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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部分阅读

作品:锦衣为王|作者:作者不祥|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06 17:42:38|下载:锦衣为王TXT下载
  虽说现在五军都督府都是张佳木或是他亲近的心腹在掌握,但名义不在,做事还是缩手缩脚的不能痛快。

  而时人都知道,张佳木是一个愿负责与肯负责任的有古大臣之风的人,所以前一阵颇有风声,道是张佳木要整合五军都督府,上奏皇帝,恢复大都督府。

  这个风声吹遍九城,自是使得不少人十分紧张。

  李贤听说了都沉不住气,连夜到张府打听实情。

  便是皇帝在深宫中听说了,亦是觉得心中不安。纵使张佳木现在大权在手,掌握的兵权也不小,但身为枢密正使,为大都督,元帅太保,执掌天下所有的大明王师……这个权力还是实在太大太大了!

  这是连洪武年间高皇帝都自问不好驾驭的权臣,以高皇帝开国之威,提三尺剑荡平天下的豪情壮志,又以功臣全部是自己手中使出来的部下的威权,但仍然有两个职位高皇帝是感觉驾驭起来太过吃力,因而罢废了的。

  一个自然是文臣的丞相一职,纠弹百官,统驭中书,行文天下,莫不依从。以中书之权重,胡惟庸一个庸奴也敢有异志,可见宰相权重,实在是元朝制度弄的太坏,宰相权力太大而又缺乏制约的原故。

  当然,元朝年间能当上丞相的也是部族彼此制衡斗争的结局,一旦大权在握,谁又愿改革制度,使得自己的权力受到制约?

  再一个,便是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了。

  李文忠是太祖高皇帝义子亲外甥,那又如何?大都督府哪怕就是在这样的亲近关系到不能再亲信的大臣手中,高皇帝仍然不能放心。

  权力太大,就算有文官的兵部制约,但在国初时候,全国都司都归大都督府管辖,都司和卫所有自己的后勤保障能力,有武库,日常管理和训练都归大都督府管制,虽然调兵发符是兵部的事,但兵权久久在手,谁敢保不萌异志?

  大都督府执掌的是全部兵权,威权太高,谁能保底下的都督、同知、佥事都督们不被大都督压制收买?等经营日久,盘根错节,恐怕就真的势大难制了。

  有这种顾忌,大都督府是无论如何不能重开的,有此风声,皇帝自然也不敢安然。如果张佳木果有此志,就是君臣破脸的时候到了。

  还好,这阵子已经明显可以看出来,张佳木退让再退让,却不避风险,亲自在改革官制与军制。

  两件事,都是要得罪大批人的苦差事。

  如果是一个有异志的权臣,在打跨曹家之后,应该暂离漩涡中心,暗中扶植自己的势力,造势养望,等时机成熟,一举成功。

  这自然也是皇帝最为担心的,但现在看来,张佳木不仅没有异志,而且敢为天下先的气势颇强,这阵子时间,得罪的文官不少,武官更多,皇帝思想起来,自己都觉得惭愧的很了。

  此时召入左顺门内议事,天冷风大,好在名虽为门,但与殿阁形式相差不多,在左右摆上铜盆取暖,室内温暖,君臣议事也就格外从容了。

  “给张佳木上碗茶。”

  等张佳木行了一跪一叩的礼之后,从容起身,皇帝便下令,赐座,接着便是上茶。

  这原本德尊齿高的老臣,而且是皇帝称先生不名的内阁大臣才偶然有的礼遇,最近在张佳木身上却是成了正常的恩赐,这大半年来,他辛苦办事,筚路蓝缕的改革创新官制,一切为了什么,皇帝心中也是清楚的很,这般待他,自也是有一种酬庸的意思在里头了。

  “厢军究竟何时可以成军?”

  一坐定,皇帝劈头就问。

  事关他自己的陵寝大事,果然皇帝把这件事放在头里,不敢放松。向来陵工也是第一大事,办好了,一定有重赏,办坏了,惩罚和兴军差不多,很有可能是会掉脑袋的大事。

  “快了。”张佳木微微一笑,从容答道:“名目有了,印、旗、符都下发了,前一阵子,刘勇想调一百人,火票都发不出去,什么都没有啊。现在名目是齐了,人头也足,京师厢军,总数当在二十万人以上。去掉巡防衙门的几万,再有辎重营、工兵、管库的库兵等,剩下的专管工程的工程兵里头,还有要演练修路搭桥的人手,就算这样,也有三万以上,可以专责以陵工。”

  以往皇帝修陵或是大工,都是临时抽调,或是调河南班军,或是山东班军,期限以半年或一年,工期到了再换人。

  耽搁时间,但又不能把人用的太狠,而且上手也要有熟悉的过程,所以格外误事。

  以张佳木的规划来说,就是有几万人当兵吃粮,平时打熬力气,由文思院的工匠日常教导,学的就是泥水瓦匠的活计,但又算军人,不需世袭,不怕把自己全家都带成黑不见天日的匠户,所以报名的很不少,三万人的额子吃的饷和以前京营兵也差不离,自然是人人踊跃,报名者众多。

  当时军饷来说,只要发足了也并不低,京营兵虽不优厚,但也不薄,虽不能和边军一人当兵全家不愁吃喝相比,但吃了这粮饷,一家的光景就好过许多,也是实情。

  所以张佳木极有把握,向着皇帝保证道:“天顺四年,一定可以把皇上的万年吉地修好,到时请简派大臣和工部人员去验收,如果有不妥之处,治臣的罪好了。”

  他很少大包大揽的说话,这般一说,皇帝心中极是欢喜,当下眉开眼笑,向着张佳木夸道:“你办事,我放心!”

  “皇上过奖了。”

  “颇有些人,在我跟前念叨,说是叫一群工匠当了官,实在有辱斯文。”皇帝突然大发感慨,向着张佳木道:“你和我说过,向来变法之难,就在于人心守旧。我当时便反问他们,匠人虽不读书,但勾股描线,读书人可能?天底下学问如江河小溪,奔流不止,一起汇入大海方成大道,岂能抱残守缺,除了书本就没有别的学问了?要是真这么想,就还是读书不多,学问不纯,且回去再好生读十年书再说……”皇帝说的眉飞色舞,其实这一套理论倒是张佳木平时说的多,皇帝自己记了下来,这会子用来批驳腐儒,当然十分痛快,皇帝自己也是大为得意。

  当下喝了口茶,又继续道:“文思院之事,当然是要准,而且,要抓紧,训练工匠和厢军工程营,都由你一力主之,朕之大事,都倚卿实心规划,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张佳木是斜坐在皇帝之下,很年轻且有朝气的脸孔,留着胡须,但并不长,所以脸庞还略显稚气,就是这么一个年轻的大臣,拳打脚踢,居然到了皇帝当面说出深为倚重的话头来,这也算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

  向来中国传统,说是有甘罗十二岁为相,但能权秉天下的人物,无不是老成精干,是人尖子也是老狐狸,才能担当大任。原因也很简单,不是说聪明就有经验,亦不是说有了聪明和经验就有权势,总得慢慢经营,把自己的关系网盘的大了,活了,再有实际的能力,才谈得上做一番事业。

  唯有张佳木是个例外,在皇帝和几个大臣的扶值下,也是自己的能力出众,所以上位极快,而掌权之后,迭逢政变,又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胜利,终使得自己到了如此高位,现在年纪轻轻,就是大明第一号的权臣,而皇帝也是忽略了年龄,如嘱咐年高德勋的大臣一般,很随口的,自然而然的就说了出来。

  张佳木的脸色也确实是不大好,虽然还是神采飞扬的样子,但眼神中略有忧色,面色中也是带着掩不住的疲惫之色。

  以皇帝看来,自是平时操心政务,这阵子太过劳累的原故。以张佳木这般的身体和年纪,居然操劳成这般模样,皇帝心中也是大为感动。

  吩咐一句后,皇帝自己又向着近侍太监吩咐道:“去拿一支好人参来。”

  近侍自是答应着下去,张佳木倒是躬身道:“臣的身体向来壮健,不需人参调理,皇上厚赐,臣不敢领。”

  “什么话。”皇帝怫然不悦,道:“虽是你贡来的,但需着了我便赏你,咱们君臣之间,你还当不得一支人参么。”

  “谢皇上圣恩。”张佳木起身谢了一谢,但脸色一变,突发感慨道:“臣为了皇上和国事,不怕身子劳损,但,如果身后总有人算计阴谋,甚至想要臣的性命,那么臣也实在是难以为继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免冠跪下,口中道:“请皇上将臣革斥罢退,免官于家闲居,以全臣与皇上的君臣之义,也是保全臣之令名,请皇上开恩。”

  第681章 波澜

  张佳木如此做态,皇帝自是大惊。

  他站起身来,亲手将张佳木扶起,满面狐疑的打量了一会儿,然后才道:“卿这是何意?这阵子诸事顺畅,并没有什么值得如此的事发生吧?”

  皇帝这当然是试探,张佳木突然来这么一下,皇帝心中自是惊疑不定,不知道这个股肱之臣是什么用意。

  “皇上!”

  张佳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自己用力在地上叩了一下首,然后才抬起头来,面色已经变的极为沉痛。

  “怎么啦?”皇帝这会已经知道,必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如果是一般的事,张佳木不会这么甩官帽再做出这般的表情出来。

  事情虽然突然,好在皇帝迭经大事,曹钦变乱时连宫门也烧了,差点就打进来,他也没有觉得慌乱,而是有条不紊的在宫中布置防御,这会子虽然心中大感不安,不过仍然镇定下来,只是向张佳木沉声道:“有什么事,卿说出来,朕自为卿一力主之。”

  “是,那臣就如实道来。”

  这件事,现在锦衣卫内部的调查和了解还并不充分,张佳木对很多阴谋和勾结的经过也还不大了然。

  但德王的名誉突然高涨,太子又被牵连,再加上旗手卫突如其来的更换武官,而最为关键和要紧的,自然是一早晨徐胜狂奔到张府送来的密报。

  “他竟敢!”

  皇帝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敢相信。

  但紧接着,想通了其中关节以后,便以更大的声音咆哮道:“他真的敢!”

  确实,在这种废立气氛之下,皇太子急而跳墙是很正常的事,将心比心,皇帝自己忖度一下,如果是他处在太子的地位上,恐怕也会做这样的事出来。

  皇太子确实不大争气,但经过废立之后,皇帝对这个儿子有一种不同样的怜惜,所以万事隐忍。

  其实这种态度是很不对的。

  成化这十八年成为明朝统治中很烂的十八年,也就比崇祯的十七年强些儿。比起治国的态度,崇祯强过成化一百倍,但比起治国的本事,哪怕就是用万岁阁老的成化,也比事事乱搞的崇祯强。

  “来人,来人,来人!”

  一想明白,哪怕就是对儿子有一种很奇怪的怜惜和容忍,但无论如何,皇太子阴谋政变,这种事是哪一个帝王也忍不得的。

  当下皇帝跺脚顿足,咆哮大叫,一伙儿太监吓的屁滚尿流,片刻之间,皇帝座前就是黑压压的跪了一地。

  “立刻派人,调兵,围住东宫方向,将皇太子并其宫人上下,旗手卫指挥吴琮并百户万通等,一并抓来审问!”

  皇帝很果决,既然容不得,自然是抢先一步下手。

  而且深宫之中很难保密,刚刚也并没有完全屏退左右。尽管皇帝身边都是心腹,但皇帝和太子原本是一体,宫中内监彼此来往,这种事,恐怕也耽搁不得。

  “请皇上稍等一下。”

  张佳木适时阻止,拦住了要发兵动手的皇帝。

  “怎么?”皇帝皱眉道:“你还要为那个畜生说话不成?”

  “太子失德,皇上如何处置都是该当的。但臣要有言在先,套一句唐太宗年间的话,便是皇上不失为慈父,而太子可假天年。”

  “这……”

  这一句果然说的皇帝大为动容了!

  这是当年太宗废了李承乾之后,大臣向唐太宗进谏的话。总而言之,便是诛子不祥,皇帝最好是饶太子一命,则置国法在前而又不失为慈父,太子可脱性命,终养天年,彼此都不算落个最惨的结局。

  就算是这样,太宗教养皇子失败,太子和魏王都幽禁,因着此事太宗郁郁不欢,没过多久就逝世了。

  这等事,寻常书生都看过,更加不必提一定要留心前朝政治的帝王了。还是在皇帝幼时,这个故事他便读过,而且印象深刻。

  所以张佳木一说,皇帝自是迟疑和动容了。

  “那么,你的意思如何?”

  事情紧急,东宫那边随时可能闹出事来,皇帝尽管面色从容,但急迫的语气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焦急。

  “请皇上稍安。”张佳木先安慰了一句,然后才又笑道:“臣以为,还是不要大动刀兵的好。”

  “怎么说?”

  “太子虽然有逆谋,但从逆者不会太多。”经过一夜的分析,虽然不能尽知细节,但也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张佳木侃侃而谈,面色从容,也是事先有所准备的原故。若不然,一听说太子要动兵诛除于他,恐怕谁也不会这么淡定自若,毕竟,太子亦是君。

  “诚然,如卿所说,但东宫备有甲兵,外必有大臣鼓应。”

  “是有。”张佳木答说道:“不过,要紧的还是在东宫的布置。不诛臣,外面就算有备,亦不敢动。动者,不过是教缇骑和幼军出动诛除,恐怕稍有人心者,过了午时听说臣仍然而吴琮等伏诛,要么逃亡,要么便自杀,哪有兴兵反抗之意。所以,臣以为,为朝局安定计,还是不必大动刀兵,按捕吴琮等东宫逆贼,只需派数百人便可以了。”

  按皇帝的意思,最少要调运数千兵马,然后大张旗鼓的持戈挥戟,攻入东宫。

  这样一弄,非弄的朝局大变乱不可。

  虽然,这件事处理下来,震动肯定所在不小,但总比调集大军围攻东宫的影响要小的多了去了。

  现在正是改制的要紧关头,昨夜锦衣卫连夜会议时,很多人的意见便是禁军改制之后,得罪的人太多,这一次算是一次触底反弹,与谋的人中,相信会有不少是原本的京营势力中大人物。

  底下的中下层武官,相信也不在少数。

  对太子一脉,可以从容一些,对这些京营中人,倒不妨大刀阔斧的杀伐一下。要知道,人是苦虫,不打不行。

  现在好言好语的哄着,还有大笔的银子领着,仍然是怨声载道。倒不如变本加厉一番,杀上一批流放一批,却看如何?

  这个宗旨是昨天定了下来,在皇帝面前,当然是要把这件事的全责给揽下来,这样才好从容施为。

  对答之间,已经把皇帝引入自己的思路之内了。

  果然,皇帝已经顺着他的思路,沉吟着道:“东宫逆谋,如徐胜所报,最少有数十边军军官在内,这些人武艺高强,射术过人,人手少了,怕不抵用。”

  “不妨。”张佳木展颜一笑,道:“臣为引子,甲兵暗伏,引出他们的人来,再合围动手,出其不意之下,定可一举成功。”

  这样的做法当然比公然杀入东宫强的多,但皇帝不能不表示反对,他摇头道:“太险了,万一你有伤损,将不可收拾。”

  这也是事实,张佳木现在的权势和手中的实力,又知道人对付他,部下自然也是晓得此事。万一遇险,京中就会大乱,局面将演变成什么样,恐怕连皇帝也控制不住。

  既然已经知道敌人的阴谋,这个险就冒的无谓了。

  “不妨事的,请皇上放心。”

  虽然皇帝表示反对,张佳木却仍然坚持,他笑道:“臣请皇上恩准,允臣暗披甲胃,臣料定逆贼是在宫门左右埋伏,臣一至宫门,突然调头疾走,逆贼一急,必出而追赶,臣之部下,再一起上前掩杀,必可奏效。”

  这个计谋自是极好,皇帝不觉点头……他被说服了。

  只是看向微笑的张佳木时,连皇帝也不觉胆寒了。

  “如此,卿多加小心。”

  “是,臣这就下去。如果臣料不错的话,最多一刻功夫,太子就要派人来传召臣过去那边了。”

  “唉。”皇帝的脸上简直要拧下水来。国事渐渐顺畅,却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以他的内心来说,儿子毕竟是亲生的儿子,大臣毕竟只是大臣。

  但这等话,也只能藏在心里想想,根本就不能说出口来。

  不然的话,谁还愿为皇帝效力?在最基本的原则线上,该讲的原则还是要讲的。不然的话,天下也都保不住了。

  当下只能深叹口气,眼睁睁的看着张佳木转身下去。

  看着对方脚步从容,身形挺拔,而紧握的双手,充满力气。皇帝却是心中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之感。

  这一次太子的储君之位是一定保不住了,经此一事,张佳木的权势会将更上一层楼,朝中有实力的勋戚和武官异已将会被更进一步的打击和清扫。

  现在唯一可虑的,就是不知道刘用诚那边的消息如何。

  这头老狐狸,有没有上船,沾包儿沾的有多深,是一件可为忧虑的事。

  老实说,皇帝身边最为倚靠的,除了三卫皇城禁军外,便是四卫两万余人的旗勇军。这是别于京营和皇城禁军的武装,建立时起就是宦官做指挥,除了听命皇帝,不归京营武官系统和勋戚指挥。

  如果连这一支武装也保不住,皇帝心中也是大感悲凉和无助。

  再想想诸事不顺,太子将要再次被废,后宫中将大起波澜,皇帝突然觉得胸中一闷,嘴里一甜,一口鲜血忍将不住,竟是喷薄而出!

  第682章 破局

  从乾清门到文华殿,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人手是事先已经调配好了,对手很强,这一点从徐胜的话头里能听的出来。全部是边军精锐,来自辽东、大同、延绥这几个现在最要紧,也是年年月月都有仗打的地方。

  “好大手笔!”

  一听说起,张佳木当时也只能摇头苦笑了。

  年锡之冷笑道:“把这精神用到国事上,不知道能做多少大事出来。”

  孙锡恩冷哼一声,道:“万小舅子那种人,我最清楚了,一脑子的功名富贵,就想着滛人凄女,田宅连通阡陌,他哪会把国事放在心上!”

  “光是一个万通,弄不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任怨已经极为沉稳,这些天下来,他的全部精神都用在训练缇骑上了。

  第一批缇骑人选已经选好,预备到辽东去实战锻炼了。凡是好兵,训练当然是要紧的因素,但不见血,不到边关上去砍杀一番,到底没有那种鲜血凝结的杀气,这一层任怨自己都引为遗憾,他,虽然几次政变都参与了,杀的人也不少,但并不是与异族争战,所以没有那种杀伐上的痛快淋漓之感。

  现在这种时候,居然又出了这种事,真真是可堪痛恨!

  所以任怨用极其冷峻的语调,向着众人道:“挑人吧,对方打宽一点,有四五十人……这么多人都弄进宫来,吴琮就算是掌印指挥,也是很费事的。宫门又不止他旗手卫一家!”

  他这么一说,黄二便先跃跃yu试:“我要去,别人我不管。”

  自曹钦之变以后,黄二凶名传遍九城,连皇帝也对这个生撕人肉的勇夫极感兴趣。以他的实力,自是中选,不过要叫他自己领队,那可是难了。

  当下别人也不理他,这一回,涉及到宫中动起刀枪,人选一定要选好。

  按对方五十人来算,第一轮打击便要给对方重重一击,现在内卫出来的帑已经做的很好,虽然不大,但劲力十足。

  特别是在短程的穿透力和杀伤力上,帑是弓箭无法相比的。

  挑得一百名忠诚可靠,武艺也很出色的帑手,再有百余人从缇骑中选出来的健者,接下来便是所有的锦衣卫高层中的武艺出色者。

  连同张佳木自己在内,任怨和武志文、刘绢等强手,黄二和孙锡恩这样坊丁中的佼佼者,全部入选。

  人虽不多,三百还差点儿,但绝对是锦衣卫中精锐的精锐。

  现在行走于宫中诺大的方砖地上,虽然众人面无表情,但那种昂扬之气,却是不必多看就能感受得到!

  这就是现在大明最强盛的武官集团中的精英,代表人物,他们身上都有不同的气质,或是深沉,或是豪气,或是粗鲁莽撞,又或是残忍凶厉。

  但聚集在一起,就是一只色彩斑斓的猛虎,獠牙尖利,爪牙尖锐,任何敢与它抗衡的人,必将落个被撕碎的下场!

  在张佳木的三百锦衣卫前行的路上,所有的太监宦官都是闪避不迭,偶尔有防守的禁军巡逻经过,也是匆忙跪下,连抬头对视的勇气也是没有。

  要知道,这一队锦衣卫中,哪怕就是一个弩手也是精选而出,少说也是一个低等武官,十人有九个都参与过几次政变,都是手中染有鲜血的狠人。

  这么多猛人聚集在一起,那庞大的气场岂是一般的小兵可以抵御!

  好在张佳木手中持有皇帝赐给的令箭,一路宣喻下来,禁军无不配合,立刻将宫门并各处道路都封闭起来。

  刚行没有几步,一个低品宦官在一小队无名白小宦官的簇拥下,向着乾清门方向匆忙赶过来。

  这人是文华殿阶下常年伺候的,一见张佳木等人过来,除了张佳木之外,所有人都是披着厚实的铁甲,而远远看去,到处都是禁军持着弓箭,刀出鞘,剑闪寒光,将所有的通路封堵,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看就知道出了不比寻常的大事。

  这宦官自是知道内情,此时看着情形不对,脸上已经是呆滞万分。

  “奴婢见过太保大人。”

  这宦官只是一个奉御,是低品宦官,见着张佳木这样的大人物,却也只能先下拜行礼。

  “你这么跑来做什么?”

  尽管心中有数,张佳木还是冷脸而问。

  “回太保的话,”那奉御擦了擦脸上的汗,低声道:“小爷传喻,着太保立刻过去见面。”

  “有说什么事没有?”

  “回太保,奴婢不知道。”

  “哈!”张佳木笑谓左右,冷然道:“他说他不知道。”

  “那我叫他知道,知道!”

  不必多说,黄二这个莽夫已经挺刀而上,先是一脚把对方揣翻在地,再下来便是一刀割喉,鲜血喷起老高,那宦官在地上挺了几挺,已经了账。

  “天爷,杀人啦。”

  跟随的一伙小宦官吓的腿软脚软,当下便是拔脚奔逃。一共五六人,他们也是警醒,并不敢一起跑,而是四散奔逃。

  不过,这一点小伎俩并没有用,这里是宫中广场,地势宽广,宫中又不准种树,根本没有掩护的地方,锦衣卫的弩手又是把弩箭都上好了,这会子从容瞄准发射,一轮箭米之后,所有的宦官都是倒在了地上。

  青天白日,这一伙武官在宫中从容杀人,自大明开国以来,怕还是没有过。

  躲在远处观看的不论是宦官还是禁军,都有一点如在梦中的感觉。而张佳木自此之后,在宫中也是威望无与伦比,根本再也没有宦官与他作对,恐怕这一次的表现,也是有很大的原因了。

  太子的居所是靠近东华门一带,范围极广,从端本宫一带再到南边的文华殿等几个宫殿群,全都是太子的居所。

  也是和皇帝一样,平时住在端本宫,内事在端敬殿内办,学习和召见外臣,则是在文华殿中。

  现在太子召见,说明了是在文华殿内,众人一路南行,自是向着文华门的方向急赶。

  路过箭亭和文渊阁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文臣发现了这一队甲士,众人都是惊疑不定,纷纷跑出来张望。

  “李公,宫中出大事矣。”

  几个阁老原本都是文官中的人尖子,遇事自是沉稳,就是出天大的事,教他们抬抬眼皮子就算不错了。

  但此时吕原和彭时都是一脸惊慌,赶到正伏首办公的李贤跟前,彭时大叫道:“快去看看,宫中出大事了。”

  内阁办事的地方靠近外朝,离东华门和午门等宫门都很近,而距离太子东宫亦近。

  此时一队甲士杀气腾腾的过来,绕过金水河直奔东宫而去,看到的人自是知道,去势不妙。

  “无妨。”李贤却是一脸沉静,再看年富时,亦是端座不动。

  两人都是互相微一点头,今晨张佳木已经着人快马赶至两人府邸,将此事通报了。

  对年富来说,这是意料中事,他毕竟是锦衣卫这个集团中的人了。如此大事,如果瞒骗于他,张佳木这个上司就有点太过小心,年富受此猜疑,心情自然受到影响。他毕竟是兵部尚书,入内阁为辅相,这样的要角连这般大事也不能预闻,除了去职之外,也就无路可走了。

  倒是李贤,此时表面平静,心中却是心潮起伏。

  他虽与张佳木有默契,但毕竟连盟友也算不上。对方如此待他,推心置腹,毫无怀疑,这般信人,连李贤自己都觉得惶恐惭愧了。

  而以他之能,更有一层想法,便是张佳木对自己的实力已经自信到不惧消息走漏,就算是他去告密,恐怕结局也是一样。

  有些想法,李贤心中也是对太子的结局报以同情,因为事情已经如此,恐怕谁也改变不了了。

  此时他缓缓起身,看着窗外大队的锦衣卫过来,又看到被众人众星拱月般簇拥在队伍中间的张佳木,光线之下,穿着锦衣的张佳木神采飞扬,步履从容,目光坚毅,时势到如今地步,这个当初的锦衣军余,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明第一权臣了。

  仿佛感受到了李贤的目光,张佳木也是向着内阁方向看将过来,脸上露出一抹微笑,竟也是轻轻点了点头。

  别人还未觉如何,李贤却是心中若有明悟。

  可能,这个年轻的太保就是在等着这个机会了。

  现在的京师局面,就等着再一次的破局。从改文官制度到武官,再到京营禁军厢军,张佳木一步步的走下来,反对和敌视的势力也是越来越大。

  尽管也是做了不少事情,但这种局面也是不可逆转的,是必然会发生的。

  一旦改革,就必定会触及到某个利益集团的利益。现在的局面就是张佳木得罪了不少武官勋戚,这一次的反弹不仅会有,而且拖的越久,反弹的力度就越大。

  现在发生,又牵扯出一个将来的隐患———太子,还有比这样的结果更叫人欢喜的么?

  此事过后,在很长的时间内,肃清异已之后,张佳木就可以按自己的意思来做事了。

  很多很困难的改革,将会被顺畅的推行下去。

  “太保,其心也深,其行也渐,佩服,佩服。”

  看着窗外情形,李贤突然呵呵一笑,笑声中,不知道有几许唏嘘,几许感慨。

  第683章 格杀

  文华门和内阁所在的地方是在一个中轴线上。

  但内阁后窗可以把过来的锦衣卫甲士看的清清楚楚,而文华门却是向南开的,虽然有大队人马开过来,那边却是丝毫未见。

  门内两侧,果然已经有数十甲士埋伏。

  万通就在正门一侧,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喉咙里却是干的连一丝唾沫也分泌不出来。肾囊一阵阵的向上,腿也一阵阵的发软。

  事先是想了再想,不如此一博,这一生很难得大富贵。

  但现在事到临头,却又是隐隐有些后悔。或许老老实实的做个太子的小舅子也很不坏,将来好歹能平安死在床上。

  衣食不缺也是肯定的,而且好歹在京师里有点面子,一定比普通人活的滋润。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上了贼船,要么成功,要么必死无疑。

  想到这样的后果,万通的腿都要发抖。

  他这种孬种样子,一边的边军自是看的清楚,一个个都咧嘴笑将起来。

  大变当前,眼看会有一场关系到性命的厮杀,但这些边军武官却都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只咧嘴看向万通。

  按计划,他们埋伏左右,一会张佳木来了,万通假做殷勤上前迎,等将人骗入门内,五十名全副武装的边军武官就会一涌而上。

  凭张佳木武勇无敌,也是死定了。

  “来了,来了!”

  远远的,看到张佳木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向着文华门而来,万通浑声一震,失声道:“就是他。”

  “太保原来是这个吊样,长眼了。”

  对张佳木这样的一个传奇人物,边军的武官们却不大放在心上。

  一个百户在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小白脸一个。”

  “老汤你看走了眼了。”有人反驳道:“看他的身形,动作,是个武艺不错的。”

  “那又如何?”姓汤的百户官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答道:“没上过战场,手里没有北虏的血,没砍过一百颗人头,就甭在将爷面前装大瓣蒜!”

  这话,也是大多数人的意见,就算是反驳他的人也是这般的见解。

  太保又如何,年轻能打又如何?

  在这些边军武官们看来,不曾实实在在的在边境上搏杀过,不曾在沙场上杀成个血葫芦模样,就没有资格在他们面前装大!

  “姓万的小子,过来。”

  这一次带队的自是姓王的指挥佥事,这一回的武官中,他的地位最高。

  他也是原本的大同总兵官定襄侯郭登的心腹,这一回郭登和王增等总兵官联手,从三个地方调了五十个最悍勇能战的武官过来,手笔极大,当然也需要有心腹人在这里看着。

  因为他官职最高,所以万事也是他出头做主。好在,他的武勋也足够了,自己从小旗干起,一刀一枪挣到的这个佥事官帽,所以众人也敬服他,虽有一半人以前不是他的部下,但指挥起来,并无问题。

  都是边军,彼此都能嗅到对方身上的老粗味道,至于那股子浓郁的血腥气,则是不嗅都能感受的到。

  很多话,在他们来说是不必出口的!

  但对万通,王佥事却必须要说。

  他扶着万通的肩膀,沉声道:“万百户,我知道你很怕……我问你,你怕也不怕?”

  “怕……”

  万通下意识地答着。

  “嗯,你怕就对了!”

  仿佛是发现什么好事一样,王佥事哈哈一笑,拍着万通的胳膊,安慰他道:“不怕才有鬼。咱头一回上战场,看到北虏一边射箭一边飞驰过来,咱吓的尿了u子。”

  万通不知道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唯有报以苦笑。

  “不过,怕也没吊用。”王佥事话锋一转,便已经说到正题:“老实说,生死关头,不怕不怂的,怕也没有。不过,知道怕也没用,怕更死的快,于是也就不大怕了。北虏的弓箭,没有那么可怕,射中了十个也死不得一个。但你转身一跑,他用苏鲁锭往你身上一戳,捅个对穿,那你就非死不可了。万百户,咱告诉你,再怕,你要挺着上!只要想着,过了眼前一关,以后笑也笑得,跳也跳得,吃也由你,穿也由你,过不得这一关,将来一切也不必提,大好腔子,只能用来喷血了。”

  这一番话,其实是这佥事教训新兵时常说的,说起来一套一套,是常年血战摸索出来振奋人心的大实话。

  果然,一番话说的万通频频点头,再不识好歹的纨绔无用之人,也是知道,人家说的话很对。

  “好,我硬挺着上就是了。”

  到了此时,不挺也没法子。不过万通如此表现,也是教众人欣慰了。

  这个差事,没法叫中官来干,此辈没了卵子,再鼓动也是死鱼一只,远远就能叫人看出破绽来。

  这边在说话鼓劲,那边张佳木也是步履从容,慢慢的走的近了。

  “来了,你迎上去罢!”

  王佥事将万通向前一推,然后自己情不自禁的伏身下来。

  不仅他如此,所有埋伏的武官亦是如此。

  众人嘴上不在意,但张佳木名声在外,是赫赫有名的大明第一武将,这一点名声造就的光环笼罩在身上,也不是一般人能不放在心上的。

  “卑职见过太保!”

  远远的,万通奋力挤出一脸的假笑,就在文华门下,深深的扎下千去。

  “咦,你怎么在?”

  张佳木自也是做作的很,站在门外不动,等万通打了千站起身来,才皱眉问道:“你不当值么,又在太子这里钻沙子胡hun。”

  “是殿下有事相召,不是下官自己跑来。”万通劈头就被一训,心里一阵腻歪,一点害怕立时就是无影无踪,恨不得张佳木立时进门,然后王佥事一伙一拥而上,把这可恶的家伙斩成肉酱。

  他这一点小心思,一看就知。张佳木微一冷笑,抬步做yu行状。

  万通大喜,恨不得推张佳木一把。

  但他最后的心理活动也就到这里了,张佳木刚行两步,突然脸色一变,喝道:“门后有人!”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