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即调动切资源救人。小小分坛主本来也没有胆子对抗教主和天王,即得了这样的允诺,自是立刻倾力施为。晋安分坛的所有财富,都被迅速地换成了米粮衣物药物,沿曲江发送。本地所有的修罗教产业,都被抵押出去,以便更多地筹集钱粮。同时,由分坛出面,向官府画押筹借库银和粮米,又以修罗教的名义,向本地其他富户筹款借钱,还借用修罗教在各国间的声望威势,开始向息国和郑国的官府劝说。其实人心肉做,这世上,倒也并不通共是狠心无情之人,看多死伤凄凉,还是会有些恻隐悲凉之心,只是因着涉及国事。不免顾虑重重。如今有修罗教出面带头,息郑两国边境倒真有不少富户,也自发地捐出了钱物,就是普通百姓,若是家有余粮,倒也肯出手相助二。如此来,曲江岸边那些经过千里奔波逃亡,米尽粮绝。连树皮都啃光了地百姓们,暂时有了活路生计,便也不再人人亡命涉水越境。即然楚国人不再拼命疯狂地硬闯国境,反而守秩序地安定下来,只隔着条长江,看着对岸无数人忍受饥寒的惨状。便是这边息**民,也多有不忍之念。在修罗教的出面周旋之下,地方官和守将们意志也就略有些松动了,若是楚人能严守秩序,不再乱抢乱闯,安排条生路,限人数放进青壮,给军营或地方上当奴隶,做苦力,这也是好的。不花钱的壮丁,只用碗干饭养着便是。又何苦非要把人逼到死路上去呢,能救条性命。就救条性命罢了。短短几天的时间内,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是傅汉卿却并没有显得很高兴。他总是站在高处,看着曲江边上,无数难民,扶子携弱,哀哀惨惨地排队领取着修罗教施舍的点点口粮,看着那密密麻麻地人群。眼神却总是穿过他们,看向极遥远极遥远的地方。狄九忍了两天。忍不下去了:“人你也救了,善你也行了,怎么看你的样子,点称心如意的快活也没有,早知你如此不痛快,我也省得陪你操这份心。”“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傅汉卿摇摇头,凝视他,忽得答非所问“你直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他这忽然间改变话题,没头没脑的半句话,居然也半点难不倒狄九:“有什么可问的,千篇律地不能告诉你罢了。”狄九失笑“这有什么难猜的,当初你第次进入总坛,可以如入无人之境,所有的机关你都能事先避开,如今你知道狄靖当年所藏的宝藏,这些奇事的理由自然只有个。当初狄靖身边也曾有小楼中人,那人与他关系极近,颇得他的信任,狄靖怎么藏的宝藏,怎么造的总坛,他都没有瞒他。”他望着傅汉卿,颇为自信地笑笑“我猜得对吗”傅汉卿沉默,良久,方点了点头。自然算是对的,当年,他也是小楼中人,当年,他也在狄靖身边,关系极近,当年,狄靖对他自是也算信任的对个被废了武功,残了身体,永远囚在身边地人,又有什么可防的呢。狄九轻笑:“当年狄靖与那人是什么关系,莫非是象我们样”“不象”傅汉卿倏然抬头“我们是不样地,我们和他们都不同,我们”他是那样急迫地想要说明什么,狄九却只是笑,轻轻搂他入怀,声音柔和地传入他的耳中:“我们自然是不同地。”他伸手揉揉傅汉卿的头发,有意识地把教主大人弄得蓬头乱发,狼狈不堪“你啊,真是不声不响,吓人跳,忽然间提起什么传说中的宝藏,连我这么好的定力都给你吓呆了。”他笑望着他“这么多年,真个瞒得滴水不漏。”傅汉卿低声道:“我从来不说,那是因为,我觉得,宝藏不是什么好东西,古往今来,所有故事中的宝藏最后都只能带来杀戮和伤害。这些东西,能不接近,就不要接近好了。但是”他轻轻地回抱他“但是,如果你问我,我定会立刻告诉你的。”他抬头,凝视狄九:“除了小楼的事我不能说,我从不会故意隐瞒你任何事,也不会欺骗你。”狄九无声地凝望他,这么多年,依旧澄澈明净的眼眸,时光仿佛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那么多岁月过去,那么多风波来去,那样地目光,不被污染,那样的性情,不肯改变,仿佛任何人生地历练,生命的进程,对他都没有影响,仿佛尘世间的风霜永远吹不老少年的心。只是,他与他,都已不年轻了。那些少年的情怀,少年的天真,在少年时,或许美好可爱,但在人已苍老心已苍凉的如今,曾经的天真,直直坚持着不肯改变,是否就变成了可笑呢他凝视着他,很久,很久,忽然放开怀抱,拉了他的手,转身便走:“跟我走,我们去个地方。”傅汉卿莫名其妙跟着他跑:“去哪,我们即飞书给了总坛,即然重新干涉了教务,就不该再走了。如果我们再溜的话,其他分坛的增援钱粮只怕也不肯送过来的。”“你写封信告诉他们,我们不是要接着溜,只是有件急事要办,十天之内定办完,叫他们只安心做该做的事,等我们就是。”狄九飞快的吩咐,见傅汉卿迟疑不觉挑眉“还不去写。”傅汉卿深深看他眼,忽得笑,轻轻好,我写,不过就是十天,十天之后,切都会恢复对吗”留书之后,狄九把拉了傅汉卿上了马,二人并骑,如电奔驰。这跑,就跑了天夜,穿州过县,越山过岭,时间,也算不清经过多少路程,傅汉卿直坐在马后,不问去哪里,不关心行程安排,不介意途经何处,只是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到底还是有些疲倦了,不由轻轻问:“还有多久才到”“还远着呢,起码再跑两天。”狄九沉声道“原想等有空再带你去的,谁料到临时出这么档子事。即重新过问了教务,以后想再找机会溜出去过逍遥日子怕是不容易了。那玩意费了我这么大的心思,总要让你先看看,咱们再回去接着做牛做马。”“去看什么”“现在不能告诉你。”狄九笑道“你若累了,就睡会好了,赶路的事有我。”傅汉卿紧了紧搂在他腰上的手,把头贴在他宽厚的背上,轻轻说:“我怕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赶路太急,山风太劲,马蹄太响,狄九似是时未曾听清,顺口问:什么“傅汉卿抬头望着他的背,轻声道:“我怕睡着了,醒来见不着你了。”狄九失笑:“你这家伙,我永远搞不清你整天在胡思乱想什么。”傅汉卿只是沉默不语。直直凝望着他。狄九专心策马。对身后那人略显奇异地表现,无所知亦无所觉。马行了多久,人间红尘变幻繁华去尽了多少。狄九始终不曾回头,留给傅汉卿的永远只是个似乎可以永远负住他身躯的后背。傅汉卿凝视了他多久,仿似千万载的时光,都在转瞬之间从眼前流过。他看得眼都酸涩了,抬头看着天上骄阳,阳光那样耀目。刺进疲惫的眼睛里,几乎流下泪来。然后,他对着天空微笑,轻轻把头重新靠在狄九身上,闭目,安然睡去。此后。是片黑暗沉寂,仿佛光明永远不会到来。醒来时,头顶星月漫天,身旁篝火熊熊,身后依靠的胸膛,却似比火焰更暖,头顶带笑的双眸,仿佛比星月更亮。“懒猪,你要再不醒啊,这兔肉都烤焦了。”狄九低笑着把烤好的肉撕下块。递到他嘴边,看着他傻愣愣地张嘴。机械地口口吃,忍不住笑意:“怎么了。睡了觉,人就傻了”傅汉卿傻乎乎地望着他,傻乎乎地吃得满嘴油,忽得用力抱住他,飞快亲到他嘴上去。狄九闪避不及,让他扎手扎脚地扑倒在地,气急财坏:“你闹什么,满嘴地油。”傅汉卿亲了他满脸的油印子。这才抱着他傻乎乎笑:“我太高兴了。我还以为醒过来见不着你了。”狄九气急:“什么见着见不着我什么时候不打招呼离开过你”恶狠狠地推开他,伸手死命擦脸。气得声音都抖“我是疯了,才会担心你饿了,才会昏了头替你烤肉。”傅汉卿只是傻笑,大大方方拿着狄九的衣襟把自己的嘴巴擦干净,大大方方靠在他身上,把脑袋搁他肩膀上,闭上眼继续睡。狄九又好气又好笑:“才醒过来你又要睡,你是猪啊。”傅汉卿眼也懒得睁:“刚才没睡好,我有好多天都没睡好了。”他闭目微笑“现在我要全部补回来。”狄九没好气:“睡得那么沉,还说没睡好”“我以为,你想要我睡得沉,所以才睡得沉”想是睡意涌了上来,夜风中,傅汉卿的回答,即使近如狄九,听来也甚是隐约。狄九仿佛微微震了震:“什么”然而,没有回答。傅汉卿已进入了那个安宁的梦中世界。懒猪果然是懒猪啊。狄九摇头叹息,伸手轻轻护在傅汉卿身上,如此小心地姿式,仿佛要呵护那人儿绝不为夜风所侵。他的手轻轻抚过傅汉卿的身体,感觉着身旁之人的松驰与安然,如此迅速的入眠,是因为这刻彻底的放松。自从讲出宝藏之事后,傅汉卿虽然什么也没再说,但狄九直知道,他的身体和神经始终是紧崩着的,直到这刻,才松驰舒展开来。所以可以安然入睡,所以可以安然微笑,所以可以用如此自然而安心的姿态,紧紧靠在他的身旁。夜色如许,星月如许,火光把狄九凝视傅汉卿地面容映得明灭不定。烈焰飞腾之间,狄九的指掌从傅汉卿地发间额上眉前唇畔徐徐掠过,他抚挲他的肩与背,他凝望他地面容与笑容。然后,声叹息,轻轻响起。那样轻微的叹息,转瞬便随风而逝。沉睡的傅汉卿听不到,而凝视傅汉卿的狄九甚至不知道,原来自己发出过天地之间无人可以查觉的叹息。再醒来时,依然是月下,依然是良辰,依然有明月漫天。然而,身边却并无猎猎火焰,唯有马蹄踏踏之声。再醒来时,不再是骑在马后,双手牢牢用力,直直拭图抓紧身前的人,而是被人护在身前,护在双臂之间,徐徐策马前行。月色里,狄九的面容出奇的沉静,眼神出奇地温柔,他举起马鞭,遥指前方,声音比夜晚地风还要柔和:“我们到了,看,那就是我要带你看的东西。”傅汉卿顺着他地手向前望去,忽得怔住,时间,不能动指,发声。
第九十六章 琉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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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青山,傍绿水,于片盛放百花的清净林木之间,硬是人工平出片土地,建出座乍眼看去,甚是普通的院落。平凡的小院子里,茵茵绿草上,摆了石桌石椅,有几块形状趣致大小不的石头,栽了几棵果树,后面是四进的宅子。看起来便是普通民间中等人家的住所。唯不同是,整个宅子的房顶都是透明的。映着星光夜色,闪出异样霞辉,入眼处,便是片琉璃奇彩。狄九尚是心有遗憾:“本来想全都用琉璃来造,可是寻尽了世间巧匠,都说没法子让琉璃承重,只好勉强就屋顶用用吧。”他笑笑,拖了傅汉卿的手:“走,看看你睡懒觉的窝。”傅汉卿就这么直着眼睛,傻呆呆让他路拉进院子,路穿厅过室,直接走进卧房。整个房间最显眼的就是那张极大的床,便是五六个人也能睡得了,估计在上头再怎么翻来滚去也掉不到地上。傅汉卿傻愣愣低头看看床,傻呆呆抬头看看屋顶,,好半天才问:“这是怎么回事”狄九特别喜欢看他直着眼发呆的样子:“你忘了,你曾告诉过我,你的愿望是看着星星睡懒觉。”他微笑,望着傅汉卿震动的面容“后来的愿望是,看着星星睡懒觉时身边有我。”他伸手,笑着在发呆的傅汉卿面前摇了摇:“回魂回魂,瞧瞧,现在有星星,有我在,还有你最喜欢的床,你还想要什么”傅汉卿呆呆看着他,半天才大叫了声,猛得扑到他怀里。冲劲太大,狄九没站稳,或者也并没有想过要努力站稳,两个身子起倒在床上,滚做团。狄九只是笑:“看看你,才多大的阵仗,就感动成这个样子,要哄你真是容易。”傅汉卿直抱着他没松手:“这才是你以前说要送我的礼物,是不是”“本想当时回去就能带你来看,没想到这年头琉璃这么难弄。才做个屋顶,那帮没用的家伙就给我费了好多时间。等我办完楚国的事回总坛时,这里还没建好。即然礼物没弄好,我就先带着你出来逍遥阵子再说。”狄九说得极是轻描淡写。这年头,天下各国皆无制造琉璃的技术,琉璃是从遥远的海外异国传进来的,卖的是天价,便是高官巨富,家里的琉璃也只当做珍物赏玩。他居然忽生异想,整个屋顶全要用琉璃造,这得花多少人力物力心力,简直想想都吓死人。要不是修罗教在天下各地都有人手有势力,搜罗琉璃方便容易,资金调动也迅快,换了旁的人,就算有钱,怕没个数年时间,也造不出这样的琉璃屋。傅汉卿只能喃喃道:“这要多少钱啊”“放心,用的是我自己的钱,知道你主张公私分明,不能乱沾教里的便宜,再说,就算我想动用教里的钱,瑶光那帮多事的家伙也不肯啊。”狄九笑道“你从来没有算过这些年来我教诸王的分红到底有多少吧”狄九似笑非笑看着他:“你自己现在到底有多少钱,你肯定也不知道。”傅汉卿傻笑:“我的帐直是芙烟在管,我估计,就算以后我的教主当不成了,靠那些分红,这辈子也不用愁了。”狄九大笑:“傻瓜,便是没有分红,有我在,又哪里用得着你去发愁。”他伸手点点傅汉卿的眼睛:“怎么只顾着目不转睛望着我了,不看你的星星”傅汉卿只是望着他,不肯眨下眼:“我就想多看你会儿。”狄九纵声长笑,伸展手足在床上躺平,看着琉璃中反映出的点点星辰。忽得轻轻道:“原来这样看着星星,感觉这么好,怪不得你喜欢”傅汉卿轻轻道:“这是我第次收到礼物”话未说完已被狄九打断:“胡说什么呢以前就没有人送过你礼物吗光我也给你找过不少吧。”傅汉卿轻声道:“这是第次,有人在送我礼物时问我想要什么,有人专心为了我的愿望而去准备礼物。”直直,他都收过无数礼物。强迫的欢好之后,把金银珍物送到他面前,这么好的礼物,我对我多好。强制的囚禁之后,把奇珍异宝送到他面前,这么珍贵的礼物,你为什么不肯笑。无情地残虐之后,把神兵利器,甚至国土疆域扩张的地图送到他面前,我为你杀了那么多人,我为你打下山,你为什么就是不感动,你还有没有心。而今天,在漫天琉璃星光下,他轻轻对他的爱人说。“这是第次,有人在送我礼物时问我想要什么,有人专心为了我的愿望而去准备礼物。”是太高兴,还是太悲凉,他几乎以为自己说这句话时,是哭着的。伸手在脸上摸,才发觉原来始终无泪。狄九愕然,静了会儿才问:“我以前送你的礼物,你都不喜欢”傅汉卿忙说:“只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很喜欢啊。”狄九沉默不语,只是安静地凝视傅汉卿。他虽然不是那种万事都把情人放在第位的所谓情痴,但在起这么多年,他又常常行走天下各地,信手给傅汉卿带些礼物,倒也是常事。其中有珍贵的,有稀罕的,也有普通平常的,有好玩的,好吃的,也有新奇有趣的,然而,直到今天,听到傅汉卿这随口说来的话,他才莫名惊悟,这么多年来,他竟从未问过,傅汉卿想要什么这样这样漫长的岁月,他们在起渡过,原来,他竟从来没有真正送给傅汉卿次,他所期盼的礼物,而他从来不曾查觉,不曾知晓。就这样在琉璃星光下凝望傅汉卿,看他的笑脸,他的欢喜,努力地漠视那心头徐徐升起的悲哀,反把那人搂得与自己更加紧紧相贴,他轻轻道:“我陪你看星星。”傅汉卿微笑,举目望漫天星辰。这个时代的琉璃因为技术的缺陷,透光度并不特别好,根本不可能完全清晰地去看星空,然而,正因为有这样的模糊,颗颗星星透过琉璃看起来,便似凭空多出无数幻影,同时闪烁着异样迷朦的光彩。躺在最舒适的床上,躺在那人温暖的怀抱之间,看这样迷蒙的星光,曾有过那样漫长的生命,曾有过无数次星海里的沉眠,这是傅汉卿第次发现,原来,星星可以这样美丽。狄九为了建这座琉璃屋花费了许多财力,也让属下们耗了无数时间,但他们可以享受这琉璃世界的时间,却只有短短三四天。当日离开晋安分坛时,傅汉卿留书给诸王,许的是十天期限,去掉来回奔波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的,也就只剩下三四天了。好在此处清幽僻静,远近十里之内,都无半个闲人,二人可以浑然不管身外之事,整日厮混在处。整整三天的时间时,竟是刻也不曾分离过。狄九出奇地温和,出奇地有耐性,他陪着傅汉卿起看漫天星辰,在星光里入睡。他陪着傅汉卿起在院子里的草地上打着滚晒太阳。饿了不是摘附近树上的果食,便是闲闲猎取林中倒霉的小兔子。就连傅汉卿在厨房大展身手时,他居然也肯不介意烟熏火烧地陪在旁边,笑看傅汉卿操持,淡淡给几声夸奖和鼓励。三天里,有过多少笑声,有过多少快活,谁也记不得,数不清。知道的,只是三日时光,弹指般便自眼前溜走。第三天的夜晚,狄九笑把傅汉卿拉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拍拍他的脸,用哄小孩般的声音道:“乖,先别急着睡,今晚有好东西。”“什么好东西”倦意渐渐涌上来,以傅汉卿的性子,自是天塌下来也要先睡觉再说。说话时眼睛都快闭上了。狄九有些无奈地叹口气,把桌上那从附近桔子林里摘来的桔了亲手剥开个,塞进到他嘴里:“吃个桔子提提神。”傅汉卿眯着眼囫囵把整只桔子吞到口里,用力咬下去,然后直跳起来,抱着嘴叫:“好酸。”狄九得意大笑:“若是不酸,如何赶走你的磕睡虫。”傅汉卿瞪着他,正要说话,忽听耳边声轰天巨响,愕然回首,恰见远方天际,映出万道霞彩。眩目美丽到极处,耀得人再也转不开目光。傅汉卿只来得及低低“啊”了声,四面八方紧跟着便有无数火光直冲天际,霎时间整个天空便满布灿烂的金光。身旁的琉璃屋顶上反映着来自天际的霞彩,也流溢出无限华美金芒,与如许天地交护辉映,彼此争辉,美得夺人目,而动人魂。傅汉卿怔怔看着漫天的火树银花,狄九却只静静望他那完全呆住的面容,无数烟花在他幽深的眼眸中绽放又凋谢,凋谢又绽放,忽明忽暗,暗而复明,忽而是沉沉暗夜,永无边际,忽而是旭日华彩,光照天地。那些的明明暗暗,在他眼中起起伏伏了许久,他才微笑着附耳问他的情人:“这种算不算是好东西。”傅汉卿眼睛只遥望天边的华彩眩美满目光辉,轻轻道:“如果我们能直在这里多好。”“那就直在这里啊”漫天的烟花,映亮的脸和眸“让瑶光碧落他们瞎着急去。”傅汉卿轻轻叹息:“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有什么不可以,你不是熟知天下武功吗,你不是特喜欢把别人武功的弱点拿出来吓人吗也吓吓他们去。”傅汉卿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法子对你这种级数的高手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你们的武功已经达到信手拈来,空灵自在的境界,就算是打套最平常的伏虎拳,也自有莫大威力,不会轻易拘泥于招式,也就不容易受制于我那纸上谈兵的知识了。”狄九笑笑同他并肩看这漫天烟火,半晌忽道:“天下武功百晓生,我新近创了套剑法,你有无兴趣瞧瞧”傅汉卿侧首望他,天边绽开的烟花在他眼中亮点异彩:“好啊。”傅汉卿熟知天下武功的得失缺漏,虽说只是死记硬背,但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能吟。任何新创的武功,都不可避免要受过去诸般武艺的影响,只要让傅汉卿多看几遍,他确实能帮忙找出许多缺漏来改进。狄九见傅汉卿在星光火焰里的眼神那样清亮,仿佛在为可以帮自己点忙而异常兴奋,在极短的瞬间,略略有些失神,但随即微微笑,徐步退开,袖中软剑无声无息滑入手心,顺着掌力轻轻震,伸展开道夺目的银芒。剑光起处,比星光更灿烂,比焰火更夺目,那样的辉煌与美丽,仿佛要将人生中,切的美好,切的青春,切的幸福,在这短短的瞬之间,尽情绽放到极处。狄九是个极冷厉之人,他的武功,也向来凌利而决绝。然而这次,这路剑法,却仿佛与他的性情正好相反,竟是说不出的倜傥从容,多情而灿烂。如此长夜,如此星月。月华如水,风过树捎,那人挽剑成水,剑起处,有清风明月,寒霜飞雪。远方星辰点点,映此月下剑舞,天际彩虹飞焰,照此剑影霞光。套剑法使至酣畅处,人欲飘飞,剑欲飘飞,银光飞焰间,分不起剑影焰华,星光剑光。风起处,令人直疑那御剑而舞的身影会舞上苍穹舞上青云。月光下,那剑中华彩似已挽住了时光,挽尽了遗憾。如许良辰,如许星光,如许彩焰,如许剑芒,傅汉卿静静看他剑影里飞腾闪转的英伟身姿,浑不知有多长时间,没有转眸眨眼。天边又有遥遥巨响传来,声震入耳亦入心,傅汉卿转身望去,遥遥天际,异彩纷呈。想是许多大烟花被同时点燃,不但响声震天,亦把整个天空,映得亮如白昼。适时清风入怀,满心畅快,傅汉卿目望远方,忽得脱口说:“狄九,我们去对瑶光萧伤他们说,我们退出好不好就算他们不会答应,我们也努力去说服他们好不好,什么事也不要管了,我们就在这里,直直”仿佛不需要经过思考,那些话就自然而然从唇齿之间涌出来,没有听到回答,他扭头想去寻找那星光焰彩里为他舞剑的身影,然后,他听到极轻极轻极轻的声响。仿佛在瞬息之间,有什么极贵重,极珍惜之物破裂了。心头微微凉。这时,漫天星光正美,这时,满怀清风正柔,这时,远方华焰正辉煌,这时,他脸上笑容正自灿烂,这时,他正对他所爱的人说出心中期待。然后他迟疑了瞬,迷惑了瞬,有些迟钝而缓慢地低头,看到截雪亮的剑尖,从左胸心口处伸了出来。
第九十七章 碎心之别
剑极之精准地从傅汉卿的心口穿过,但实际上,却正刺伤傅汉卿的心脏。当初他的那帮同学给他设计身体,除了给了他世上最完美的容颜和身材之外,也给了他极强健的体魄。比如身体健康,极少生病,比如体格极适合练武,练功的话成效极快,等等等,总之就是武侠传奇故事中,那种万里无的天赋异禀骨格奇佳之人。除此之外,风劲节更突发奇想,把他的心腑给设计地偏了点。理由无非是这位喜欢看小说故事且自觉特别有同学爱的家伙,记得以前看过几本叫古代某个笔名金什么的人写的武侠小说,印象里,好几个人物因为心脏长偏了,所以在要害被袭的情况下,可以死里逃生。心脏是人体生死要害,而世人针对身体的攻击,也常有以心脏为目标的。如果心脏偏点,没准还真能在必要时变危机为转机。后来因为几世的遭遇让傅汉卿对绝美相貌的生活有了排斥,把基因中关于容貌的内容作了修改,但其他与身体相关的信息切照旧,他的心脏几世以来,都直是微微长偏了点的。所以,这剑刺来,对杀人者也许是正对要害必杀的击,但傅汉卿却偏偏重伤而不死。因为不曾象普通人那样,还没有回过神,就因为伤重而死,因为无法象普通人那样。还没有感觉到痛,就失去所有生机,所以傅汉卿不得不怔怔站在那里,低头看着胸口露出地剑尖,无比清醒地面对整个事实。切其实也并没有太大的意外,或许这才是最合理,最正常,最应该的发展吧。所以,看着那穿胸而过的剑尖,其实并不觉得痛,只是钝钝的,有些凉。当然不痛,我本来就不怕痛。这样被扎剑,算什么呢傅汉卿有些迷茫地想,只是,真冷啊。那寒意从心口侵入整个胸膛,转眼散布到全身,心跳停止了吧,呼息停顿了吧,手足都已寒彻了吧那样冰冷的把剑,这样冰冷地扎进血肉的身躯,要倾尽多少热血。才可以暖得了它的寒锋。受伤地那刻,思绪还没转过来。身体却已自然而然地提聚真力,不是下意识地想要攻击或防守。仅仅只是种本能的反应。然而,丹田之间空空片,仿佛那沛莫能御的强大力量从来不曾存在过般。当然,这也不应该奇怪,象狄九那么思虑周密的人,在面对他这种内力强大到诡异的存在,若无妥当安排,怎肯轻易出手。若无法完全保证他断无垂死反击的可能,又怎肯图穷匕现。傅汉卿地嘴角甚至微微勾了下。只是他不曾意识到,这原来,也算是个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他说出宝藏之后从把他带离总坛之前,从设计利用场决斗,骗出他可避百毒的天魔珠开始,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在第次拥抱,第次亲吻,第次说出承诺时就已经开始了。傅汉卿有些迷乱地伸手,想要去碰那从胸口冒出的冰冷剑尖。切的切,都如此清晰地展露在眼前。以修罗教今时今日的威势地位,要想让它多方受挫,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第次听到齐皓说出各地异变的消息时,自己很容易就被狄九说服,不去相信。但是,如果是个身居修罗教高层,可以悄然网罗羽翼,深知教内切虚实,各种运作的人要做到这切,就很容易了。离开总坛,离开其他人的监视,即可以骗取自己地信任与亲近,保证随时可以不受干扰地下手,又可以分散萧伤瑶光等人的注意力,让他们要尽全力找人,却不能及时发现教内异变地真相。置修罗教于困境,即能夺其财为己有,又可让自己面对无数灾民生死难关,手中却无钱粮可调的窘境。天王地位再尊,到底仍居教主之下,所控权位再高,到底仍有许多人平起平坐,钱财分红虽多,到底那无数产业,始终不完全属于自己。自立山头,自开门户固然有些艰难,但如果手里凭白得到传说中,狄靖最大地那笔宝藏,拥有那些奇珍异宝,神兵利器,武学秘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吧悄悄散掉他功力的是哪种毒药,又是在什么时候下的呢是刚才含笑塞进他嘴里的桔子,是以前开杂货铺时随便挂在他身上,还不许他拿下来的香囊,又或是不过,那都并不重要。殷红的鲜血在剑尖处滴落,天边的焰彩在剑刃上闪光,傅汉卿专注地望着,觉得有些想笑。其实,不是不曾查觉的。这么多年地相处,这么多年的情爱,怎么可能直没有发现他地保留。只是总对自己说,他的性情本就冷淡,这世间,有很多事他看得比情爱更重,这点,他本来也不曾掩饰过。这是他的坦荡与无欺,又有什么不好只是,从不去多想,从不去多问,从不去多争,不代表从来无所感。他仍和许多年前样,是只驼鸟,闭目埋在沙子里,除了自己想要的,不去看,不去想其他的切。当年的茫然无情,如今的柔顺多情,说起来都不过是同样的自欺。只有在听到轻尘的死讯时,才会受触动,才会感到迷茫和悲凉。爱情是多么难以捉摸难以把握的东西,如果轻尘也次次败得如此之惨,那么,他又凭什么可以幸福快乐。然而,那个时候,他在耳边轻轻说,回来的时候,给你个礼物。那样柔和的语气,那样温暖的眼神,那个时候,他抱着自己轻轻问,你有什么愿望,声音仿佛可以化成水。于是,轻轻挥开那些迷茫和不确定,努力地去相信他,专心地去等待他。他拉着他私奔,他带着他逃亡,不是不曾查觉,他的行为和惯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只是,那些相伴的岁月多快乐,那样的悠游自在,那样的无拘无束,那样次又次全新的生命。忘记切地去相信,总比忐忑不安地时时猜疑要好吧。说出宝藏的那刻,不是不曾查觉诡异不合理之处,不是没有感觉到危机,只是,生命在眼前,怎能不救,只是那样爱的人在眼前,怎心莫测,人性软弱,千万不要试炼爱情与人性。然而,他说出来,只是因为,他想要相信他,他想要尽切可能相信他所爱的人。若是相爱,为什么还要猜疑,如果猜忌,又怎么去爱。他相信他,至少,他想要相信他,他要求自己相信他,所以他说出来。所有的宝藏都只能带来杀戮和背叛,无数的故事早已证明这点,然后,那天,狄九拉着他飞奔,狄九要他留书,狄九说,只要十天,我们单独在起。他不是没有查觉危机,他只是不能拒绝。如果爱他,怎能疑他。他要去哪里,他不问,他要他睡,他便睡。那刻,他以为醒来时,灵识会在小楼深处,而躯体早已僵硬冰冷,然而,他要他睡,他便不忍拒绝,只是略有不舍,若是醒来,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然而,即然爱他,便不忍疑他,即然爱他,便不能拒绝他。他要他睡,他便睡去。梦醒来,漫天星光,满烟火焰,身在那人怀中,眼里是那人的笑颜。那刻,心头猛然的跳是为着什么,那莫名漫溢全身的欢喜是为着什么他大声地笑,他用力地拥抱他的爱人,他亲吻得他满嘴油印。那时候。他真地觉得,小容的话是对的,那些传奇故事都不能相信,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宝藏都只会带来背叛与杀戮,灾难与不幸,原来,只要肯去相信,生命真的可以很幸福。于是。他相信了,于是,他看到了琉璃世界,满天焰火,看尽了世间最美丽的景致。刚才看着那巨大的烟花映亮半空时在想什么,对了。去拉他的手,去大声对他说,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我知道答应了地话要做到,我知道人要负责任,可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和你直在这里,看着星星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对了,是去面对他,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烦恼。对不想,我说要相信你。原来我并不真的信你,我只是不停得去要求自己相信罢了。对不起。我说爱你,我说不骗你,却并没有真正对你坦诚,对不起,我想,我以前地方式也是错的吧,我想,我这样刻意这样牵强地去面对自己的情人。也是错的吧,但是。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是,我会努力改正这切,我相信,我们以后,会很好很好,很快乐,很快乐然后,剑锋刺入心头快乐,快乐,所有的欢乐都会很快过去,原来,这就是快乐。傅汉卿冰冷的指尖终于搭在了剑尖之上其实,你不必如此麻烦,如此煞费苦心,想要宝藏,其实你只要对我说就可以。想要杀我,其实你只需要他低下头看到剑尖,他抬起手想要去触摸剑尖,这时间有多短,仿佛弹指间便已过去,这时间有多长,仿佛千万载时光流转到了尽头,这切仍不曾结束。这瞬间,他转过了多少念头,生出了多少明悟,没有人知道。只是在他的手指与剑锋相触的那刻,剑锋向后急收,迅速抽离。傅汉卿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清晰得感觉到剑锋与他自己的内腑血肉地磨擦,剑收回时,胸前便只剩个血洞,在那无人可觑见的洞内,是否整个胸膛,整个肺腑都已被剑割得生生裂开了呢。剑迅速回收,而他则立刻转身,伸手抓。他人已重伤,功力全失,然而,这样拙劣地抓,以狄九地本事,竟没能躲过去。刚刚染尽他心头血的剑锋来不及收回,就被他双手抓住了。剑锋迅速割破皮肤,指尖地血与心上的血融在处,仿佛永不停止地滴落脚下。回身的这刻,天边又有道焰彩亮起,琉璃被反映出眩目华彩,照得他们彼此的面容纤毫毕现。无数的焰彩,无数的华光,都在他们相视而立的脸上,眼中,变幻起伏。傅汉卿只是望着狄九,只是死死抓着剑锋,狄九只要随便抽手,就可以把他的十指切断,让长剑得回自由,然而却直没有动。狄九也静静看着傅汉卿,脸上神色即无得意,也无悲愤,更无快意,甚至连看到个心脏被刺穿应该立刻死掉地人还有能力站着,还能抓着自己的剑不放,他也没有点应有地惊讶之色。他就象在转瞬间给自己的脸上生生加了层冰铁面具,人类切正常的反应,感觉,都已经不再属于他了。傅汉卿望着他,不知道他还能忍耐等候自己多久,傅汉卿听着鲜血滴落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再坚持着站立,坚持着说完自己想说的话多久然而,他仍然需要很长段时间的努力平静,才能勉强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不要轻视风信子,你的事很难长久瞒下去,瑶光碧落他们都不是易与之辈,旦让他们想通过来,你”喉头涌起的血腥味让他本已越来越微弱的话语都只能断断续续说下去“你不可太过自负,万事小心”唇边鲜血溢出,他知道,却不在意“所有的宝藏都很容易带来杀戮和背叛我不想不想离间谁,但是”内腑定受伤极重,否则这血不会口口涌上来“但是如果你有同伴你们对宝藏都有同样的期待你要小心些别被你的同伴伤害。”他望着他,但视线有些模糊了“宝藏虽好,却不可多恃,以后,万事全要靠自己,你”手指已经麻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剑锋太冷,而冻得僵了。明明流了这么多血,为什么,还是热不了那样冰冷的剑刃。他终于放开手,努力想要退后两步给狄九让开路,然后脚却再不听从意志的驱使,软屈,让他整个人栽倒下来。狄九只是漠然地望着他,漠然地听他说出番在此情况下最不可能说的话,漠然地看他砰然倒地,漠然地看着从他前后胸以及手上流出的血,染红了地面。他依旧不不动容,眼睛也不肯眨下。他只是望着傅汉卿,直直望着他。那剑穿心而过,这个人居然偏偏不死,只是,这样重的伤势,流了这么多的血,就算心不碎,心不穿,也活不了了。他冰冷地看着那垂死的身躯在地上微微地动弹着,他冷漠地看着那个人努力地想要支起身子抬起头,看向他的方向。而他,只是眉不抬眼不动肩不晃地飘然后掠。傅汉卿费了极大的力,才勉强支起半身子,勉力抬头,正好看到狄九掠上院墙。天地间莫名地刮起寒风,吹得身在高处的狄九,衣襟猎猎拂动,背后是直盛放不熄的烟花,他的身形在其中明灭不定。那样刺目的漫天流光溢彩,傅汉卿努力睁眼看着,好几次险险被这绚丽刺得眼睛酸痛落下泪来,然而,他仍然极力睁着眼,极力去看。这去,是永远的决别吧。他自有他的野心,他的未来,他的选择,他的前途,而自己,只能回归小楼的深处去了。凭心而论,相比其他的人,狄九待他还算是好的。没有囚禁,没有凌虐,没有造下无数的杀戮残虐,然后对他说,我都是为了你。那么多年的岁月,替他担下多少困苦艰难,给他多少安逸自在。也许狄九只是在借机抓权。但自己从中得利地事实不可抹煞。那么漫长的时光,陪他玩乐,共他欢笑,纵然只是演戏,这样尽心尽力已是难得,何况自己确实得到了许多快乐。没有疯狂的独占,没有肆意杀死任何与自己有过接触的人,尊重他的自由。甚至对他身边的人,也多少给了点尊重。明明性喜杀戮,却为了他能少杀人就少杀人,就算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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