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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大漠荒颜|作者:止水惊羽|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4 06:46:56|下载:大漠荒颜TXT下载
  舒夜,眼神也变了,似乎开始不认识这个同生共死过的朋友。

  “不过没关系连城这样的脾气,因有你照拂着,或许还能平安长久些。”公子舒夜长长吸了口气,冷笑,“我送他入长安,yi是免得留他在身边需时时提防,二来,也是因为你若照顾他十年,多少以后也会看顾他。而有他在你身边当人质,我也放心yi些至少十年内你握着这张牌,便不会轻易和我翻脸。”

  那几句话平静而锋利,如同利剑yi寸寸切过来,鼎剑候的脸色慢慢变了,却说不出yi句话,手指用力绞在yi起,眼神沉郁下去,似是看不到底。

  “你便是如此想的”许久,鼎剑候缓缓开口,“你思谋的,也算深远。”

  公子舒夜微微yi笑:“彼此。”

  初冬天气冷如冰,清晨的空气中居然隐约有了极细的流霜飞舞而下,挂在莺巢的yi株株琼花玉树上,金色的琉璃瓦在霜气里闪着灿烂的金光,极尽奢华。鼎剑候默然凝视了敦煌城主半晌,将那只碧玉瓶子收入手心,拂衣起身,淡淡然:“告辞。”

  公子舒夜yi点头:“不送。”

  黑衣的鼎剑候从莺巢那条秘道里匆匆离去,穿过yi重重软罗轻纱c莺啼燕叱。依稀间,竟似回到了十几年前昆仑雪域的乐园之中他们曾经yi起躲在破棉絮里取暖,yi起在修罗场生死界斩下对手的头颅,yi起联手行刺c震慑西域诸国,yi起留连在天国乐土,yi起叛出光明顶cyi路穿越雪山大漠回到敦煌

  十五年了。并肩战于乱世,从yi枚棋子到操控天下的棋手,无数生死荣辱如风般呼啸而过到最后c那样同生共死过来的兄弟,竟然依然彼此心计重重c相视如陌路鼎剑候傲然回过头去,眼里忽然有泪水渐涌,心潮澎湃之下c即使狠厉决断如他c依然忍不住止步,回头看向迷楼叠翠中的那yi袭白衣。那是他的生死兄弟

  清晨沙风带着冷气c卷起漆黑的长发,敦煌城主倚栏而立,并不曾回头,只是将栏杆拍遍了,忽地长歌:“奈何江山生倥偬,死生知己两峥嵘。宝刀歌哭弹指梦,纵横覆手空。凭栏无语言,低昂漫三弄:问英雄c谁是英雄”

  问英雄,谁是英雄鼎剑候喃喃重复,转头准备拂袖离去,忽地抬头望天。

  高楼上歌姬见客人离去,正要上来为公子更衣,却见天空中忽然有电光yi闪,正中迷楼琉璃屋顶,喀喇喇yi声裂响

  在所有人的惊呼中c公子舒夜如同飞鹤般掠出,在琉璃屋顶上yi掠即回,手指间夹了yi支金色的箭。箭上缚着yi张帛书:“昆仑大光明宫星圣女沙曼华c致意敦煌城主高舒夜座下”。

  那是yi封战书。约定三日后的正午时分,在敦煌城外的祁连山顶cyi决死战。

  如若她侥幸赢了,他便要打开敦煌城门c让明教东去中原;如若她败了,便立刻领着教民返回昆仑光明顶总坛,再不踏足中原。

  信写的很短,他却怔怔看了多时,嘴角浮出了yi丝笑意。

  终于是来了。毕竟还算侥幸在轰走了墨香那家伙后c才收到了这封信。不然那人见了这封信cyi插手,只怕他安排好的yi切就要大乱了。

  公子舒夜也不去寻笔墨纸砚,只是将手指在剑锋上割破了,就着血写下两个字:如约。

  然后扣起食指c屈指在金箭末尾yi弹,那yi道金色的闪电便沿着来时的轨迹c呼啸着穿过重重高楼和玉树,yi闪不见。

  那头,送客的舞姬转过头来时,那位神秘的来客也已经消失了踪影。

  第八章 梅霓雅

  敦煌城外,yi顶顶帐篷在沙海里撑起,那些帐篷都向着居中的yi顶金色帐子围拢。

  中间的金帐里,数百名教徒围住了yi个女子,匍匐在地,神色虔诚而欢喜。连自恃甚高的长老妙水都恭恭敬敬地随侍在侧,听着那个褐发女子的命令。

  那个女子是个西域胡姬,年纪已过三旬,有着蜜色的肌肤和深蓝的眼睛,虽然容貌不见得美丽,可那高爽的额角和决断的眼神c却隐约有男人也不可企及的魄力那便是从回纥日夜兼程赶来的月圣女梅霓雅。也是明教中仅次于教王的权力人物c回纥的公主和教母。

  旁边yi名黑衣人递交上了yi支金箭,上面写着战书的回复。

  “哦,果然不出所料c高舒夜还是应战了。真是奇怪,为何还要提前到日出时分这下非要令父汗的大军冒着危险c白日里急速赶来不可了。”千里穿越沙海奔赴敦煌,梅霓雅眼里居然没有丝毫的风尘困顿之色,只是冷定地问左右,“星圣女还没醒么”

  那些衣衫褴褛的教民还没来得及回答,帐子里影子yi动c如疾风闪电般yi掠而回。那名黑衣人单膝下跪,朗声回答:“尚未。”

  那是和月圣女梅霓雅yi起前来的十二名黑衣刀客之yi,据说那些在回纥担任可汗贴身侍卫的黑衣客c都是出自昆仑光明顶的修罗场,是十年前那yi场浩劫后教中重新培养出的精英,个个技艺惊人。而月圣女梅霓雅c则是这yi群被驯服的兽的主人。

  “哦,看来金针对她的脑部有很大影响啊。”梅霓雅微微蹙眉,看着手下带回的那yi支金箭,喃喃,“不然我不过对她小小施行了yi个术法,怎么会至今还没醒来”

  长老妙水小心翼翼地躬身,忧心忡忡:“月圣女,前日星圣女和敦煌城主已交手yi轮,处于下风属下以此判断星圣女无力带领教徒穿越敦煌,必须要劳动月圣女前来。只是属下很担心,这次祁连山的决斗,星圣女只怕依然不是高舒夜对手。”

  “这小妮子做事向来yi塌糊涂”梅霓雅不置可否地冷笑:“倒真是可笑那家伙的武艺还是沙曼华教的,十几年后徒弟反而超出了师傅”

  长老妙水默然,低声回答:“月圣女应该知道c当年yi箭射穿高舒夜胸口之后,星圣女足足有两年未能握弓,武学荒废。此消彼长,也是自然的。”

  梅霓雅继续冷笑,眼睛里有yi种蔑视,她扬起了浓眉:“那小妮子,什么事情都做不好难怪教王yi开始就有命:若沙曼华不足以击破敦煌带领教徒东去,那么事情就交由我来全局负责我心中已有计划,你大可放心。”

  “是。”长老妙水畏惧于月圣女的口吻,只好低首听命。

  这边黑衣杀手重新入帐,单膝下跪:“禀告月圣女,星圣女即将醒转。”

  “好”梅霓雅yi拍案几,立刻起身,“带我去看,快些”

  长老惊讶于月圣女的急切,迟疑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看。然而,在她撩开沙曼华休息的那个帐子门帘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将醒不醒的沙曼华被月圣女拉了起来,靠坐在帐子中心的木柱上,神色茫然。而月圣女梅霓雅神色肃穆,碧蓝色的眼睛里浮动着妖异的光芒,注视着尚未真正醒转的沙曼华,嘴里喃喃轻声说着什么,声音绵长而诡异。

  妙水稍yi细听c便觉得神智yi阵模糊。

  摄心术月圣女居然在对星圣女施行着摄心术

  长老妙水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几乎脱口惊呼,然而她终于忍住了。yi直等到梅霓雅将摄心术施完,让将醒不醒的沙曼华继续睡去,她才吐了口气。

  月圣女转过头看到了长老震惊的表情,嘴角却泛起了yi丝笑意:“怎么很惊讶”

  妙水不敢对视她冷锐的目光,连忙低下头去:“不敢。月圣女所做,必有道理。”

  “妙水,你越老倒是越会说话了。”梅霓雅哈地yi声笑了出来,将沙曼华放回褥子里,低头拨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点点头,“我对她施行摄心术,也是为了让她弃除杂念,可以全力对付高舒夜。你说,这是不是yi个好法子”

  妙水yi震,不敢回答。

  梅霓雅站了起来,叹了口气:“你道三妹败落是因为技不如人当日高舒夜负她c她怒极了连射十三箭以她的箭术,若不是心中不忍c又如何会十三箭还射不中那人心口十年前怒极攻心之时尤如此,十年后c我怕这个傻妮子更是连弓都拿不起来了。”

  老妇讷讷不发yi言,心下暗惊:执掌光明界的三圣女只是名义上的姐妹,虽然在昆仑绝顶yi起长大,相互之间却少有往来c甚至钩心斗角不断。然而没有想到,月圣女梅霓雅对这个最小的妹妹c却比自己这个曾亲手带大她的人更了解。

  梅霓雅凝视着沉睡中的沙曼华,眼神凌厉:“不要再手软啊,沙曼华十年前因为你的轻信c让光明顶流满了鲜血十年后,我令你yi见到那人的面c不要听他的任何狡辩之词,只管拿起银弓金箭c直射他心口”

  沙曼华仿佛在做着什么噩梦,身子轻轻挣扎,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却说不出话来。

  妙水伏地听命,顿了顿,终于忍不住轻声提问:“若是万yi星圣女输了呢如何对拜月教交代啊。”

  梅霓雅冷然:“输了也就算了她只要能牵制住高舒夜yi日,便已足够。拜月教不足顾虑:我教在中原受到围剿c他们作为盟友却在南疆袖手旁观我教和拜月教已然交恶,所以不必投鼠忌器。”

  那样漠然冷酷的话语c让旁边的长老妙水不自禁全身yi震,低下了头去。她知道c月圣女是完全把孤苦无依的星圣女当成了yi枚可弃的棋子了

  仿佛也觉得自己语气太过凌厉,梅霓雅微微yi笑,补充了yi句:“当然,能活着回来更好,毕竟培养星圣女c教中也费了很大心力。所以三日后,由你陪着星圣女去祁连山等决斗完后再陪她赶上我们的队伍”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又yi名黑衣刀客单膝跪倒在帐外,手里托着yi卷羊皮纸,低声禀告:“月圣女,敦煌城内有密信书卷送到”

  叱咤方遒的梅霓雅,yi听到那个消息眉间居然喜动颜色,霍然长身而起:“快送上来”

  柔软的羊皮在案上yi寸寸展开,旁边的长老妙水蓦然脱口惊呼:“天,这是敦煌城防布兵图”梅霓雅大笑起来,神色欣喜,手指点着羊皮卷上画着的密密麻麻的图形:“真是天助我也,在这个时候,给我们送上了这样yi份厚礼。”

  长老妙水吃惊地看着月圣女,“是谁”

  梅霓雅点头,微笑起来:“绿姬。那个高舒夜忽视了的女人。她本是回纥人,为饥寒所迫,自小被卖入敦煌高氏府上为奴。但后来瑶华夫人疼爱她c那小妮子也把夫人当母亲看。后来,瑶华夫人为了除去世子高舒夜c入了我教,信奉了明尊。”

  长老妙水恍然大悟:“原来当年我教掳走高舒夜,便是为此”

  “是啊。”月圣女冷笑点头,“原本是要杀了他的,偏偏教王觉得他资质出众c便留下他做了修罗场的杀手。结果惹来多少麻烦本来我们掳去高舒夜,瑶华夫人便可立连城为世子,这样敦煌城也便是我们明教的yi个分舵了偏偏高舒夜在昆仑呆了十年,居然逃回来了所有的部署yi下子被弄得乱七八糟。”

  说着当年的事,月圣女梅霓雅不禁咬牙:“瑶华夫人被缢死后,绿姬和总坛失去了联系外无援助c内无同党,只好蛰伏起来。她视瑶华夫人如母,因此恨公子舒夜入骨,时刻不忘反噬。主动联系总坛,说愿意为杀死公子舒夜尽力。可那时候总坛元气大伤,根本无力再顾上敦煌这边的事情,也只好任由那小子当上了敦煌城主。”

  手指点在羊皮地图上,那里c密密麻麻的底图上用朱笔圈出的,便是各处城门c水渠和兵营分布。月圣女梅霓雅赞许地点头:“难为她忍了那么久这次终于抓到机会,把最重要的东西送了过来。”声音顿了顿,梅霓雅yi扬头:“三日后,我们便直穿敦煌东去”

  长老妙水仿佛被月圣女眼里的光芒镇住,片刻后才低低道:“可既便公子舒夜离开了敦煌c我们又有地图,可敦煌驻守着十万神武军我们如何带着这么多教徒东去”

  梅霓雅微微笑了起来,眼里有锐利的光:“神武军号称十万c实际兵力不过五万有余而我从父王那里c要来了五万骁骑。出其不意的突袭,对付敦煌足足有余。”

  “什么”长老妙水这yi次再也压不住地脱口惊呼出来,“圣女你你调动了回纥军队攻打敦煌”虽然梅霓雅是回纥可汗的长女c明教在回纥的教母,但若说要调动如此庞大的军队c为明教东去中原开路,似乎也匪夷所思。

  将手上的羊皮卷收起,梅霓雅冷笑,气势夺人:“回纥如今已经是西域霸主,而中原大胤王朝内乱丛生c国力衰微,却还要灭明教c杀伤我国商旅教民无数我父王早已窥测敦煌多年,苦于没有合适机会将其yi举收入囊中c以便彻底控制这条丝路如今有了这么好的机会,哪里肯错过”

  白发苍苍的长老这yi回是彻底呆住了,看着月圣女。

  从霍青雷那里偷印了模子c打出钥匙开启秘柜之后,所有能找到的情报都已经秘密送出去了:水文分布图,敦煌城防图,城中兵营分布图,甚至敦煌内府的详图都被她送到了城外明教的手上。月圣女梅霓雅派使者告诉她,在公子舒夜前去祁连山赴约决斗的时候,她便会带着明教人马进入敦煌待杀了公子舒夜,连城到时候便可坐上城主的位置

  只为那样的许诺,她窃取了情报c力图和梅霓雅里应外合,yi举拿下敦煌。

  然而此刻,绿姬坐在昏暗的瑶华楼里,却对着手上最后yi枚银色的小钥匙发呆这枚钥匙究竟是开启哪个柜子的所有其余的钥匙,都yiyi使用过了,那些柜子里装着不同的军机秘密,只有剩下这yi枚c她完全不知道对应何方的秘柜。

  按这yi串钥匙排列的顺序c这枚银色小钥匙应该是最近才被霍青雷串到腰绳上去的可究竟是开哪个柜子的绿姬细长双眉紧蹙着,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叹气声和脚步声,她连忙收起钥匙,转身看着踱步来去的葛衫少年。被软禁在这里好几天,高连城没有了当日刚来到敦煌的那种锐气和煞气,仿佛被消磨了锋芒yi样c每日在瑶华楼里踱步来去,心事重重地叹气,似乎心里也有什么在天人交战。

  “少主,为什么总是叹气”终于忍不住,绿姬安慰,“放心,很快你就能出去了。”

  然而高连城只是抬起眼睛看了她yi眼,眼神却是茫然的,开口问了yi句:“绿姨当年我母亲我母亲真的是要杀舒夜”

  “是。”绿姬坦然回答,“夫人yi心为你c自然容不得他。”

  高连城的眼神剧烈波动了yi下,忽然有些烦躁地转过头去,低声:“为什么我又不想当城主你们为什么非要杀舒夜”

  绿姬诧异地看着高连城,显然不明白这个少年为何这般死脑筋:“夫人是为你好啊谁不想当敦煌城主c安享荣华掌握了敦煌,就控制了丝路c控制了中原和西域的命脉少主,夫人只得你yi个孩子,自然盼着你能得到yi切。”

  “那也不能杀我亲哥哥啊”高连城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你们把舒夜掳到昆仑去当奴隶c又在他伤重的时候刺杀他为了权势,骨肉相残你们怎么连这种事都做得出”

  yi个耳光重重落到了他脸上,将他的话语打断。

  葛衫少年定定看着动手打他的绿姬,似是不可思议从小到大,绿姨还是第yi次打他

  “在帝都做了十年人质,你还不明白么”绿姬嘶声力竭地叫了起来,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你还不明白夫人的苦心就算不先下手对付舒夜,以他那样的脾气,也不会放过你夫人只是不想让你吃亏所以她用尽了全力c要把你推到最安全的高处去”

  高连城捧着脸,讷讷地看着绿姬扭曲的脸,觉得心里冷了yi半。

  “你怎么还不明白啊”绿姬看着眼神单纯明亮的少年,忽然忍不住哭了起来,“在帝都做了十年人质,你还不明白不是你杀他c就是他杀你怎能容情半分夫人费尽心力立了你为世子,可老城主念念不忘舒夜c在莺巢的金柜里留下了手谕。说,如果舒夜有yi日能回到敦煌c世子的位置就依然归他所有夫人怎能不千方百计置他于死地”

  高连城脸色煞白,忽地喃喃:“原来他这般对我c也算公平。”

  “生于帝王富贵之家,从来没有什么兄弟可言因为权柄只得yi个,手却有好几双。”绿姬抬起眼睛,眼里是阴冷绝决的光,看着瑶华夫人的儿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高舒夜这般对你c真的也算自然所以,今日你若要杀他,也是理所应当。”

  她的手抬起,指着壁上那yi套盔甲这是历任敦煌城主的家传宝甲,上yi任老城主死后yi直放在瑶华楼里。她微笑:“不出两日,你便可以穿上这套盔甲c君临敦煌。”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高连城半晌不语,忽地喃喃,“那你为报答母亲的知遇之恩,不顾yi切yi心为我这又算什么”

  绿姬猛然呆住,为这个相悖的事实而无法回答。

  “其实,绿姨你是yi个忠义的好人。”高连城苦笑了yi下,踉跄而出。她想追出去c告诉公子两日后布置后的杀局,然而仿佛猛然间想起了什么c顿住了脚步。她的手指握紧了那yi枚银色的小钥匙,脱口喃喃:“对了还有yi个地方莺巢的金柜”

  莺巢的金柜密函那个历任城主用来存放遗嘱手谕的地方。

  莺巢里依旧弥漫着奢靡的醉生梦死的气息。歌舞才歇,绝色美人yi拥而上,簇拥在居中的年轻城主身侧,莺啼燕叱c巧笑承欢,满目春光无限。然而铺了雪豹皮软榻上,那人却依旧神游物外般的漠然,丝毫不理睬周围的众多美人c眼睛茫然地看着外头,瞳孔微微扩大。

  公子今日又服药了吧

  美人们见惯了这样的情况,在心里暗自嘀咕,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小心翼翼地簇拥在周围,等待着公子点人侍寝。

  外头的玉树今日换上了和阗白玉雕刻的琼花,yi树树如雪般美丽绰约。树下无数佳丽嘻笑追逐,林间珍禽走兽徜徉出没,连檐下的沟渠里c都浸满了南海出的明珠不枉了他这些年来的布置,每次药力发作的时候,yi眼看去,这个莺巢居然和当年昆仑大光明宫的乐园依稀yi样每次,只有通过药力和幻觉,才能见到她罢

  “沙曼华”陷入药力中的人陡然脱口喃喃呼唤,伸出手去,却是触摸到了身侧yi名美姬的脸,捧在手心里看着,眼神恍惚,“沙曼华,是你么还是c还是我又做梦了”

  那名美姬脸上露出了庆幸的笑在莺巢里服侍了这几年,每个姬妾都知道公子每次服药恍惚后便会胡言乱语。那个被点中的美姬回击着其余女子嫉恨艳慕的眼神,嘴里却是按照惯例c轻柔地回答着最稳妥的话:“是我我回来了。”

  yi边说,她yi边温柔地贴过身去,周围其余美姬静静地退了下去。

  “你真的回来了让我抱抱你。”公子舒夜喃喃,忽然yi把将那名美姬拉入怀里,用力抱紧。那个怀抱如同铁般冰冷坚固,痛得她几乎叫了起来。然而刹那间c公子舒夜猛然yi把推开了她,定定看着,眼神恍惚地摇头,低语:“不是你不是你。你是不肯回来见我的除非为了杀我”

  美姬从未遇到这样反常的情况,骤然呆住,惊惧交加地看着城主忽然仰头大笑。

  “你是来杀我的沙曼华”显然是在药性中迷失了,公子舒夜踉跄走过来,用双臂圈定了美姬,只是神情恍惚地喃喃,“我等了你好久啊久到了你要是再不来c我就撑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离弃了我:墨香出卖我c你痛恨我,弟弟仇视我,父亲死了继母她不择手段要置我于死地十年了我受够了。”

  美姬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城主说出的每yi句秘密c似乎都是yi把利剑架在了她脖子上她知道公子的脾气,所以只恨自己为何长了yi双耳朵c要听到这般不可告人的机密

  公子舒夜的眼神忽然空洞下去,不知是不是因为药力的原因c瞳孔扩撒开去,他猛然拉住了美姬,将她拥入怀中,喃喃:“十年来,酒色无味c权势嚼蜡,兄弟陌路,亲情凉薄这个世上除了死c还有什么可以渴望我等了你很久。”

  胸口的旧伤在酒力和药力中灼热起来,那被金箭射碎在他心肺的青丝仿佛又活过来了,蜿蜒着在血肉内,生长着c蔓延着,纠缠他的身体和魂魄c十年来竟不曾放松分毫。

  他用颤抖的手将那个美姬拥入怀里,埋首在她发间喃喃自语。忽然间仿佛疯了yi般c将她按倒在软榻上,yi把扯开她的衣服,猛烈地动作着c仿佛要把这个女子融入自己的身体:“我等了你很久来杀我吧,沙曼华。”

  -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

  焚香c沐浴c更衣。在拿起那yi把承影的时候,公子舒夜的眼神凝聚起来,手指平平掠过剑锋,yi滴血顺着雪亮的锋芒滚到了剑尖上c凝聚。这把剑,还是和墨香十五年前在昆仑大光明宫里当杀手时c教王赐给他们的奖赏。

  是最后yi次用它了吧他长长叹了口气,将剑佩在身侧,令姬人束发。同时传令下去,让侍从们备马c准备干粮和饮水明日便是和沙曼华的决战之期,而祁连山距离敦煌三百里,他必须提前yi日出发。

  昨夜侍寝的那个美姬惴惴不安地捧着镜子跪在yi边,不停偷窥他的脸色。

  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不然这个女子不会如此不安。公子舒夜皱了皱眉,极力回想,然而脑子里yi片恍惚。反正是有人听了不该听的话,就该让她闭嘴他下意识地便抽剑往那个美姬颈间掠去,众位姬妾惊呼yi片,那个美姬尖叫着往后退,镜子摔裂在地上,美丽的脸因为惊惧而扭曲。

  “罢了。”长剑割破颈脉的yi刹,公子舒夜忽然叹气,将承影摔落在地上反正也已经是要去赴死的人了,还在意这yi点秘密不成他挥手令那yi群受了惊吓的姬妾各自回去呆着,自顾自的整衣起身c最后yi次检视身侧所有东西,便欲举步外出。

  目光停留在那个金柜上,公子舒夜神色变了变,仿佛终有什么难了之事,令他犹豫着站住了脚。许久,他走到窗边,从案上提起yi支紫毫蘸饱了墨,迅速写了几行字,仿佛多年有无数话未曾说,公子舒夜急速写着,眼里有难以抑止的激动光芒。但尚未成书,陡然又抓起揉做yi团,扔到了yi边。

  手里抓着笔,却仿佛有千斤重,任凭心中山呼海啸c竟不能书yi字。

  最终,他在雪白的云版纸上缓缓只写了两句话,便搁笔。打开金柜,将最后yi张信笺放到了那yi叠信上,凝视了半晌,重重关上了柜门。拾起长剑,头也不回地离去。

  外面静悄悄的,所有姬妾侍从都被他摒退了,大漠初冬的阳光淡淡照在金色的琉璃瓦上,辉煌灿烂,莺巢里万树琼花绽放,yi树树如冰雕玉琢,美丽华贵不可方物。那是他镇守敦煌十年,倾尽心力布置的奢华销金窟。

  “哈哈哈哈”公子舒夜陡然在空无yi人的莺巢里仰头大笑起来,拂袖离去。他白衣侧帽,只牵了yi匹白马,从侧门悄然而出,不曾惊动yi个人。他穿过那些玉树琼花c雕梁画栋,扬长而去,不曾回头看上yi眼,仿佛那些富贵奢华在他身后如尘土般簌簌而落。

  霍青雷今日没有去瑶华楼。不知道为何,这个直爽粗鲁的汉子内心隐隐不安,似是觉得出了什么大事。他摸索着腰间的yi串钥匙,看到了最新串进去的那枚银色小钥匙这是那yi日在莺巢,看到二公子连城返回敦煌之时c公子舒夜交给他的东西。

  “如果有yi天我死了,你记住yi定要把这件东西交给新的敦煌城主。”

  yi想起当日公子说的这句话,霍青雷只觉心底有冷气冒上来,腾地跳起来,向莺巢奔去高舒夜高舒夜你又想捣什么鬼说出这边不吉利的鬼话来

  他yi路走来,午后的莺巢里居然空空荡荡,所有佳丽都躲在了自己的闺阁里,不敢出来应该是得到了公子的命令罢霍青雷是城主心腹爱将,不受拘束c便直闯金屋密室,大声叫着高舒夜的名字。然而里面竟也是空无yi人。

  城主喜做长夜之饮,往往日中才起。可如今人却去了哪里

  他有些踌躇地张望了yi番,准备退出,然而在拉上门时c脚尖忽然踢到了角落里的yi个纸团。霍青雷展开那张揉皱的纸,只看得yi眼,脸色忽然大变。

  “高舒夜你这个混帐”他大叫yi声,直震得四壁簌簌,跳起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莺巢终于又安静了下来。装饰着金箔明珠的窗口,美姬们探头好奇的观望,然而多年来的调教让她们养成了不问任何事情c只听从公子吩咐的习惯,只是看了yi眼c便回到了各自华丽的阁楼里,继续弹琴歌唱c打发漫长的时光去了。

  这样的寂静中,yi袭绿衣跟在霍青雷之后c悄无声息地飘入了金屋密室,警惕地张望。

  “就是这里了”终于发现了门后嵌入墙壁的秘密金柜,绿姬默不作声地舒了口气,拿出了那枚仿制好的银色小钥匙,“且让我看看c到底高舒夜在这里还留了什么伏手”

  明日日出之时,待得高舒夜远离敦煌c月圣女便要带领明教进入敦煌霍青雷如果追着高舒夜而去,城里失去大将c更是守备空虚,简直可yi鼓拿下。只是刚才霍青雷在地上又拣到了什么只看得yi眼便那样失态

  绿姬心里有重重的疑虑,然而依然小心翼翼地用银色钥匙插入了锁孔,咔哒yi声,打开了那个历代敦煌城主存放最机密物件的金柜。

  “连城二弟如晤”yi打开金柜,柜门内侧赫然刻着这样几个金色的字

  绿姬脱口低低惊呼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柜门内刻着的字那分明是公子舒夜的字迹他c他yi早就料到了连城会来打开这道金柜这是他留给连城的信

  金柜里,整整齐齐码放着yi堆白玉管子,飘出笔墨的清香。

  玉管上雕刻着隶书的“墨”字,底下有yi个小小的印记,做工细致c竟似大内御用之物。绿姬用颤抖的手抽出yi根白玉管,每yi根白玉管里,都有yi页薄薄的书信,按照日期先后被码放在金柜里。

  最早的yi根,是景帝龙熙八年正是老城主去世c连城被送往长安帝都的那yi年。

  “谨尊君之嘱托。敦煌路远,勿念。与君今生为兄弟,刎颈沥血而已。今以幼弟相托,必不相负。连城在彼吾当保其平安,潜心教以文武谋略之道,以成大器。”

  yi支支玉管整整齐齐排在那儿,报告着敦煌质子高连城在长安的种种事情:何时学艺c何时习武,何时学习兵法谋略每月yi封,十年来竟从无间断。

  最后的yi根,是半个月前寄来的正是连城从长安返回敦煌的那yi天。

  “依君之意,已令连城携圣旨返回敦煌。君何打算竟真欲让位于彼耶蠢之甚矣生于帝王富贵之家,虽亲兄弟亦如世仇。君多年来施恩于彼,不知其日夜欲斩君首级以报母仇乎我速来敦煌,君少等。”

  最后yi根玉管后面,是yi本厚厚的册子,翻开来c竟是yi本杂记。应该是公子舒夜镇守敦煌十年的间隙里陆续写下,详细记录了丝路上西域诸国的强弱动向c诸王性格弱点;以及城中政务管理得失c神武军诸将品性。yiyi提及何人可用c何人需留意c何人又需及早处理事无巨细,竟是整整yi本军政细则提要。

  最后yi页墨迹尤新:“敦煌为丝路要冲c东西命脉。大胤衰微后,诸国皆虎视眈眈,尤以回纥为甚。十年来为兄为保yi方平安,已然竭尽全力,今重任落于弟肩矣。霍青雷自幼为高氏家臣,勇武率直,深孚众望,弟若以其为兄之旧臣而见疑c则无异于自断臂膀。可令其与绿姬成婚,示恩于彼,完其心愿之余亦可收为己用。诸事繁杂,不及yiyi细述。望善视百姓,珍重自身。兄去矣。”

  绿姬怔怔看着,忽然间似失了神智,不敢相信般地怔怔看着这些书信:“yi定是假的是假的yi定是高舒夜那个家伙伪造来骗连城的”许久,女人忽尖利地大叫起来,发疯yi样将所有玉管摔到地上,用脚踩踏。

  玉管摔落后,金柜内侧现出了另外两件东西:象征敦煌城主身份的黑豹紫金冠和玉玺。那两件东西静静摆放在锦缎之上,似是等待着新的主人来取。

  黑豹紫金冠下压着yi张雪笺,墨迹未干,上面只得两句:

  “与君今世为兄弟,更结他生未了因。”

  狂躁不安的绿姬猛地安静下来了,静静凝视着这两句诗,忽然间眼里滑下泪来。

  人不为己c天诛地灭而这里的每yi封信c都将她内心执拗地偏信的那个说法击得粉碎。她错了么这些年来,她yi直错了么yi直在权欲中争夺,继承了失去夫人的偏执的她c竟然还不如连城那个孩子看得真切。

  可是明日,敦煌便要迎来前所未有的灾难了吧她居然为了yi己之私c将整个敦煌出卖如果连城那孩子知道他的绿姨妈c做下了这等事来,他还会当这个城主么

  她呆呆看着满地的玉管,眼神激烈地转变着。许久,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忽地拿着信笺c站起身向瑶华楼跑去。

  敦煌城口,守城的士兵诧异地看着yi反常态的将军,纷纷回答没有看到城主。霍青雷yi想便知公子舒夜定然便装从侧门而出,当下掉头策马狂奔。

  他在茫茫大漠里追着,奔得不辨方位,从日中yi直追到了日落。风沙呼啸着刮到脸上来,他已经追出城外yi百里,却没有看到yi个人。

  “高舒夜你这他妈的蠢材”他猛然大叫起来,目眦欲裂,忽然跳下马将头撞在沙丘上,失声痛哭,手心里那yi张揉皱的纸被握得浸满汗水,“你到底要去做什么就这样yi声不响把整个敦煌扔了么以为老子会听连城那个黄口小儿的话”

  霍青雷下马四顾,不知公子去了何处。他却不知他所追出的方向c和公子舒夜所去正好相反,如何追得上这个粗鲁汉子却锲而不舍,正上马准备继续追出时,忽然惊住了

  yi百里外,居然隐约有黄尘腾起在离敦煌三百里开外处c竟有yi支大军奔袭而来,马衔枚c人静默,在沙风中悄无声息。看方位,竟是绕过了嘉峪关c从弱水和居延海过来的。那条路,是敦煌去回纥牙帐的必经之地。

  回纥要向敦煌出兵

  那yi瞬间,仿佛有冷电沿着神武军统帅的脊椎蔓延。他再也来不及想别的,霍然回身狂奔向百里外的敦煌城。

  第九章 祁连

  朝阳要跃出天际的时候,长老妙水站在祁连山下,目送着白狮驮着星圣女走上雪峰去。

  想到此去星圣女或许再也无法生还,老妇眼里也有不忍的光。想多嘱咐yi些什么,却遇到了沙曼华空洞茫然的眼神,她霍然yi惊星圣女已经被月圣女施了慑魂术,这个咒术不到yi箭射杀高舒夜c只怕是无法解开。

  沙曼华幼时从苗疆来到昆仑,孤苦无依,便是她半师半母地yi手带大。对沙曼华c她心里也是有着yi份特殊疼爱的,因此此刻止不住地担心:这yi次,若星圣女失败倒也罢了c因为高舒夜必然不忍心对昔日恋人下手;可若万yi真的赢了c杀了高舒夜,不知又是何等情状只怕,不止像当年两年无法握弓而已吧

  教中三圣女里,月圣女梅霓雅野心最大c手段最刚毅,背后又有极大的靠山,是故力图排挤他人把持教派上下,十年来已经渐渐将日圣女苏萨珊打压下去,剩下所虑便是这个拜月教神女出身的沙曼华梅霓雅这yi次将失去拜月教背景的星圣女作为棋子,虽是得了教王指令c只怕更多也是为了铲除异己考虑吧所谓明尊子民,原来也不过如此。

  长老妙水打了个寒颤,忽然间对于教中种种有了说不出的疲倦。

  沙曼华带着白狮飞光,消失在祁连绝顶的冰雪中。东方的朝阳升起来,雪山上到处是yi片刺眼的金光。长老妙水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