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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作品:九州缥缈录5|作者:stacey0716|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5 20:10:08|下载:九州缥缈录5TXT下载
  色里,不会太过难看。方山又说行刑前吕归尘应该先如厕,否则砍头的时候全身肌肉惊恐失控,怕是失了威仪。吕归尘都yiyi照做,只是方山捧了yi碗烈酒给他,凑在他耳边悄声说酒里下了药,喝下去人昏昏沉沉,没什么疼痛就过去了。吕归尘推开了那酒,摇摇头说:“其实我不怕的。”

  说是这么说,真的看见那柄重斧的时候,吕归尘还是怕了。他微微地哆嗦了yi下,想象那数十斤的斧斩落下来,砍下yi颗人头和砍鸡脖子没有区别。

  “尘少主别怕,”方山退下去前低声说,“其实斧子也只是看起来吓人,却比刀剑利落,少吃很多的苦头。”

  声浪yi潮高过yi潮,远处的神巫跳舞祭祀天地和祖先的灵魂,拿着yi页燃烧的火纸,yiyi点燃九碗烈酒。行刑的军士半跪着接过酒,yi齐仰头喝了下去,各自摔碎了碗。其中最魁梧的是刽子手,他yi扯胸前的皮带,把整个胸甲卸脱下来,露出肌肉纠结的胸膛,密密匝匝的都是卷曲的黑毛。他在yi阵刺耳的欢呼声中把斧子高举过顶,围观的人们以更大的欢呼来回应他。

  吕归尘看着那些陌生却兴奋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死会让这些人觉得如此有趣。

  刽子手把整整yi坛酒淋在身上,瞪着发红的眼睛环顾周围,凶狠得像是yi头烈鬃熊。触到他的眼神,吕归尘心里yi寒,他上过阵,却没有见过这种眼神,凶蛮中带着夸耀和兴奋。他忽然明了了这yi切的用意。他懂得贵族行刑的礼法,本应简单而肃穆,国主所以把这些东西搬到这里来,只是要让他死得卑微,就像yi个卑贱的死囚那样。

  yi股气在心里撑住了他,众目睽睽之下,吕归尘忽然仰起了头,默默地对着天空。雁唳中yi只孤雁滑过天边yi角,吕归尘嘴角带起yi丝淡淡的笑。

  人群中又起yi阵喧哗。

  沉重的铁蹄声从场边传来。四名重装铁骑笼罩在巨大黑氅里,策马缓步而来,手中高举绣着金菊花的长幡。铁面甲遮住了他们的样子,但是吕归尘扫了yi眼,还是认出了他们中的yi人。那是方起召,虽然都穿着制式的铠甲,但是方起召配了他家传的名剑。

  重装铁骑绕场yi周,经过吕归尘面前的时候,yi人持着长幡的手颤抖起来,长幡在空中摇晃。

  “雷云”方起召在他身旁低喝,“别丢了威仪这家伙马上就要死了,不过是块死肉”

  那是雷云正柯。吕归尘扭过头不愿看他的眼睛,他明白为什么雷云正柯会这么恨他,毕竟是他的族人杀了雷云正柯的哥哥雷云孟虎。以前他们还能yi起聊天的时候,雷云正柯说起这个哥哥总是yi脸的自豪,又懊丧地说我yi辈子都超不过他。铁骑绕场yi周后,站定在行刑台的四角,负责行刑的武士则有八人把行刑台围作铁桶,那个上身的刽子手也不知是真的喝醉了或是做戏,摇摇晃晃地走上台来,瞥了yi眼吕归尘,倒像是屠户看yi头待宰的猪。

  他忽地yi脚踹在吕归尘的膝盖后弯,同时yi巴掌狠狠压在他后颈上。吕归尘不由自主地跪下,抬不起头来。全场爆发出yi阵欢呼。

  yi根带着倒刺的铁链兜头扣下来把吕归尘缠住了,刽子手在他背后狠狠收紧,倒刺嵌进肉里,吕归尘的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呻吟。

  “管你是金帐国的少主还是yi个铜钿不值的贱人,到了这里就是我的地方”刽子手压低了声音在吕归尘耳边说,“都是将死的人了,不要摆出死硬的样子。好好收场,我们做事的也好给你个痛快”

  yi名武士把几乎yi尺厚的木枕推过来垫在吕归尘的脖子下,另yi个人把yi只铜盆放在木枕前。

  “这yi下要卖力啊”推木枕的军士说,“国主在上面看着,利索点兄弟们都有面子。”

  刽子手在手里掂着斧头:“小事,保证连木枕yi劈两段”

  高台上的百里景洪扬了扬手,全场都安静下来。鼓点响了起来,鼓槌在鼓面上急促地跳跃,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吕归尘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最后yi次呼吸,最后yi次思考,最后yi次看这个世界他要做点什么,他早已经想好,他不会无声无息地让自己的头落下。两个军士全力压住了吕归尘肩膀,可这驯服如绵羊的蛮族少年忽然挣扎起来。他不顾yi切地用力,他想要站起来军士们大惊,用上全身力气,刽子手上前yi步yi脚踩住吕归尘的后颈,把他的脖子踩进木枕上半圆形的凹陷里。可吕归尘仍在挣扎,不把最后的力气用尽,他不会停下。他努力抬起头去看周围的人,阳光耀花了他的眼睛,他看不清,只觉得人海人山。他想象着那yi双双眼睛带着无辜的好奇,像是看yi场大戏。这些人在看着他死,可是他要告诉这些人他心里并不怕,他是青阳吕氏帕苏尔家的男孩,什么都不怕。他要用yi个蛮子的眼神去回敬这些人,傲气地嘲笑他们。

  姬野会在他们中么羽然会在他们中么吕归尘忽然想,支撑他的那股傲气忽地有些虚弱,他微微战栗,茫然失措。鼓点越来越急,他就要死了,最后他能不能看见那双深红色的眼睛他想到这两个人,心里变得很乱很乱,他发觉自己心底极深处仍有yi丝渺茫的期待,姬野会不会来救他姬野那个骑着黑马手把长枪,目光像是黑电的孩子,总是那么强韧,是可以依赖的朋友。

  刽子手狠狠地在他脖子上跺了跺:“不老实,死得更难受”

  “难受”吕归尘想,他在心里笑,满是蔑视。他想你懂什么难受砍头就难受么

  行刑的军士做这行是老手,两膀膂力大得惊人,吕归尘觉得挣扎不动了。yi直被他压住的绝望终于升了起来,把他整颗心都裹住了。姬野不会来救他的,吕归尘想,姬野是什么其实也只是yi个在家里永远低着头的孩子,他有时候像只愤怒的刺猬,那是他害怕,他怕自己不竖起那些尖刺,别人就会从他身上踩过去。最后yi声鼓点落下,yi切归于寂静。吕归尘忽地用力攥拳,他还留了最后yi丝力气。这是他yi生的结束,这以后不会有人再嘲笑他的懦弱,他懦弱了十几年,应该勇敢yi次他要用尽他yi生的力量去喊那个名字,这样即使他变成了飘忽的鬼魂,这最后yi次的大胆会让他不虚此生。

  重斧在他头顶高高地举了起来。

  吕归尘攥着双拳,让肺里吸足了气,把嘴巴张到最大,把气吐出去,对着所有人呼喊:“羽”

  羽

  羽

  羽

  他听见自己心底的回声,他狂喜,觉得浑身每yi个毛孔都有yi股气息直冲出去。

  然而更强烈的声音把他的呼喊忽地截断,吕归尘哆嗦了yi下,那是箭鸣是羽箭急速切开空气的啸声在殇阳关的战场上不知多少次他听见这种声音在他附近掠过,随即战友们倒在血泊里。这yi次,他觉得有什么粘稠的液体溅在自己的后颈里,重斧没有落下,他还活着。他仰起头,看见刽子手狰狞的神情僵住了,斧头从他手里坠落,他软绵绵地跪下,双手颤抖着去拔那支箭。那支箭准确地洞穿他喉咙,只剩下箭羽留在外面。

  雷云正柯yi把扯下了自己的黑色大氅,连着森严的铁面甲yi起抛入空中。他提着沉重的铁弓,腰间捆满箭囊,马鞍上捆着明晃晃的十二柄长刀。那真的是yi只刺猬,yi只愤怒的刺猬,它的目光漆黑得像是雷电。

  “姬姬野怎么是姬野”方起召惊恐地大喊。

  “有有人劫法场”行刑军士中的有人嘶哑地喊。

  “啊”围观的人群中yi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个在演艺小说中重复过千百遍的情节真真实实发生在人们面前时,谁也不敢相信了。而且只有yi个人,yi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孤零零地要劫yi个数千甲士守卫的法场。

  吕归尘看着那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就像八年之前,第yi次在演武场,两个人隔着重重的人墙目光相对,眼神里还带着yi点陌生yi点犹疑。

  “阿苏勒,我来救你了。”姬野说。

  他算不得是个口齿伶俐的人,也不知道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可是他面对吕归尘的眼睛,还略感窘迫,觉得自己非得说点什么。于是这句话脱口而出,非常自然,就像是无数次夕阳下他带着战马说:“阿苏勒,我们喝酒去。”

  非常自然,就是这样

  说完这句话,他策动了战马,爆发出把全场声音都压下去的吼叫。

  “姬野姬野”几乎在同时,吕归尘也不顾yi切地吼了起来,“快走快没用的别管我了”

  不知道多少军士从四面八方涌入刑场。方起召这批人身为仪仗,是下唐军人的颜面,虽然腿肚子哆嗦,却也不能退后,剩下的三名铁甲重骑yi齐拔出了佩剑,挡住姬野冲向行刑台的道路。

  连续的三次箭鸣。

  吕归尘熟悉姬野轮指连环箭的速度,可是这yi次姬野更快了,他学了出云骑军左右驰射的办法,第yi箭直接贯穿了方起召的头颅,第二箭洞穿彭连云的手臂,这个饶舌的家伙只来得及发出yi声哀嚎就栽下了马背,第三箭射出,吕归尘背后的yi名行刑军士肩头中箭,箭上的力道带着他倒栽出去。他的肩胛骨大概是被箭镞击碎了,蜷缩着身体哀嚎打滚。

  方起召的尸体落马,头盔摔掉,露出张死人脸来。姬野扫了yi眼,再没有顾忌了。他杀人了,杀了方起召,南淮巨富方氏的小儿子,从此他完完全全地和下唐站在了战场上对立的两侧。他们如果抓到他,会对他施寸磔之刑,把他刮成碎片。在那些人眼里他是什么不过是个流亡贵族家里庶出的男孩,狗yi样卑贱,不名yi文,杀他几十次都不够偿还那些世家公子的命。不过这样也很好,他本就不在乎这些,他有yi个朋友,他不能让他死去。为了这个,他可以杀更多的人

  士兵们潮水yi样涌来,把他和行刑台隔开。他面前有几十人或者几百人,他不知道,眼前黑压压yi片人影闪动,让他觉得回到了殇阳关前惨烈的战场。这种感觉让他极度兴奋,他熟悉战场,知道这时该怎么做。

  他连续不停地开弓射箭,士兵们没有带盾,不敢过于逼近,前面的几人中箭,后面的人惊慌中只好以尸体作为盾牌。他这种“轮指连环箭”耗箭极快,yi会儿再摸箭囊,已经空空如也。他遗憾这还不是真正的战场,战场上息衍总在阵后准备好辎重大车,车上满载箭支。他抛出铁弓,砸在yi个冒险偷进的步卒脸上,双手从马鞍上拔起了两柄长刀。士兵们大吼着冲了上来,姬野的长刀劈了进去,他陷入了包围,可心里没有恐惧。成片的飞血c中刀之后的哀嚎c飞起的断肢,战场气息越来越浓烈,他胸膛里的血滚烫。

  “逆贼逆贼抓活的要活的凌迟处死”观礼台上,百里景洪拍着桌子,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

  “国主放心。”拓跋山月挥手召来了自己的亲兵,“传我的令,急调弩手和盾牌手各yi营过来。”

  “笑话”百里景洪怒极反笑,“我们这里禁军有两千人,难道就挡不住yi个逆贼还要另外调兵”

  “国主听臣下yi句话,禁军根本就是无用之军。而这两个人亲身上过战场,亲手杀人,是不同的还有”拓跋山月犹疑了yi刻,不再说下去。

  姬野双手的刀插进同yi个军士的小腹里,那个军士垂死之际却有yi股拼命的勇气,双手紧紧地攥住了两柄刀,不让姬野拔出。

  姬野低头,看见他肩甲上烙印着yi只蝙蝠,这是yi个隐藏在禁军中的鬼蝠。背后有金属破风声传来,他不必回头也知道有人趁机偷袭。他双手紧握刀柄,双臂左右yi振,脆薄的长刀从中间断裂。姬野yi脚甩脱马镫,踢翻了那个鬼蝠的尸体,双手断刀左右横切出去,划开了两侧各yi个禁军的喉咙。血光中他yi手从马鞍上拔出yi柄新的长刀,翻身直刺,把yi个跳起从半空扑下的鬼蝠贯胸穿透。困在人群里,战马已经完全没有用处了,姬野yi按马鞍,蹲在马背上,长刀横扫yi圈逼退了身边的人,而后猛地跃起,落地劈斩,劈断了yi名禁军的琵琶骨,把他的上半身几乎劈成两半。这是嬴无翳的霸刀,姬野放手把嵌在禁军身体里的长刀抛弃,左手抓下马鞍格住了yi支斜刺过来的长枪,右手再拔yi柄长刀。

  他预计到了这样的情况,没有把马鞍束在马背上,只是虚压着,这时候巨大的马鞍覆盖了他左半身,他右手长刀压住了另yi侧。

  “阿苏勒站起来啊站起来”他在人墙的缝隙中看见吕归尘依旧被行刑的军士压在木枕上,心里焦急,嘶哑地吼叫起来,“站起来啊我们杀出去”

  “姬野走啊快走没用的你疯了么”吕归尘也是嘶哑地吼着回应。

  “废话都是废话怎么能走呢”姬野yi记膝击,把靠近他的禁军下巴磕落了,那人的佩刀也斩在了他的腰间,幸好不是很深的伤口,他跟着yi脚踩在那人的胸口上,听到脚下胸骨开裂的声音。

  他把手中的长刀掷出,长刀飞旋着扎在吕归尘面前不远处:“拔刀啊傻子拔刀啊”

  他再拔yi柄长刀,高举起手给吕归尘看自己腰间的伤口:“你再不拔刀,我就死了”

  背后传来了烫伤yi样的剧痛,他跌跌撞撞地向前奔了几步,右手收回背后用手背yi蹭,满是淋漓的鲜血。得手的还是yi名鬼蝠,姬野知道息衍训练的这支斥候部队散布在整个禁军中,可他也不知道确切有多少人。鬼蝠手里只有yi柄短匕首,正犹疑着是否该扑上去再补yi刀,姬野穿着骑军的鲮甲,他不知道那yi刀割破甲胄留下了多深的伤痕。这是他的最后yi个念头,姬野yi扬手,把整柄长刀抛掷出去,从鬼蝠的脑袋正中劈斩进去。

  那记投掷耗掉了姬野全部的力气,他yi时呼吸接不上,跌跌撞撞地退了两步,还要再拔刀。这yi次他没有机会了,两个禁军钻了这个空隙,左右扑上来抱住他的双腿。他和禁军们yi起摔倒,落地的yi瞬间,他拔出胸口的青鲨扎在其中yi人的后颈里,猛地发力,把yi尺长的刀刃整个推了进去。更多的人扑了上来,他们已经得手了,也不再用刀。百里景洪下令活捉,他们每个人都只是扑上去按住这只野兽,像是几十个人扭翻yi头发怒的犀牛。

  灰尘起落,吕归尘模模糊糊地看见姬野有时甩开几个人,可立刻又被压了回去。禁军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偶尔看见姬野的手从人堆里探出来yi瞬,血红的手用力拍打地面。吕归尘觉得自己像是要被撕裂了,他的胸膛里有两个搏动,不同的频率,像是两个人在里面挥舞鼓槌疯狂敲击。很多年不这样了,这是他幼年时发病的征兆,有yi种从内而外的力量,要把他撕成两半。

  “阿苏勒阿苏勒”姬野被无数只手抓住了每yi处关节,完全动不了了,只能嘶哑地大吼,“不要死啊羽然会想你的,羽然她会想你的啊”

  他用尽全力咬在yi个禁军的胳膊上,那个禁军痛叫了yi声,松开了姬野的右手。唯yi的yi个空隙,姬野从甲带的缝隙里扯出那页信纸,狠狠地把它抛向了吕归尘。

  瞬间,他就被禁军再次淹没。

  没有人去管行刑台这边,吕归尘看见那页信纸飘飘悠悠地随风而来,最后来到他面前,摊平在地上,上面烧了yi个洞。那封信说:

  “姬野c阿苏勒:

  对不起,我要走了。故乡的使者来了,我知道他总会来的。我从来没给你们说我是谁,我想你们也不想知道。我知道有yi天我要回宁州,可是我不知道是哪yi天。然后这天忽然就来了。

  我没有跟你们说,是因为我不想告别。我记得我来的时候谁也没告诉,只是和爷爷yi起骑了yi匹马,走了很远的路,就到了。有yi天我还会这样回来的,和爷爷yi起骑yi匹马,就这么就回来了。

  我会在很远的地方想你们的,可是我不想老是想你们,所以我很快就会回来。”

  然后风带着信纸走了。

  许多年之后吕归尘回想那个瞬间,觉得风里是神祉的手在指点他们的去路。在他觉得yi切希望都已经远离他的时候,神祉打开了yi扇门,告诉他光永远不死。恍惚中他听见熟悉歌声:

  “紫槐花开放的季节,让我说爱,

  爱飞翔的蒲公英都要走了,让我们唱歌,

  那些唱歌的松树都结籽了,让我们永远都在yi起。

  让我们说爱,

  让我们唱歌,

  让我们永远都在yi起。”

  吕归尘yi生中过去的十七年里,从没有任何时候像这yi瞬。这yi瞬吕归尘想活下去,想要看见明天早晨的阳光,看见晨光中他的朋友们,看见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洒如光缕。

  想要闻见那种香味。

  想要不经意触到时的温软。

  想要很宽松的拥抱和很漫长的时间,yi起眺望护城河的河水在落日下灿灿如金。

  姬野的声音像是狼嚎:“阿苏勒你这个傻子睁开你的眼睛看看啊你看见了么不要死啊羽然会想你的。”

  吕归尘嘴角yi动,笑了笑。他想你才是傻子呢,你带着十二柄长刀冲到这个砍头的地方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么

  yi瞬间,天地寂静

  胸膛中要把他撕裂的两个律动合而为yi,那潜藏在心底的c带着血腥气的甜香卷了起来,黑暗像是渐渐涌起的潮水把他吞噬。扣着铁链压着他双肩的军士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双手上的感觉。无数的死囚在他们手上伏法,这些人中不乏魁梧如熊的匪徒,却从未有yi人能在这条带着倒刺的铁链下挣扎出去。可铁链锁住的少年正在yi点yi点地往前爬,拖着他们往前挪动倒刺勾在他的肉里划出了深深的血痕,这少年像是根本没有感觉。

  行刑军士都傻了,看着他拖着两个军士爬过木枕,向着前方伸出了手。

  他要去抓那柄长刀军士们忽地明白过来。

  yi个人抢上yi步想拔走那柄刀,可是已经晚了吕归尘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掐住了左右两个军士的脖子,对着天空举了起来,把他们的头狠狠地撞在yi起。鲜血和脑浆淋漓而下,洒在他的脸上,半红半白,像是古老神秘的图腾,他清秀的面孔此刻看起来狰狞可怖。他已经变了yi个人,仿佛魔鬼在他身体里苏醒。他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处,每个人都觉得心里yi片冰冷。

  吕归尘走到长刀前,看着那个握着刀柄双腿哆嗦的军士,yi字yi顿:“拿开你的脏手”

  军士完全傻了。

  吕归尘猛地拔刀,拖过那个军士的衣领,把他的脖子压在木枕上。他根本连想都没想,挥刀劈落。木枕和脖子yi切分成两半,血yi直溅了五尺远近,无头的尸体还在挣扎,吕归尘yi脚把它踢翻在yi边。他捂着脸,低低地笑了起来,而后这种笑声变得野蛮而疯狂,他张开双臂仰天狂笑,脸上鲜血和泪水并流。

  “依马德c古拉尔c纳戈尔轰加,这是我祖宗的血。他们的灵魂在黑暗中看我,他们传给我尊贵的血和肉,他们传给我天神的祝福。我们注定是草原之主,我们注定是世界的皇帝,我们注定是神唯yi的使者。”他喃喃地念着这些咒语yi样的东西。

  他全身泛出赤红,每yi寸皮肤下都有搏动的血管暴突出来,仿佛活蛇。

  只有拓跋山月明白这些咒语yi样的话意味着什么,他浑身凛然,不由自主地踏上yi步挡在百里景洪面前,声音异常:“国主避yi下,快避yi下”

  “笑话”百里景洪怒吼,“区区yi条蛮狗,本公要避他么”

  “不是蛮狗,是青铜家族历代祖先的灵魂”

  随着拓跋山月的话,吕归尘放声咆哮起来。这种声音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能发出来的,他背后有如站着太古的巨龙。要冲向他的军士们全都呆住了,他们觉得迎面来了yi阵狂风,风里如有刀子剜着他们的脸。吕归尘冲向禁军最密集的地方,长刀划出巨大的扇面,两个靠他最近的军士被拦腰斩成了两段。他每踏yi步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没有人敢正面对抗他的刀锋,这种力量不属于人类,铁甲c刀剑c身躯,每yi样挡在刀锋前的东西都被斩为两段,就像是铁刀裁纸那样。紧急调来的盾营根本就没有布阵的时间,三百人散乱地围了上去,他们手持铜皮锻打成的圆盾,结成yi线推进。恐惧至极的禁军丢下几十具尸体,撤到盾营的背后。吕归尘长刀虚劈,刀断成了两截,斩过太多的骨骼和铠甲,姬野从武器店里买来的便宜长刀早已满是裂纹。他扔掉断刀,踢着附近的尸体,并不看步步逼近的盾营武士。

  他从yi具尸体上拾到了阔刃铜剑,从另yi具尸体上找到了厚背的重刀。

  人们看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盾营的武士们还没有明白吕归尘到底在笑什么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伏低身形,狂风yi样逼近了盾营的战线。看似坚固的战线随着他重剑第yi次斩下就彻底地崩溃了。yi剑平挥,三只盾牌被斩裂,吕归尘大鹫yi样飞跃起来,踢翻了最靠近他的yi人,他落下的时候以膝盖压在那个人的胸口,那个人已经是个死人了。随即他双手的刀剑yi齐轮转,在盾营军士中来去,整个人像是yi架粘着血肉旋转的风车。

  “双手刀剑之术”

  拓跋山月从他身上看见了息衍的影子。平素息衍只配单独的yi柄重剑,可是拓跋山月却知道息衍年轻时以双手刀剑成名。

  “废物都是废物骑兵骑兵出去”百里景洪惊恐且愤怒,咆哮着下令。

  混乱不堪的盾营左右分开回撤,四名重骑兵平端骑枪列成yi排,他们都是全副河络打造的重甲,浑身上下没有弱点。吕归尘没有追杀盾营,刚才的杀戮大概已经耗尽了他的力气,他沉重地喘息,双手刀剑插进土里支撑着身体,背对着重骑兵,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危险的铁蹄声。重骑兵们对了对眼神,都觉得这是机会。他们看见了这个疯子yi样的少年怎么成排地屠杀了数十名禁军和盾营的军士,可是他们还有自信,自己厚实的锻钢重甲是重斧也不能劈开的,而且这疯子样的少年大概已经支撑不住了。

  他们同时策动战马,并排冲了上去,骑枪和盾牌在面前组成两道防御。吕归尘没有回头,只是喘息。重骑们看不见他的脸,只有站在另yi面的人才看见他满头乱发上粘着血污,脸上第二次露出笑容。这笑容yi如他捡到那对刀剑的时候,森严残酷,令人想到地狱。

  他喉咙里发出yi声鸟鸣似的怪叫,忽然整个人带着沉重的刀剑腾起在空中,足有yi人的高度。他在空中翻身旋转,在准确的瞬间避过了重骑扫来的长矛。而后刀剑左右递了出去,沿着头盔和甲胄间的缝隙劈斩进去。两匹战马止不住步伐,又跑了十几步,缝隙中才涌出鲜血,两支骑枪同时落在地下。

  “息将军息将军的铁骑马反身逆手杀”yi个带过兵的老臣尖声地叫了起来。

  “息衍息衍这个混帐教出来的都是逆贼”百里景洪扭曲的脸上再没有儒雅的痕迹。

  第三名重骑被吕归尘yi刀扫去了两只马蹄,他和战马yi起倒在尘土里的时候,吕归尘鬼影般逼上,刀尖贴在他的胸口顿了yi下,骤然发力,刺穿了他的心脏,重甲上留下手掌长的切口,厚实的铁皮在边缘翻卷起来。

  吕归尘转过身,看着最后yi名重骑。那名重骑只觉得自己所在根本不是人间。心里空空如也,连逃走的念头也没有。吕归尘忽然加速奔跑,借势跃起,在空中yi剑劈斩,直中骑兵的头盔。金属撞击的声音几乎要撕破人们的耳膜,吕归尘落在地上,看着手里的重剑断成了两截。确实是值得骄傲的锻钢头盔,正面冲击,剑被头盔弹开了。那名骑兵静静坐在马鞍上,片刻,yi股鲜血忽地流了满脸,他的身子歪了歪,整个头盔分崩离析。

  军士们围绕着吕归尘。吕归尘提着yi双刀剑,踩着尸体,默默地在广场中央踱步。不计其数的刀尖枪尖指向他,可是没有人敢冲上来。吕归尘所到之处,yi丈内无人敢踏入,军士们像是yi群蚂蚁,围绕着yi只巨大的c危险的甲虫。

  吕归尘走向姬野所在的地方。两个军士还压着姬野的双臂,呆呆地看着吕归尘yi步步走近。终于有yi个人清醒过来,忘记了军法和任何的惩罚,跳起来怪叫yi声,跌跌撞撞地往回跑。吕归尘停下脚步,看着最后yi个军士在哆嗦。姬野和那个军士yi起看向吕归尘,胸膛里也有yi股沁骨的寒气。殇阳关前,兰亭驿辎重大营里,那个雷骑撤退的月夜,姬野第yi次看见吕归尘杀人。这个文静内敛的少年忽然如妖魔附体,拔出影月大鹰yi样跃起,在人群里忘我地砍杀。从那时起,姬野隐隐约约知道总有这么yi天,吕归尘压不住自己身体里某种可怕的东西。此刻吕归尘俯视他们,眼睛里面只剩yi片森严的惨红色,那不光是因为充血,还带着审视猎物的意味。

  他yi手把那个军士提了起来。军士在惊恐中鼓起勇气,yi刀砍向他的肩膀。刀砍中了,却被贯注了力量的肌肉夹紧,仅仅陷入了yi寸,吕归尘的动作根本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影响,他默默地发力,把军士的yi条胳膊生生撕了下来。军士哀嚎yi声昏死过去,吕归尘对这个猎物失去了兴趣,把人和断臂yi起扔在yi旁。

  吕归尘的目光对上了姬野的。姬野也想退后,可他的脚步虚软,吕归尘yi把拎起了他,像是拎起yi只待宰的鸡,单手如铁钳卡住他的脖子举向空中。

  姬野从没有感觉到这样的无力,他悬在空中无从挣扎,支撑他重量的是那只铁钳般的手和他自己的喉骨。他听见自己喉骨处传来了可怕的声音,那块脆弱的骨头随时会碎掉。奇qisuu書cyi网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的颈部青紫,血流在那里淤积,脑海里yi片空白。那片空白中有个不甘的声音

  就要死了么死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手里不是朋友么yi起上过战场,背靠背面对围上来的敌人,也yi起喝酒赌钱偷东西,像被猎人追逐的野狐狸那样并肩奔逃在南淮的夜色里。应该是最好的朋友吧可以为了他人头落地。为什么愿意理由说不出来,大概是没法看着他人头落地,那样的话心里会比死还难过吧

  那自己对吕归尘是否也yi样

  那片空白忽然被yi个强大的念头击穿了,仿佛雷亟他清醒过来,他不信,不信吕归尘会杀了自己

  那个凶兽般的吕归尘其实是在犹豫,遇见姬野之前从没有人能在他刀剑下活过两个照面,以他此时的力量根本无需缓缓地捏碎姬野的喉骨。他只要释放出压抑在手里的力量,姬野的脊椎都会被捏碎。

  他在犹豫

  姬野瞪大眼睛,看着吕归尘,用尽最后的力量:“阿苏勒”

  惨红色的眼睛里出现了yi瞬间的空白。

  “是我是我醒醒”

  “不要停”吕归尘嘶哑地咆哮,“喊我喊我的名字”

  他yi手依然锁死姬野的脖子,yi手用力按着自己的头,手指伸进乱发里,像是要把头发揪下来。

  “阿阿苏勒”姬野忍着喉骨的剧痛,放声大吼。

  吕归尘的身体忽然僵硬了,那股凶蛮的力量离开了他。姬野坠落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的头部缺血,只觉得天旋地转,趴在那里很久站不起来。视野慢慢清晰起来后,他再次抬头,触到了yi双熟悉的眼睛。湖水般清澈c平静,带着初醒般的迷茫。吕归尘仿佛被人从身体里拎走了骨头,软软地倒下,姬野扑上去接住了他。

  “姬野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啊”吕归尘低声问。

  “我是你的朋友啊你这个傻子”姬野擦了擦自己脸上的血污,无可奈何地在好朋友的脑袋上拍了yi巴掌。

  他们背后,军士们持着刀枪小心地逼近,残存的盾营再次集结起来,桶状的包围已经成形。

  观礼台上,百里景洪看着不远处的yi幕,愤怒得浑身颤抖。

  “国主,事到如今,只有出动弩营直接杀了这两个人。如果真的让他们逃走,我们将无法对帝都的百里氏主家交待吧下唐国在东陆诸侯里,也会颜面丧尽。”拓跋山月低声说。

  “我还以为拓跋卿是想我放那个蛮子yi条生路。”百里景洪克制着怒气。

  “那时候我们还未被逼上绝路,此时此刻,下唐国的尊严已经被押了上去,我们无法后退。”拓跋山月平静地说,“我想提醒国主记得,是谁把我们逼到了绝境。”

  “鬼蝠呢鬼蝠营在哪里”百里景洪想起了这支特别训练的斥候军队,不再理会拓跋山月。

  yi名禁卫百夫长近前,压低了声音:“今晨有风塘中传了息将军手令,临时调走了禁军中九成的鬼蝠。刚才来的消息,息将军还下令守城军士迅速回大柳营报到,城里现在所剩的兵力不过三五千人”

  “谁让你们听息衍的令”百里景洪愣了yi下,放声大吼。

  百夫长惊得跪下:“禁军中也只有少数人知道国主解除了息将军的兵权,普通士兵更是yi无所知,他是武殿都指挥使,我武的最高指挥,他的手令,效力仅次于国主的手令”

  “好好息衍好逆贼啊”百里景洪跌跌撞撞地退后,“我本不想杀你,我本还想去帝都为你求情,我本还要用你为将”

  “弩营弩营”他咆哮起来,“出动弩营杀了他们”

  令旗掷下,弩手们出列,从四面八方围聚过去,他们手持做工精良的十字弩,弩弓上搭着淬毒的短矢。他们把弩箭从盾牌上方伸出,只要扣动扳机,数百支短矢可以把中央的两人完全埋葬。

  “终于终于要死了啊”姬野吐出了yi口含血的唾沫,笑了起来,露出了满是血丝的牙齿。

  “这么死真的比砍头好啊”吕归尘跟着他笑,“比砍头好,好太多了”

  “废话站起来我们站起来”姬野咆哮,“这样我们是站着死啊好过被狗yi样压在地上砍头”

  他挽住吕归尘的手,两个人支撑着重新站了起来。

  姬野紧紧地攥住了握刀的手腕,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仰望天空:“阿苏勒yi起来,我们yi起来铁甲依然在”

  吕归尘从坎肩的夹层里抠出了指套,珍而重之地把它套在自己的右手拇指上,铁青色的光点亮了他的眼睛。他对着天空高高举起握刀的手:“依然在”

  年轻人们把这句话咬在牙齿间,猛地喷发出去,声如雷霆,仿佛要与整个世界为敌。而后他们互相拥抱,放声大笑,把背心留给了逼近的弩手们。

  “天驱”百里景洪面如死灰,“天驱真的是天驱那么息衍也是天驱我yi直不知道在我的南淮城里,这些乱国的逆贼猖狂如此”

  拓跋山月默默地眺望,轻轻抚摸自己的心口。这就是天驱,太古时代铁皇的后裔。曾经辉煌如日的尊严残留在古老的青铁指套中,不曾死去,只是沉睡。现在铁皇们的灵魂苏醒了尊严升腾起来了年轻人们用力把套着指套的手举向天空,他们在炫耀,他们在大笑。拓跋山月听过关于天驱的传闻,却并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会效命于那个叫做天驱的团体。他们所求的是什么拓跋山月想象这些人在深夜围聚在荒原上围绕着火堆披着重甲,他们的身影高大而沉重,像是祭祀某个远古的神明。可是他们又信仰着什么

  这个瞬间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天驱天驱就是两个拥抱在yi起的年轻人的背影。

  十yi

  大地震动起来。

  观礼台上的大臣们和下面的军士们脸色都变了。这可怕的声音仿佛yi群身高十丈的夸父用石锤敲打着地面,步步逼近。这yi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没人知道还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拓跋山月的脸色也变了,那不是地震,他的直觉告诉他,震动里藏着绝大的危险。他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像是战马奔驰的铁蹄声,可没有战马那样沉重。震动越来越剧烈,广场上石板缝隙里yi股股灰尘上窜。轰隆隆的巨响是来自广场对面的宽街,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去,那里烟尘弥漫,阳光照在烟尘上模糊了视线。

  “铁铁铁”yi个僵坐在观礼台上的老臣忽然站了起来。

  他说不下去,喉结剧烈地颤动,拓跋山月从他眼睛里看出了绝大的恐惧,那恐惧是种在yi个人灵魂深处的,扑出来可以把人心撕碎。

  “铁铁铁”老臣挥舞着胳膊,野狗般蹿来蹿去。他想要逃走,却找不到路。

  “铁铁铁铁浮屠1”

  他最后的声音几乎是号哭,随即全身颤抖着跪下,像是看见了末日。

  拓跋山月的呼吸中断了,强烈的恐惧仿佛yi只冰冷的大手捏住了他的心。那个老臣已经八十多岁,行将就木。然而北离十七年,他还是yi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作为唐国尉官追随风炎皇帝的“第二铁旅”北征,杀至瀚州铁线河,在那里他见到了本不该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军队,青阳铁浮屠那些武神般的骑兵把胤朝的整整yi代英雄埋葬在瀚州的长草下。如今还能记得那场战役的人已经很少了,活下来的人也该埋入黄土了。拓跋山月曾试图询问那个老臣到底什么是铁浮屠,然而老臣只是摆摆手,佝偻着背走过。有人告诉拓跋山月这个老臣从铁线河上回来后再也不敢骑马,因为马在他眼里是噩梦般的凶兽,更不会提起那个战场,因为那会让他自己在午夜梦回时惊醒。

  现在那些噩梦般的战马回来了,拓跋山月yi直以来的预感也应验了。青阳大君吕嵩那个男人并不平庸,不会俯首在东陆人的令旗下。他暗中恢复了铁浮屠。东陆和北陆之间的安宁已经太久了,蛮族对于东陆的野心又开始勃勃跳动。

  噩梦般的战马从烟尘中露出了本相。所有人都觉得那根本就是梦里才会出现的怪物,纯黑色的战马,纯黑色的铠甲,组合起来却不是什么骑兵,而是狰狞的猛兽。那些铠甲上刀刃般的刺反射着日光,骑士们手中形制森严可怖的铁枪长达yi丈二尺,而战马的胸膛宽阔如墙,东陆的马在它们面前根本就是些驴子,它们可以昂然地踩着东陆马的马头,把它们踩成肉泥。常人无法想象的铠甲铸造工艺使得那些黑色的骑兵毫无破绽,连马的蹄腕也被锁子甲严密地保护起来,从厚度看那些铠甲大约有数百斤之重,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战马依旧可以负荷,骑士们也依旧可以自由地活动手臂。他们罩上面甲,把指向天空的骑枪缓缓平放,扣进铠甲上的机括里,右手臂弯嵌入了自己腰间的托架,他们以左手在马鞍之间和骑枪之间扣上了纯黑色的铁链,那些铁链的每yi环均带着倒钩,试图从两匹马之间闪过的人会被刮去皮肉变成森森白骨,随后他们以左手拔出了腰刀。yi连串的响声后,现在那套铠甲已经完全进入了作战的状态,它变成yi套由人c马和铠甲组成的机括。他们是骑兵,也是战车,还是被战马驱动的木雷或者,他们根本就是违背世界规则的妖魔

  巨大的恐惧从天而降,人们互相推搡c挤压,想从两边疏散。可是广场上四面八方无处不是人,人流没有出口,只是卷入越来越剧烈的漩涡。铁浮屠发动了,如巨石般滚来,碾压着血肉。正面迎上的人尸骨被挂在枪尖上,少数人避过了枪尖,却被铁浮屠的左手刀干净利落地yi刀斩首,有些人则撞在马铠的铁刺上,尸体被两匹互相靠近的战马挤压之后挂在马匹间的铁链上,再滚到巨大的铁蹄下。弩营把箭矢全部投了过去,可根本不奏效,铠甲弹开了所有的箭矢,那些铠甲甚至甲缝都不是破绽。

  七十年前风炎皇帝的论断依然有效:“弓箭无法伤害他们,他们是重骑兵战场上的皇帝。”

  尖锐的箭啸声随即传来。不同于下唐弩弓发射的短矢,这些箭是漆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