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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阅读

作品:武侠玄幻风玫瑰 全本完|作者:yan19880927|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06:21:50|下载:武侠玄幻风玫瑰 全本完TXT下载
  的笑,将手指抵在自己的咽喉上。凝视着对方,语气神秘而妩媚,“来杀我吧看你够不够胆,子康。”

  他退了yi步,脸色忽地苍白她的身体

  昏暗的光下。她身体忽然起了某种诡异地变化:不知道是不是幻觉,雪白的肌肤上,那满身的华美花纹仿佛yi片yi片的动了起来,开始无声的舒展和蔓延,就像有yi只凤凰正在她的身体里缓缓醒来,抖动着羽毛,将要在火中展翅飞起。

  “来吧。”她望定了他,黑色的眸子含着神秘的笑意,张开手来,“来吧”

  她yi步步的走过来,仿佛yi只金色的凤凰展开了双翅,将眼前的男子包裹入羽毛里那yi瞬,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站在原地不能动,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直到那双冰冷的手揽住了他的肩头,缓缓摸向了他的咽喉。

  那yi刹,他用力在剑刃上握紧了手,剧痛令他清醒过来。

  “巫术”

  在她的双手合拢之前,他终于拔出了剑。

  越国遗民刺杀大胤皇帝的阴谋,在婚典的当天败露。

  贵妃凰羽夫人勾结越国遗民,蛰伏内宫十年,在朝中结党营私,拉拢方船山c张攀龙等重臣,阴谋窃取天下。为了拔去眼中钉,贵妃多次挑拨皇帝与长兄的关系,令熙宁帝猜忌罢黜了公子楚c进而将其软禁于颐风园,几度试图加害。

  而眼看西域与大胤联姻,翡冷翠公主即将到来,贵妃生怕自己失宠c从而打乱整个计划,便抢先在婚典大礼的合欢酒里下了毒,试图毒杀皇帝皇后,从而引起天下大乱c东西方交恶,以便越国遗民浑水摸鱼从中渔利。

  帝后二人不幸喝下了毒酒,当场倒地。幸亏公子楚及时赶到控制了局面,不惜以身犯险从刺客手里救了熙宁帝,在卫国公子苏的协助下击退刺客c平定了动乱。而刺客yi击不中,携同党方船山离去,御林军沿着血迹追到贵妃所在地回鸾殿,却只见其已尸横就地,搜遍了内外,不见首魁凰羽夫人的下落。

  同时不见的,还有yi度权倾内宫的大内总管端康公公。

  御林军在公子楚的指挥下,当机立断地冲入宫廷清扫了贵妃羽翼,处死宫女侍从yi百三十二人,肃清内宫。然后迅速地逮捕了朝野上下贵妃的党羽,从方船山到张攀龙,株连甚广,共有三百余人被捕下狱,史称“祈年之变”。

  熙宁帝因为中毒太深而奄奄yi息,至今尚未恢复意识。而不知为何,和皇帝同饮yi杯酒的皇后中毒却轻很多,虽然当时吐血昏迷,但到第五天上c已经能睁开眼睛进yi些饮食。

  八月初,帝都的局面终于渐渐归于平定。

  然而,北方的边境却传来了yi连串的噩耗。越国遗民在公子昭的带领下揭竿而起。冲入了房陵关,杀死守将赵箭,占据了龙首原上的这yi要塞。公子昭的归来极大振奋了亡国遗民的心,他以房陵关为据点,登高yi呼,越国境内百姓纷纷响应。不过两个月时间,拿起武器投奔他的便有十余万人。

  而与此同时,淮朔两州的叛乱也愈演愈烈,叛军在yi年之内连续击退了大胤官兵的三次围剿,声势渐渐浩大。在房陵关兵变的消息传来后。叛军开始向着北方移动,越过了乌兰山脉。意图与越国遗民的军队在龙首原上会师。

  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大胤朝野人心惶惶,方船山被诛后,剩下的数位阁老联合执政,眼见皇帝病重垂危,皇室后继无人。外敌步步进逼,无奈之下只能联袂恳请皇长子公子楚再度出山,请其以摄政王的身份主持大局,挽救大胤于危亡之中。

  而或许因为前车之鉴,生怕再度引起皇帝的猜忌,公子楚却坚辞不受,在平息内乱后旋即带领门客回到了幽居的颐风园,任凭朝野上书游说万端,均称病闭门不出。

  在这样僵持的局面下,遗民和叛军气势日上。

  八月底。公子昭已经率军恢复了越国接近yi半的国土,而淮朔两州的叛军也经过千里奔袭,抵达了乌兰山脉,即将和房陵关军队汇合。

  危局累累,战云密布。

  颐风园内。荷叶亭亭如盖,绿柳扶疏。

  白衣公子重新坐在了金谷台上,凝视着台下满园的浓荫,不知道在想yi些什么,任凭海棠花的花瓣落满了棋盘,手里反复把玩着yi支紫玉箫。

  颐音园里的那座荒坟还堆在那里。仿佛在无声地昭示着几个月前曾发生过yi场怎样惨烈的悲剧那yi场宫廷之变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隐秘。到了如今,甚至没有几个人确切的知道它是否真的发生过。

  经历了这样yi番生死大劫。此刻坐在这里,仿佛就是做了yi场梦。

  只除那些死去的人不会再回来。

  “公子,端木丞相又率领百官到了宫门外。”站在他身后的yi个青衣使者开口禀告在这八月夏日里,这个人却脸色苍白,表情僵冷,除了yi双眼睛会动之外仿佛是冰雪雕成。

  “就说我病了。”公子楚淡淡回答,“现在还不是我回去的时候。”

  青衣使者道:“端木丞相还带来了十二名士人,想游说公子出山。”

  “让穆先生去接待他们罢。”公子楚冷淡地回答,“我知道他们要说什么,但没有兴趣听这些三寸不烂之舌来面前滔滔不绝。”

  “是。”青衣使者退下,片刻旋即又回来。

  “怎么”公子楚微微蹙眉。

  “他们不肯走十二名士人说公子若不出山,便将自刎于门外。”青衣使者道,“端木丞相明日将领着内阁大学士c三司六部在门外跪请公子,除非等到公子答应出山,他们绝不会离开。”

  “呵”公子楚冷笑起来,“那就让他们跪着吧”

  青衣使者没有说话,站在了公子身后默默侍立。

  “子康,门外那些人有没有认出你”公子楚忽然饶有兴趣的问。

  “没有。”青衣使者短促的回答。

  “看来,卫国紫夫人的面具果然做得出神入化。”公子楚微笑起来,回过头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仔细端详了片刻,笑了,“你看,如今就算面对面,连我也认不出眼前这位便是昔日的大内总管端康公公了。”

  青衣使者没有回答,眼里掠过笑意,却有些疲倦。

  “坐吧,别老站着。”公子楚指了指棋盘,“我们很多年没有下棋了。”

  卫子康微笑了yi下:“奴才在宫里站得惯了,已经不习惯再坐着和人说话。”

  “”公子楚沉默了yi瞬,却只是叹息,“是啊,好久了从派你去卫国做间谍开始,到再度回大胤深宫做眼线,你离开我身边已经十几年了真是辛苦你了,子康。”

  卫子康却只是微笑:“公子也辛苦。”

  “可曾怨我”公子楚叹息。“毕竟净身入宫,不是yi般人能忍受。”

  “不曾。”回答是短促而毫不迟疑的,“奴才yi家三十余人,皆因公子而沉冤得雪c刀下余生家父临终曾再三告诫说他日若公子有难,子康便是焚身吞炭,也应在所不辞。”

  “在所不辞”公子楚喃喃重复,忽地道,“是,这便是士之道了这yi场争斗里,若不是你们。我便早已败了。”

  “公子礼贤下士,天下归心。”卫子康回答。

  礼贤下士还是市恩买好公子楚沉默下去。拿起了紫玉箫,下意识的便吹了贺新凉的第yi句。然而仿佛忽然触动心事,yi句未完,却忽然出了yi个破音。公子楚皱眉将玉箫放到yi边,望着旁边的颐音园,苦笑,“你看,自从阿蛮死后,似乎连吹箫也不大有兴致了。”

  卫子康低声:“阿蛮身受公子大恩,为公子死,亦无所辞。”

  “止水,”公子楚凝望着颐音园,眼神却渐渐冰冷,忽然对着空气发话,“找到那天晚上那两个掘墓斩我首级的贵妃党羽了么”

  头顶浓密的枝叶忽然分开,yi个人影仿佛凭空现形,探头道:“找到了,杀掉了。”止水懒洋洋地靠着柳树,抱怨:“你说你交给我的都是什么任务啊总是对付这种酒囊饭袋,我的剑都要生锈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对那个公子昭动手”

  “好了,你可以走了。”公子楚却不耐听他抱怨,挥手。

  止水嘀咕了yi声,枝叶簌簌闭合。那个忽然出现的人又凭空消失了,就像融化在空气中yi般卫子康抬首看着满园的绿意,不由微微凛然,在这看似空旷宁静的园中,不知道埋伏着多少死士高手,在静静守卫着这个位于大胤风暴核心的年轻公子。

  “子康。这次能yi举拔除贵妃党羽。你居功第yi,”公子楚看着台下荷花,道,“虽然你不图封赏,我定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公子抬爱。”卫子康苦笑,“奴才不过yi介残废之人,无子无女,要封赏何用”

  “”公子楚无话可说。

  “不过,”卫子康迟疑了yi下,上前yi步:“倒是有yi事,想请公子开恩。”

  “哦”公子楚望向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忽地轻笑,“莫非是为了贵妃”

  卫子康身子yi震,那带着人皮面具的脸上虽然看不出表情,但眼里光芒的变幻之强烈,已经将他内心的情绪表露无疑。他倒退了yi步,讷讷:“公子,果然,你早就已经”

  “是,”公子楚轻敲栏杆,叹息,“在你私放她逃走的时候,我便已经知道。”

  “”卫子康yi颤,许久才轻声,“公子已杀了她么”

  “不。”公子楚却摇头,“我没有派人去追杀她。”

  卫子康诧然,不知说什么才好,却听公子叹息:“你虽回禀我说贵妃已经畏罪自杀,并带了尸体来回复但这招借尸还魂却是我早已用老,又何尝能瞒过我”

  他微微yi笑,看着青衣宦官:“你不忍杀她,最终还是放过了那女人,是不是”

  卫子康颓然靠在栏杆上,许久才缓缓点头:“是。”

  “子康,虽然你算计了她十几年,看来终归还是不忍心啊”公子楚笑了yi笑,眼神却没有丝毫讥诮和轻视,只是叹息,“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会不爱惜呢不要说你,便是我当年将其送入宫中时,又何尝没有不舍”

  没有料到公子会这样说,卫子康反而有些吃惊,定定看着公子。

  “只是,对我来说,无论她再怎样的美丽c聪敏c可爱和坚强都毫无意义如果她是我c是大胤的阻碍的话。”然而公子脸上没有丝毫感情的波动,只是抚着栏杆,凝望骊山下的无垠国土,声音平静,“光这yi条便已经足够,其余皆不足道。”

  卫子康说不出话来,第yi次发现恭谦温文的公子眼神竟是死yi般的冷酷。

  “不过,我不怪你。”公子楚忽地对他微笑,“而且我的确没有派人追杀她如今她大概已经到了龙首原,说不定已经和舒骏见面了吧那是你的心愿么,子康”

  “”卫子康意外地看着他,半晌,才轻声,“公子仁慈。”

  “仁慈”公子楚喃喃重复,忽地叹息,“是啊让她能在死前见舒骏最后yi面,让生离死别多年的这yi对伉俪能死在yi起的确也算是够仁慈了。”

  “什么”卫子康失惊,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凰羽夫人那个女人,我绝对是要杀的我不会对这样yi个敌人手下留情。”公子楚忽然收敛了表情,冷冷开口,“我没有仁慈c或者说愚蠢到这个地步我之所以放她走,只有yi个原因:那就是,她早就已经是yi个要死的人了”

  卫子康身子猛然yi颤,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却见公子楚拍了拍手,轻唤:“雪鹃。”

  “奴婢在。”花荫深深,yi个侍女从不知何处转出,低首领命,“公子有何吩咐”

  “是你”卫子康脱口,认出那正是凰羽夫人的贴身使女

  “你明白了么”公子楚没有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令其退下,转首淡淡道,“百灵是司马皇后的眼线,而雪鹃却是我的密探我五年前派她入宫伺候贵妃。所以,让她在贵妃抽的阿芙蓉里下yi点药,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卫子康倒吸了yi口冷气,任是再冷定深沉,也不由倒退yi步。

  “子康,我可能比你自己更明白你是怎样的人。”公子楚微笑,“我能用你。自然也明白你的短处所以为了防止你临时手软,让大计功败垂成,我早已另行做了准备。你和雪鹃多年共侍yi主却互不知情,也都是我yi手安排。”

  卫子康yi颤,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怪不得贵妃最近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不仅越发地沉湎于吸食药物,心绞痛更是经常发作。整个人变得苍白虚弱他本来以为是阿芙蓉引发,却不料,竟是因为中毒。

  “早在半年之前,我已经开始使用毒药来完成我的计划那种毒并不剧烈,但却会不知不觉地慢慢发作。”公子楚冷笑起来,“贵妃后来是不是经常觉得心头绞痛是不是很难集中精力不错,她时日无多,就算放她从秘道逃脱,最多也不过让她多活几日c支撑到去龙首原见舒骏最后yi面罢了。”

  “”卫子康只觉心头震动,握紧了栏杆低下头去。

  “不仅是对贵妃,对皇帝我也用了毒。”公子楚的笑容冰冷如雪,“可怜的弟弟,他的预感倒是很准确,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可笑那帮太医院的庸医,却都还坚持认为他不过是风寒而已”

  卫子康悚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白衣如雪的公子。

  他想起那些日子皇帝的反常情况,想起那个苍白的少年总是无缘无故的说自己将死,总是担心着宠妃未来的安全如今,他终于明白那种神经质的猜疑并不是杯弓蛇影。

  早在皇帝第二次下决心除掉长兄之前,公子的杀局便已经发动

  “我不会等到对方先动手,”公子楚仿佛知道他想什么,微微yi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自古如此三年前我差点就血溅三步,如今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他转头,看着青衣宦官:“子康,你可会怨恨我”

  卫子康这yi回并未立刻回答,沉默了yi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在这yi场事关天下大局的政权争夺之中,成王败寇,所有的对或者错都已经被放到了yi边,道德评判无从说起。在这样严酷的局面里,作为yi枚棋子的他,并无任何资格来评判棋手的对错何况只是为了那yi点点微不足道的私心

  “你是了解我的,子康,”公子楚微笑起来,“你明白我就是这样的男人,对么”

  公子楚站在金谷台上,俯视着满园青青,用玉箫轻敲栏杆,眼神却是深沉莫测。

  yi番风浪过去,颐风园内歌舞依旧,楼宇轩榭之中丽影双双,彩衣旋转,舞袖起落,门客满座,喧闹盈耳yi切,都和几个月前并无两样,就仿佛中间那么多流出来地血都宛如朝露yi样蒸发了。

  公子楚虚握着拳抵住上唇,微微咳嗽起来。

  正文 十四c夜来

  七月,八月,九月。

  这三个月里,外面天翻地覆,风起云涌,种种权谋争夺瞬息万变,无数人头滚滚落地,无数鲜血滔滔成河然而对于阿黛尔来说,这yi切却到不了她心头半分。

  对于婚典那yi场惊动天下的变故,她已经不记得多少。yi切记忆都中止于在祈年殿上喝下那yi杯毒酒的瞬间倒地的刹那,她似乎遥遥听见了哥哥的声音,从翡冷翠清冷的空气里传来,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下意识的握紧了胸口的女神像,回应着他,却身不由己的被黑暗的潮水卷去。

  那之后都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清楚。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离开了皇宫,重新回到了颐景园,身侧簇拥着诸多丫鬟侍女,萧女史正在榻边日夜照料着,看到她睁开眼的瞬间,抱着她潸然泪下。

  没事了么她在内心茫然的想着,忽然觉得眼前似乎萦绕着yi片白雾。

  “曼姨为什么点那么浓的檀香”她有些惊诧,虚弱的开口问,抬起手在眼前挥了挥却拂不开那yi片笼罩在眼前的雾,“别c别点啊我看不清东西了。”

  “公主”萧女史失惊,“臣妾没有点香啊”

  “是么”她喃喃,不停的挥动着手,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可是,为什么房间里有那么浓的白雾我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清啊。”

  “”房间内所有侍女都为之震惊,却没有yi个人敢说出话来。

  在清晨明亮的光线里,所有人都看见苏醒的翡冷翠公主虚弱的挥着手,驱赶着眼前看不见的雾气,湛蓝色的眼眸惊惶而无助。

  “公主。”萧女史再也忍不住,yi把抱住了大病方愈的少女,哽咽落泪。

  大胤婚典上的惊变令天下震惊。喝完合欢酒后,帝后双双倒下。

  熙宁帝中毒太深,以至于yi直不能苏醒过来;而奇怪的是c虽然喝了同yi杯酒,翡冷翠来的新皇后却中毒相对较轻,在yi个月后便恢复了意识只是毒素侵入颅脑,令眼睛受损,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从此后,阿黛尔的世界便永远笼罩在yi片白雾里。

  然而她依旧是满心欢喜的因为每yi夜,他都会从雾气中走来。

  宫人们都看到了公子楚对帝后二人的关切。自从帝后中毒后,他日日衣不解带的坐在榻前。还不惜人力物力从东陆各国c甚至西域请来了最好的医生。然而在皇后病情好转时,或许是为了避嫌。他便再也不曾出入颐景园。

  其实他并不曾真的离开。每yi夜,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便会从黑暗的雾气里悄然走来,来到她的榻前无名指上,缠绕着那只细细的金色指环。

  九死yi生后能再度握那只手,对阿黛尔来说不啻于重生般的喜悦。

  而黑夜里的他仿佛也发生了悄然的改变。不再筑起屏障刻意保持距离,反而比以前更加的温柔。他耐心的听她说话,凝望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关注这么多年来,除了哥哥,她还是第yi次感到有另外yi个人走入了她的生命,在守望着她,在用心的听她说话c看着她的每yi个表情,和她休戚相关。

  那怎么能不令她欢喜。

  在那两个月里,她和他说了很多很多话,多得仿佛把yi生能说的话都压缩在几十个夜晚里说尽了。那些话。有的她甚至连和西泽尔都没有说起过因为怕他难过。

  但是她却愿意告诉他,而他也愿意耐心的听。

  “你知道么楚,我憎恨自己身体里流着的血因为那是不洁的。”

  “他们都说我的母亲:美茜琳赛,是yi个东陆来的女巫那个出身不明的女人勾引了我的父亲,从而生下了我和哥哥。所以,我们是由侍奉神的男人和嫁给魔鬼的女巫所生的c不能见光的私生子女。

  “从yi出生起,我们身上就有种种不祥的预兆:我生下来就看不见东西,而哥哥天生就有癫痫。此外,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俗世,却经常能看到各种死去的鬼魂。年纪小的时候,我丝毫不懂掩饰。经常因为那些无所不在的鬼魂而惊呼出来于是宫里的人都对我们侧目相视。称呼我们为魔鬼的孩子。

  “他们都说母亲是yi个美丽非凡的异族女子,然而她的美貌却不是圣洁的。而是带着某种堕落的c黑暗的美,就像地狱里的魔鬼她是yi个东陆人,楚,有着黑色的长发和黑色的眼睛,身上布满了奇特的花纹就像羿和那个凰羽夫人身上有的yi样。

  “我想,说不定她真的是yi个女巫。其实我有某种幻觉,总是觉得自己曾经看到过她的脸,看到过她受刑的模样。但这分明是不可能的。

  “再后来,在我八岁生日那yi天,母亲忽然悄然回到了宫里。

  “我欢喜得要疯了。母亲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了yi桌丰盛的晚餐那是她第yi次像yi个母亲yi样给我们做饭,盛汤,殷勤的劝她的两个孩子多吃。我摸索着拿起汤匙,却忽然感觉到西泽尔在桌子底下拉紧了我的手。我没有明白过来,却听到他已经先喝下了汤现在想起来,哥哥他yi定是敏锐的感觉到了母亲这次归来的反常吧所以,他先替我试了毒。

  “结果,在母亲下厨去端出剩下的yi道菜时,哥哥用语气颤抖的低声和我说,不要吃,母亲是要毒死我们我yi时间吓得呆了,哥哥要我快逃。但我不肯扔下他,便扶着他夺门而出。我看不见东西,在漆黑yi片里摸索着奔逃,哥哥的呼吸在耳畔渐渐微弱。

  “很快,母亲发现了我们的逃离,竟然发狂般地握着刀,在后面急急追来。

  “我逃到地下室,躲进yi只柜子里。死死反锁,和哥哥在黑暗里抱成yi团而母亲就在外面用刀不停的劈着柜门,厉声诅咒,发出疯子yi样的大笑。她的手从破洞里伸出来,尖利的指甲抓到了我的眼睛。

  “啊楚,楚但愿你能明白我那时候的恐惧”

  大胤黑暗的深宫里,他默默伸出手抱紧了她。她在他的怀里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yi直到他亲吻她的额角,才渐渐平静下去。

  “女神保佑,我们最终得救。母亲被逮捕。

  然后以女巫的名义被烧死在火刑架上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她被烧死的那yi天晚上。我的眼睛忽然恢复了视觉。

  “那之后的几年,我过的很平静,也是很幸福的。因为我和哥哥在yi起。

  “但十四岁的时候,我却被父王嫁到了高黎那个年老的皇帝在西域以恋童癖而出名。他不惜以撤除对教皇的支持作为条件,威胁父亲把我嫁给他做皇后。哥哥和我苦苦哀求父王拒绝这门肮脏不堪婚事,但没有用在政治交易面前,没有人会顾及两个孩子的感受。

  “在父王答应这门婚事的当晚,我绝望得想要死去而且也确实那么做了。我喝下了整整yi壶毒药,在深夜投身于十二月冰冷台伯河中。但第二天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yi条捞尸船上。西泽尔躺在我身边,因为突发的癫痫而抽搐昏迷。

  “我不知道那么单薄的哥哥是怎么把我从冰冷的河水里救上来,又是怎么解掉我身上的毒但那yi瞬间,看到他的痛苦,我打消了死亡的念头。

  “我哭着和西泽尔说我们逃吧逃离翡冷翠,逃离教廷,去yi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异教徒的国度,相依为命的生活。但是,他却并不答应他说,我们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的。如果要活下去,就必须留在翡冷翠,必须留在父亲身边。

  “那yi夜。在台伯河的捞尸船上,我们瑟瑟发抖的紧抱着,说了yi夜的话。哥哥指着圣家大教堂的女神像对我发誓,说无论我嫁到哪里,他都yi定会把我带回来直到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把我们分开为止。

  “在天亮之前,他终于说服了我于是,就像八岁之前yi直做的那样。我把手交到了哥哥手里,任凭他把我领向不可知的命运彼岸。推入灭顶的洪流。

  “我嫁去了高黎。

  “至今以来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在高黎皇宫的日子。我不敢说,也不能说只要我哥哥知道我受到的哪怕十分之yi的凌辱,他yi定会发疯

  “我在那里度过了四百六十三个日夜,每yi天都像yi百年那么漫长。我等待着哥哥来接我,然而等来的却是他在翡冷翠和晋国公主成婚的消息楚,你知道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么就像yi个被遗弃在暗无天日深宫里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最后yi丝光线在眼前熄灭。

  “很多很多次,我都想到从高楼上yi跃而下。不过,我没有那么做,我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就算要死,我也yi定要死在他的眼前。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妹妹的死亡,作为对他背信弃义的惩罚

  “所以,我忍耐下来了。yi直到yi年多后,等来了翡冷翠派兵讨伐高黎的消息。

  “但愿女神宽恕我在听到第yi任丈夫战死时,狂喜充满了我的胸口,我奔向我的哥哥,尽管他的长矛上还挑着我丈夫的头颅。

  “快两年不见,西泽尔似乎变了很多,当他紧紧拥抱我的时候,我几乎觉得那是yi个完全陌生的怀抱如此坚实,却如此冰冷。

  “在回到翡冷翠以后,我们恢复了童年时的亲密,形影不离。虽然我的眼睛早已复明,哥哥却yi直保留着牵着我的手走路的习惯。他严密的守护着我,甚至所有试图接近我的贵族子弟都得到了教训谣言因此而起。不过我反而很高兴:因为自从高黎王宫的噩梦后,除了哥哥,任何男人哪怕只碰到我yi根手指头c都会令我觉得肮脏不堪。

  “哥哥他从不曾对我说起过他的妻子c晋国的纯公主。即使无法回避的提及,他也以那个女人来代替,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温度。

  “远嫁高黎的两年,是我们自出生以来最长久的yi次分离,那yi次之后我以为我们再不会分离然而,很快我就知道错了。因为在我父王眼里,我是yi件珍贵的礼物,可以用来结交他认为合适的盟友。而他选择了东方的大胤,准备第二次把这件礼物递出去。

  “而这yi次,哥哥甚至没有做过劝阻父王的努力,就让我出嫁了。

  “呵,是啊他有什么理由阻拦这样yi门完美的婚事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他只是我的哥哥。兄妹的关系太松散,我们不属于彼此,总有yi天会有人来把我带走。而他将无能为力。

  “他明知我的痛苦,却yi次次的将我拱手送人因为他留恋权势,而我却眷恋他所以这样yi来我们谁都无法离开了,只能在漩涡的中心越陷越深。

  “楚,你知道么我那个女巫母亲在临死前,曾经恶毒的诅咒过我们那火中的诅咒至今如同烙印yi样烫在我心里:

  “凡是你们身边的人,都会遭到不幸;凡是你们经过的地方,都会流出无数的血;你们终身都不会得到你们想要的。哪怕身在大海也喝不到yi滴水,哪怕被无数人所爱也会孤独而死。

  “这是我们毕生无法摆脱的诅咒。”

  “”

  那样的叙述刚开始长达三个时辰,直到天明才能停歇。后来随着苦痛的倾尽,便渐渐缩短。她在说完时经常浑身颤抖,手足冰冷地缩成yi团,他便无声地伸出手臂,如同抱yi个孩子般的将她放在膝上,yi边倾听,yi边将她颤抖的身子拢入温暖的怀中。

  那yi段日子,对阿黛尔来说,简直如同yi场梦。

  她终于远离了出生以来的yi切黑暗,没有人打扰她,也没有人支配她,她自由自在地生活着,每yi日都抱着希望在等待。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也不关心她的丈夫生死,她从来不去问公子楚任何问题,只是贪图着片刻的温暖,眷着这梦yi般的黑夜。

  在最后的叙述结束时,她忽然觉得空前的平静。

  仿佛心里所有的黑暗和恐惧都倾倒而出,心里yi片空明。她如释重负地叹了yi口气。再也不颤栗。只是坐在他的膝上,静静将头靠在他温暖的胸口那个人始终没有说话。yi直以来,他都是静静地倾听,却从不说yi句话,只在她颤栗的时候抱紧她,抚摩她的金发。

  他是那么的有耐心,仿佛再听上几生几世都不会厌烦。

  然而,在最后的那yi夜,在听完所有话之后,他却忽然开口了“那么,你恨你哥哥么”

  “不,不恨因为我知道他比我更痛苦。”她靠在他的胸口,低头看着暗盒里少年苍白的脸,轻声,“我知道他就是这样地人我原谅他,并且依然爱他。”

  听到她的回答,不知为何,他却长长地吐出yi口气。

  没有星月的夜里,烛火已经燃尽。昏暗的室内,公子楚的脸笼罩在yi片白色的雾气里,依然是那样的高贵而苍白,带着令人沉迷的淡漠宁静他的眼睛是黑色的,东方最神秘的色泽,深不见底,幽暗纯粹,仿佛最深的大海c隐藏了无数的东西。

  他的目光却是阿黛尔所看不懂的在他目不转睛看着她的时候,那双眼睛却仿佛是在看着隐藏在她身后的某yi张类似的脸庞。那样的温暖而哀伤,柔和而宠溺,带着失而复得的宁静欣喜和小心翼翼。

  那yi瞬,她忽然明白过来了

  原来,他眼里所看到的并不是她。或许,在弄玉活着的时候,他从未抽出过哪怕yi个晚上的时间c来听听她想说什么,而在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却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她。

  阿黛尔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深深的懂得,所以心里涌起了莫名的悲悯。

  “哥哥。”她忽然轻唤了yi声,凑过去吻了吻那只带着金色指环的手,改用华语,轻声道,“不要难过了我原谅你,并且依然爱你。”

  那yi瞬,她听到那颗沉稳如钢铁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阿黛尔”他低头凝视着她,第yi次用纯正的希伯莱语叫了她的名字。

  在这样的注视里,阿黛尔忽然觉得有些胆怯,微微瑟缩了yi下,准备赤足从他膝上跳下然而他的手牢牢环抱着她,仿佛要把她永远的固定在身侧yi尺之内。

  “阿黛尔。”他低头久久地望着她,低声,“别走。”

  “嗯”她本想逃开,却被他眼睛里的表情挽留住。

  她和他离得那样近,近得能看到他每yi个细微表情变化他的眼睛是纯黑的。然而在这幽深的黑色泉水里,却浮动着淡淡的光。他的眼神是如此孤独而渴望。仿佛yi个孤身走了很久很久的人,终于想要暂时歇息

  “再说yi遍吧。”他低声道,似是哀求,“刚才的话。”

  “好吧。”阿黛尔张了张口,却无法说完方才地话,“楚,我原谅你,并且”同样的话再度说出来时,因为缺少了片刻前那种从心中涌出的由衷抚慰,显得如此生硬和奇怪。

  “原谅我并且爱我吧阿黛尔,”他忽然叹息,将她抱紧,“无论我是怎样的人。”

  他用力地抱紧了怀里娇小身躯,似乎想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她和他如此相象,是同yi类人。他们都是涸撤之稣,在沧海枯竭。

  天下板荡的时候,还在即将干涸的车辙里相濡以沫,用尽最后的力气互相温暖c彼此安慰。

  她惊慌地后退,却被更紧地抓住,只好颤栗地闭上了眼睛听由天命。他深深地吻她。那个吻仿佛蕴藏了太多太强烈的感情,几乎令她窒息。她在黑暗里颤抖,嘴唇仿佛深海的某种贝类,冰冷而柔软,微微的触碰就令其紧闭,因为恐惧而拒绝着外来的侵犯和探索。

  他将她拦腰抱起。轻轻放倒在垂落的金帐中。拂灭了案上的灯火。华丽宽敞的寝宫里瞬间yi片黑暗,只听见更漏簌簌落下的声音和近在耳侧的呼吸。

  在黑暗压来地那yi瞬。她忽然想起了多年前在高黎王宫的遭遇,开始极力挣扎。

  “不要怕,”他在她耳边说,声音温柔,“这并不可怕,阿黛尔。”

  他抚摩着她的面颊,喃喃地和她说话,直到她渐渐放松不,这感觉是崭新的,和以往完全不同没有恐惧,没有逃避,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和耻辱,而是充满了好奇和欣喜好奇对方能给予自己什么,也欣喜于自己被需要。

  仿佛黑暗里盛开的花朵,温暖而甜蜜。

  黑暗的最深处,屋架上的人看了yi眼底下垂落的纱帐和熄灭的烛火,露出了复杂的表情,yi纵身,无声无息地溜出了房间,仿佛yi阵吹动帘幕的微风。

  那个藏身于黑暗的人坐在屋脊高高的砥吻上,对着冷月抽了yi支雪茄,然后苦恼地抓了抓头发今晚发生的事可完全出乎计划外这yi来,要怎样和西泽尔交代如果知道自己妹妹被人拐跑,那家伙非疯了不可。

  这可怎么办呢受命来到东陆之前,还没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

  影子在黑暗里坐了许久,yi刀yi刀地削完了玫瑰上的尖刺,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耸了耸肩膀,无声地吹了yi声口哨算了,干吗要多管闲事告诉西泽尔这些事情呢反正他的任务只是保证公主安全而已。何必多嘴多舌,白白的让那个家伙抓狂呢

  如今不是yi切都很好么

  虽然有点不是滋味,但他还是微笑了。也没有回头,手指只是yi挥,便准确地将那yi支红玫瑰插入了窗台上的花瓶,轻得没有惊动那yi对在夜里缠绵的恋人。

  熙宁帝十yi年九月,大胤丞相端木景文率领百官跪于颐风园外三日三夜,请求公子楚重新出山力挽狂澜,终因年迈力竭而昏倒。倒下前,嘶声大呼:“世人皆云公子天下无双今乃大胤危急之时,而公子因yi己之私而袖手旁观,若使越国破天极城而夷先王之宗庙,公子当何面目对天下人”

  公子楚为之动容,亲出宫门跪地将其扶起,自称万死,相对泣下。

  九月十五日,因为熙宁帝中毒太深无法临朝,内忧外患之下,公子楚在各方呼吁中,再度以摄政王的身份回到了朝堂之上,开始主持大胤的内外军政大事。

  为了遏制北方越国遗民势如破竹的攻势,他派出了麾下门客c兵法家韩空和宿将樊山去往龙首原,接替原来带兵的宋将军。离开帝都出行前,两人立下了不胜不还的血誓,并迅速的连打了几场漂亮仗。阻止了意图收复幽燕十二州的越队的攻势。

  接着,公子楚发信给北方接壤的邻国卫国。以摄政王的身份请其共同出兵,越境打击淮朔两州的叛党此事虽然重大,但是卫国在太子云泉的极力推动下很快同意了这yi提议,派出五万人的军队越过了两国分界线,深入大胤境内的乌兰山脉,将北上驰援房陵关的淮朔叛军拦腰截断,使其首尾不能兼顾。

  龙首原上的战况,yi时间回到了相持的阶段。

  与此同时,外战进行的如火如荼,朝野上清算也在无声地展开。

  在公子楚的主持下,凰羽夫人yi案被彻查到底,由此牵连出了yi大批朝廷要员。其中为首的内阁首辅方船山虽然当场身死,但因其罪大,满门依然被诛灭。另外贵妃的党羽也yiyi被追究,包括刑部侍郎张攀龙在内的诸多官员纷纷被问罪下狱。

  抄家灭门进行的低调而有条不紊,不到两个月时间里。便有三百多人弃甲。

  大胤的政局变化震动了天下,不到yi个月,连遥远的翡冷翠都获知了这yi消息。

  圣格里高利二世教皇派出了使节去往东陆探望自己的女儿,同时刺探如今大胤的政局,然而带回来的消息却令他不安:熙宁帝中毒后yi直没有恢复意识。朝政被胞兄接管,很可能再也无法回到帝座之上而他刚出嫁的女儿虽然幸运地逃脱了被毒杀的命运,但接下来却很可能要成为寡妇,将被冷藏深宫再无出头之日。

  “阿黛尔是我的珍宝。她才不到二十岁,可不能yi辈子在东陆守寡。”圣格里高利二世教皇初蹙起眉头,对儿子道。

  “西泽尔。听着,如果她的丈夫死了。我们也不能让她成为殉葬品知道么必须采取某种措施。”

  “是。”戎装的青年站在金座旁,低首领命,掩住了眼神里的光芒,“父王,yi旦到了适当的时候,我yi定会把阿黛尔好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