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无助得让人心疼。
想到几个钟头之前,蔡仲农还逸兴瑞飞,豪情满怀的说着“托坠儿的福,才能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爽!”可是以后却再也不能恣意来去,
练武之人,生平最得意的就是那身功夫,身体残了,武功没了,下半辈子形同废人,那种打击生不如死!
她,究竟做了什么!
“没事,命保住就好。”李竹君呆了一下,低低地接了一句,纤手搭在纪小蛮的肩头,轻轻地按了按。
谢怀恩忽地站了起来,大踏步离开。
“怀恩~”李竹君神色不安,起身欲追。
“算了,由他去吧~”沈白山低叹一声,摇头制止。
“怀恩哥~等等我!”柳青儿起身追了出去,到门边时突然停了下来,狠狠地瞪了纪小蛮一眼:“你听着,蔡伯伯若是出了事,我绝不放过你!”
话音刚落,外面啸声忽起,声音高亢,宛如龙吟虎啸,透着浓浓的悲愤,啸声越来越远,屋内众人尽皆骇然,想顾失色,纷纷站起来,朝外望去。
只见月夜下,一条人影迅若奔雷,在苍灰的山峦之间狂奔,如白驹过隙,眨眼已失了踪迹。啸声惊起了林中无数的宿鸟,它们在密林上,在夜空中,在月光下或低飞,或急窜,或乱舞……
这一夜,显得隔外的漫长。
纪小蛮尽管又累又饿,又惊又怕,又愧又悔,又慌又痛……但不管别人怎么劝,都不肯离开,坚持要守在外面等蔡仲农醒来,确定他的生命无碍才肯离去。
可她毕竟受了伤,又中了毒,不论怎么勉强,到快天亮时还是撑不住依在李竹君的肩头睡着了。
李竹君很小心地把她送到客房里,盖上被。瞧着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颗桔子,纤长的睫毛无意识地颤动着,脸上泪痕犹未干,不禁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爹~”她转头,发现沈白山静静地站在门边,脸上的神情莫测高深。
“睡了?”沈白山看清她的不安,蹰踌一下还是走了进来,站到床边探了探她的额头,赞许道:“还好,这孩子体质倒是不错。”
“爹~”李竹君犹豫一下,低唤了一声。
“有事?”
“爹,”李竹君眉心微蹙,瞧了瞧熟睡的坠儿,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你确定她真的就是怀恩的良缘?”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沈白山不答反问。
“是,”李竹君叹气:“可是爹也看到了,怀恩根本就不喜欢她,两个人的脾气也相差太远。坠儿的性子,也太浮躁,两个人完全谈不拢,勉强把他们凑到一起,合适吗?”
身为沈家唯一的媳妇,对于这个在沈家流传了七代的预言,在生下怀恩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她会有一个来自未来世界的媳妇。
在没有见到坠儿之前,她也曾满怀期待。那个重要到让先祖写下预言的儿媳该是怎样的与众不同,怎样的慧质兰心,才配得上她那惊才绝艳,举世无双的宝贝儿子?
江湖篇 o88 缘份来时,想逃也逃不了
o88缘份来时,想逃也逃不了(2o95字)
不能否认,见到坠儿之后,她是很失望的。
这个女孩,聪明或有,不够圆融;俏丽或有,不够端庄;活泼有余,稳重全无;直率坦白,却又太过功利……
尤其是她与怀恩几乎是时时刻刻剑拨弩张,针锋相对,丝毫也不相让。
这让她十足担心,因为怀恩的妻子,以后是要掌管影都的。做为一个未来的影后,她太跳达,不够端庄,也不够沉稳,更不够大度……但既是祖先的安排,命中注定,她也只能接受。
接触下来,发现她虽喜欢捉弄人,心地却还不坏,再加上她成天笑逐颜开,对任何人都笑脸相迎,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伤心,又觉得活泼一点也没啥。然后发现她做得一手好菜,总算有一点点身为女子的本份,又安慰了不少。
以为慢慢教,总是可以让她改变的。可现在,她闯下这个大祸,给影都带来十年不遇的灾难,怀恩根本连看她一眼都懒了。
她真担心,她和怀恩以后要如何相处,更要如何服众?
“媳妇,”沈白山走到窗前站定,默默地望着远山:“当初你跟子默成亲时,我说什么来着?可是现在你看,你不是也做得挺好的?”
李竹君面上一红,心里又一酸,垂下头低低地答:“那怎么一样?我跟子默是真心相爱的。”
这,是她心底一辈子的痛。
当年沈白山竭力反对,子默负气带着她离开影都,不肯接受影帝之位,两个人浪迹江湖,啸傲泉林,原以为可以恩爱到白头,谁知世事难料,他却英年早逝,恩爱夫妻终究不能到老。==
临终时留下遗言,希望她可以回到影都替他尽孝。于是,她带着怀恩回了影都,一晃已是二十多年。
“是啊,”沈白山微笑:“我活了七十多年,总算明白姻缘其实是天注定的,当缘份来时,想逃也逃不了。”
“爹还是相信老祖宗的预言了?”李竹君低叹。
“她花了那么多的心血,不惜折损修行也要泄露天机,留下这样的遗训,肯定是有其道理的。”沈白山想了想,终究有所保留:“媳妇,我这么做,无非也是想逼怀恩早点接受现实,少走弯路,免得错过坠儿,造成终身不可弥补的伤痛。”
李竹君张了张嘴,终究忍住了:“我明白了,爹。”
没有坠儿,总还会有其他女子。以怀恩的优秀,她就不信会找不到倾心于他,又胜过坠儿百倍的女子?
就算以时空之钥和家中巨额财富引诱得坠儿留下,她若对怀恩没有感情,终究是害了怀恩,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身为母亲,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跟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在一起生活,有什么错?
两天两夜过去了,蔡仲农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没有清醒的迹象。随着时间的慢慢流失,谢怀恩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如果早知道帮助坠儿逃离京城会把与他情同父子,对他视若己出的蔡伯送入绝境,他绝不会出手管这个闲事。
这几天,纪小蛮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煎熬,常常在睡梦中惊醒,不管白昼,跳起来就去看蔡仲农。
在漫长的等待中,她终于明白,所谓的自由其实是相对的。当她的身边有亲人,有朋友,有伙伴……她就永远不可能随心所欲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轻率的言行,有时会需要无辜的人以生命来替她的任性妄为买单。而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得来的快乐终究会变成一枚苦果,由她自己吞下。
一直以来,她似乎都活得太过自我。当圣旨来临时,她只想到自己不喜欢赫连净云,不愿意嫁给一个欺骗自己,不尊重自己的男人,所以她义无反顾地逃了。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抗旨逃婚一走了之之后,扔给养育她成|人的高弘文夫妇一个怎样的烂摊子?又把一直待她如珠似宝,比亲妹妹还疼的高茗欣推到一个怎样尴尬的境地?
而林俭为了她忍辱负重,装聋作哑地在高家做了五年的仆人,在她的身边默默保护了她五年,其间付出了多少艰辛与努力?
为了把她从一场屠杀中抢救出来,又有多少人以血肉之躯替她挡住了刀剑,经历了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波折与磨难才能把她从安南带到大邺?
是,他的确粗暴地干涉了她的感情,辜负了她对她的信任。可是,她完全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向他表达自己的不满,而不是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那等于是完全抹杀了他过去几年来为她付出的所有努力……
她没有勇气守在蔡仲农的床边,怕面对无数无声的指责,然而相比一千人的指责她更害怕谢怀恩那比刀锋还锐利,比霜雪更寒冷的目光……
她知道,当她被毒蜂噬咬时,是他替她吸的毒。
这些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她有眼前就会浮现自己只着胸衣,横躺在他膝上的模样,他灼热的呼吸似乎依旧在耳畔吞吐,手指尖上还残留着他炙热的体温,那不同于她的柔软与香滑,坚硬与强壮的肌肤,仍然会令她心跳不已……
“坠儿,”沈白山叹着气向她解释:“理解一下他吧,子默去得早,仲农对他来说,是比亲生父亲更亲近的亲人。再加上这家伙被他娘和我宠坏了,不懂得体贴。”
纪小苦笑:她能说什么?一切的恶果都是她的任性造成,如果换成是她,不见得能比现在的他做得更好。
她唯一擅长的是厨艺,所以这几天只要是清醒状态,她就呆在厨房,熬着各种各样的补汤和各式各样的营养粥,希望可以在蔡仲农清醒的第一时间吃上她亲手送去的歉意。
可惜,不论送上去的是什么,谢怀恩别说尝,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让她在挫折和无奈之余,更滋生了一些无可名状的酸涩——她只是想弥补一下,可他却不肯给她机会。
“坠儿~”悄然接近的脚步声,把她从沉思中拉回,转头,看到站在门边,笑得一脸慈爱的沈白山,他的眼里闪着一丝神秘的笑意:“你看谁来了?”
江湖篇 o89 相信我
o89相信我(21o2字)
“沈爷爷!”纪小蛮愣了一秒,霍地站起身:“是不是蔡伯伯醒了?”
沈白山但笑不语,慢慢让开,露出风尘仆仆的林俭。==
“抱歉,”林俭冲她绽了一抹温柔的浅笑:“我好象让你失望……”
阔别一个月,她瘦了,原本就巴掌大的小脸尖得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眼睛。而脸上那抹不属于她的忧郁,让他几乎以为认错了人。
“啊~”纪小蛮尖叫一声,象节失控的火车头,撞进了林俭的怀中,把他撞得朝后退了两步才站稳。她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又笑又跳:“天哪,哑铃!”
林俭略有些不自在,迟疑了片刻,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退后一步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她的熊抱:“还好,我还怕你会赶我走~”
“对不起,”纪小蛮心虚地垂下头:“我不该不辞而别。”
“咳~”沈白山变了颜色,轻咳一声:“你们慢慢聊,我去看看仲农。”
清风说林俭是坠儿家的家仆,现在看来,他们的关系远远不止于此。凭他七十几年的人生阅历,他敏感地嗅到某种危机地靠近。
或许,祖训上所说的怀恩要面对的情劫将要应在这个年轻英挺的男人身上?如果真是这样,他必需改变策略,先下手为强,抢在坠儿的心意明朗之前把她和怀恩的关系定下来。
“怎么,”林俭试图用玩笑化解她的尴尬:“没有我是不是很舒服自在?”
“哑铃,”纪小蛮神色黯然:“我是不是很任性?”
“一点点。==”林俭语多保留。
“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我这么对你,你难道一点都不生气,也没有一点怨言?”纪小蛮愧疚又好奇。
他是个男人,血性当然有。可是,坠儿是主子,他不能弃她而去,只能包容。除非她亲口要他离开,否则他会一辈子守护着她♀是他的使命,无可选择。
“所以,你以后要乖一点。”林俭微笑,轻点她的鼻尖。
以前是他太性急,以为把身世说出,她就会理所应当地肩负起家仇国恨,担起一个逃亡复国的公主的责任。
他没有考虑到,她的脾气与生长环境。
她在安逸富足的家庭长大,虽然在高家受到排挤,并不受高氏夫妻宠爱,却有高家大少爷替她抵挡一切,用双手替她撑起了一片宁静的天空。再加上,她天生乐观的性子,和聪慧讨喜的长相,所以还是一帆风顺,无忧无虑的长大。
她的身上有许多小毛病,自私,贪财,任性,冲动,刁蛮,言词刻薄,自我而且少了担当,欠缺勇气……
好在,坠儿还小而且她本性善良,用周夫子的话,不要操之过急,可以慢慢教她。
他相信,终有一天,她会明白,从而主动扛起属于她的责任,因为她的身体里流着凤家的血!
“哑铃,”纪小蛮忽地眼泪汪汪:“我好象,又闯祸了~”
“听说了,”林俭点了点头:“不过你不要太担心。你知道吗?影都是江湖人心目中的圣地,他们医毒双绝,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能医死人而肉白骨,这点小伤应该不在话下。你要坚定信心,别自己吓自己,嗯?”
“真的?”纪小蛮眨了眨眼睛,可怜兮兮地揪着他胸前的衣襟,似乎林俭此刻化身为掌管人间生死的阎王。一句话,可以决定蔡仲农的生死。
“相信我!”林俭用力点头。
“呜呜~”纪小恋忽地一头扑进林俭的怀里,哭得肚肠寸断。
这些天来所有的担惊受怕在看到林俭的这一瞬间,喷涌而出。
“怎么了?”林俭手足无措,抱她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僵着两手化身木头人。
“呜呜,我好害怕,这里一个人也不认识,所有的人肯定都在责怪我!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好害怕蔡伯伯再也不醒来,更怕他醒来后不再理我……”她呜呜咽咽地泣诉着,声嘶力竭,泪若雨下。
“呃,别怕,有谢怀恩谢公子在呢?他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一定不会胡乱责怪你的……”林俭胡乱地安慰。
他一到影都就提出要见坠儿,所以只沈白山大致地提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了解详细的情况,更不知道谢怀恩与蔡仲农的关系。
只是想当然地认为,他既然出手管了闲事,助坠儿逃避这桩婚事,一定是站在坠儿这边的。
一听谢怀恩的名字,纪小蛮哭得更大声。
“他怎么不怪我?全影都最恨我的人就是他!”纪小蛮悲从中来,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你没看到他那双眼睛,象要吃人一样,如果我死了能换回蔡伯伯的手臂和性命,他肯定毫不犹豫地拿我去抵命!”
“呃~”林俭有些啼笑皆非:“谢公子当不至于此吧?”
他所了解的谢怀恩,倨傲而冷漠,对人对事总是淡淡的,没有感情。如此强烈的情绪,似乎并不属于他。
“怎么不至于此?”纪小蛮情绪激动,猛地抬头,腮边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一双眼睛浸着泪雾,湿漉鹿地闪着委屈和心酸的光芒,声音哽咽,直着喉咙嚷:“他就是不愿意看到我,恨不得我死!”
而这个事实,似乎比蔡仲农的重伤未醒更令她心碎神伤,哀痛欲绝。
“呃,少爷,有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啊?”天外突然飞来一句,打断了纪小蛮的哽咽,把她的眼泪全吓回了肚子里。
她惊得差点跳起来,倏地扭头,发现清风正站厨房门外,歪着头一脸好奇得要死在看着谢怀恩。
要死了,他们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也不知究竟在那里听了多久,她哭哭啼啼的傻相,全都被他看见了吧?
林俭表情镇定,冲他微微一笑:“谢公子,好。”
谢怀恩冷着脸,淡淡地点了点头,鼻子里轻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越过他们两个,在碗厨里找起吃的来。
纪小蛮不敢看他,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清风。
他一直守在蔡仲农的身边,不肯稍离片刻,现在居然跑到厨房来找吃的,她可不可以理解为蔡仲农的情况有所好转?
江湖篇 o9o 断臂
o9o断臂(2o67字)
“快去吧,”清风瞧了眼谢怀恩的脸色,偷偷向纪小蛮做了个手势,压低了声音道:“快去吧,蔡伯伯醒了。”
“真的?”纪小蛮愣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骗你?”清风笑眯眯地看着纪小蛮哭得红肿的眼睛。
啧,几天不见,她真的憔悴了一大圈呢。不过,以前被她捉弄时总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把她碎尸万段,现在真的看到她泪流满面,为啥会觉得心里酸酸的,怪不好受呢?
“谢谢你,清风!”纪小蛮这才破啼为笑,冲上去紧紧地抱住清风,吧叽一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身撒开腿跑得没了影子。
“呃~”清风似被人点了|岤道,抚着脸呆在当场,整个人红成一尾煮熟了的大虾。
另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一时相对无语。
“咳,”林俭率先恢复镇定,装做什么都没发生朝谢怀恩拱了拱手:“谢公子,我去看看。”
“哦,好。”谢怀恩点了点头,似笑非笑地睨了清风一眼:“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不过,被个疯丫头瞧上,也不知是福是祸?
嗟,每天在他面前装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要把坠儿五马分尸似的,原来私底下两个人关系这么好?
“少爷~”清风哭丧着脸:“冤枉啊~”
他怎么知道,坠儿的胆子这么大?当着少爷的面,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也敢做?
“我又没说什么,你乱喊啥冤啊?”谢怀恩有些啼笑皆非。
“我真的,从来也没喜欢过她啊~”清风急得面红耳赤,感觉混身长嘴都说不清。
他又不是傻瓜,从老太爷对坠儿的态度,瞎子都瞧得出他有意思拉拢少爷跟坠儿两个。
他就算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对坠儿有什么非份之想啊!可是坠儿好象不是这样想的……呜呜,他惨了!
“嗯,我知道了~”谢怀恩一脸严肃地点头:“我会好好考虑的。”
“少爷,你要考虑什么?”清风一脸惊恐。
少爷该不会想把他和坠儿硬凑到一起吧?呜呜,这个后果太严重,他不要啦!
谢怀恩笑得一脸莫测高深,心情大好,突然觉得胃口大开,找了个勺也不用碗,直接抱着砂罐大口大口地吃得香极了。
嗯,还真别说,这丫头的手艺真不是盖的。
“蔡伯伯!”纪小蛮赶到时,蔡仲农的房间里已挤满了人,见到她进来,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分开,给她让了一条路。她站在房门口,怯怯地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蔡仲农,一时不敢靠近。
“坠儿来了?”蔡仲农斜倚着被子向她招了招手:“快过来。”
沈白山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都出去,于是众人鱼贯而出,很体贴地让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蔡伯伯!”纪小蛮泪盈于睫,缓缓地走过去,才一开口,声音已然哽咽。
“丫头,”蔡仲农伸手轻抚她的发:“吓坏了吧?”
“对不起,”看着他空荡荡的袖管,纪小蛮失声痛哭:“都是我害的~”
“傻孩子,”蔡仲农低低一笑,豁达而豪迈:“既然练了武功,身在江湖,缺胳膊断腿甚至丢了性命,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我被那畜牲所伤,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怎么能把责任推到你的头上?”
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如果他真是技不如人被仇敌所伤,她无话可说。但现在却不是那么回事,他是为了救她,才中毒丢了胳膊,而且听说还将永远失去武功……
“可是……”如果不是她,他根本不可能在那个时间进入万蛇窟,如果不是她多嘴提了一句小乖,他也不会在安全离洞之后再度返回洞中……一切,都只是因为她。让她怎么不自责,不懊恼?
纪小蛮越发伤心,哽不成句。
“好了,别伤心了。”蔡仲农轻拍她的肩,不着痕迹地转移她的注意力:“听说你给我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在哪里,我现在饿得能吞下一头大象了!”
“啊,我忘了!”纪小蛮跳起来,飞快地冲了出去:“蔡伯伯,你等着,我马上回来!”
“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孩子。”蔡仲农望着她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笑了。
“仲农,你认为把坠儿嫁给怀恩怎样?”
竹君总担心坠儿太过活泼,认为做为影后,她缺乏起码的稳重与端庄。
他却不这么看。怀恩性子太过冷傲,如果再娶个理智冷静的妻子,两个人一辈子怕真的要相敬如冰了。
坠儿则不同,她活泼灵动,精力充沛,满脑子古灵精怪的鬼点子,总是能激起怀恩潜藏的脾气,诱出他心底最真实的情绪。
这段时间,是他看过怀恩情绪起伏最大,转变最多的时期,也是他最象个正常的年轻人的时期。
他以为,这才是真正的怀恩,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孙子,也更符合未来影帝的风范。
影都在他眼里,并不是一个什么江湖组织,更象是一个大家庭。身为统治者,如果太过冷漠与理智,也许会把影都发展得更强更大,却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更不是当初先祖创建影都的初衷。
他希望在这里生活的每一个人,都很快乐,都自愿留在这里,真心实意地为它的发展做出贡献,少一点功利,多一份真情。
“主公,你决定了?”蔡仲农有些惊讶。
每当他这么问他的时候,就是他心里做出决定的时候。虽然在他领着坠儿进入影都的那一天,他就预感到了这个结局,因此对坠儿才会格外的喜欢和宽容。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结论会来得这么快。
“是,如果你不反对,竹君也同意的话,我想让他们在我生日时成亲。”沈白山说出他半个时辰前做的决定。
“这么快?”蔡仲农大吃一惊。
沈白山并不是一个意气用事之人,他也早已过了冲动鲁莽的年龄。可现在很明显坠儿与怀恩并没有很深的感情,如此仓促地把他们凑在一起,就显得十分可疑了。
江湖篇 o91 甲之熊掌
o91甲之熊掌(2o56字)
“是,越快越好。==爱上
“怨夫?”纪小蛮端了个装得满满的托盘,笑盈盈地走了进来:“沈爷爷,蔡伯伯,你们在说谁啊?”
“没什么,”沈白山望了蔡仲农一眼,笑道:“在和仲农说笑话呢。”
“是吗?”纪小蛮把托盘放下:“不知伯伯喜欢吃什么,我每样都装了一点。”
“只要是坠儿做的,我都喜欢。”蔡仲农微笑。
李竹君一直到天亮时才回房睡,等醒来时已是未时,因此收到消息较晚,等她赶到主屋时,探望的人都已散去。
她顺着回廊上了二楼,朝蔡仲农房里走去,目光扫向院外,无意间竟在墙外的小径上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林大哥~”她先是一惊,继而一喜,轻盈一越,径自从围栏上跃了下去,几个起落,已拦在了林俭的身前:“请留步~”
林俭独自在院外徘徊,冷不防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挡住了去路。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定睛一瞧,却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中年美妇。
他心中虽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位夫人请了,不知有何见教?”
李竹君与林俭打了个照面,便知自己认错了。可是细看下来,林俭不论身材还是长相,甚至那种处变不惊的表情都与林甫之有太多相似之处——莫非,他是林甫之的后人?
“我是李竹君,”她一面惊疑地打量着林俭,心念电转,微微一笑:“这位公子看着眼生得很,不知从哪里来的?到影都所为何事?”
“在下林俭,是应谢怀恩公子之邀来此接坠儿姑娘返家的。”林俭垂着眼,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音调微微低沉,略带些沙哑。
这一下,不但同姓,连声音,神态都有七八分相象,若说二者之间毫无联系,天下间的事情也未免太巧了。
“哦?”李竹君心中越发吃惊,径直追问:“不知林公子是哪里人氏?”
“娘~”谢怀恩填饱了肚子,返回主屋来看蔡仲农,远远看见李竹君与林俭站在一起,心中生出怪异的感觉,迎上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谢公子~”林俭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李竹君竟是谢怀恩的母亲,忙重新见礼:“方才不知是谢夫人,失礼了。”
谢怀恩笑了笑,纠正:“应该是沈夫人。”
“嘎?”林俭愣住。
“叫我伯母吧。”李竹君对此不以为意,温和地微笑,化解林俭的尴尬。
“晚辈林俭,见过伯母~”林俭按住怪异的感觉,重新见礼。
“对了,林公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李竹君旧话重提。
“在下安南豫州人氏。”林俭虽然疑惑,却也不敢隐瞒,坦然相告。
“哦?”李竹君心中欢喜,脸上漾出笑来:“不知公子可认识林甫之?”
“正是家父,”换林俭吃了一惊:“不知伯母如何识得家父?”
“果然如此!”李竹君满心欢悦:“当年我与外子在江湖走动时,偶然认识,令尊与外子性情相投结为莫逆,未料一晃二十年过去,林公子与怀恩又成好友,真是缘份不浅啊!”
“嘎?”谢怀恩和林俭俱吃了一惊,对视一眼。
“林公子与令尊长得真象,”李竹君含笑端详着林俭:“方才在远处瞧见,还以为是林大哥亲至呢~”
“叫我林俭吧~”林俭忙躬身谦让。
“既然都是故交,都不是外人,大家也别站在这里,到屋子里叙话吧。”沈白山忽地插话进来。
原来侍女见李竹君突然从二楼跃了下去,生恐有什么意外,于是禀报了沈白山。
这是谢怀恩二十二年来第一次听娘亲提及往事,心中自然好奇,不肯离开,亦步亦趋地跟着。
“对了,令尊可好?”进了内堂,分宾主坐好,李竹君迫不及待地询问近况。
“家父已去世十六年了。”林俭垂眸,神情黯然。
“啊~”李竹君低呼一声,不胜唏嘘:“时光飞逝,故人风流云散,外子体弱多病,去世本是意料中事,未料到林大哥身体如此强健,又有一身好功夫,竟也先我而去了。”
“十七年前安南遭逢巨变,在护主逃离时,家父为仇敌所伤,不幸身故。”提起往事,饶是林俭向来沉稳内敛,也不禁红了眼眶。
“护主逃离?”李竹君眉心一跳,蓦地站直了身体:“这么说,是谢大哥遭遇强敌?他现在人在何处?谢大嫂又在哪里?他二人可有后人?现在何处?哎呀,当初应该联系我们,为何一声不吭?”
她一口气问了这许多问题,把林俭问得呆了:“嘎?”
江湖篇 o92 故人之子
o92故人之子(2127字)
“竹君,”沈白山见她情绪激动,忙摇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你问这许多,让林小哥一时如何答起?”
“那好,”李竹君平息一下情绪,慢慢问:“谢大哥如今可安好?”
谢大哥?谢怀恩眉心一跳,预感这人肯定与自己有关,不禁竖起了耳朵。==文字版”
“凤九天?”李竹君低喃,笑意消失。
就算再孤陋寡闻,身为影都重要一员,安南皇室十七年前那场手足相残的往事,还是有所耳闻的。她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丈夫的结义兄弟,居然贵为一国之君。怪不得后来无论怎么多方打探,再也找不到谢添的消息。
林俭据实以告:“先帝生前曾数次游江南,想必谢添是他曾用的其中一个化名,晚辈年幼所以不曾听说。”
“梅妃?”李竹君苦笑:“失礼一下,请问梅妃芳名可是梅沁雪?”
“是。”
这么说,她所言非虚,果然是先帝故友了。
“那么,她现在何处?”李竹君犹豫良久,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抱歉~”林俭垂下头,补了一句:“家父也是此役中不幸亡故。”
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提起父亲的死因,难免情绪激动,悄悄握紧了拳头。
室内余下各人虽不识凤九天,但既是李竹君夫妻的故人,闻听遭此变故,也是心情沉重,一时都陷入沉默。
“再冒昧问一句,”沉吟良久,李竹君叹了一声,语气里有淡淡的期待:“梅姐姐可有后人?”
世上有什么斗争,比宫庭风云,江山更叠更血腥和残酷?所谓覆巢之下无完卵,梅妃倍受宠爱,皇帝紎|乳|猓昂19佑衷跄苄颐猓空饷次剩还潜e磐蚍种坏南选?br />
直到此时,林俭一直紧崩的情绪才松懈下来,唇角微掀,扬了个温柔的笑容:“梅妃体弱,原非易孕之体,据说与先帝南游时得遇神医,得了良方,慢慢调养,终于育有一女,侥天之幸,公主现在还活着,且目前正住在影都。”
谢怀恩心道:果然如此!
自从在长安,坠儿频频遇险,数度被人暗杀,劫持,身边又暗藏着高手保护,赫连净云不惜一切也要争取娶她进门……这一切的一切,让他隐隐猜到坠儿的身世绝不简单。
只是他向来不喜管人闲事,又不愿把影都牵扯进他国的政治权力斗争之中,因此没放在心上。
谁想到世事难料,曲里拐弯,最终还是无可避免地卷了进去。
“你说的是坠儿?”沈白山失声惊呼。
“天意,果然是天意!”李竹君忽地仰天长叹,起身走了出去。
“媳妇,喂媳妇~”沈白山对她突然离席,深感错愕。
天意?说得也没错,没想到七弯八拐,坠儿的身世如此离奇,她的父母竟然与子默还有一段渊源,可见人与人之间的缘份真的很奇妙。
命中注定要相遇的两个人,不论绕多大的圈,始终还是会相遇。
既然坠儿的父母与竹君是旧交,那么这段婚事想必竹君是不会反对了。他还想乘热打铁,跟她商量坠儿与怀恩的婚事呢,她怎么走了?
“我去看看。”谢怀恩预感到李竹君心里还暗藏着他不知道的秘密,于是起身追了出去。
纪小蛮正陪着蔡仲农聊天,李竹君推门而入,脸上凝重的表情,把她吓了一跳,立刻站了起来:“沈伯母?”
“竹君,”蔡仲农心中诧异,微微一笑:“怎么了,别吓着孩子。”
“坠儿,”李竹笔直走到纪小蛮身前:“你身上是不是有个长约一寸左右,雕得很粗糙,象孩子的玩具的那种沉香木牌?”
“嘎?”纪小蛮一时蒙住,张大了眼睛望着她。
蔡仲农忽地意识到她在问什么:“竹君,你在说朱雀令吗?不是说早就遗失了,怎么可能在她身上?”
“蔡大哥,我以后再跟你解释,”李竹君苦笑,转向纪小蛮:“有没有?”
“呃,”纪小蛮摸摸头,迟疑地道:“有倒是有一个木坠……”
她指的,应该是她从小戴在身上的那个坠子吧?
连李竹君都来问她要,看来那块木牌真的很值钱诶,至少在影都人看来是这样的,早知道不应该那么轻易就给了谢怀恩。
“拿来看看?”蔡仲农和李竹君异口同声。
“嘿嘿~”纪小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伯母要找的,而且,坠子现在不在我身上了诶。”
“在哪里?”两个人又同声追问。
“呃~”纪小蛮瞟一眼紧随其后进来的谢怀恩,摸摸鼻子没说话了。
看来,谢怀恩问她要坠子的事情,是瞒着家里的,她要不要出卖他呢?
“坠儿,”李竹君见她一脸惊吓,放缓了语气:“这件事情很重要,你好好想想,木牌放哪里了?”
“呃~”纪小蛮垂头专心看着脚尖。
谢怀恩本来就已经够讨厌她了,如果再被她出卖,肯定恨死她。反正他们也是一家人,谁拿到坠子都没什么差别,她何苦妄做小人?
江湖篇 o93 前尘往事
o93前尘往事(2o73字)
“娘,”谢怀恩倚着门框,忽地淡淡地插了一句:“别瞎猜了,朱雀令在我手里,你问她有什么用?”
很好,这丫头总算有点良心,没有当面拆穿他。{免费全文下载}
“你手里?”李竹君蓦然回头:“你从哪里得到的?为什么没有说?”
“没什么,偶然间看到,是咱们沈家的东西,所以拿了回来。”谢怀恩说得轻描淡写。
没有朱雀令,爷爷尚且对坠儿青眼有加,如果再加上朱雀令,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就算用绑的爷爷也会把他们二人绑在一起,那他这辈子就注定跟这丫头夹缠不清了,所以,坚决不能承认。
“是吗?”李竹君很失望,喃喃低语:“不对啊,我明明亲手交给了梅姐姐……”
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把朱雀令留给坠儿呢?难道是忘了当年的约定了?还是说,坠儿根本不是她的女儿?又或者,她拿到坠子却不慎遗失,所以与怀恩没有缘份?
纪小蛮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可是李竹君的伤心和失望却瞧得清清楚楚,心里不禁有些虚,不自然地玩弄着衣带。
这个凭空跳出来的梅姐姐是谁?跟她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李竹君那么失望?
“娘,”谢怀恩微微一笑:“朱雀令也只有咱们沈家才拿它当宝,外人眼里看来,本就是一钱不值的小玩意,随手搁丢了,流传出去,那也是可能的。好在,七弯八绕,它最终还是回了咱们沈家。==所以,别再想了,嗯?”
“不会的,”李竹君又惊又疑:“如果生了女儿,一定要传给她当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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