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听完口谕,高弘文夫妇已经彻底无语。
谢怀恩根本不正面与他们冲突,从容进宫,请下一道圣旨,一道口谕,不但使得坠儿的出走有了借口,更堵住众口,令群臣的指责没了理由。少了舆论的支持,他若硬是不认这个义女,就成了不遵圣意,不成|人之美的心胸狭窄的小人……
不遵?他们已于月余前成亲,这样做无异既得罪影都,又得罪皇上。遵了?高家被谢怀恩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口气又如何咽下?
谢怀恩,果然够狠,够果断!
第三卷 情仇篇 o24 碎了亲情(一)
o24碎了亲情(一)(21o4字)
“不,老爷吩咐,你不能进去~”双方正尴尬僵持之时,院外忽起马蚤动。==文字版
高弘文心中似油焦火烫,各种情绪在胸中翻滚,忽地听见院中争执,这一口怒气悖发而出,蓦地一声大喝:“什么人在外面喧哗?”
话落,管家立刻出现在偏厅门口,面有难色:“回老爷……”
“还说什么?还不派人乱棒打了出去~”高弘文厉声喝叱。
他虽是武官,但性子谦恭内敛,又饱读诗书,朝野中素有儒将之称,待下人向来亲厚,此时突发怒火,当真是雷霆万钧之势,莫可能挡。
管家吓得不敢说半个字,转身落荒而逃。
“管家~求你了!”纪小蛮被人架着双臂往外推,拼命举高双手护着手里拎着的食盒,挣扎着回头求情:“让我见见老爷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嗯?好不好,好不好嘛?”
她发丝散乱,软语娇嗔,眼里含着热泪,头上顶着乱草,双颊红通通的,汗流浃背,眨巴着大大的眼睛……这可怜兮兮的模样,任是铁石心肠也会被她感动。更何况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管家呢?可他心软有什么办法?做主的又不是他!
管家叹一口气,无奈地道:“坠儿姑娘,你请回吧,老爷现在心情很差~”
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一天之内失了爱女,又丢了媳妇,对方还是个比他小一大截的晚辈,名义上还居然是义女婿,又顶着个钦差的头衔,正所谓豆腐掉到灰堆里,拍又不能拍,打又不能打,任谁都会虚火上升,暴跳如雷吧?
老爷能忍到现在,没把谢公子赶出府去,已算万幸了。坠儿这时进去,岂不是火上浇油,能有好果子吃吗?
“慢着~”谢怀恩耳尖,听到声音从花窗里探头一瞥,已认出她的身影,忙出来叫住管家。
他转过身,望着面色铁青的高弘文,抱拳道:“坠儿既然真心前来请罪,还是给她一个机会吧。”
“哼!”高弘文面沉如水:“谢公子高贵清华,文成武就,财可通神,直达天听,有事只需请下圣旨,何需高某一介粗人之谅解?”
周雅云则更直接:“现在圣旨也领了,口谕也遵了,若无其他事情,谢公子还是请回吧。管家,送客!”
他有本事请下圣旨李代桃僵把烟儿嫁去硝烟欲起,避势动荡的安南,身为人臣他们除了服从,别无他法。
但是,想求得他们的原谅,别说门,窗户也没有!影都又怎样?难不成还能因为他们不与之交好,就杀来灭他们满门?
“怀恩!”坠儿看到谢怀恩,喜出望外,忙嚷:“让我见一下老爷~”
管家站在院中,两边看着,尴尬得手足无措。
“放手~”声音很低,却极具威慑感。
高茗欣从月洞门外走了进来。
“大哥!”纪小蛮眼睛一亮,声音轻快了起来。
“大少爷~”管家如蒙大赦,忙迎了上去:“你可回来了~”
“高相~”谢怀恩唇角微勾,露了抹挑衅的微笑:“啊,不对,现在应该称大哥了。”
高茗欣面无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转头吩咐纪小蛮:“进来吧。”
“欣儿~”高弘文皱眉:“这里没你什么事,你别插手。”
高茗欣从小就少年老年,为人稳重,办事极为牢靠,高家夫妇深自引以为荣,尤其从他官拜丞相之后,更是几乎对他言听计从,几曾用过这种语气说话?
“欣儿,”周雅云再坚强到底是个女人,见到儿子回来,眼眶就湿了,上去抓住他的手呜呜咽咽地啜泣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哪?皇上下了道圣旨,让烟儿和亲嫁到安南去~”
“娘,”高茗欣扶住周雅云的腰,低声道:“我知道了,所以才赶回来。”
下了朝刚回到衙里,皇上的密旨就到了,宣他进了宫,兜兜转转绕了半天的圈,这才吞吞吐吐地把事情给招了,完了讲了一大通家国天下的大道理,让他回来安抚父母高堂,还特准了他十天假期,帮忙筹备婚事。
“那,就这么让烟儿嫁了?”周雅云的泪水滑了下来。
“烟儿嫁给谁?”纪小蛮听得一头雾水,忙插了一句。
谢怀恩微一蹙眉,靠过去在她臂上轻掐了一把,示意她置身事外,不要多管闲事。
“你掐我干嘛?”纪小蛮抬起头,莫名其妙地瞪他。
谢怀恩无语望天。
“给我吧。”林俭默默地伸一只手接过纪小蛮提在手里的食盒,另一手摘走她发上一片乱草,压低了声音问:“你从哪里进来的,怎么弄得这么脏?”
“呵呵,”纪小蛮皱眉,挤了个鬼脸,得意地道:“狗洞哇!”
谢怀恩在旁边听了,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给憋死,气得俊颜通红。
堂堂影都少夫人,为了进高家,居然无所不用其极地钻狗洞?传出去,岂不是笑掉别人的大牙?
如果这样,他倒情愿她没有耐性一走了之,不要这么锲而不舍!
“对了,烟儿要嫁谁?”平时纪小蛮聪明伶俐,察言观色极之攘长,偏偏今天水准失常,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
林俭压低了声音解答:“皇上赐婚,让她和亲嫁给赫连二公子了。“
“哦,啊?”纪小蛮先是茫然,继而兴奋地尖叫起来:“哇!茗烟那么喜欢赫连公子,这下该高兴得跳起来了!”
“咳咳~”林俭尴尬之极,忙用低咳掩饰,无奈她的声音实在太大,哪遮得住?
“闭嘴!”周雅云气不打一处来,厉声喝叱:“这是什么地方,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娘,”高茗欣目不斜视,扶着她笔直往厅里走去:“此事既然圣意已决,想改变怕是不可能了。咱们身为人臣,只能服从。”
“是啊,夫人,”纪小蛮忙从林俭的手里拿回食盒,揭开盖讨好地笑道:“先别着急,我做了点冰镇酸梅汤,先喝一碗去去心火,再来想办法吧~”
谢怀恩听了一怔:这丫头看起来倒是真心来求恕,不但钻了狗洞,还做了酸梅汤。只是,这点诚意对盛怒中的高弘文夫妇来讲,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第三卷 情仇篇 o25 碎了亲情(二)
o25碎了亲情(二)(2o82字)
“滚~”周雅云双目赤红,劈手一掌将她的食盒夺过去,扔到地上。
“哎呀~”纪小蛮万万没有料到周雅云会如此粗暴,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低叫一声,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她一心一意请求原谅,满心以为凭着她的诚心和周雅云最爱的冷饮,就算不能获得完全的谅解,至少也会缓和高将军夫妻的怒火。
谁知道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一道圣旨把高茗烟指给了赫连净云,等于是以茗烟的终身换来她的解脱,事情急转直下,高氏夫妇的怒火不冲她来,冲着谁?
谢怀恩心中才一动,脑子还未反映过来,身子已似一缕轻烟掠了过去,在盒子落地前一秒,轻松将盒子抄在手里。
“夫人!”高弘文发现她的意图,正欲制止谢怀恩已出手接住了盒子,后面的话倏地吞了回去,面色一变再变,不知该佩还是该怒?
“好,好,好!”周雅云见他露了这一手,气得连说了三个好字,急怒攻心,一口气提不上来,两眼一闭,竟晕了过去。
“娘~”高茗欣手臂一紧,拦腰抱起她,抬头厉声喝道:“管家,快请大夫!”
“夫人,你醒醒~”高弘文赶上来,从高茗欣手里接过周雅云,俯首焦灼地轻拍她的颊。
“是!”管家从震憾中清醒过来,转身奔了出去。
“快快快~”
“拿水来~”
“掐人中~”
“别围着~”
几乎在一瞬间,椎风居炸开了锅,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文字版
“周夫人~”谢怀恩讷讷捧着食盒又愧又惊,愣在当场。
在那一瞬,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飞出去接住这只盒子?
似乎,只因某人的那声低呼里含了太多的委屈与羞恼,某人的眼眶里含了太多的期待与希翼。他,不想让那双闪亮的眼睛黯淡无光。
可是,他似乎做错了,这一瞬间他接住小蛮的自尊,却碎了一份亲情。
“夫人,夫人!”纪小蛮呆住,半晌才反映过来,怯怯地跟了过去。
“家母的情况相信贤伉俪都已瞧见了,目前实在不适合接待你们,”高茗欣在玄关处停了下来,转身淡漠地道:“二位,请回吧~”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也很客气,就连神色都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似乎触手可及,却又分明拒人千里。
“大,大哥?”纪小蛮被他冷淡吓住。
这,还是她印象中那个虽然沉默,却总是对她和言悦色,千依百顺,疼宠有加的大哥吗?
三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地回了锦瑟居,在大门边林俭停下来,谢怀恩瞥他一眼,没有说话,直接进了门。
“你不住这里?”纪小蛮的眼里水汪汪的,含着明显的依恋。
“我在暗处,谢公子在明处,这样保险一点。”林俭语带保留,事实上,谢怀恩咄咄逼人,跟他住在一起感觉并不舒服,他不愿意与他相处。
“哑铃~”纪小蛮居然没有任性地挽留,只叹了一口气:“你说将军和夫人会不会原谅我?还有大哥,他好象也生我的气了,他从来没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我觉得很可怕。”
“怎么会?”林俭低声安慰:“大少爷还是老样子啊,稳重又严肃。”
只不过,他对坠儿的态度变了而已。可能,不满谢公子为了让坠儿脱身,擅自把高茗烟推出去当替罪羊吧?
这事坠儿虽然无辜,但谁让她嫁了个精明又冷漠的相公呢?手腕强硬,先斩后奏,打了高家一个措手不及。高茗欣少年得志,一帆风顺,几曾吃过这种哑巴亏?高家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还用这种态度对待坠儿,已算是相当理智和客气的了,换了其他人,说不定会乱棒将他们打出来。
“你听到没有?他,居然跟我说贤伉俪?”纪小蛮语带苦涩,表情无限惆怅:“那种感觉,真的好陌生,好象我跟大哥,再也无法回到最初那种亲昵的状态了。”
“人长大了,疏远就在所难免。”林俭伸手欲拍她的肩,头顶忽地一寒,抬眼瞧见二楼的窗帘微动,不禁莞尔,慢慢地垂下手,退开一步。
“我讨厌长大~”更讨厌那种疏远与冷漠感,象是生生从她的身上割下一块皮,撕裂般地疼。
“其实,你为什么非要得到高家人的认同呢?反正,你不久即将离开,估计也没多少机会再回来,何必把自己搞得这么难堪?”
堂堂安南的前朝公主,怎可为了求人谅解去钻狗洞?或传扬出去,于国威有损。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纪小蛮垂下头,声音慢慢地低沉下去:“本来以为离开高家也没什么,本来以为根本就不在乎高家人的感受,本来以为这次回来只是一个借口,随便敷衍一下就可以过去……真的,哑铃,其实我这次回来,并不是诚心诚意地来道歉的。”
“我知道,别说了~”林俭低叹。
他看着她长大,她的那些小心眼怎会不懂?他一直在包容她,在宠爱她,不愿意她被现实逼得迅速成长,不愿意破坏她的纯真,不愿意清新脱俗的她变得跟身边所有的人一样的世俗,圆滑和充满算计。
可惜,他的力量还是太渺小了,她还是开始有了忧伤,有了心事——而她这一切的情绪转变,不管是为亲情还是为爱情,都不是因为他,都在不知不觉中把他排除。
所幸的是,他之于她,还剩下了友情与信任。他虽然不能减轻加诸在她身上的痛苦,更无法替她解决这些苦恼,但至少,她还愿意对他倾诉,他还能为她分担部份痛苦,这,就够了,不是吗?
“我很坏,很卑鄙是不是?”纪小蛮惆怅满怀,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可是你相信吗?当我真的回到高家,看到那熟悉的院子,看到那里的一草一木,看到高将军和夫人。我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我没有办法不在乎他们,当夫人用那种憎恶的眼神看我时,我的心会痛,我才发现,原来他们真的是我的亲人……”
第三卷 情仇篇 o26 去钻狗洞
o26去钻狗洞(2o54字)
“那么多话,索性到房里去说吧,何必在路边上,人来人往的惹人闲话~”冷漠中夹着嘲讽的话蓦地插了进来。
纪小蛮回头,谢怀恩站在楼梯上,不冷不淡地望着她。
“进去吧,别想太多,我也该走了。”林俭匆匆说了一句,转身没入人潮。
“你别走,咱们说话又没犯法,碍着他什么事,凭什么要走?”纪小蛮很生气,伸手拽林俭却扑了个空。
谢怀恩达到目的,转身进了房。
“喂,你站住~”纪小蛮气呼呼地冲上去,大力踢开房门。
“你没有手啊?”清风瞪着她,老大不高兴。
住这么优雅的套间有什么用?弄这么个比男人都粗鲁的女主人,真是糟蹋了这屋子!
“我有话跟你们公子说,你先出去。”纪小蛮沉下脸吩咐。
“嗟,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岂不是很没面子?”清风仰着脸,鼻孔朝天。
拉着虎皮做大旗,还真把自己当少夫人,居然命令他?
“清风~”
“出去就出去,了不起!”清风委委屈屈地噘着嘴离开。
“说吧,茗烟嫁给赫连净云,是不是你搞的鬼?”清场已毕,纪小蛮立刻发难。
本以为他至少会推脱一阵,哪知竟直承不讳:“她不替你嫁,你怎么脱身?”
“你!”纪小蛮气结:“我情愿不脱身,也不要拉别人下水做替罪羊。==”
“说得这么义正严辞,那你当初何必逃婚?”谢怀恩不急不慢,一句话堵得她心头滴血,哑口无言。
“不懂就乖乖在家里呆着,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搞定。”谢怀恩瞥一眼她那头乱篷篷的发,心头完本火起。
纪小蛮也火了:“有你这么道歉的吗?霸道而强硬地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人,火上浇油,没看到高将军和夫人气成什么样了?现在,连大哥都不谅解我了。你说,这叫什么事?”
“你担心的究竟是高将军和夫人,还是高茗欣?”谢怀恩挑眉。
“我都担心!”纪小蛮直着喉咙嚷:“他们跟我相处了十六年,等于是我的家人,我怎么就不能担心了?”
“没看出来~”谢怀恩冷哼:“哪有人回家是钻狗洞的?”
纪小蛮脸唰地红到耳根。
她以为她的声音够小,没想到糗事还是被他听到了。
“钻狗洞怎么了?那代表的是我的诚意!就是钻一百次狗洞,也比你这种在背后捅人一刀的小人行径好!”她又羞又怒。
“是吗?我可没有看出来。”
“要不是你横插一杠子,说不定现在将军和夫人已经原谅我了~”纪小蛮象泄了气的皮球,眼眶倏地湿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高茗烟喜欢赫连净云,上次因为赐婚的对象不是她,还伤心好久,现在,我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有什么错?”见她语带哽咽,谢怀恩心中一软,缓和了语气。
“烟儿喜欢赫连公子这的确不假,”纪小蛮握着拳:“但是,你至少也该跟我先说一声吧?不声不响地做了主,害我莫名其妙变罪人。而且,这种婚姻大事,你们古人不是最讲究父母之命吗?怎么可以不跟高将军和夫人商量一下,就擅自替他们做了决定?何况还是和亲这种大事,下的又是圣旨,让别人连反抗都不能,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徒然教人难堪!”
“好了好了,不就是一个将军夫人吗?”没想到她能说出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来,谢怀恩讶异地瞅了她一眼,语气软下来:“反正过几天就离开,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他们有瓜葛,原不原谅对你有什么意义?何必跟自己治气呢?”
就为了不待见她的一家人,至于跟他急成这样吗?他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她好?这件祸事当初是谁闯下来的?
纪小蛮瞪他:这算是安慰吗?她听着怎么跟嘲讽差不多呢?
“要不这样,”谢怀恩恩赐似地瞟她一眼:“你去问问高茗烟,看她喜欢什么,挑一样她最中意的礼物送给她当大婚的贺礼,不就结了?”
好吧,他承认这事他的确太强硬,太咄咄逼人,没有给高家人以喘息和心理准备的时间。不过,放着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不用,难道真的低声下气去求高弘文夫妻的谅解?不,要他软语相求想都不要想♀辈子除了老太爷,他还从没服过软,更别说求人。
“你是不是又想用黄金打一张床?”纪小蛮一脸防备地瞪着他。
“噗~”忽地忆起两人同床共枕的一晚,谢怀恩心中一荡,被她狠狠瞪着,轻咳一声,肃了容,眼中含着淡淡的调侃:“放心,我有分寸。床,只能送自己的娘子。”
“呀~”纪小蛮脸红得要滴血,扭头就走:“懒得跟你说~”
“你去哪里?”
“去钻狗洞!”纪小蛮头也不回冲出锦瑟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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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将军府开始紧锣密鼓地做着高茗烟和亲的各项准备工作,来看热闹的,来真心道贺的,也有依依稀别的,还有来帮忙的……怀着各种目的的人们,每天在将军府穿梭往返,络绎不绝。
将军府的大门可说对长安的每个人都敞开,独独把纪小蛮拒之门外。自那天之后,就连狗洞都有人看守,府里侍卫接到严令,放她入内者棒责五十军棍,驱离高家。
狗洞自然是不能钻了,但纪小蛮却不顾谢怀恩的嘲笑和林俭的劝阻,依然风雨无阻,每天都往将军府跑。用她的话说,反正没事做,去跟看门的侍卫大哥们聊聊天也行哇。
事实上,她坚信: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她一定可以用诚意感动高弘文夫妇。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直到高茗烟出阁的那一天,镇北府的大门始终都没有对她敞开。
由于赫连净云因安南局势动荡,早已于一个多月前被迫离开大邺回到安南,只派了人在边境上等候和亲的队伍。
第三卷 情仇篇 o27 堕马惊魂
o27堕马惊魂(2123字)
经过慎重考虑,送郡主前去和亲的特使钦点了萧轻尘。==一来他身为小王爷,身份尊贵,由他送亲,可表示大邺对这桩亲事的充分的重视;二来他全权代表恭亲王前往安南视察战马及铁矿合作事宜的实施进度。
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谅解,纪小蛮心里其实是很难过的。
但是林俭说得好,世事无常,谁又能保证一生顺遂,事事随心?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获得回报,很多时候,我们都不能预知结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放弃,因为过程远比结果更重要。只要尽力了,她的诚意也一定已传到高弘文夫妇的心底。
毕竟他们失去的是最心爱的女儿,需要时间来平复心中的伤痕。也许,只有等到高茗烟的婚姻美满,生活幸福,他们才会完全释怀。所以,她不必对此耿耿于怀,感到遗憾。
离别的日子终于到了,一大早经过一系列繁复的程序,拜别了爹娘,又进宫谢了皇恩,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长安。
将军夫妇送到城外十里止步,高茗欣不放心她独自远嫁,要一直送到大邺边界这才回头。
谢怀恩带着纪小蛮一行人早早地出了城,在岔路口等高弘文夫妇返城后,这才与和亲的大队汇合,两路并做一路,北山四公纂了伴,说说笑笑地同行。只有高茗欣心事重得,远远地落在后面。
纪小蛮偷偷地溜出马车,摸到新娘的花车前,心怀忐忑地唤了声:“茗烟?”
高茗烟虽对坠儿有些成见,但她成全了她对赫连净云的思慕,因此对小蛮的感情很复杂,有怨也有恨,而此时身为待嫁的准新娘,更多的却是心慌与不知所措。==而同行的除了两个嬷嬷和纪小蛮,全都是些未婚的丫头,相比对小蛮的敌视,她更需要她的意见和心得。
所以,在纪小蛮唤了三声,正打算失望而返时,她低低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纪小蛮喜出望外,也不管马车正在行进当中,攀着车辕就往上爬,膝盖处忽地一麻,仰面摔了下去,直掉向车底,眼见要被乱蹄踩踏。
侍卫们措手不及,等醒过神来,随行的侍女早吓得掩住脸不敢悴睹,失声尖叫起来。
却见一条人影冲天而起,似一道青色的闪电划过苍穹,疾若飘风地掠了过来。他大喝一声,双掌一扬,击向扬蹄的骏马,将它打得向左一偏,乘此千均一发之机,俯身疾冲,已捉住了纪小蛮的双足,随手一抖,使了个巧劲将她抛了出去,她在半空中翻了个斤斗,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好~”随着雷鸣般地喝彩声,高茗欣身子斜飞,接连晃过两匹快马,飞身跃上车辕,抓住缰绳,拉住了受到惊吓狂奔的骏马。
他跳下马车,匆匆地奔到纪小蛮身边:“没事吧?”
纪小蛮惊魂未定,呆呆地站在原处,寒意一点一点地沿着背脊往上爬。
谢怀恩与萧轻尘并辔而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等发现马蚤动回首时已救之不及,飞马赶到,几乎是气急败坏地低叱:“你傻了啊?不会等马停了再上车?”
刚才那一瞬,他几乎以为要失去她!满腔的热血在一瞬间凝结成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肤色惨白如玉。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她很确定,方才她的脚分明已踏牢了,不可能滑脱,她不确定是被蚊虫叮咬还是被细小的暗器打中,才会失足跌落。
这是不是说明,刺客已混到了送亲的队伍里?
“你干嘛冲她发脾气?”高茗烟掀开轩帘,探出头来怒冲冲地吼:“没看到她已吓得傻了吗?”
“有没有摔伤?”谢怀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抑住不断从心底往上涌的异样的恐惧感,以为放柔了语气,殊不知在别人的耳里听来,却十分的僵硬与冷漠。
“没,没事~”纪小蛮回过神,低头拍了拍衣衫,勉强露了个笑容。
算了,说不定只是她脚抽筋,别没事瞎嚷嚷,闹得人心惶惶,大家都不得安生。可心里,却象插着一根刺,总也不舒服,目光忍不住往失足的地点瞟去。
林俭瞧出她的异样,剑眉一拧,悄然离开队伍,隐入林中。
萧轻尘也赶了过来,见现场气氛僵滞,笑着道:“行了,只怪车夫驭车无方,马匹又未经训练,好在有惊无险,没有人员伤亡。没什么大事,继续赶路吧。”
“坠儿,快上来~”高茗烟这时也不顾矜持,朝她伸出了手。
“哦,好~”纪小蛮不敢看谢怀恩的脸色,垂头上了喜车,放下车帘挡住外面所有或关心或嘲讽或算计的视线。
眼见得车队渐行渐远,四周归于沉寂,林俭似幽灵般自林中滑出,迅速地来到出事地点,弯下腰细细地搜索。
现场遍布着杂沓的马蹄痕和混乱的足迹与车辙印,似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难道是他的感觉有异?
“林大哥?”发觉他没有跟上队伍,沈慕青偷空溜回来寻找,远远地看到他蹲在地上查找着什么,诧异地问:“你丢了什么东西?”
林俭回头警惕地四处张望,竖指示意她噤声,再招手让她过来:“公主的脸色不对,不象是做错事情,似乎是受了惊吓。”
沈慕青不以为然:“她差点命丧马蹄,受到惊吓不是很正常吗?”
这么长的时间过去,公主好象一点长进都没有,脾气还是这么鲁莽,毫无大家风范,她真担心等她到了安南,那些日夜盼望着她回去的子民们瞧见她的德性,怎会真心拥护她?
“不是,”林俭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我了解她,若只是单纯的失足,她在受惊的同时,眼里肯定会有愧疚和心虚。但是我观察过了,她除了害怕之外,更多的是惊讶和疑惑。”
“是吗?”沈慕青见他说得如此有把握,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你可真是细心,这么短的时间里读出那么多东西,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对她如此尖锐的问题,林俭聪明地不予回答,只垂低头以剑做铲,拨开被踏得松散狼籍的地面进行寻找。
第三卷 情仇篇 o28 泥里珍珠
o28泥里珍珠(2o66字)
“别找了,”沈慕青踮足向前观望:“车队就要进入平安镇,马上要打尖休息了,到时不见了我们,谢公子又该不高兴了。==爱上”
“找到了~”林俭低喃,极小心地从泥地里拈起一龄珠——它被马蹄踩入泥地,所以他开始并未发现。
“找到什么?”
林俭把珍珠亮给她瞧,眸光阴沉冷厉:“如果所料不差,就是这个东西让公主失足堕车,险些命丧马蹄。咱们太疏忽了,让敌人混到了眼皮底下。”
珍珠细小,轻不受力,但此人却能将它控制自如,在行进中不着痕迹地伤人,且认|岤奇准,力道拿捏得宜——太重了坠儿受伤,她亦无所遁形,太轻了则不能令坠儿失足,制造事故,可见绝非庸手。
他必需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个潜藏在身边的刺客找出来。
沈慕青探身过来仔细瞧了一瞧,笑道:“这种珍珠很普通,随行的侍女头上都戴着这种珠花呢,说不定是谁无意间掉落的,怎见得就是刺客的暗器?”
“这个,就是我们这几天要做的事情了。”林俭长身而起,把珍珠小心地纳入怀中:“走吧,在他们入镇之前,悄然归队。”
送亲的队伍虽宠大,但随行的侍女却不多,包括沈慕青在内,也不过十名左右,而且她们都随着喜车前进,正是在珍珠的射程范围之内。
暮秋时节,酷暑逼人。送亲的队伍庞大,挨挨挤挤的,又带着许多皇上赏赐的嫁妆,行进得十分缓慢,更显得闷热无比。
傍晚时分,突然降了一场暴雨,众人猝不及防,淋成了落汤鸡。萧轻尘见大家形容狼狈,又见天色已晚,这场雨又不知会下多久,因此下令提前打尖。
小镇上没有大的客栈,一下子涌进一二百号人,安置不下。傅致轩脑子灵活,找到里长出面,呼啦一下全住到了当地的首富柳员外家。
好在古代别的没有,地和房子却是应有尽有。但凡手里有几个钱的,家都建成华屋广厦,亭台楼阁曲里拐弯的,倒也霎是好看。
送亲的大部队占了柳家的大半壁河山,熙熙攘攘地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安顿完毕。吃过晚饭,侍卫们在院子四周扎了帐篷,安排好人手值夜,各自归营。
纪小蛮陪高茗烟说了会话,惦记着那件突发事件,心里终究不太踏实。她不敢去找谢怀恩,怕他笑话,于是想着跟林俭商量一下。
因随行的侍卫实在太多,她又没有办法逐一查看所有的帐篷,围着院子绕了一周,还是没能找出林俭住在哪里。
北山四只因天气闷热,几人跃到凉亭之上喝酒闲聊。谢怀恩居高临下,见纪小蛮在院子里无头苍蝇似地转着,心中疑惑,忍不住用眼角余光追着她的身影。
林俭在暗处观察着几个侍卫们的动静,瞧见纪小蛮在帐篷外探头探脑,已知她在寻找自己,悄悄靠了上去,拽住她的胳膊:“别吱声。”
纪小蛮转头瞧见他,满面喜色:“哑铃,我正要找你呢。”
“知道,”林俭警惕地四下瞧了瞧,见无人注意他们二人,压低了声音:“跟我来。”
“去哪里?”纪小蛮一头雾水被他拉着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里人多不方便。”林俭简短地解释,带着她迅速地离开柳员外家,往进镇时瞧见的那片榆树林里走去。
“哦~”纪小蛮噤声,乖乖地任他带着走。
“咦,那不是小嫂子吗?”傅致轩喝一口酒,把杯子放下,忽地指着亭下低嚷:“她跟那个假哑巴,这是要到哪里去?”
一句话,惹得另外几个纷纷引颈观望——却见纪小蛮跟着林俭,两人出了别院,匆匆往镇东头的榆树林而去。
“怀恩,那是小嫂子没错吧?”傅致轩回头,哪里还有谢怀恩的影子?
榆树林里,林俭找了处既能隐蔽自己,又便于观察林外的地点,这才放开纪小蛮的手:“说吧。”
纪小蛮迟疑了一下道:“哑铃,我怀疑送亲的人里有刺客。上午我其实不是自己掉下来的,当时我本来已站稳,正打算上车,膝盖处突地一麻,这才失足掉下去的。”
林俭不置可否,笑道:“是吗?”
“你不相信?”纪小蛮急了,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这种车我从小就喜欢爬,光是你赶着上街时,我成功偷溜上去的就有多少次?你说,怎么可能单单这回就失足了呢?”
“我记得,你摔下来的次数可也不少~”林俭似笑非笑地睨着她。
“哎呀,”纪小蛮红了脸,娇声抗议:“那是小时候嘛,怎么可以相提并论?人家现在长大了诶!”
林俭慢地打量她一遍:“是吗?我可没看出来~”
“就是说,你并不相信我咯?”纪小蛮张大了眼睛,失望写满了眸子。
林俭偏头,避开她的视线,淡淡地道:“不是不相信你,可能你太兴奋,没休息好,一时失足也不是什么大事。好了,也没有人怪你,别再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我不是……”话到嘴边,纪小蛮又咽了下去,垂着头闷闷地道:“好吧,那我回去了。”
“小心点,别到处乱跑。”林俭忍不住提醒一句。
“那么多人看着,我能跑到哪里去?”纪小蛮自嘲地低笑。
仔细回想一遍当时的过程,她不禁陷入迷惑,难道真是她的失误?
默默地回了房,推开门,意外地发现谢怀恩竟然在房里,手里拿着一卷书,就着烛光看得聚精会神,听到推门声,他抬头瞟她一眼:“回来了?”
“嗯~”纪小蛮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反手掩上房门。
“去哪了?”谢怀恩若无其事地问。
“啊?”纪小蛮有些茫然。
谢怀恩抬起下巴呶了呶,她垂头看着沾满泥巴的鞋子,这才恍然,嗫嚅了半天,想出一个理由:“闲着没事,在花园里转了会。”
“黑灯瞎火的逛花园?”谢怀恩嘲讽地扬唇:“你的兴趣还真是独特。”
第三卷 情仇篇 o29 不欢而散
o29不欢而散(2o85字)
纪小蛮没有回嘴,脱了鞋,合衣躺到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眼睛望着帐顶,默默地发呆。==
谢怀恩毫不费力地把她重新挖出来:“为了林俭?”
“关你什么……”纪小蛮挣扎,忽地愣住:“你怎么知道?”
他难道真的长有千里眼,还是会读心术?怎么她心里想什么,他都猜得到?
“他的信任对你,有这么重要?”谢怀恩皱眉,面色一点点地黯沉下去。
“我觉得重要有什么用?”纪小蛮撇唇,满腹惆怅。
“为了什么事?”忍住心中的不快,谢怀恩不动声色地追问。
“呃~”纪小蛮语塞。
“不想告诉我?”怒气一点一点地攀升,不受控制地涨满胸腔:“觉得那个哑巴比你的相公更可靠?”
纪小蛮不悦地反驳:“他不是哑巴,而且就算是,也不是你叫的。”
“为什么不能?”谢怀恩神色倨傲:“我是主,他是仆!”
纪小蛮气红了脸:“他是为我们凤家服务,怎么是你的仆人?”
哼,这种事她倒是分得很清!可她是他的娘子,却在他的面前为了另一个男人哭得如此伤心,摆明了没把他这个相公放在眼里。
他逼过去,双手扶着她的肩,热气喷到她脸上,眼神阴翳鸷猛:“我是你相公!”
纪小蛮一窒,脸更红了:“他只是忠于职守,可没有卖给我!他一直都是自由的,随时可以离开!”
“这就是理由?”谢怀恩忽地退开,冷冷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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