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历史
换源:

第 5 部分阅读

作品:九州志|作者:luo4610|分类:综合类型|更新:2025-06-15 19:15:23|下载:九州志TXT下载
  是房子都要泡在泥里了”祁烈无休无止地骂。

  彭黎也登岸了,先上岸的苏青伸手要拉他yi把,被他挥手拨开了。

  “后面的跟紧yi点上岸的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火把再多拿几个出来,都点上”彭黎转身喝令。

  “彭帮头,祁帮头。”商博良忽然说。

  “怎么”两个人都问。

  商博良站在那根粗大的黑索旁,打着yi支火把,火光照到了黑索的尽头,那里没有人,黑索被拴在yi块怕有上万斤的大石上。彭黎和祁烈都惊得yi愣,祁烈跳了起来,彭黎yi按钩刀的刀柄。三个人四面环顾,无数雨点反射着火把的光,可除此之外只有黑压压的树和忙碌的马帮伙计,看不见半个外人。

  谁给递的绳子

  “别管货了,灭火把,抄家伙防身”彭黎吼了yi嗓子。

  他的声音震耳,后面刚踏上地面的几个伙计被吓得傻了,其他人yi惊忙不迭地从马鞍子上捞兵器。走云荒的马帮是裤腰上拴着脑袋吃饭的,手底下都有些功夫,这时候忙而不乱,三三两两的聚在yi起,背心贴着刀口冲外,也不知要防御些什么,只是紧张的四向张望。所有火把都被倒插进泥水里灭掉了,只剩彭黎自己手里的yi根,在人群中孤零零地燃着。

  依然没有人,周围只是重重叠叠的蕨叶和灌木,地下蜿蜿蜒蜒流淌着泥水看不见任何脚印。这里静得本该没有人的样子。

  可祁烈看了yi眼那根黑索,脸色难看得像是死人。云荒这边没人说什么仗义援手,何况他们yi帮外乡人,要说巫民帮了他们yi把却不留名就走了,祁烈是打死也不能信的。在这里,不露头的人不会是朋友,yi定藏在暗处操着杀人的家伙。而他们似乎踏进了yi个糟糕的陷阱,他们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泥沼,前面还没有找到出路。

  yi大帮伙计面面相觑,保持戒备的时间长了,姿势都有些僵硬。彭黎稍微疏松了yi下握钩刀的手,瞥了yi眼商博良。

  这个年轻人正按着他腰间的黑鞘长刀,他的拇指卡着刀镡,那把锋锐之极的武器随时可以出鞘。可此时商博良却是闭着眼睛的,微微仰头,似乎在倾听什么。

  “噤声”彭黎明白过来,低低地喝了yi声。

  马帮的伙计们全无声息的时候,周围细微的响动就暴露了出来。隐隐有某种动物的呼吸声,细听又像是人的叹息声,再仔细听却象是什么都没有,不过是风吹过泥沼的表面。那声音yi时在东,yi时在西,像是yi个幽魂的脚步在四周的黑暗中悄悄留下脚印。

  “中”苏青的声音忽然惊破了平静,随之而起的是凄厉的箭啸。

  三箭方yi离弦,苏青已经如矢石般射了出去,同时三指自腰间的箭囊中取箭,虚引青弓低着身形,急速冲向了三箭所射的方位。这个瘦削的汉子大步溅起泥浆发动冲锋的时候,竟然有着豹子般的威势。彭黎和荣良不过稍稍落后半步,瞬间就有六七人追随在苏青身侧,有如雁翅的阵形展开。

  彭黎钩刀不曾出手,首先掷出了火把。那团火光在半空中翻滚,拖出yi道长长的火线,却照不透沉重的黑暗。还未落地,忽然有“嚓”的yi声,火光飞溅,火把分为两截落在泥泞中。刹那间,人们看清了yi条修长的黑影,和他手中凶蛮的扁口弯刀。

  兵刃交击声c呼喝声c哀嚎声在黑暗中响成yi片,彭黎带着的yi帮兄弟已经和黑暗中潜行的敌人冲突上了。此时双方都没有火把照亮,祁烈率领剩下的人护着骡马,纵然有火把也照不出恶战的情形。只有黑暗中金铁交击时偶然溅出的火花照亮人脸,隐约是彭黎大踏步地上前,大力挥舞着钩刀逼得对手连连后退,只能不断地以手中的扁口弯刀格挡。

  此时谁都可以看出彭黎曾有过行伍生涯,那付刻骨的狠劲完全是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杀法。但是也正是这股野兽般彪悍的劲头,让伙计们心里腾起了yi股安全的感觉。不是这样的汉子,踏不开云荒的层层迷障。

  虹桥书吧.hqdyiyir.cyi

  第33节:商博良53

  可是彭黎的心头,却浮起yi丝不祥的感觉。对方是人而非妖鬼,本来是个好事。但是黑暗中他攻势如潮,对方节节后退之余却都能尽数封住他的进攻,那些藏在黑暗中的敌人竟仿佛能看清他的动作。他也明白发出几声哀嚎的都是他自己的手下,换而言之,对方并未有人受伤。他全力挥舞钩刀,要先解决眼下这个对手挽回军心。

  铁器撕裂空气的声音忽然自脑后传来。彭黎大惊中猛地前扑,他的对手分明在前方,却有攻击从背后而来,而且那人出手的速度和力量,远非面前的这个对手可比。用尽全力的突进使得他闪过几乎必杀的yi刀,他低低地吼yi声,后颈传来yi片火辣辣的痛。

  那柄藏在背后的刀再次带起了风声彭黎这次连突前的机会都没有,他平生还是第yi次听说有人能够回气那么快,第yi刀尚未用尽,第二刀已经蓄势待发。前后夹击,他没有生路。彭黎猛地大吼了yi声,竟然不顾身后的yi刀,全力平挥钩刀横斩出去。

  “停手都停手扎西勒扎扎西勒扎”忽然有人放手大喊。

  钩刀几乎是贴着对手的腰肋死死煞住,刀刃入肉两分,yi道细细的血线在寒光凛冽的刀锋上显得森然夺目。而彭黎的顶门,也被yi柄凶蛮的片刀压着。

  “停手扎西勒扎停手扎西勒扎”呼喊的人全力挥舞着双臂,yi直跑进了战团中。

  奔来的人高举着火把,照亮了周围的情景。yi个持刀的巫民贴身站在彭黎背后,浑身漆画着黑色和深绿的条纹,在胸口汇成yi个狰狞的神兽面孔。苏青就在三丈外,引着青弓,弓弦绷紧到了极点。剩下的伙计各有负伤,手持兵器和yi两个巫民对峙。巫民约有十人,都是彪悍过人的青年,眼中凶光毕露,没有半分畏惧的模样。

  彭黎已经听出了那是祁烈的声音。他停下钩刀的时候,生死只在yi线之间,不能不说是种非凡的勇气。此时他yi切yi拉,就可以从敌人背心钩进去,拉开半边的肋骨,但是背后这名yi直藏在黑暗里的漆身巫民似乎是对方的首领,彭黎哪怕手指yi动,那柄扁口刀也会将他的脑袋纵劈成两半。双方是站在天平的两端,都不敢妄动,稍许的惊动就会发展成两败俱伤的结果。

  “扎西勒扎扎西勒扎”

  祁烈因为剧烈的奔跑而上气不接下气,却片刻不敢停息的重复着这句话。他双手交叉按着自己的两肩,yi步yi躬腰,对着那名浑身漆画的巫民缓步走近,神态恭谨,全没有了平时嘴脸。

  “扎西勒扎”在巫民所操的竺文,意思是说“朋友”。云州巫民所操的语言种类很多,有些和东陆官话相似,只是有着很多的土音,有些却全然不同。而这种“竺文”,是家族老人祭祖时候所用的,传说只有竺文能通行神鬼诸界,仿佛羽族所崇尚的“神使文”yi样,在整个云荒都通行。

  浑身漆画的巫民脸上也尽是油彩,白多黑少的瞳子死死地盯着祁烈。长久的死寂,众人心里都在发寒,苏青拉弓的手上隐隐有了汗意。

  “你们是东陆的行商”出乎预料,那个恶鬼般的巫民却操着yi口流利的东陆官话,除了咬字转音间尚不流畅,竟比祁烈的宛州乡间土语还要标准得多。

  祁烈微微愣了yi下,急忙点头:“行商,行商我们是宛州行商,带着货物来的,没有恶意。”

  巫民yi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死死地看了两眼,转而去看他背后的骡马,而后谨慎的转过头,并不说话,只是以眼神和同伴交流着什么。

  “货物,行商,我们没有恶意,”守在黑骊边的商博良忽然说。

  他转身将骡背上的麻包解开,露出了里面金绿两色的织锦绸缎,yi碇yi碇捆扎起来,束得整整齐齐。商博良缓缓地举起了手,将自己的黑鞘长刀插在马鞍侧面的皮囊中,自骡子背上取下yi碇绸缎。他以双手捧起绸缎,缓步上前,yi直走到巫民首领面前yi步之遥的地方,伸出双臂奉上了那块绸缎,态度极尽谦恭之意。

  巫民首领冷冷地看着他的yi举yi动,并没有什么回应。祁烈忽然觉得嘴唇干涩得很,不由得舔了舔。

  c虹桥c书吧c.hqdyiyir.cyi

  第34节:商博良54

  刀光忽地yi闪那个巫民右手沉重的片刀还压在彭黎后颈,左手却“噌”的yi声拔出了腰间的短弯刀,平着削向了商博良的双手彭黎浑身筋肉绷得铁紧,此时全身yi振,蓄积的那股力道就要发作。

  “别动”祁烈暴喝。

  彭黎的钩刀只是微微颤了yi下,被他制住的那个巫民似乎也感到了腰间传来的疼痛,脸部扭曲了yi下,也忍着不动分毫。而那柄削向商博良的弯刀却忽的静止,巫民的头儿双眼死死盯着商博良脸上的神情,自始至终,商博良捧着那匹锦缎,恭恭敬敬地半躬着腰,脸上的神情丝毫不变。

  弯刀挑开了纹锦,绣金的织物在火光中展开,灿烂夺目,而纹锦中,只有yi小片吸湿的丝绵。

  巫民的头儿点了点头。彭黎清晰的感觉到头顶如山般的压力忽然减轻了些许,那柄可怕的片刀离开了他头顶yi寸。他心念yi动,手中的钩刀也随着挪开少许。片刀缓缓地撤去,钩刀慢慢移开,苏青的弓弦慢慢放松,整个场面的气氛微妙的缓和下来。

  彭黎深深吸了yi口气,压住腰上的痛意,学着祁烈的样子双手交叉按住肩膀,躬腰行礼:“扎西勒扎。”

  “扎西勒扎。”对面的巫民首领也还以同样的礼节。

  所幸并没有折损人手,只是彭黎和几个伙计受了轻伤。彭黎带着苏青等几个兄弟退回骡马边简单包扎了伤口,那边的火把下,祁烈已经操着尚不流畅的竺文和巫民们聊得眉飞色舞。

  马帮中只有他yi人懂得巫民的竺文,谁也不知道他跟巫民们大声说着些什么,只是远远地看去,巫民们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和缓,最后那个巫民的首领爽快地拍着祁烈的肩膀,两人的笑声传来,似乎根本没有刚才那番你死我活的争斗。

  彭黎冲着yi旁的商博良点了点头:“多亏你和老祁,否则这次就在河沟里翻了船。”

  商博良微微笑了笑,并未回答。彭黎视线yi低,才发现他的手悄悄隐在身侧,而谁也不知道他何时又把那柄黑鞘的长刀插回了腰间。彭黎心里微微动了yi下,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他接近那个巫民的时候示以极大的诚意,可是至此却依然没有放松警惕。那么这个人的镇静就绝非是因为不通世事,而是沧桑磨炼之后令人敬畏的胆略和城府。可是偏偏看他的笑容,清澈得不染邪意。

  此时祁烈已经小步跑了回来,脸上略有几分喜气。

  “是巫民迎亲,”祁烈微微喘着粗气,以衣袖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差点就没命回家了,吓得我。”

  “巫民迎亲习惯在夜里么”彭黎冷冷地不动声色。

  “是我疏忽,这几天,是巫民的蛊神节。平时迎亲也都是在白天,不过蛊神节是个怪日子,传说每年雨季最阴的这几天就是蛊神节,没有阳光镇住,蛊神会在外游荡。这几天,尤其是虎山峒养蛊的巫民,都是待在家里辟邪,真有什么不得不出门的事情,也都是趁夜,而且尽量不用火把,免得被蛊神附体。”

  “蛊神附体”

  祁烈点了点头,往巫民那边瞟了yi眼,也压低了声音:“说是蛊术,其实是拘魂的yi种,养蛊的日子都趁太阳最毒的日子,就是借光镇住那些怨魂。雨季没了阳光,怨魂镇不住,就会自己出来游荡,巫民叫蛊神。云州的地方,怪事多,说不得”

  祁烈拿手在自己嘴巴上使劲拍了拍:“嘴说都晦气,这里邪得很,巫民的事情,不问最好。”

  彭黎似乎还有些将信将疑,看了看苏青等几个伙计,这才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微微地吐出yi口气。商博良不经意间看了彭黎yi眼,看见他熊虎般的后背上,有yi道汗水沿着背脊缓缓地流下。

  他心里也有yi份惊诧。yi番接战几度生死,彭黎并非毫无畏惧,可是他竟然能够忍住冷汗,直到放松警惕,汗水才自然的悄悄流出。

  “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也是送新娘去黑水铺,到时候捎我们yi程,到了地方,给点货物意思yi下就行了,”祁烈咧嘴笑得起劲,像是为做成了这件事有些得意。

  苏青冷冷地哼了yi声,冷眼瞟着二十丈外那群巫民的yi举yi动,手指只在腰间的箭翎上灵活地拨弄着。

  .hqdyiyir.cyi欢迎访问

  第35节:商博良55

  彭黎还要问什么,苏青却忽然脸色yi变,低声道:“彭帮头,看那边”

  众人yi齐转过视线,半数的人低低了“噫”了yi声。不知何时,那群巫民之中竟然多了三个女子,其中最高挑的那个披着yi袭轻且薄的纱制白衣,脸上覆着同样质料的白纱,远不同于云州巫民文身右袒的常见装束。两名娇小柔媚的巫女似乎是陪嫁的姐妹,高举着青红两色的旗幡,有意无意地遮挡在她身边,众人只能看见她肩上束着的yi幅白纱在黑暗中幽幽的起落,白得纯而脆,有如冰雪般。

  “这是他们的新娘”商博良好奇的问。

  “想来是吧,”祁烈摇摇头,“这装束倒是真的少见。那两色幡叫血食幡,开路用的,是说过路的鬼神不要害人,到家自然供奉血食。那个漆身的叫做恶头神,故意画得丑恶,是要吓住那些存心不良要害人的恶魂。别的规矩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看她那身衣服,料子肯定是宛州的货色,yi般人家可是买不起。这户结亲的人家该是黑水铺的大户,若是打好交道,或许还能找个带路进蛇王峒的人。”

  “带路人那么难找”彭黎在yi边发问。

  “难”祁烈摇头,“说是说都是巫民,也算yi家子。可是蛇王峒虎山峒,好比我们东陆的两个国,彼此的往来也不多。你看北陆蛮族,说是说都是蛮人,可是青阳部的人就敢轻易去夔雷部没准人头都丢了。”

  商博良本来还是笑着的,此时笑容却忽地yi涩,茫然地转过眼,似乎是有几分失神。

  他把视线转回来的时候,祁烈已经跑到yi匹健骡边,翻检起所带的锦绣来,翻弄了半天,扯出yi匹绿底纹绣金羽的料子,乐得眉开眼笑:“正好遇见巫民迎亲,弄这块绸子去给新娘随个礼,这交情就算定下了。”

  彭黎愣了yi下,点了点头。上场拼杀yi呼百应,祁烈是远不如他,可是说到这些小伎俩,他想破头也未必有祁烈这般花样百出。

  “我跟你去。”商博良忽然说。

  祁烈斜斜的瞥了他yi眼,压低了声音:“老哥就看你小子是个人物,巫民的女人也敢看。”

  “走,走”祁烈没等他答话,上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哥带你看个新鲜。”

  两人亦步亦趋的走近巫民围成的那个小圈子,祁烈对巫民的首领和新娘各行了礼,以竺文说了几句什么,张开了手中金绿色的锦缎。巫民最喜欢金绿两色,这匹绸缎祁烈精选出来,就是为了讨巫民的欢心。那个首领涂满油彩的脸上果然透出了喜色,躬下腰双手摊开接了过去。

  此时商博良的目光却只是在迎亲的人身上转悠。他对这些荒僻之地的民俗似乎别有yi番兴致,上到巫民首领头戴的银发箍,下到陪嫁女子脚腕上亮闪闪的铜铃都看得仔细,本来他和祁烈yi样装得神色肃然,此时却不由得在嘴角边带出了yi丝笑意。

  果然像祁烈所言,云州巫民的少女绝不像东陆女子yi样羞涩。两个陪嫁的少女都是罕见的妖娆,肤色有如蜂蜜yi般,穿着淡黄色的搭肩筒裙,窈窕娇媚的身段却遮掩不住。她们都是赤足,踩在泥水中,脚腕上束着豌豆般的小铜铃。商博良趁低眼的机会悄悄地看了那铜铃几眼,方yi抬眼,就触到了其中yi个大眼睛少女的目光。似乎是喜欢这种来自他乡的温雅男子,少女毫不避讳地看了商博良yi瞬,竟轻轻踢起的小腿,让脚腕上的小铃叮叮作响,似乎是要引他看个清楚yi般。那条小腿虽然沾了点点泥浆,可是笔直修长,肌肤细嫩得让人心中荡漾,满是豆蔻少女的活力和春情。

  祁烈看在眼里,暗中狠狠地揪了商博良yi把。商博良痛而不敢言,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只是几个目光的来去,少女眨着大大的眼睛,透出近乎挑逗的媚意。商博良依旧是笑,自始至终他的笑容竟没有yi丝变化。yi瞬令人觉得他笑得真纯,yi瞬又觉得他的笑只是脸上的yi张面具。

  少女似乎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并未让这个异域的年轻男子动情,眼中隐隐有了怨怼的神情。那缠着脚铃的赤足在泥水中恨恨地踩了yi下,她眼珠yi转,恶作剧般地以手指轻轻扯了新娘长长的面纱。

  欢迎访问.hqdyiyir.cyi

  第36节:商博良56

  巫民的男子都不曾注意到这个陪嫁少女的动作,仿佛只是yi阵风撩起了面纱,将yi张令人难以忘怀的面容暴露在凡俗世人的眼目中,只是短短的yi瞬。

  祁烈yi时间觉得有些眩晕,脚下像是踩在云中。

  他出入青楼,但不是贪花好色的人。他也说不清为何看见这张脸的时候竟有yi种要跪下去膜拜的冲动,靠着咬了咬舌尖那股痛意,才回过神来。新娘子察觉了身边少女的动作,近乎透明的手微微yi把女伴的手臂,将面纱轻轻扯了回去。祁烈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对方的容颜。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巫民首领的闲话,努力回想那容颜的样子,可是脑子里空空如也,怎么也想不清楚。似乎确实是张绝美的脸,可是宛州青楼里,绝美的女人数不胜数,这样看来,面前这个新娘又并无什么过人的地方。

  对视的瞬间,只是yi种感觉,像是在隔着yi层云雾,再yi次看见了很多年前童蒙时候令人毕生难以忘怀的那次惊艳,渺渺茫茫看不真切,只有心头涌起的什么,久久也不退去。

  他想要告退,转眼看了看身边的商博良,忽然有些诧异。商博良那双总是很清澈,不染yi点尘埃的眼睛忽然变得空蒙起来,空得有如荒漠大海,辽阔疏远。他眼睛yi眨不眨地盯着新娘雪白的面纱,身体似是微微地颤抖。

  那名捣乱的巫民少女似乎是觉得挽回了颜面,带着点媚意和狡黠,冲着商博良眨着大大的眼睛。可是此时,商博良的眼中分明已经看不到她。

  祁烈暗地里狠狠地掐了商博良yi把。他这才猛地惊醒。还未来得及说话,已经被祁烈拉扯回去了。祁烈害怕巫民发怒,yi边急急地扯着商博良,yi边偷偷回头看着身后的动静。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新娘身边另yi个妖媚的少女眼神有些阴恻恻的,带着yi点幸灾乐祸的恶意。

  马帮整理完货物,巫民已经在原地跳起了舞蹈。伙计们好奇的汇聚在yi起,看着那个首领挥舞蛮刀,在泥沼中起舞。剩下的巫民在周围点燃了几十支火把,对着首领空挥蛮刀,做出劈砍的姿势。

  “不上路,这是干什么”彭黎低声问道。

  “祭祀路神的舞,巫民的规矩,”祁烈小声说,“云州这地方,神多,用蛊的有蛊神,用毒的有毒神,驱蛇的有蛇神,上路自然也有路神。尤其是现在蛊神节,四方都是怨魂横行,所以巫民yi定要借路神的神力压住蛊神,否则他们是不敢上路的。”

  此时巫民妖异的舞蹈已经将近尾声,最后首领猛yi号叫,十几支火把yi起腾起熊熊火焰。不知巫民用了什么办法,竟将普通的火把变得如同火炬yi般耀眼,许久才重新黯淡下去。

  巫民们yi起跪倒在泥浆中,对着周围不知何处的神明叩首。只有那两名陪嫁的少女陪着新娘,盈盈立在远处寂静的yi角。新娘微微垂着头白衣轻扬,像是完全不属于这个蛮荒诡异的世界。

  此时祁烈才忽然想起,新娘的面相竟不是yi个巫民女子的模样,更像是东陆的少女。

  “小心,蛊神”yi个巫民走了过来,操着干涩的官话,“跟着我们,黑水铺,很近。”

  “扎西勒扎。”彭黎只会这yi句竺文,也就以此回礼。

  整个马帮都扎束好了,只等待着上路。祁烈凑到商博良身边,看了看他的眼色,刚要说话,商博良却先开口了:“祁帮头,刚才那些巫民有十四个人,现在怎么只有十二个了”

  祁烈微微愣了yi下,摇摇头:“巫民跟外人接触,小心得很,只怕是先派人回黑水铺报信,然后再带我们上路。人家的地盘,不问这些最好,巫民真要杀我们,再防备也是没用的。”

  “他们不会捣鬼么”商博良此时已经回复了冷静,全然不见刚才面对新娘时候那种失神的样子。

  “真死了就罢了,人命哪那么值钱”祁烈自嘲般笑着。

  说话间,巫民们已经高举起青红二色的血食幡,悄无声息地上路了。整个队伍熄灭了火把,只剩下漆身的巫民首领居前挥舞着弯刀做驱邪的舞蹈,他头顶的银箍上yi点微弱的松明照亮。火把纷纷熄灭的时候,那个白衣的巫民少女正自商博良身边经过,她窈窕的身形依旧半隐在血食幡中。

  欢迎访问虹桥书吧.hqdyiyir.cyi

  第37节:商博良61

  有意无意地,她微微侧过头,似乎是隔着面纱轻轻的凝望了商博良yi眼。

  祁烈牵着自己的大健骡赶上了来,看见商博良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遥望着远处黑暗中渐行渐远的yi袭冰纱,默默的没有yi丝表情。

  “走了走了,看这势头,雨不知什么时候就下来了,”祁烈招呼他,随手将yi张油布蒙在火把上灭了火。

  火光刹灭的瞬间,祁烈看了他yi眼。商博良的侧脸有如yi尊远古时代的男子头像,经过许许多多年,族人都已经化为尘土,只有他留在荒无人烟的土地上,眺望着天地尽头不知哪里,忍受着风沙yi丝yi丝的剥蚀。

  祁烈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像是老了很多。

  六

  当远处的黑暗中依稀出现星星灯火的时候,整个马帮都了。

  巫民们果然是雨林和泥沼的主人,只凭首领头顶银箍上小小的yi点松明,他们就从yi望无际的黑泽中找出了道路。先前马帮的伙计们对这些赤膊漆身的巫民还抱着几分怀疑,此时却连苏青这样阴沉的汉子,脸上也露出浅浅的笑意。接连在雨林中穿梭了几日,是需要找yi个有屋顶的地方烘烘衣服,好好地洗洗身上的泥垢了。

  “老祁,黑水铺那里,有馆子和姑娘么”石头鬼头鬼脑地钻到祁烈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

  祁烈挥起手上的鞭子柄在他脑门上不轻不重的敲打了yi下:“什么馆子和姑娘就你这个熊样还记得馆子问姑娘是正经吧”

  石头挠着脑袋嘿嘿地笑,也不在乎被看穿了心事。他是第yi次走云荒,从未见过这样媚人的少女,yi路上他都抢着走在前面,目光追着陪嫁少女盈盈yi握的脚腕,被脚铃细碎清澈的响动挠得心猿意马。祁烈走在旁边,yi双三角眼看似没什么精神,却看得比谁都清楚,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祁烈干笑了两声:“这个看你的运气。若是被姑娘看上了,yi个子儿不要,还有的倒贴,若是你没有那个命,就等着挨棒子吧。”

  “不愿就不愿了,还打”石头吐了吐舌头。

  “没见识了不是巫民这边,哪有倚栏卖笑这种勾当巫民娶亲,有钱有势的人家才像这般迎娶,此外要么是抢亲,要么是走亲,都不费彩礼的。你看这家迎亲那么些精壮汉子护送,就是女人生得俏,怕半道给抢去了。这边有个好看的女人,yi辈子有个七八个丈夫不算多,都是被抢来抢去。前yi个丈夫刚死,没准就和杀夫的仇人睡在yi起了。”

  “那走亲怎么说”

  “走亲就是yi般人家,女人长成十五六岁,到了动春心的年纪。就会有小伙子们去她家门外唱歌,这也有个名字,叫歌佬会。谁唱得女人动心了,就会从屋里抛根银簪出来,拿到银簪的就算是她丈夫了。夜里悄悄进去,好事就成了,她家里人也不管。不过这丈夫是yi时的,女孩长到二十三四,还要再配别的人家。总之十五六到真正出阁前这段,她看上谁,谁就算她的男人。”

  “那挨棒子是怎么说”

  “也有看上人家姑娘,有觉得自己长得不成,就找相好的兄弟去唱歌。到时候拿来簪子,就换了人,自己趁夜摸上去,三更半夜的女人也看不清他相貌,没准就成了好事。不过第二天早晨起来,还不得乱棍打出啊”

  石头抓着脑袋苦想了好yi阵子,忽然道:“那可有打伤打死的”

  祁烈摇摇头:“这在云州不是什么大事,yi般就是打yi打,意思yi下,倒没听说真的出人命的。”

  石头忽然兴高采烈起来,yi把揽住旁边商博良的肩膀:“那好说。商兄弟帮我去唱歌,成了好事我请大家喝酒。最多是屁股受苦,我忍了

  伙计们愣了yi下,yi齐哄笑起来,拍打着彼此的肩膀,互相作弄之余,也有些欣欣然的期待。

  商博良也笑。笑着笑着,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黑蒙蒙的半空,对面两山夹峙之间,隐隐的灯火竟然是亮在半空中的,昏黄的透着yi丝暖意。放眼看去,黑水铺就像yi座小小城市的图画,贴在纯黑的天幕上,遥遥得难以触及,偏有yi种虚幻的美。

  欢迎访问.hqdyiyir.cyi

  第38节:商博良62

  他习惯的轻轻抚摸着自己腰间的皮囊,轻轻地呼出yi口气。

  直到走到黑水铺的近前,初次走云荒的伙计们才明白了为何这座村子的灯火竟然是亮在高处的。此时他们已经离开了那片yi望无际的泥沼,可是附近无处不是混着泥浆的湿地,于是巫民借助其中几片相邻的高地,把整个黑水铺建在其上。又利用竹木在高地之间架起了走道。房屋也都是竹木拼凑起来的,并不使用砖石,屋顶上压着厚厚的茅草。藤树和厚厚的青苔把斑驳的绿色罩在整个村庄上,云州湿润,被砍伐的木枝有的竟然还能生出气根和枝叶。

  “真像座挂在半空的鸟笼,”商博良仰头看着,轻声赞叹,“活的鸟笼。”

  祁烈愣了yi下,不由得点头,他走云荒那么多年,竟不曾想到这样的比喻。可是商博良这么yi说,他又觉得分外的贴切。

  人走竹梯,马走滑道,足足半个时辰的努力,才把偌大yi支马帮从下面的泥沼移到了树木搭建的高台上。上下仿佛是两层天地,站在晃悠悠的竹木走道上,伙计们虽然有些心惊胆战,不过离开湿泥骤然视野开阔,终究是yi件令人喜悦的事情。

  黑水铺不是个大村落,大概百余户人家,屋子搭建在各处高地上,最远的遥遥隔着将近yi里。此时黑云压顶,村子冷清得有些吓人,方才在远处看见的火光,只是各家各户在自己屋门口插的火把,屋子里面,却尽是漆黑的。

  彭黎抬头看着自己头顶的门楼。以五色漆画的木门楼看似有些单薄俗艳,不过那些纹路却带着森森的鬼意,不知是什么习俗,巫民好用大块大块的赤红和靛青,看上去触目惊心,仿佛毒虫身上的花纹yi般。仔细看去,整个门楼还是yi个巨大的兽口,每个进村的人竟是要被它吞下去yi样。

  火把噼里啪啦地烧着,再有就是伙计们的议论,沾满泥水的马靴踏在竹篱笆上的响声。

  “怎么那么静”彭黎皱了皱眉。

  “蛊神”他背后忽然传来低低的声音。

  彭黎猛地yi惊,手指在刀柄上yi弹,这声音分明是那个巫民的首领。而彭黎根本不曾察觉此人何时到了他身后。

  彭黎转身,见那个首领yi双微微凸起的眼睛正定定的望着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蛊神节,没事不要出门。蛊神上身,神也救不了你们。”

  祁烈急忙扯了彭黎yi把,对着那首领行礼:“多谢,多谢。”

  带路的巫民中,几个过来帮着伙计们牵马到附近的草棚下面拴好,巫民的首领比了个手势,示意马帮的人和他yi起走。yi行二十多个人随着他走过颤巍巍的步桥,到了黑水铺最大的yi栋大屋门前。

  门是虚掩的,里面的几人都是先前带路的巫民男子,正在收拾货物,新娘和陪嫁的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周围星星点点的几只火把,照不亮这栋叠叠院落的木头大屋。商博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可以仅用树木建筑起如此庞大的建筑,相比村庄中其他的房舍,这间黑森森的大屋无疑是宫殿了,仰头时候,中央主屋的屋顶仿佛是接着天空yi般。

  巫民似乎是极为忌惮火光,也不点灯,只是举着火把就招呼马帮的人进了大屋。脚下踩着吱吱呀呀作响的地板,众人都好奇地左顾右盼,却看不清周围的陈设,只觉得跟着那个巫民走进去,屋舍四通八达,竟然有如深深的迷宫yi般。

  “祁帮头,这地方怎么那么邪”小黑低声道,“我刚才看见那排案上白森森的几个,像是骷髅yi样。”

  “别乱说”祁烈压低了声音,却是恶狠狠的,“早说这个地方邪,跟自己没关的事情别啰唆那是巫民祭祖的屋子,小心保不住你那颗头”

  小黑没敢再吱声,悄悄缩头回去了。yi队人静悄悄的随着那个巫民的首领走了yi小会儿,才来到yi间宽敞的大屋中。巫民首领放下门口的草帘,才轻手轻脚地点上了墙上的几盏的松明。

  整个屋子顿时亮了起来,众人心里都是yi轻。

  “这间是我的屋子,你们就暂住在这里,不收钱,也不收货物。明天我和家主说,现在是蛊神节,yi般人家不开门待客,你们不要乱跑。蛊神再有三天就要归位了,到时候我找人送你们进蛇王峒。”首领对彭黎行礼,转身就要退出去。

  欢迎访问.hqdyiyir.cyi

  第39节:商博良63

  “扎西勒扎。”彭黎回礼。

  祁烈却上去挡了那个首领yi步。他和首领似乎已经熟悉,也不再那么拘谨,赖着yi张脸:“雨季这天气,太湿,能不能把火坑点燃,我们烤烤衣服,睡个舒服觉”

  首领微微犹豫了yi下,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和祁烈yi起回到屋子中间。人们这才发现屋子中间还有yi个砖砌的炉灶,露面有些残灰,周围堆着些木枝。

  祁烈堆上了柴火,首领摸了摸身边,忽然摇头:“没有火镰,还是不要点了,蛊神会朝着有光的地方来。”

  祁烈赔着笑:“伙计们身上实在太湿”

  首领无奈,只得点头:“那你们自己点吧,但是不要把火带出屋子。”

  “多谢多谢。”祁烈点头哈腰地送他出了门。

  “妈妈的yi个番子,火也不让点,泡在水缸里啊”祁烈yi转身,就骂骂咧咧地变了脸。

  “点火”

  伙计们长舒yi口气,还不至于欢叫起来,不过整个屋子里面都是yi片喜色。石头从包裹里摸了火镰和火绒出来,窜到火坑边上去点火。在雨林里面跋涉了那么些日子,人像是泡在水里,好不容易住下,yi定要好好烘烤衣服睡个安稳觉的。其他的伙计也懒得抢占那张不大的床铺,直接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舒展了身子,有闲聊的,有咒骂的,也有抱怨的,满屋子七嘴八舌,倒像是在宛州的下等客栈里。

  “祁帮头,过来说话如何”彭黎的声音从火坑边传来。

  祁烈看了过去,铺了茅草的地下展开yi张皮纸,彭黎正端详着那张地图。

  “这里距离蛇王峒也不是太远。找到合适的道路,不过三天的路程,”祁烈过去坐下,自己装了yi袋烟,“不过现在是蛊神节,巫民大概是不愿出门的。”

  “去蛇王峒的路,你走过么”

  “走过是走过,不是快六年前的事情,如今,真的未必能记住了。”

  “妈的,什么破柴,湿的”石头在那边愤愤地吆喝。

  “小声点,”彭黎皱眉喝了yi声,“在说正事。”

  “长虫横道,不是好兆头,彭帮头,yi定要等晦气过了再上路啊”yi个叫老磨的闻言凑了过来,有些惊慌的模样。路上所遇的那条吞人大蟒留下的阴影似乎还未散去。老磨和老铁yi样,都是走云荒的老人,最重凶吉的兆头。

  彭黎挥了挥手:“别说了。路上遇蛇不吉利,这个见鬼的蛊神节也不是什么好兆头,赶快离开这里。”

  老磨讪讪的地退开了,祁烈yi扭头,看见了窗边默默而立的商博良。

  他身材并不高大,可是提着那柄黑刀默立在窗前时,却别有yi种威势,隐隐地压了过来。距离马帮的汉子们不过几步之遥,却像远远地立在天边,和背后那个欢闹喧嚣的人群完全隔绝开来。

  “怎么看上那个妮子了”祁烈悄无声息的溜达到他身后。

  商博良回头看了他yi眼,似乎也并不诧异,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

  “你老弟是运气不好,都是嫁掉的女人,就没得玩了。若是早yi步,凭你的模样,yi亲芳泽还不是小事yi桩巫民的女人,不在乎这个,不过就是不能用心,yi用心,就是自己找死,”祁烈有yi句没yi句地闲扯。

  “哦”商博良似乎有了些兴趣。

  “我是运气好,否则那个蛇王峒的小女人没准儿已经送我进了鬼门关。我当年有个小伙计,生得那才是俊俏。我这样的,就配给他擦鞋,”祁烈干笑两声,“这个我可有自知之明。那时候实在找不到带路的巫民,我们走yi站倒要住上半个月,yi来二去的熟了,看上他的女人也多了起来。结果他在阴虎山那边的鹰石峪真的喜欢上了yi个,两人的,缠绵得分不开,就留在那里了。后来过了yi年,我再过鹰石峪的时候,那小子喜新厌旧,跟另外yi个女人缠在了yi起。原来那个小女人还哭着死缠他,可是那小子只顾着和新的小娘们寻欢作乐,硬是不肯回头。”

  祁烈有几分恻然的神情:“其实巫民也yi样是人。那小子搂了新的小女人在屋里做那事,原来的那个就在外面的雨地里哭。其实yi点声音都没有,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