。尉元膺看着自己的对手,扬声高呼:“只要你下马向本王磕三个头,本王就网开yi面放你生路。”
海青狼镇定自若地先将长刀横架在鞍上,然后双手系紧头盔系带,整了整身上的银甲,手掌滑过胸口时停了yi停,那里紧贴着胸膛的地方,藏着临行时星靥送给他的yi方丝帕。帕上绣着春柳,还有她母亲当年写的诗。
含烟惹雾每依依,万绪千条拂落晖。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
仿佛yi回首还能看见她在风雪中奔向他的样子,人生短短如行役,还以为可以共金樽同醉梦,却原来他只是yi程过客,yi离别就难再相逢。这yi生从未负过任何人,没想到,终于还是要负她所望了
耳边风里是她低声婉转的轻唤,青狼,青狼,青狼
他在这里答应着,远隔千里,她能否听见小酒窝,小酒窝
拭剑王爷平静地看着远处的尉元膺,执刀在手,挥劈几下,驱动战马,呐喊着冲向敌人。
尉元膺心里也不知是胜利的喜悦,还是英雄相惜的痛切,他举起手里的马鞭,迟迟才沉重地放下。
弓弦齐放,铮然作响,数百枝锋利的羽箭同时朝着yi个方向射去。那里,马背上年轻的拭剑王英姿勃发,俊美脸颊上全是果敢骄傲的笑容。好男儿立身天地之间,什么样的龙潭虎岤不敢去闯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此时相望抵天涯
第四十五章
星靥心里有时候也在想,当年父亲征战沙场时,母亲要有多大的克制力,才能让自己在人前看起来镇定自若,而不是时时刻刻都yi副牵肠挂肚的模样。
花园里的蔷薇已经败了,石榴也已经开了,天气越来越暖和,西南的大山里可能也要热了吧,那里的温度应该和栖云岛相差不多,yi年四季没有寒冷的冬天。她喜欢温暖的地方,海青狼说过她这是冻怕了,确实是冻怕了,没有人比星靥更畏惧寒冷。
所以每个夜晚,孤单的床都让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在yi起的时候总觉得他长手长脚,睡觉的时候还总是翻来覆去打呼噜,可当真yi个人躺在孤枕上,却又开始思念紧紧搂着她的那双手臂。
段嬷嬷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念经,小院子里笼着yi层淡淡的香烟味道,星靥放下手里的绣活走到嬷嬷的屋子里,笑着把她手里的佛珠拿下来,拖着段嬷嬷从蒲团上起来:“太阳好,我陪着嬷嬷到花园里转转吧,坐太久了腿会疼。”
段嬷嬷捶着腰,笑着握住星靥的手端详:“也好,去掐几朵凤仙花,用我密制的法子挤花汁涂在指甲上,包管好看不褪色”两个人有说有笑地踱到拭剑王府的花园里,捡颜色鲜红的凤仙花掐了yi小捧,让跟着的婢女拿着,继续往前逛。
星枫交给星靥的那包毒药始终堵在她的心口,下毒的机会数不胜数,可她每次到了最后关头都没办法下手,她想不通为什么要让她这么做,无论如何,段嬷嬷都不会是个阻碍她的人。那毒药要两个月以后才见效,如果段嬷嬷真的有什么妨碍,为什么又要等到两个月后那个时候海青狼应该也班师回京了吧,难道是段嬷嬷发现了什么有关星靥的秘密,要留到那个时候告诉海青狼
星靥沉思着,段嬷嬷叫了她三声她才回过神来,笑着问道:“嬷嬷说的什么”
段嬷嬷脸上满是关怀的微笑:“我是说,姑娘进府日子也不短了,青哥儿对姑娘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虽说碍于姑娘的身份这个,名份不能太计较,不过姑娘还是要多为自己着想,要是能早点生个yi儿半女,这以后的日子就踏实了,是吧”
星靥脸上yi红:“嬷嬷又说这个”
段嬷嬷呵呵笑出声来:“女人们在yi起,可不就说这些家长里短的事,难不成还和外头男人们yi样议论国家大事那些事情我不懂,也不是我们女人该管的。”
星靥小心地陪着笑脸:“是啊。”
段嬷嬷往星靥的肚子瞄yi眼:“这些日子王爷不在,姑娘正好趁功夫把身子好好调理调理,等青哥儿回来,就来个yi举得男,那该多好”
“嬷嬷”星靥不好意思说这个,段嬷嬷摆摆手,笑得合不拢嘴:“不说这个了,不说这个了。呵呵,我们家丰博尔yi提起婚事就跟我急,苍哥儿青哥儿yi直也没有正正经经找个女人,我早就盼着他们殾能成家立室,再生上yi大群孩子,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小皇子小公主,我还可以再侍候几年。”
正说着,两名婢女失火般地跑进花园里,上气不接下气地兴奋说道:“王爷回来了宫来人接星姑娘,在府门口等着呢”
段嬷嬷yi拍大腿站起来,和婢女们yi想喜笑颜开地说道:“成了成了,必定是青哥儿立了功回来,求到了皇上的恩典。这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太好了太好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怎么还杵在这儿,哎呀哎呀还不快回房去收拾收拾拾掇光鲜点儿,有大喜事,yi定要带上喜气快快快”
星靥喜出望外,yi颗高悬的心渐渐放回了肚子里,任由段嬷嬷和婢女给她换上了红色的长裙梳起秀美的发髻,脸上薄施脂粉,乌黑长发映衬下,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眉目美丽。段嬷嬷把她的手交到婢女手上,上下端详着笑着用袖子擦擦眼角:“快去吧,别让青哥儿等久了,有好消息赶紧地让人送回来,别让嬷嬷等得太着急”
马车yi路向着皇宫驶去,星靥坐在车厢里听着马蹄踏在条石路上的清脆蹄音,只盼马儿能再跑得快yi点。车很快停在皇宫侧门外,换yi乘小轿到内宫宫门处再下来步行。星靥很久不穿大红这种亮色,今天这么刻意打扮,当着来接她的椒兰宫宫女的面,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yi路微微垂着头,不敢看两边打量她的道道目光。
今天宫女们领她走的路不是通往舒贵妃的椒兰宫,看左右的景致,再往前头走yi点儿就离御书房不远了,这里是皇上寝宫旁的yi间清净宫苑,内廷距离外朝最近的地方,yi向都是海枭獍处理朝政的所在,寻常人等可走不到这里来。
星靥的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扎在掌心里,有点疼。这么说,难道段嬷嬷猜测的是真的海青狼这个傻子,当真为她求了什么恩典yi颗心被柔情抚弄着,又有点盐渍般的微痛,不知道等yi会儿见面时,要怎么面对他深邃的眼睛。
四周yi片寂静,只有几个人轻轻的脚步声,御书房这里的气氛就是不yi样,平白无故地也会让人生出肃穆之意,连大声也不敢出。站在宫门外候传,星靥低头深深吸了几口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脸上有点发烫,不知道是因为害怕面对海枭獍,还是期盼见到海青狼。
宫内突然传出yi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星靥吓了yi大跳,抬起头惊怕地看向两扇打开的宫门之内。哭声十分悲惨,听着让人毛骨悚然,星靥有点害怕起来,这哭声怎么听着象是舒贵妃的声音她拎着裙角下意识地想走进去看个究竟,宫门两边守着的侍卫竟然没有出手阻拦,只是各自交换了yi下视线,都抿紧了嘴唇。
刚走进去没几步,迎面yi道屏风背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同时伴着铠甲上甲片磨擦的细碎声,竟然是征甲未除的海苍狼突然出现在了面前,他伸开右臂挡在星靥面前,看着她,嘴唇嗫嚅着,沉声说道:“你别进去”
星靥睁大两只眼睛在海苍狼痛楚狰狞的脸上看了又看,心里隐隐有种让她十分恐惧的念头冒了出来,她用力忍住双手的颤抖,咧咧嘴,似笑非笑地说道:“青狼拭剑王爷,回来了吗”
海苍狼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皱紧眉头说道:“谁让你来的来人,把她带回拭剑王府去,没我的话不准出来乱跑”
宫里的痛哭声还在响着,舒贵妃捶胸顿足,大声呼唤着:“青哥儿青哥儿啊叫我怎么活啊苦命的姐姐苦命的儿啊”
星靥脸上身上所有的肌肉都僵硬住,并且无法控制地跳动了起来,全部的血液yi下子冻在血管里,她耳边能听见冰块崩裂的咔嚓声,仿佛身体中间裂开了yi条缝,越裂越大,越裂越深。喘息也变得急促如风箱,她胸膛剧烈起伏着,拨开海苍狼的手就要往里闯。
海苍狼yi把拉住星靥的手腕拖着她往外走,星靥死命去掰他的手,连声叱道:“放开我放开我让我进去”
她长长的指甲在海苍狼的手背上划出yi道道血痕,可那只坚定的手只是握紧,根本不怜悯她的急痛悲切。星靥急得干脆张嘴去咬,海苍狼手上咸咸的汗水味里yi下子就混进了鲜血的味道。他用力yi拉,星靥踉跄着歪倒几步跌进他扶着的手臂之间。
“星靥”海苍狼大力地摇撼了她yi下,吞咽着费劲地说道,“听我的话先回府去,有什么事我回头再告诉你”
星靥摇头,泪如雨下:“你让我进去,是不是青狼回来了他他他”星靥顿了顿,扯开喉咙大喊起来:“青狼青狼青狼”
舒贵妃听见星靥的声音,哭声更大,yi边哭yi边痛声诉说,悲伤至极,她嘴里全是故乡北遥的语言,yi声声含泪蕴悲,听得旁边所有人都拭泪不止。
星靥明白了,又象是还不明白,她执着地与海苍狼搏斗着,象个泼皮无赖yi样使出吃奶的劲,头上的发髻半歪着,有几根发簪也滑脱了出来,她干脆地伸手拔下发簪当成武器向海苍狼身上招呼。海苍狼毕竟不忍对她动粗,长叹yi声松开手,看着她火红的背影跑进了内殿之中。
四四方方的殿内站了好几个人,星靥只看见殿正中地下放着的yi只马鞍,鞍上搭着yi面破破烂烂的苍青色旗帜,旁边静静躺着yi柄沾血的银亮长刀。
舒贵妃跌坐在yi边的地下,怀里抱着yi顶银盔号啕痛哭,银盔顶上原本洁白的缨穗被血染成了红色。
已经修建了数百年的宫殿里光线并不明亮,每yi件黯沉的器物上都沉淀了无数岁月风霜。星靥奔跑进来却又蓦然停住,裙角与衣袖飞扬着,象yi团扑面的火焰。乌黑长发垂散凌乱,美丽的脸庞苍白无色,只有点了胭脂的嘴唇,红得那么浓艳。她抬起两只和头发yi样乌黑的眼睛飞快在殿内所有人的脸上扫了yi遍,没能找到任何安慰她的视线。
她久久地看着舒贵妃怀里的银盔,再看yi看那柄星渊将军用过的长刀,这副马鞍她也见过,海青狼不止yi次调皮无赖地让她摸他大腿内侧磨出来的薄茧,说等到他年纪老了,说不定也象北遥老人们yi样变成罗圈腿,这是在马鞍子上骑久了以后的通病。
这些东西在这里,可是青狼呢他去了哪儿他怎么没有跟海苍狼yi起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逸出口外的抽噎声吓着了星靥,她赶紧地捂住嘴,大大的眼睛连眨几下,把挡住视线的泪雾挤散。两只腿象被铁水铸在了地下,怎么也没办法向前再走yi步,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呼喊,喊了些什么,昏昏沉沉地也听不清。耳朵里仿佛有无数把锯子同时在锯木头,格吱格吱响得让人发疯。平静无风的宫殿里,她火红色的长裙颤抖得象是在风里。
迷蒙的眼中,闪过yi片熟悉的帕角。
星靥用袖子胡乱在脸上擦yi擦,屏住呼吸,终于可以抬起脚,yi步yi步走到那只马鞍前,蹲跪下去,在破烂的战旗底下,抽出了她绣的春柳图。
春柳迎风款摆,yi枝yi叶总关情,送别的时候们总喜欢在地下插上yi枝柳,让它柔软的枝叶尽诉心中难舍的离情别绪。为报行人休尽折,半留相送半迎归。她是这样盼着青狼归来,纵使开始的时候是欺骗利用,但她是多么希望能有机会回报他的无限深情。
春柳图上沾满鲜血,星靥精心绣出的四句诗,不知被什么扎得满是破洞,轻薄丝帕被撕扯得经分纬散。星靥死死咬住嘴唇,咬得yi嘴全是腥意,可是也无法控制自己,脑海里全是她对海青狼说过的话。
写诗的丝帕我父亲yi直保存在身边,战死沙场的时候,那块帕子就在他的怀里,染满了鲜血。
“不”星靥摇着头,盯着手里的丝帕,除了这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不,不”
泪水yi滴yi滴落在海青狼已经干透的鲜血上,深深浅浅地晕开。
舒贵妃扑过来抱住星靥,泣不成声:“让我活着做什么呀让我死了吧,把青哥儿换回来啊啊老天爷呐,你好狠的心啊”
星靥在舒贵妃的怀里,惊怕地听着她的哭声,死死捂着嘴不敢跟她yi起哭,惟恐自己yi哭,眼前这可怕的幻象就要变成现实。
“青哥儿啊,你在地底下叫我们怎么活哪你回来看看姨母吧,还有你的星靥你撒手就走,撒手就走”
旁边有宫女含泪过来扶住舒贵妃与星靥,可舒贵妃急痛难当,抱紧星靥怎么也不肯撒手,还在泣诉:“你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就不想想活着的人吗星靥才十几岁啊,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看着她跟你共赴黄泉”
旁边响起低低的抽气声,迅速又被克制住。星靥浑浑噩噩,只见舒贵妃捧起她的脸,喃喃低语道:“好孩子,青哥儿你愿意下去陪着他么”
星靥迷茫地点点头:“青狼在哪儿我去找他”
“星靥”海苍狼的大喊声同时响起,却没能惊醒沉浸在悲伤里的星靥,他慌乱地看了yi眼坐在殿中椅子上始终不发yi语的父皇,只看见海枭獍眼中凌厉得让人震慑的光芒。
第二次征剿西南反军之役又获惨败,不仅如此,随军出征的二皇子拭剑王海青狼不服从指挥,为夺军功擅自提前两天发动进攻,身陷敌军陷阱后阵亡在乱箭之下,青狼营全军覆没,只有副将丰博尔带着二十余骑逃了出来。
皇上海枭獍悲膺难抑,舒贵妃更是痛病昏倒,她顾念早亡的侄子,为了不让海青狼在地底下太过孤单,向皇上提起了早已经多年不被施行却yi直没有废除的生殉旧制,要让星靥为海青狼生殉,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
满目山河空念远
第四十六章
那yi天,星靥在明白了舒贵妃的话以后,心里yi丁点对她的怨恨也没有,相反地,却是长长地松了yi口气。她没办法停止哭泣,干脆就放任自己恣意地大哭着,根本不管是不是哭得涕泪横流脸歪眼斜,哭声从她年轻稚嫩的胸膛里汹涌出来,她把那块血污破损的丝帕紧紧抱在怀里,全身剧痛,恨不得在地下打滚撕咬,疯狂发泄出自己全部的悲伤。
悲哀到了极致非常伤损心力,星靥不知什么时候昏倒在地,也不知被什么人带出了御书房,等她再睁开眼时,就看见了祥景宫二楼东头那间卧房床帘上绣的花。
海苍狼跟着舒贵妃yi起回到椒兰宫,等两人情绪都平静yi些了,便摒退所有宫女,沉声问道:“姨母,你为什么要这么说生殉旧制已经有近百年未曾施行了,先帝也曾经说过生殉酷制应废,你怎么还你是想让星靥死吗”
舒贵妃哭得太久头重脑昏,斜倚在美人榻上手撑着头,半晌没有说出yi个字来。海苍狼久久静立在她面前,看着姨母曾经美艳c却已然开始老去的脸庞,心里隐隐生痛:“姨母,青狼为人重情重义,若他在天有灵,看见你这么对待星靥,他会怎么想”
舒贵妃还是沉默地合着双眼,海苍狼咬咬牙,向她走近yi步:“姨母”
舒贵妃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了几下,脸上痛苦地yi拧,嘴唇也跟着开始轻颤,长长的凤尾钗晃动时,在脸颊上投下散乱的影子。
“姨母”
“苍哥儿”舒贵妃长叹yi声,睁开眼睛看了看她俊美伟岸的侄子,从海苍狼脸上,依稀可以找到姐姐昔日的痕迹,但是更多的还是海枭獍的影子。她摇摇头,叹息声里满是无奈与绝望,“我又怎么不知道青哥儿对星靥的心思星靥那个孩子命苦,我从心底里怜惜她喜欢她,只是”
海苍狼眉梢yi动:“只是什么姨母只是什么”
“只是”舒贵妃眉头皱着,痛苦不堪地说道,“只是我宁可让星靥到下头去陪青哥儿,也不希望她活着受更大的罪。我是为她好,苍哥儿,你不明白姨母的心姨母的心被割得yi道yi道,痛得我痛得我都不想活了”
“什么是受更大的罪”海苍狼跪在舒贵妃身边,将她冰冷的手握在自己掌心里,“她不会受罪,姨母,侄儿求你去跟父皇说,不要让星靥生殉”
舒贵妃轻抚上海苍狼的面颊,手冷,指上戴着的戒指和指套更冷:“傻孩子,你的心,以为姨母看不出来么那是你弟弟心爱的女人,你可千万不能存着这样的心思啊”
海苍狼痛苦地闭起眼睛:“侄儿心里什么都没想,只想让她活着,好好地活着就行姨母,求你”
“活着哪有那么简单,星靥那样的孩子,生来就是到世上遭罪的”舒贵妃哭红哭肿的眼睛里又落下泪水,“我第yi眼看到她就知道,她若是没遇上青狼,就留在星宿海,或许还能平顺yi生。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回到太冲城,回到这皇宫里在这儿,死亡对于她也许是种怜悯”
“侄儿不明白姨母的话”海苍狼跪直身子,用手指拭去舒贵妃脸上的泪水,“星靥这么年轻,她不该死,她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青狼也yi定希望她继续活着,代替他活着”
舒贵妃紧闭起眼睛,仰起头yi阵哽咽:“可是怎么还能活得下去,她长着那样yi张脸,他已经看见了让她还怎么能好好得活下去”
海苍狼心里yi沉,舒贵妃这话说得有些颠三倒四,可他还是听出了几分不祥的预兆:“姨母,姨母你说的这是什么意思”
舒贵妃摇摇头,眼泪顺着两边脸颊滑落:“也难怪你们兄弟两个对她都有好感,傻苍哥儿,你就没觉得星靥和你母亲长得很象么这张脸,和姐姐小的时候yi模yi样,yi模yi样上次我和她yi起中毒,半夜里我突然醒了,走到那边侧殿门口,就看见他把星靥搂在怀里听她唱歌,歌声响了大半夜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年轻时对着你母亲他也不曾那么温柔过,他温柔得让我害怕,我害怕”
海苍狼全身yi震跳了起来,后退两步看着舒贵妃:“不会的不会有这种事父,父皇他不可能”
“青哥儿活着是不可能可现在青哥儿不在了”舒贵妃手按额头yi阵无力地抽泣,“你不知道你父皇是什么样的人,苍哥儿,他从来都漠视伦理纲常,他没有做不出来的事,他掠夺成性毫无人性,天下间yi切他都可以玩弄于股掌之间”
姨母对父皇越来越凶狠的控诉让海苍狼十分震动,他定定地看着她,舒贵妃吸着气,尖厉地低声喊着:“我不能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我宁可让星靥死”
海苍狼再也想不到舒贵妃提出生殉,是因为这种不堪的原因,他呆怔着,什么也说不出来,过了很久才低声说道:“除了让她死,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还能有什么办法”
海苍狼脸上有点胀红,他低声,但是很坚定地说道:“我们北遥的旧制除了生殉,还有父死子娶c兄死弟”
“苍狼”舒贵妃哀伤的表情yi瞬间变得十分凌厉,她高声喝止他的话,不敢置信地摇头道,“青狼尸骨未寒,你说这话,难道就不怕青狼寒心吗”
海苍狼痛楚说道:“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
舒贵妃端正地坐好,两只眼睛灼灼地审视着海苍狼,不放过他每yi次眨眼和每yi次呼吸:“苍哥儿,你今日若是能立誓,今生今世绝不对星靥生出yi丝yi毫觊觎之意,或许我还能想出个别的法子。”
海苍狼没有考虑太久:“我发誓,若对星靥存心不轨,叫我”
“不是你”舒贵妃再次打断他,“用我来发誓,还有你去世的母亲,若你违誓,让报应全部应在我们姐妹俩的身上”
“姨母”海苍狼的脸上渐渐失去血色,他看着舒贵妃,终于明白她是多么坚决和多么地煞费苦心。只是已经失去了yi次星靥,难道,还要再失去第二次
征南王爷的牙关yi次次咬紧,最终星靥鲜活的笑容占据了上风。他颓然地闭起眼睛,长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姨母。你放心,不用任何誓言,我说到就yi定会做到。今生今世,我绝不会对不起青狼。”
舒贵妃感慨地点点头,拭拭眼睛,叹道:“傻孩子若想留住星靥的性命,又不让她遭遇不堪,唯今之计共有两条。yi,是毁了她的容貌”
“不行”海苍狼大声阻止。
舒贵妃象是知道他会这样选择,平静地说出了第二条:“二,就是把她送出宫去,让她远远地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星靥yi直趴在卧房的窗台上望着外头那yi面平静的灵掖湖,湖边绿柳成行,湖上白色水鸟点点飞过,亭台楼阁掩映在青翠的景色之中,看起来宁静而又安详,yi派融融春意。
灵掖湖对面,直垂到水面的柳枝象是柔顺的长发,被风轻轻吹动,yi个黑色的身影蓦然拂开枝叶走了出来,站在星靥最熟悉的那个地方,隔着湖,也向她的方向眺望过来。
星靥眼角动yi动,盯着那个不知是谁的身影,对自己露出yi个无奈的微笑。原来自己已经不是那个yi见到他就会没命地跑过去的星靥了,现在隔湖相对,她yi点也不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就当他是无意的吧,出现在了和元膺yi样的位置上,用和他yi样的姿势。
她站直身子,用衣袖擦干泪水,对着那个黑色的身影,象对着已经远去的曾经。清亮的歌声再度在灵掖湖上响起,被碧浪托掬着,轻柔地传递到了他的耳朵里。
“晚风轻轻吹,月光如流水,伴着明月清风,木呷想阿妹。
晚风轻轻吹,月光如流水,我问明月清风,真心托付谁”
当天晚上,御书房的人同时把皇上海枭獍的口谕传到了椒兰宫和征南王府,星氏身负握奇经的秘密,现在还不能死,是生是死,都等她吐露了实情以后再说。
舒贵妃苍白沉默地听完这yi切,只是左边的眉头跳了yi下,整个人象泥塑木雕yi样,没有再做出任何反应。海苍狼则yi宿难眠,不知道父皇的这个意旨里,究竟包含了多少他不愿意见到的可能。
前后两朝,两位拭剑王爷,死法却惊人地相同。yi时之间,“拭剑王”这三个字上仿佛笼罩着不祥的阴云,人们每每提起来,都摇头叹息。
前朝拭剑王星渊死后遗体被掘墓抛弃,至今也没有找到。本朝拭剑王海青狼又是死于乱箭之下,尸体千疮百孔,根本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从他的遗物上才能辨认出他的身份。
海青狼年少逝世,陵墓根本还没有建造,灵柩暂时就准备停放在固山陵舒皇后的身边,让他陪伴着去世的母亲。海苍狼亲自为弟弟督建陵墓,找了好几位勘舆有术的人在固山yi带踏看,挑中了yi块风水宝地。
海青狼出殡的那yi天,皇上海枭獍亲自登上皇宫正门的城头,目送为国捐躯的儿子。京城四处飘动白幡,哭声喊声洒满yi路。
星靥没能去送海青狼最后yi程,她坐在祥景宫里,依旧远望灵掖湖。卧房门上响起轻轻的叩击声,走过去把门打开,门外站着椒兰宫的yi名宫女。
宫女自称是奉舒贵妃之命来请星靥过去,星靥跟着她走了yi段,突然发现路有些不对,刚要出声询问,路边的假山里闪出吟秋。吟秋走到星靥面前,往她荷包里塞进几张银票,然后急匆匆地吩咐道:“娘娘吩咐的,你今天出了宫,有多快走多快,有多远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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