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当年yi起出生入死的,也是朋友的介绍。小伙子们对于他的底细,知道得yi个比yi个清楚。
“老铁别吵,”小黑倒是喜欢祁烈的故事,“听老祁说,后来咋样”
“能咋样,不就睡了么”祁烈咂吧咂吧嘴,似乎还在怀念那个小巫女身上的香味,“不过蛇王峒那地方真是热,夏天热得人恨不得把皮都扒喽。我就说我要走,那个小女人缠我,说有办法叫我不热。你们猜是个什么办法”
小伙子们都摇头。云州地方终年不下雪,也不可能建什么冰窖,要想夏天不热,确实千难万难。
“蛇那小女人不知道从屋里那个角落,随手就召出条有我腰那么粗的大蛇,说是蛇身上冷,夏天抱着蛇睡,保证凉快。那时候吓得我就想跑,那个女人还说没事,自己赤条条跑上去抱着那条蛇,让蛇缠着她,说是那蛇听话,绝不吃人,”祁烈使劲摇头,似乎还有些后怕的样子,“我更不敢呆了,跟着马帮就跑回来了。还好那个小女人倒对我有点意思,不但没下蛊,还送了我十条金鳞,我那点家当,都是那yi笔买卖攒下来的。”
说到这里他又欷91;yi番:“都十多年了,不知道那小女人现在怎么样,有时候,还怪想她的。”
“嘭”yi声,惊断了祁烈的怅惘。仅从声音就能分辨出那是yi根极劲的弓弦崩响了yi下,短促清厉,带着yi股切开空气的锐劲。马帮的伙计们都是手底下有些功夫的,甚至有些混过行伍。yi伙人想也不想就矮身下去,而祁烈手脚尤其的麻利,yi个狗啃泥的动作扑下大公骡,结结实实地趴在泥地里,半个人都陷了进去。
只有商博良未动,他身形微微凝滞,手悄无声息的按住了马鞍上的黑刀。那是yi枚响箭,带着尖利的啸声从背后袭来,差着不过两三尺从商博良的旁边掠过,击穿了yi张巨大的蕨叶,仿佛击中了树干什么的,“扑”的yi声,木木的。巨大的蕨树震动着,蓄在叶子上的水都洒落下来,仿佛又是yi场大雨。
听到弦响的瞬间,蕨叶已经被洞穿。射箭的人是此道的好手,箭比声音更快。商博良回过头,看见背后十几丈,yi个双目如鹰的马帮伙计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手里提着yi张碧沉沉的硬弓。他竟然是站在自己的马背上发箭的,取了至高的yi点。
“找死啊”祁烈猛地跳了起来,“想杀人么”
那是彭黎手下的yi个伙计,名叫苏青。马帮有四十三个人,其中倒有yi半是彭黎自己带的伙计,苏青只是其中之yi,整日阴沉沉地提着张硬弓,手指不停地拨弄箭囊中的箭翎。彭黎在行商的道上似乎算得yi霸,他自己的伙计都是家奴yi般,只听他的调遣,祁烈这个帮副在那帮伙计的眼里有若无物。即使宿营的时候,彭黎自己带的伙计也很少和别的伙计杂睡,而是围成yi个小小的圈子,把彭黎圈在里面。剩下的伙计早就看不惯,觉得彭黎那帮伙计是仗着主子势力,有些狗眼看人的嫌疑。
苏青yi张脸冷得像是挂着冰,并未理睬祁烈,缓缓地将另yi枚羽箭扣上了弓弦。
“你他妈的”祁烈火了。
小黑有几分机灵,从苏青的神情中看出了些异样。他挥舞手中的开山刀,斩下了遮挡视线的那片蕨叶。巨大的蕨叶落下,就像半间屋子的屋顶坍塌了yi般。
“蛇”老铁惊呼了yi声。
面前的yi小片开阔中,有yi株盘根错节的老树,老树的气根盘盘曲曲地垂落到地面,果然像是挂在树上的蛇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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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商博良33
“那是树枝,眼睛擦亮点,别瞎嚷嚷”祁烈呵斥道。
“那里,那里”老铁还是惊慌。
伙计们再看过去的时候,才猛地yi寒。他们这才看见了蛇,几乎和老树融为yi体的蛇。方才他们没觉察出来,只因为没人想到竟是这样大的蛇,而把他看作了yi条隆起的树脊。祁烈手里的烟袋“啪”地落在地下。
苏青的那yi箭洞穿了蕨叶之后,又穿透了蛇颈,将它狠狠的钉在老树上。那蛇大半条身子都拖在树上,可是光垂下来的yi段就超过yi个人的长度,黄底黑纹,扁平的三角头上有着yi双诡异的金黄色眼睛,yi条猩红的信子软绵绵从嘴里垂下。距离着yi丈多,隐约能闻见那股冰凉的腥气。
“真有这么大的蛇”老铁战战兢兢的。祁烈说起在蛇王峒看见的大蛇时,伙计们还只是yi笑了之,谁知转眼间就看见了真正的大蟒,那巨大的嘴裂,若是完全张开,吞个人都不是难事。
祁烈终究是云荒上的老行商,见的比旁人多。此时看见大蛇已经是被苏青钉死了要害,胆子也壮了起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yi下,嘴里嘀咕:“是个好蛇胆,不过长虫横路”
他猛地咳出yi口痰吐在那蛇的头上:“晦气”
强烈的腥风扑面而来,祁烈闻着那气味,几乎要晕死过去。他忽然看见巨大的蛇嘴在他面前张开,那条已经僵死的蟒蛇猛地yi挣,将苏青入木三寸有余的箭拔了出来,舒展开半条身子,yi口咬住了祁烈的脖子
谁都不曾想到这条蛇竟然还能活转过来。祁烈尚不曾防备,更不必说那些年轻伙计,众人惊叫着yi起退后。只剩下祁烈在那棵老树下被蛇叼住了脖子,退不得,也喊不出,拼命中yi把攥住了蟒蛇的信子,不顾yi切地扯着。
“闪开”有人在后面喊了yi声。
随着yi声清锐的刀鸣,yi个人影自人群中疾闪出去。他进得太快,无人看清他是如何挥刀,又如何劈斩的。众人眼里只有yi泼鲜红忽然炸开,仿佛是墨绿的林中开了yi朵大得惊人的红花,鲜红中还有yi道湛然的铁光。
祁烈仰身倒了下去,还带着那个水盆大的蛇头。老树上无头的蛇身狂烈的扭曲着,颈子里的血哗哗地涌了出去,喷得满地都是。直到血几乎都喷尽了,那蛇的半条身子才无力地垂下,断颈中挂着黏黏的血涎,地下的血已经积了小小的yi汪。
商博良提着他那柄黑鞘的刀,静静地站在yi旁。出鞘的刀并无什么耀眼的寒光,反而有些灰蒙蒙的,可是不知为何,伙计们看着那柄黏着蛇血的刀时,都微微的有些惊惧。那刀的弧线显得妖异,带着yi股摄人心魄的森然气度。
小黑和几个伙计yi起把祁烈脖子上那个蛇头扳开,狠狠地摔在血污中。商博良yi转手擦尽了刀上的血将刀还鞘,走到了祁烈的身边。
祁烈满脸鲜血,显得狰狞可怖,不过只是狠狠的咳嗽几声,竟然把呼吸给接上了:“阴沟翻船差那么点儿就死在这儿了真亏得你那把刀,不枉我救你yi遭。”
蟒蛇的牙齿是反钩的,咬人素来不行,yi般都是缠死了猎物之后,用反钩牙慢慢把猎物吞到肚子里。祁烈遭那条大蟒临死yi击,也不过是脖子靠近肩的地方被反钩牙留下两个深深的血洞,好在没有伤到动脉,并非致命伤。
商博良看了看他的伤势,笑笑:“也不算我救你的”
他回头看向背后,远远的苏青依旧平持硬弓,而弦上的羽箭已经不见了。众人再看向蛇头的时候,才看清yi枚黑翎的箭正扎在金黄的蛇眼上,绝妙的是,那箭yi眼扎进yi眼穿出,正是穿过了蛇的脑子。事实上商博良出手斩蛇的瞬间,苏青已经了结了那蛇的命。
苏青还是阴着脸,缓步走近,瞥了商博良yi眼:“好俊的刀法。”
“出门在外,防身的。”商博良淡淡地说。
苏青又上下打量了他yi眼,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有些讶异,商博良出手杀蛇的yi幕,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从急退到马边拔刀,到逼近杀蛇,自始至终他仿佛毫不惊讶,得手之后也绝无得意的神情。这份镇静并非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而与其说是镇静,不如说这个年轻人身上有种漠然的冷意,虽然他总是这样淡淡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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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商博良34
祁烈被小黑搀扶着站起来,小黑在他脖子上撒了去毒止血的药粉,痛得他龇牙咧嘴。
“妈的,给我把这鬼东西拖下来,烤蛇肉,吃蛇胆,狠狠地补yi补,看是你吃老子,还是老子吃你”祁烈上去狠狠地踢了蛇头yi脚,嘴里骂骂咧咧。
老铁和几个伙计拔出腰间的铁钩,小心翼翼地逼近那条无头的死蛇。此时它软绵绵地垂在那里,和老树上那些气根yi般无二。奇怪的是这条蛇自始至终都只是前半截身子在动,仿佛后面被什么东西压住了yi样,此时死了,也并没有从树上滑下来。
老铁狠狠心拿铁钩把蛇身yi钩,和几个伙计yi起发力,吼yi声,藏在树杈后的半截蛇身终于也被他们拉了出来。那条大蛇光看前半截已经大得吓人,后半截大腹便便,更是粗得像水桶yi般。整条蛇重不下百斤,落下的时候竟然砸在老铁的身上,压得他趴在泥泞中爬不起来。
“妈的,邪了,难道是条母蛇要生小的”祁烈瞪着眼睛,“把肚里小蛇也扒出来取胆,叫它断子绝孙”
“慢”yi声略显嘶哑的呼喝从人群外传来。伙计们自然的让开yi条道,彭黎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
“大当家,”祁烈也急忙收了脏字,“长虫横路,晦气了”
彭黎没看他,冷冷地盯着地下的蛇尸。“噌”的yi声,彭黎忽然拔了腰间的刀。伙计们都惊得退了yi步,彭黎拔刀时那份声威不比商博良,他yi刀在手,周围的人都能感觉到yi份透骨的寒气。
彭黎的刀竟然是反刃的,刀尖向着刃口的方向弯曲,与其说是刀,不如说是带刃的长铁钩。他抖手把刀尖指在蛇尸的腹部,缓缓的划了下去。
亲眼看着他划开蛇腹的伙计们都惊叫yi声。伙计们就算没走过云荒,也是老道的行商,从来不缺胆子。可是这声惊叫,却源于yi阵压不住的恐惧。几个伙计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呕”的吐了出来。
蟒蛇巨大的腹部里面不是小蛇,而是yi具人的尸体,已经被消化了yi半,只能看出yi个大概的人形,浑身的皮肤已经被溶掉,森森白骨嵌在模糊的血肉里。无怪那条蛇无法挪动整个身体,它的下腹被这个巨大的食物坠住了。
即使苏青和商博良也微微变了脸色。彭黎用刀在蛇腹中拨弄了yi会儿,慢慢抬起刀,刀尖上挂着yi枚银饰。那是yi枚银质的百足蝎子,上半身是蝎子,下半身是蜈蚣的形状,是巫民的yi种图腾。
“它吃的是个巫民。”苏青说。
“终日打鹰,却被鹰啄眼,”祁烈也是惊魂不定的模样,“那帮巫民就是喜欢弄蛇,不知道哪个倒霉的家伙给蛇吃了。”
彭黎沉吟了片刻:“我怎么听说只有蛇王峒的人喜欢弄蛇”
祁烈微微愣了yi下:“是啊,巫民四个峒里,还是蛇王峒的人喜欢弄蛇。”
“这里是阴虎山以南,有这么大的蛇么”
祁烈呆呆了想了好yi阵才摇头:“倒是没听说,大蛇就是蛇王峒的地方才有。”
“那怎么会有大蛇来阴虎山以南的地方吃人”
祁烈眨了眨眼,这回是真的傻了。
“长虫横道,”老铁涩涩地说,“是大凶的兆头”
yi股幽幽的寒气在每个人心头窜起,虽然觉着有什么事情不对,可是那种飘忽的感觉又说不出来。
“歇yi歇用饭,”静了好yi会儿,还是彭黎发话了, “别自己吓自己,今天就到黑水铺,住上几日再走,有霉气,也等到霉气过了”
伙计们把骡马圈在yi处,从行李里面取了风干的山鸡肉来烤,本来蟒蛇是顿美餐,不过想着蛇腹中那个化到yi半的人形,不吐已经不错了。小黑带着几个胆大的伙计把蛇尸和那具巫民的尸首都挪到远处去了,盖了几片大大的蕨叶上去。
彭黎却像是没有yi点食欲,就着yi堆火默默的烤着他的钩刀,然后拿块棉布慢悠悠地擦着。他手下二十个伙计脸色阴沉的围着,yi付不让外人踏足的模样,旁人隐约听见他们低声议论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好天气带来的好兆头此时都没了,林子里幽幽的似乎有些冷风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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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商博良41
“老祁,真的没事么长虫横道,真是大凶的兆头,以前殷头儿就是遇上了这yi遭,结果yi进黑麻峒就再没回来”老铁在这帮人里胆子最小,仗着早年就和祁烈yi起走云荒,有几分面子,于是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丧气话”祁烈的脸色也不好,用力咬了yi口山鸡肉,发狠yi般,“殷头儿那次,是他妈的见了长虫横道的缘故么想发财就别怕死,那么点胆子,不要让人家看了笑话。”
“到底会出什么事呢”商博良在旁边问了yi句。
祁烈摇摇头:“鬼知道,云州这地方,邪”
静了好yi会儿,他把剩下半片山鸡肉抛进火里,站了起来,“把家伙都带在身上准备上路今天天黑前yi定要赶到黑水铺”
“最后yi遭”祁烈死死盯着阴虎山那边的天空,“老天保佑,活下来就没事了,今后平安到死”
这句话他说得低,只有离他最近的商博良听得清楚。祁烈说完了,转过眼来幽幽地看了他yi眼,浑浊的眼睛里寒火yi闪。
随着祁烈下令,彭黎的手下也纷纷起身。彭黎这些手下虽然倨傲,却整饬有序,绝非yi般零散行商的路子。彭黎下令说由祁烈安排行止,这些手下就尊行不悖。此时整个马帮都动了起来,yi时间声势也颇为浩大。人声马声,yi片喧闹,似乎把刚才那条蟒蛇带来的阴影压了下去。
商博良默默地站在那里,轻轻按了按腰间的革囊,抬头去看依然明净的天空,青得像是用水洗过的。
“你看,这么凶险的地方,也有这么美的天空”他低声说着,似乎是喃喃自语。
随后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黑马,翻身上马,取下马鞍上的黑鞘长刀插进自己的腰带中。
“黑骊”商博良有些诧异。他忽然发现自己那匹黑马直竖着双耳,低低地打着响鼻。他骑乘这匹黑马已经有多年,知道这匹马的习性,这是它保持警觉的迹象。他顺着黑马视线的方向看去,正是林子里被蕨叶盖住的巫民尸体。蕨叶依然静静的覆盖着蛇和人的两具尸首,不过他忽然觉得和刚才看见的有所不同了。
“走了走了,”小黑上来喊他,“祁头儿说了,你救他yi命,这路上叫我照顾你,保你没事。”
“哦,”商博良笑了笑,指着芭蕉叶下那堆东西,“刚才有人动过那东西么”
“谁不怕恶心动那玩意儿”小黑皱了皱眉头,“就算有也是哪个贪财的偷割了蛇胆去。快走了,乌云快赶上我们了。”
商博良回头看着南方,密不透风的乌云在天空上堆起高高的云山,仿佛随时都会崩裂。风正是向北吹,乌云黑压压地退向他们这边。小黑说得没错,那yi阵晴只是暂时的,他们还没逃过雨云。
牛骨哨又yi次响起,马帮向着黑水铺的方向进发了。
四
接近黑水铺的时候,乌云终于赶上了马帮。
还不到天黑的时候,隔着几尺远已经看不清人脸,伙计们打起了火把。yi路上再没什么事,渐渐地大家也都有些松懈,其实说到底不过是大蟒蛇吃了个巫民,虽说没听说过有大蛇在阴虎山以南活动,不过按祁烈的话说,云荒就是个鬼地方,别的地方不可能的事,这里都会发生。
“转过这道湾就是黑水铺,都把劲儿给我使出来”祁烈在前面高喊了yi声。
马帮已经走出了林子,脚下趟着yi片泥浊。说是湾,却没有河,只有薄薄的yi层水混着污泥缓缓地流动,这就是所谓黑泽,yi片浆水地,寸草不生。
“趟着石头走,”祁烈扯着嗓子大吼,“不要陷进去”
他是走云荒的老人,知道这片静得出奇的泥浊也藏着不可轻视的杀机。黑泽远比看起来要深,越往中心走,越会感觉到yi脚踩下深不见底都是淤泥,根本踏不到底。其中还有些特别深的孔洞,称为“泥眼”,全被污泥遮盖住了。若是不小心踏进去,就是灭顶之灾,人在稀泥中挣扎却无从借力,慢慢就陷死在泥眼中。他还是听更老的老人说,有yi年云州难得的大旱,黑泽干了yi半,有的地方见了底。这才看清其下东yi处西yi处都是孔洞,仿佛蜂窝yi样,常常是yi个泥眼中就陷着yi具骨架,像是早就挖好的葬坑yi般,长年累月,不知道yi共吞吃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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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商博良42
伙计们不敢轻慢,yi个个都穿着高统的牛皮马靴,当先的每踩yi脚先探虚实,其后的跟着前面人的脚印走,半步也不敢偏差。
“你认得是这路没错”彭黎也下马步行,走近了祁烈的身边。
“绝错不了,几年没来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祁烈指着周围那些深及yi尺的脚印,都是伙计们踏实了淤泥下的石头后留下的,“下面那些石头本是没有的,都是那帮巫民搬过来扔进去的,方便雨季走路。不要看露在上面的不大,旱季泥浆干了就看出来了,每块都有两人高。看到这些石头,就跟看到黑水铺yi样,快了。”
彭黎默默地点头。
“慢着”祁烈忽然吼了yi嗓子。
走在最前面的小黑yi怔,煞住了脚步。
祁烈拖着泥腿往前进了几步,脸色有点异样:“他妈的,别走了,有怪事。”
彭黎的目光yi寒,也跟了过去:“怎么了”
“前面这么冒泡的模样,不像是有石头的样子”祁烈的颤巍巍地指着前方的泥浊,脸色泛着难看的灰白色。
走在前面的几个马帮伙计都围了上来,祁烈yi提醒,众人才注意到再往前的泥浊确实有些诡异,不但泥浆更稀,流得更快,而且咕嘟咕嘟冒着气泡,像是yi锅煮沸的黏稠面汤。
“有长竹竿么”商博良回头问。
“有”彭黎手下yi名伙计抄了yi根长达两丈的竹竿递了过去。商博良翻腕接住,yi杆刺进淤泥中。众人惊讶地看着他手中长竿,那根长竿穿透了污泥,竟然越扎越深,最后只剩几个小小的竹节留在外面。
商博良选了不同的几处连刺数竿,每yi次都是直刺到底。
“你说,那些石头都是巫民布下的”彭黎转向祁烈,低声问道。
“没错,”祁烈拿袖子擦了擦脸,他脸上本来就溅满了泥水,现在擦的却是冷汗,“道是这条道,没错的,可是那些石头怎么忽然都不见了”
整个马帮停在泥沼的正中央,所有人都惶惶不安。这些人yi直仰仗着祁烈寻路的本事,祁烈也从未出过差错,可是此时他也茫然失措,众人才发现自己早已深陷在黑泽的正中,放眼望向四周,周围都是泥沼,黑漆漆的看不出丝毫分别。
商博良抬眼张望着天空:“看不见星星,不知道方向,不过今夜怕是还会下雨,要是泥沼的水大起来,也许我们就陷死在里面了。”
“先往前走,”彭黎沉着脸,不动声色,“走过黑泽再找黑水铺。”
“不成的,”祁烈摇头,“刚才那些石头,还只是垫脚图方便用,剩下的最后yi段是黑泽泥最稀也最深的地方,有那些石头垫脚还有人陷死在里面,这样走,准是死路yi条。”
yi片死寂。静了许久,彭黎点了点头:“那我们先退回去,找个干点的地方扎营,明天再找路。”
“也只好这样了”祁烈刚要回头,身子忽然yi震,“听,有声音”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吸。袅袅的夜风中,真的有yi个细细的声音,似乎有yi个女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轻声歌唱。头顶上,阴阴的风在回旋,风里的歌声却是空灵醉人的,仿佛带着丝丝缕缕的甜香。如此甜美的歌声在这个浓云满天的夜晚响起,却令人不自觉的惊悸,胸臆间yi片刺骨的凉意。
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唱歌
伙计们脸色惊惶的左右顾盼。那歌声yi时像是来自左边,yi时又像是来自右边,忽前忽后,难以捉摸,像是风中裹着yi个飘逸不定的幽魂。
“妖妖精”老铁哆嗦着。
山妖水精的传说在云雷二州尤盛,传说西陆深山古潭中蓄积星辰光辉,长年累月不被人兽的精气马蚤扰,久而就会幻生出飘忽无形的精魅。无星无月的夜晚,她们以媚歌召唤旅人,欢合之际就变出狰狞面目,吞食旅人的骨血和脑髓为生。至今宛州青楼里还有yi种魅女,都是由yi些行踪诡秘的商客从远方带来,以不菲的价格卖入娼馆。这些魅女自小都是绝色,又生有媚骨,对客人百依百顺,滛艳非常。只是对人情世故半通不通,琴棋书画乃至应对上,远不如普通的青楼娼女,所以又有“描红偶人”yi种称呼。出卖她们的行商无不说这是外州买来的贫苦人家幼女,可是暗地里却有传说,这些都是邪道的术师借人的身体孕育出来的精魅,空有人的形体,却不具备人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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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商博良43
彭黎脸色阴沉,忽然yi把将手里的火把插进淤泥中,“嚯”的从腰间抽了刀,反钩刀在火光照耀下凄然yi闪。随着他有所动作,他手下二十个伙计也纷纷抄起了家伙,苏青yi次将三枚羽箭扣上弓弦,豹子yi样矮身半沉在泥沼里。刚才递竹竿给商博良的伙计荣良竟然是枪术的好手,手中提着yi柄细杆的长枪,带着倒钩的枪刺半沉进泥中。东陆枪术几大流派,“蛇骨七变”是其中久负盛名的yi路,荣良起手势就是蛇形,枪头像是yi个随时要暴起噬人的蛇头yi般。
彭黎不是老铁那样胆小的人,但是那歌声是确实不虚的。在这种倒霉的天气里遇到怪事,他不怕山妖,却怕潜伏的敌人,此时身在泥潭中,只要四周箭如乱雨,他们这些人没有yi个可以活命。所以他首先就是灭火,而后全神戒备。
整支马帮绷紧如苏青的弓弦,只需要微微的yi点触发
“嘿哟嘿,走山蹚海光脚板嘞,遇山踩个山窟窿嘞,遇水就当洗泥脚嘞,撞到天顶不回头嘞嘿哟嘿”
黑暗中忽然响起的歌声惊碎了yi帮兄弟的肝胆,那歌声嘶哑沙涩,倒像是以刀片刮着铁锈斑斑的锅底,令人头皮yi阵yi阵地发麻。那是祁烈的声音,祁烈竟然着了魔yi般开始放声高歌
苏青几乎是不由自主的手臂yi抬,羽箭直指祁烈的后脑勺。他以弓箭为武器,“风听”之术极为精深,可以借助细微的风声辨别方位,何况此时祁烈异样的歌声震耳欲聋。他那张青弓早已拉满,此时手指yi松,就要了祁烈的命。可是两只手同时自黑暗中伸出,死死攥住了箭杆。苏青头皮yi麻,浑身都是冷汗,就想弃弓去拔腰间的短刀。
“是我”黑暗中两人同时说。
yi个声音沙哑,正是彭黎。另yi个声音淡然,却是商博良。苏青略略回复了镇静,低头yi看,彭黎的反刃刀和商博良那柄长刀正架成yi个十字。商博良那柄晦暗的刀此时却映出yi阵蒙蒙的青光,仿佛被薄云遮住的月色。
商博良和彭黎默默对视了yi眼。彭黎微微地yi笑,脸上那道横过鼻梁的刀疤微微扭曲,对着周围低喝了yi声:“都别出声,听老祁的”
两人倏地分开,商博良走近祁烈身边,而彭黎闪到苏青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稳住还没到最凶险的地方,别先把自己折腾躺下了。”
祁烈依然在高唱。yi路上没人听见他唱yi句歌,可是此时却yi发不可收拾。没人听得懂他所唱的词句,依稀和对岸传来的歌声相仿,带着云州巫民特有的卷舌口音。他嗓子远不如小黑嘹亮宽阔,却更高更锐,仿佛yi根根尖针在人脑子里使劲地刮,令人又晕又痛,恨不得吐出来。
“老祁是疯了”石头战战兢兢地问身边的小黑。
“听老祁的,”小黑也说,“这歌叫闯山谣,就是走云荒人唱给巫民听的。巫民喜欢唱这个,深山大泽的,隔着老远说话听不清,唱歌还行。”
“那对面不是妖精”
小黑咽了口吐沫:“鬼才知道,山妖也唱人歌。”
祁烈终于住了口,破锣yi般的嗓音还在周围回荡,对面那个绵绵糯糯的声音又随风而来。这次的歌声似乎轻快了许多,虽然还是听不懂,却不像刚才那般幽深诡秘。歌声远不同于东陆的曲调,间或还杂着银铃般的笑,有时又像是两只云雀在枝头对啼。yi时间阴森的气氛散去了yi半,对面的歌声中别有yi种少女动人的春情,唱得yi帮汉子骨酥心软,小黑又悄悄吞了口吐沫,这次却不是害怕了。
“行了”祁烈扭过头来,点起yi支火把,yi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苏青。
苏青阴着脸和他对视,方才他几乎要yi箭射死祁烈,此时却也没有要道歉的意思。
“你那箭,能射多远”祁烈竟也没有发作,只是打量着苏青手里的弓。
苏青翻了翻眼睛看他:“两百步,你要射雁左眼,我不伤它右眼。”
“不是问你取准了能射多远,就说往远里射,能射多远”
苏青愣了yi下:“对天射,不逆风的时候,五百步总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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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商博良44
祁烈点点头:“差不多了,试试”
他从马背上卸下yi根极长极细的麻绳,问苏青取了yi支羽箭,将麻绳死死的拴在了箭尾,又从熄灭的火把上取了浸透松脂的麻纱捆绑在箭杆上点燃了,这才将箭递给苏青,指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就那边,你射,用最大的劲道。”
苏青微微犹豫了yi下,疏松了yi下手腕,猛地推满青弓,箭直指着祁烈的脑门。众人大惊的时候,苏青yi侧身,扬起手臂,顿时转成对空射雁的姿势。羽箭清啸着离弦,立刻没入了黑漆漆的夜空,众人仰头努力的望去,只能看见那yi点火色划出yi道巨大的弧线,投向了黑泽的对面。
“好箭术”小黑羡慕地说。寻常军队里制式角弓也射不出三百步,而苏青这yi箭,坠着yi根细绳,依然射到了两百步之外,若是不挂绳子,当真要有五百步了。
箭杆上的麻纱烧不得多久,立刻熄灭了,只剩那根细麻绳还在祁烈手心里。他打着火把,yi言不发,那张焦黄滑稽的脸上,也浮起了yi丝令人敬畏的神情。片刻,对面又有歌声传来,祁烈脸上这才透出喜色。他手脚麻利的收着麻绳,最后细麻绳收尽,却有yi根手腕粗的黑油索拴在麻绳的头上。
“这怎么说”彭黎沉声问道。
“对面是黑水铺的娘们,”祁烈以袖子擦了擦脸,“她唱的是说今年水太大,下面的岩石被泥水带走了很多,石桥肯定走不得了。要走绳桥,当年我和殷头儿走云荒,也是逢到大水季,也是走的这种绳桥。”
“绳桥”
祁烈比了比手中的黑油索:“这绳子对面已经拴住了。我们这里找八匹马,套成yi组,使劲扯住这根绳子,这就是绳桥。人马都走绳桥过去,人扯着绳子,马鞍环穿在绳子上,才不会溺死在里面。”
彭黎还在沉吟,苏青却冷冷地说道:“若是走到yi半,对面的人砍了绳子,我们岂不都得陷死在里面”
祁烈耸了耸肩膀:“毒蛇口里夺金珠,走云荒本来就是要命的买卖,你没胆子就别起发财的这份心。而且我们对巫民也是运货的客人,人家没事为啥要砍绳子”
“yi帮化外的野人,凭什么就信他们”
祁烈似乎有点怒了:“我走云荒十多年,还没听说过砍绳桥这种事”
苏青冷笑:“祁帮头,我们凭什么就信你”
“你”祁烈猛地瞪眼,几乎是不由自主伸手要去自己腰间拔刀。
“不必争了”彭黎忽然伸臂挡在苏青面前,“信不信都好,大家走到这里了,没有回头的道理,绳桥石桥,我们都走”
“老祁,”彭黎转向祁烈,“这yi根绳子的绳桥,走得稳么”
祁烈咬了咬黄牙,松开了腰间的刀柄:“只要死死把住绳子,没什么难事。这法子只有yi个不好。留在这边的八匹马和管马的人最后还是过不去的,非得留在这里,等到我们回来接他。”
“哦”彭黎淡淡地应了yi声。
祁烈高举起火把看着周围yi帮兄弟,yi双昏黄的眼睛扫来扫去。那是颇令人讨厌的目光,像是商人在市场上打量要买的驴马yi般。彭黎手下的人性子高傲,尤其不悦。荣良yi皱眉,冷冷地喝道:“看个屁,谁乐意谁就留下来看马,我们兄弟反正没这个兴趣。”
祁烈鼻子里冷冷地哼了yi声:“知道彭头儿手下都还好汉,没指着你们留下”
他转了转眼珠,上下看了看商博良:“兄弟,你看着就是个世家出来的,没事别跟我们这帮粗人跑这趟要命的买卖。看在你救过老哥yi命,我们出来分你yi份,你留这里看马好了。”
商博良略略有些诧异,很快就恢复了平时淡淡的神情。他轻轻地yi笑,摇了摇头:“谢谢祁帮头的好意,我yi点不分也没什么,本来就不是出来行商的。想来云州看看。”
“老祁”老铁在背后小声说。
祁烈却像是没听见,还是看着商博良:“小子,云号山那地方,真不是人去的,就算过了阴虎山,老哥也不能陪你跑到云号山去。就怕你没看见海角,先没了小命,你可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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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商博良51
商博良愣了yi瞬,还是笑,轻轻地吁了yi口气:“很早以前,就想好了。”
“老祁”老铁又说。
“如今这年头,”祁烈鼻子里哼哼,“好像人都不觉得自己的命值钱了。”
“老祁”
“行了行了,”祁烈不耐烦地打断了老铁,“你这个孙子胆子比兔子还小,亏你还是当年和我走云荒的老伙计,人家yi个小伙子都不怕,你吓得和什么yi样。现在怕了是吧怕还来走这趟就为你那个小老婆逼你给她打首饰早说了,女人关都过不去,不如yi口给大蛇吃了”
老铁哆嗦yi下,满脸苍白。他觉得这次出行不顺,想留在黑泽以南等着,可是祁烈那么yi说,他又想起那条大蟒,觉得走也是死留也是死,心里不由yi阵阵地发寒。
“没事,”商博良笑着拍了拍老铁的肩膀,“我记得马背上有硫黄,你身上带yi包硫黄,大蛇就不敢靠近你。况且蛇怕冷也怕热,我看这个天气继续闷湿下去,蛇也缩在树上不会出来活动。你不必抬担心。“
老铁看着这个永远不惊不乱的年轻人,使劲点了点头,表示感激。
“那就这么定了”苏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再这么大雨就下来了,那时候更难走”
祁烈也上去拍了拍老铁:“行了,带伙计们套上八匹马,要是我回来你还有条命,有你yi份分四拨走,十个人十匹马,谁跟我走第yi拨”
“我走吧,”第yi个应声的竟然是商博良,他拍了拍自己那匹黑马,“黑骊会游水,走着泥沼,没准比yi般的马强些。”
彭黎对着自己手下的兄弟招了招手:“就这么,你们中再出七个人,第yi拨算上我c祁帮头和商兄弟。”
“我和祁帮头走第yi拨”苏青忽然站了出来,“彭帮头你不能出事,还得管着剩下的兄弟”
苏青那双鹰眼带着几分挑衅的神色,死死盯着祁烈手把黑索的背影。祁烈却没有回头,只是对着黑泽那边茫然看不透的黑暗默默地抽着烟斗。那边老铁已经带着几个兄弟将八匹健马套在了yi处,yi声吆喝,健马宽大的蹄掌踩穿污泥直踏上污泥下的岩石,沉沉地拖在泥沼里的黑索被缓缓地拉了起来,湿漉漉的泥浆打落下去,索子上已经穿了十匹马的马鞍环。
祁烈把了把索子,竟没有再多说,第yi个踏进了望不到尽头的泥潭。众人看见他有些佝偻的背影,他肩上缠着自己那匹大健骡的缰绳,越走越远,越陷越深,转眼已经走在齐腰的稀泥中。黑索在八匹健马的拉动下扯得笔直,那匹可怜的骡子简直有如被吊起在半空中,祁烈艰难的左右摇晃身子,向着前方跋涉。众人面面相觑,即使彭黎手下的兄弟,对祁烈这个老云荒的敬畏也增添了几分。若不是祁烈,他们也许真的已经死了很多次。
商博良笑了笑,手腕yi翻,将带鞘的长刀插在背后的腰带上,又学着祁烈的模样,把黑骊的缰绳拴在自己肩上。随着他也踏入了黑泽深处,苏青也领着彭黎手下的七个伙计跟了上去。
剩下的伙计打起越来越多的火把,可是火光照不透这片夜色,渐渐的最后yi人的背影也被黑暗吞没了,只剩远处搅动泥水的声音,说明这些人还依然活着。
“老祁,搞到货了早回头,兄弟在这里等你啊”老铁忽的大喊,不知为什么,也许是黑沼这边只剩他yi个了,也许是夜里的风嗖嗖的冷,令他心里涌起yi阵孤寒。
无人回答。
五
祁烈第yi个从泥浊里跳了出来,踩上了干地。
“上岸了上岸了后面的都他妈的给我加把劲”他兴奋的回身吆喝。
还在泥泞中跋涉的伙计们中爆发了yi阵欢呼,他们yi手牵马yi手攀绳,在泥浊里凫水似的,yi个个都只能看见前面兄弟的背,根本不知道还要走多远,几个人已经筋疲力尽,这时候听见祁烈的欢呼,死里逃生似的,手脚里又涌出yi股劲儿来。
商博良跟着踏上干地,他下半身都被泥水浸得透湿,走起路来牛皮马靴里咣咣的都是水响。他走到祁烈身边,祁烈顾不得周围也都是湿的,yi屁股坐下来倒着靴子里的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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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商博良52
“妈的,这路走死人,过毕钵罗的时候那帮子夷人神官还有鼻子有眼儿的说今后yi个月海风向东气候干爽。干干他妈个鬼这算干,湿的时候不是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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