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明明就还很年轻,却常把自己弄得跟阿嬷差不多,这样怎么交得到男朋友?连坐在她隔壁的小女生都不晓得换过几个男朋友了,比较之下,姑姑简直是逊毙了!“这些颜色好漂亮,既然你会买下来,就表示你喜欢它们。”小女生有小女生的思考逻辑,说得甄孝齐哑口无言。
咬了咬唇。“可是……”虽然她的确是喜欢它们才买下的,但她着实很难说服自己将那些可爱得过火的发饰,别到自己的发上。
“好啦!帮我一起用嘛!”拿起一只绘工精细的手绘发夹,将甄孝齐的发抓成一束马尾,然后仔细地用发夹将之夹起。“看,好漂亮呢!”
天!她可没那个勇气照镜子!“不用了,小薇……”她的语气无限虚弱。
“拜托啦,姑姑。”小薇将她推到桌前,上面有一面巴掌大的桌上立镜,执意让她看清自己的美丽。“真的很好看吶,而且放着它们不用,它们很可怜,会很孤单欸”
“孤单?”不敢看得太清楚,她随意瞟了眼镜子便转开视线。“它们又没有生命,哪会感到孤单?”这小鬼,说谎完全不打草稿。
“会啦!真的会!”小女生却坚持自己的看法。“姑姑,你可以跟我一起……嗯,『分享』它们吗?”这是老师今天教的新词句,用在这里应该没错吧?
“呃……”甄孝齐这下当真感到十分为难。
“姑姑。”小薇扁扁嘴,带点撒娇又有些使性子的意味跺脚。“如果姑姑不用的话,那小薇以后也不用了,就像姑姑那样,随便用黑色的夹子夹一夹就可以了。”
“那怎么行?!”料不到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女娃也懂得威胁大人,甄孝齐顿时有丝无措。“你跟姑姑不一样,我不……”
“我们都一样是女生吶。”快乐地多夹几支可爱的小夹子在她额际,小薇的表现全然不像一个稚嫩不懂事的孩子。“阿嬷说女生都爱漂亮,我是小女生,我爱漂亮,姑姑是大女生,当然也一样爱漂亮。”
甄孝齐说不出话来,粉嫩红唇微微发颤。虽然她的压力如此重大,而母亲也没有办法在经济上帮她,但她的确将小薇照顾得很好,也教得很好,那她还有什么好
担心的呢?至少她对得起在天之灵的哥哥了。
“姑姑?”见她低头不语,小薇有些不安,毕竟她不过是个九岁大的小女孩。
“好。”吸吸鼻子,她激动得莫名其妙。“姑姑收下就是,谢谢你,小薇。”
小薇开心地笑了,小脸笑得红润。“那姑姑明天开始就要把头发放下来,用这些漂亮的夹子夹起来喔,打勾勾!”伸出小指,重拾她该有的年龄表现。
她惊慌地圆瞠美眸。“呃,不、不用吧……”这,打过勾勾之后就不能反悔,她不确定自己有足够的勇气,改变长久以来的打扮习惯。
“要!”小薇可坚持得很,就担心她会说话不算话。……这是姑姑和小薇的约定。我们老师说大人不能骗小孩,这样老天爷会生气喔!“她天真地说道。
在小薇清澈坚定的双眸凝视下,甄孝齐只得乖乖地与她打勾勾,并在小薇的大拇指上盖了象征性的隐形印章,开始思索着老天爷会不会真的怪罪下来的问题──
刚进公司不久,窦嗣丞远远便看到林素月和吴淑丽两人在办公室前交头接耳、叽叽咕咕的不晓得在说些什么,八成又在论人是非;女人家就爱讲那些有的没的,他没兴趣也没闲功夫听。
微叹口气,他两个大步跨上前去,语带嘲讽道:“这么好兴致?一大早在这边聊天吶?”
“呃,早、早啊经理。”吴淑丽虽然有些慌张,可仍挤出完美的笑容问安。
她觊觎窦嗣丞的男色和身分地位,在“另类”早巳不是新闻。自从她进公司以来,全副精神几乎都集中在窦嗣丞身上,总认为身为会计助理的自己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即使窦嗣丞几乎不曾正眼看她。
就是因为不曾正眼看她才会没被她煞到咩,搞不好有那么一天,他就这么被自己的美色熊熊煞到也说不定!她血脉偾张地幻想着。
“我们不是在聊天,只是正好要到洗手间。”林素月可不想让窦嗣丞对她留下打混摸鱼的印象,毕竟她心心念念就是想往上层爬,一丁点坏印象都不能留下。
窦嗣丞挑眉,多看了林素月一眼。“两个人约好去洗手间?”像小学女生似的,嗟~~
“呃,是刚好……”林素月用手肘顶了顶呆滞的吴淑丽,以防她瞧窦嗣丞瞧得流口水。
“是,我们是……不约而同,不约而同正好同时想上厕所!”吴淑丽惊跳了下,不假思索地大声附和。
窦嗣丞摇了摇头,办公室里还有一大堆的公事等着他去处理,他才懒得理这两个神经兮兮的怪女人。“去吧,快去快回,别耽误上班时间。”
没搭理二女反应,他推开会计部的大门走进去,迎面对上听到开门声下意识抬头、神情却显得很不自在的甄孝齐。
“经、经理早……”
窦嗣丞倏地瞇了瞇眼,瞧她的眼神多了份专注。不知怎的,总觉得她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不,该说是很不一样。
平日惯于盘成髻的发,今早竟如云地披覆在她纤细的肩,两侧向后拉拢在脑后夹了个彷佛太过幼稚的花朵发夹,即使她身上穿的还是那稽嫌老气横秋的深色套装,却还是让她整个人明显亮了起来。
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啊!一点小小的改变,竟可以带来差距如此大的视觉效果,无怪乎女人总爱买些有的没的首饰、发饰。
不过这不是重点,令他较为好奇的是,什么人竟有办法改变她那颗固执且小气到令人发指的脑袋引莫非是……女为悦己者容?
说不上来胸口急速窜起的闷是怎么回事,他深吸口气,沈稳地应了声。“嗯。”
无意识地触摸着桌上的纸,甄孝齐不晓得自己到底在紧张什么?“那个,刚才公关组的白小姐打电话过来,说臧熙嬉在高雄的演唱会可能有问题……”
“什么问题?”微蹙眉心,他厌倦了自己得参与其它各个部门的善后工作,只因为他的身分较为特殊。
他也是人,也会累、会倦怠,但现实却不允许他有这种负面情绪在心头滋生。
“好像是场地费谈不拢。”她尽责地转述白小姐在电话里交代的意思。
“好像?”他挑眉,挑出对她的第二个不满。“你做事能不能精准一点?不要老是好像、差不多、大概什么的!”真教人心烦吶!
甄孝齐愣了下,懊恼地拧起眉,压抑地咬了咬唇。“对不起,是场地费谈不拢的问题。”她赌气似地重述一次,并省略了那多余的习惯性发语词。
习惯就是习惯嘛!她又不是故意的,他干么一早就给人脸色看?
“以前不是也租过那个场地?”他扯了扯领带,调整适度的呼吸空间。“干么?对方狮子大开口吗?”经济这么不景气,地主还想调涨?真没天良!
“这我就不清楚了。”白小姐又没交代,她怎么知道?
“不清楚?这么重点的问题你不清楚?”他的声音扬高了几分,搞不懂自己在烦躁个什么劲?
“我只负责传递白小姐的来讯,内容应该是你直接跟她谈过才知道吧?”什么嘛!虽然他是主、她是雇,可她是来工作为他赚钱,可不是来看他使脸色的。
“你是会计组长欸,难道以为自己可以像助理那样,问这个不清楚、问那个不知道?”他的心火越烧越旺,感觉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你领得比别人高的薪资是领假的吗?”
“很抱歉,经理,我不知道会计组长还得兼任接线生的工作!”甄孝齐吸气再吸气,两颊因为愤怒而酡红,胸口更因情绪的激动而急遽起伏,努力维持平稳的语气反击。
窦嗣丞瞇起眼,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起伏的胸口。“你现在是指责我不讲理喽?”
该死!好个伶牙俐齿的女人,她留在会计部着实可惜了,搞不好干业务或公关会比留在这里来得适任许多。
“我没那个胆。”扬高下颚,她以强硬之姿武装自己的愤怒和忐忑。
以下犯上,在公司的上下层分际算是很严重的罪名,可是这个男人太教人生气,她实在忍无可忍!
“你这样顶嘴叫做没那个胆?”窦嗣丞瞪她,凶狠地瞪她。
这女人……明明就是睁眼说瞎话!
甄孝齐也毫不客气地回瞪他。什么嘛!要比眼睛大是不是?她就不信自己圆滚滚的双眼皮,会比不上他细长单眼皮撑开的弧度!
懊恼地发觉她的眼比自己的大了一倍有余,窦嗣丞非常不情愿地别开眼,莫名地感觉心跳快了一拍。
“看来你很不满意我这个上司。”他用的是肯定句,没给她否认或说谎的机会。
“不敢。”要检讨是不是?她也有一箩筐的苦水要吐。“倒是经理对我这个会计组长不满才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满了?”挑眉,因为自己从不曾怀疑过她的办事能力。
“很多时候,譬如说现在,经理总是给我按上莫须有的罪名。”她豁出去了,以她的经历,她不信自己找不到工作,虽然规模比“另类”大、薪资比“另类”高的工作似乎是不太可能找到了,可是总比被他气死来得好。
“我给你按上莫须有的罪名?!”天!他不是这么想化身为鹦鹉的同类,可是由进门至今,他不晓得做了几回这种蠢事,只因她太过咄咄逼人。
“不是吗?”她早就怀疑这个男人心眼小,不然怎会对她如此“特别”?“如果是因为我来公司之前,在便利商店前害你出糗的事而让你记仇至今,我道歉。”
“我记仇?!”他快气昏了,不晓得话题怎么会完全脱离公事范畴?“我会为了那五块钱跟你计较?!”
“经理把数目记得如此清楚,没有人相信经理不是会记恨的人。”
“你……”
他正想发飙,不巧两个助理推门而入,立刻令他英雄气短,讪讪地收起差点淹没理智的火气。
“呃,经理,我们回来了。”两女见情况不太对,吴淑丽扯开甜美的笑靥,希望窦嗣丞可以因而注意到她。
“嗯。”握紧手上的公文包,窦嗣丞深吸了口气。“甄小姐,帮我订到高雄的实时机票。”
冷冷地睐他一眼,她知道他又戴上那副死板板的面具。“是。”
“两张。”
“两张?”三个女人同时瞠大双眼,全数为他的吩咐感到莫名其妙。
“甄小姐跟我一起去处理场地的问题,往后再有类似的状况,就由她全权处理!”
第三章
对甄孝齐而言,飞机无疑是只令人惊惧害怕的“恐怖巨大飞天铁皮秃鹰”,直教她心口凝缩、脚底发麻,脑中一阵晕眩。
当飞机缓缓在跑道上滑行,慢慢地抬高机首冲上云霄之际,商务舱里甄孝齐两眼圆瞠、双手紧攀着两侧扶手,并拢的双腿微微颤抖,带着太过紧张的心情瘫坐在蓝色柔软的沙发里,脸色之苍白足以娆美倩女幽魂中的聂小倩。
经过约莫五分钟细细的观察,窦嗣丞终究忍不住拍了下她的肩。“欸,甄小姐,你还好吧?”
“啊!”像被拉紧弦至饱和点的弓,甄孝齐因他陡然出声而低声惊呼,脸色更加惨白几分。“我、我我……没事。”
窦嗣丞挑眉,显然非常不满她的推托之词。
“你这样还叫没事?”当他是三岁小孩那般好骗吗?嗟~~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粉唇止不住上下碰撞。“我我我……我怎么了吗?”
闭了闭眼,窦嗣丞荒谬地感觉到,他彷佛亲眼目睹情绪失控时的自己──因为她结巴个不停。虽然两个人结巴的诱因不尽相同,但实属异曲同工。
“咳。”清清喉咙,他很难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见她如此紧绷,他有种变态的复仇快感,却又隐隐感到忧心,伯她当真受不了刺激昏厥或休克什么的。“基本上,现在台湾的飞安还称得上安全,而且我们搭的是『长荣』。”不是出事奉最高的那家航空公司,她应该为此感谢上苍。
“你的意思是……理、理赔金比较、多吗?”她紧张得语无伦次。
窦嗣丞感觉头上几片乌云飞过──因为飞机已经穿透云端,理论上乌鸦是飞不上这种海拔高度,因此他做了适度的修饰来形容自己颇感无奈的心情。
“你,不会是第一次坐飞机吧?”在这个天涯若比邻的时代,虽然感觉自己的问题很蠢,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地问了。
“我、我是啊……”经济压力太过沉重的环境没给她太多旅游的机会,在她成长至目前的岁月里,最远的地方只到过台南,那时是因为父亲还健在,而且奶奶又定居在台南的缘故;不过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望着自己不断因颤抖而碰撞的双膝,甄孝齐似乎更加恍惚了,陡地一股恶心感直窜喉头,胃部控制不住地泛起酸水,令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
察觉她的确很不舒服,窦嗣丞竟开始后侮自己的冲动害她受苦;虽然他不是经常这么冲动,但偶一为之,恐怕就会操掉她半条命。
抬手向美丽的空中小姐示意,对方立刻沿着商务舱还算宽敞的走道走近。
“抱歉,请问需要点什么?”扬起职业性的可掬笑容,空中小姐只消随意瞄一眼,就知道眼前这出色的一双男女中,女的那个已经快不行了。
由于职业的关系,对于这种拥有类似“密室恐惧症”、“惧高症”等客人她看得多了,并不会感到太意外,不过像那位男士这般出色的男客倒是少见,无怪乎她的笑容较平日更为刻意造作几分。
睐了翻白眼的甄孝齐,窦嗣丞扬起客气的笑,向空中小姐提出要求。“麻烦你送一瓶葡萄酒过来。”
“好的,请稍待。”小姐轻浅颔首,然后踩着稳健的脚步离开。
“不是、一个小时就到高雄了吗?你、你确定要喝、喝酒?”天吶!在这种半空中、虚浮得令人想尖叫的地方,他竟然还想喝酒?!不是她听错,就是他疯了!
窦嗣丞但笑不语,望着窗外等待空中小姐的到来。
不消多久,空姐那窈窕的身影便重新出现在走道上,手上的托盘稳稳地立着两只酒杯和一瓶深紫色的葡萄酒;将酒杯和酒瓶堆放在餐桌上摆好,空姐便识趣地离去。
原先闭眼企图逃避晕眩的甄孝齐,在鼻尖传来香醇浓郁的酒味时蹙起秀眉,一双大眼受干扰地睁开,却愕然地发觉窦嗣丞单手举着斟好酒的酒杯,距离她面前不过五公分的距离。
“做什么?”她不擅喝酒,连含有轻微酒精的饮料都不行,单单闻到酒味,便让她感到两眼昏花,对她的昏眩只有“火上浇油”的分。
“喝掉。”精简地说了两个字,不意外得到她拒绝的推离。“喝掉它,你会感觉舒服些。”他诱哄道。
“是、是吗?”因惊恐而瞪大的美眸,显示出她不太相信他提出的解决方式,开始怀疑这会不会又是他公报私仇的另一种手段?“我怕我会醉……”
“没关系。”扯开诚恳得令她无法抗拒的笑纹。“到了我会叫你。”
不安地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的杯子,这是他有史以来在她面前呈现出最好看的“面腔”,她实在很难拒绝他的好意。
“真的……会舒服一点?”她不放心地再一次确认。
“相信我,嗯?”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冰凉的小手,“押”着她将那些深紫红色的液体吞下喉管,他的眸在她不注意的时刻,闪动着太过吊诡的光芒。
“嗝!”好不容易喝掉他递过来的酒,她饱胀地打了个酒嗝。“不行……不行了,我喝不下那么多……”恶心感更重了,她妤想先跑去厕所吐一下。
体贴地将她的座椅往后倾倒至最低,让她因最舒服的卧姿而漾出浅浅的喟叹。“眼睛闭起来睡一下,到机场后我会叫醒你。”
“唔……”没有太多体力响应他的善意,因为她的大脑迅速被酒精征服,酥麻地任由酒意淹没自己的意识。
凝着她唇边那微微上扬的弧度,窦嗣丞简直满意得不得了,在另一个杯子倒入葡萄酒,优雅地啜饮起来。
这就是他之所以点葡萄酒的原因;先把她弄晕,省得看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否则若放任先前那糟糕的情势蔓延下去,恐怕不用到高雄,连他也会抗拒不了地挂在飞机上──
事实证明,窦嗣丞是个说谎的骗子!
直到他们被原机遣返……不,是重新踏上松山机场,甄孝齐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摆了个天大的乌龙!
那家伙根本没真的叫醒她,让她一路由空中睡到高雄,然后拖着半睡半醒的她去和地主交涉,印象中好像还有看到白小姐那漂亮亲切、却又带点说不出暧昧的脸庞,然后她就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去搭机,再由高雄睡回台北。
真不晓得她干么要多走这趟冤枉路、他干么花这个冤枉钱?
“嘿,我是真的叫你了!”坐进驾驶座踩动油门,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斜睨着她气呼呼的腮帮子,窦嗣丞忍不住笑开了。“只不过你醉得太厉害,我摇了半天都没能让你恢复清醒。”
摇了半天?这是哪个星球的说法?莫名地,她臊红了脸,愠恼地拙紧安全带。“我说过我会醉的!”
她真的曾经试图在喝光那些酒前警告他,可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大猪猡,根本半点都没将她的话听进耳里!
“我怎么知道你的酒量真有这么差?”谁晓得她不是唬弄人的?嗟!
“我……”我足根本没喝过酒!她想尖叫、想狂吠,却只是闷闷地发了个音,什么埋怨都没说出口。
瞟见她满脸颓丧,窦嗣丞的心情吊诡得好,简直快压抑不住唇边的笑意。“你这样怎么行?酒量差又有惧高症,以后我怎么敢再带你出门?”
甄孝齐惊讶地抬起小脸。“我、我根本就没跟你一起出门的意思!”这一切从头到尾全是他的主意,她连半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窦嗣丞还是笑,不置可否。
这傻丫头,多少人想跟在他身边学习都不得其门而入,难得她拥有如此“殊荣”,不知谢恩就算了,竟还一副天降横祸的避之唯恐不及?!真教人感到挫折。
无所谓,他这个人没什么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唯有挫折这种令人又恼又恨的麻烦,特别对他的胃口;她越倔、越想撇清关系,他就越有更大的兴趣跟她搅和、牵连,顺道摧毁她不可救药的幻想。
他对自己有信心,绝对能征服这个倔丫头!
望着窗外的路树不断往后飞奔,甄孝齐看了看逐渐转暗的天色,想起残存在脑海里的出差片段。“后来呢?那个地主和你的战争到底是谁占了上风?”
“战争?”睨了她一眼,窦嗣丞喜欢她使用的形容词。“的确,谈判就像战争一样,总得论出个输赢。”推动排档杆,他感觉心情好极了!“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知道她就不会问了,真是个白痴问题!“你忘了,我一路由台北醉回台北!”很好,她一点都不介意提醒他的自作聪明!
窦嗣丞终究忍俊不禁地朗声大笑。“由台北醉回台北?哈!哈哈哈~~”这丫头果然有趣得紧。
“本来……本来就是嘛……”甄孝齐恼红了脸,荒谬地发觉他的笑容很吸引人,顿时感到有丝无措地嗫嚅低语。
“不,你没说错,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没啥特别的意思,更不是蓄意见她出糗。“我发誓,这跟我们之前的『私怨』绝对无关。”
“后!”甄孝齐立即像抓住他的小辫子似地大叫一声,以食指指着他的侧颜。“你总算承认了后?你这个没有风度的男人!”还说他不是会记仇的人?骗鬼去好了!
察觉自己说溜了嘴,他痞痞地撇清。“我承认什么?相信我,这个世上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我这么有风度的男人。”末了还不忘自我吹嘘一番。
“才怪!”做了个鬼脸,或许因为不是在公司里,所以没有沈闷的办公室氛围,她也不再拿他当上司看,言辞间稍微放纵了些。“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窦嗣丞笑着摇了摇头。“说真的,你到底对我有什么不满?”
“我不是说了没有吗?除了你对我的不满之外,我想不起来自己对你有何不满之处!”这个人烦不烦吶?同样的问题他要问几次才算满意?
“喔。”他佯装明了地点了下头,实际上他听了半天还是不懂。“那你认为呢?你觉得我对你什么地方不满?”他把同一个问题再丢还给她。
“喂!那是你个人的问题好不好?”甄孝齐更恼火了,搞不清他那颗日理万机的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原料”?“既然是你对我不满,理论上只有你自己清楚,而我是被人不满的人,哪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车内出现短暂的沉默,过了好半晌,窦嗣丞开口了。“或许……真的是为了那五块钱吧?”
然后车内的沉默指数达到饱和,没有人再试图打破这份尴尬到不行的气氛,直到车子停在一问看似温馨的餐厅前面,甄孝齐才找回说话的能力。
“经理要在这里用餐吗?”待他点了下头,她立即松开安全带。“那我自己回家了,麻烦你告诉我,往哪儿走可以通到最近的捷运站?”
“你不留下来陪我吃顿饭?”她是什么意思?他车都停下来,泊车小弟也站在车门旁,她还在问什么见鬼的捷运站?!
“我为什么要留下来陪你吃饭?”故意忽略心口窜上来的惊喜,她面无表情地猛拉车门锁。“钦,这门怎么打不开?”
“当然打不开。”这女人,分明想气死人嘛!“中控锁还锁着咧。”跟她作对似的,两人就在车内僵持不下。
“叩叩!”
车窗被敲了两下,窦嗣丞讪讪地按下车窗,面对笑容太过僵硬的泊车小弟。“干么?”
“呃,先生用餐吗?需不需要泊车?”泊车小弟笑得脸快抽筋了,可看眼前这辆黑头车,少说也值个三、五百万,着实不敢得罪,只得轻声细语地发问。
“你问那位小姐!”指了指身边的女人,他把决定权留给甄孝齐。意思是,如果她大小姐不赏脸留下来吃顿饭,他老兄也不爽吃了,管他泊车小弟笑到颜面神经麻痹,他老大就是走人一条路!
甄孝齐头皮一麻,没想到他会做这么卑鄙的事──他竟然威胁女人?太……太伪君子了!
泊车小弟的额上多了好些黑色线条,还好天色已转为深暗,车里的人应该不至于看得太过清楚,否则他只有丢饭碗一途可走。“那,小姐……你的决定是?”
恼恨地瞪了窦嗣丞一眼,她揪紧原本放在大腿上的皮包。“你还不开门?”
一句话让泊车小弟松了口气,笑容变得自然可爱许多。窦嗣丞挑挑眉尾,死不承认自己因她的妥协而感到愉悦,但嘴角却不自主地扬起笑纹,在微耸了下肩后,轻轻松松地按开中控锁。
待两人下车、窦嗣丞将钥匙丢给泊车小弟时,望着他脸上得意的笑脸,泊车小弟呆呆地跟着笑了──
看来这位有钱的大哥很满意这种“下场”,他得好好地将这辆黑头车停个好位置,有空的时候拿条抹布来清清玻璃上的灰尘,说不定等一下他的口袋就“麦克麦克”了,因为那位老兄给的小费铁定……嘿嘿!
狼吞虎咽地吞食着可口的食物,甄孝齐以秋风扫落叶之姿横扫桌面,直教窦嗣丞的下巴险些因她太过豪放的吃相而合不起来。
“你……真有这么饿吗?”老天!她看起来像是吃得下一整条牛般饥饿!
狠狠地咬下鸡腿肉,甄孝齐漂亮的眼里满是怨恨。“你管我?!”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就算他是她的顶头上司又怎么样?天皇老子来都管不了她!
“你在闹什么别扭?”闭了闭眼,窦嗣丞直想叹气。
“我哪有闹别扭?”她睁着眼说瞎话,其实她气得快得内伤了!“肚子饿犯法啊?那你叫警察来抓我啊!”
可恶!还不都是他害的!
刚才不小心看了眼菜单上的价钱,每一道菜后面的阿拉伯数字都令她感到反胃──像她盘里的炸鸡腿,平常自肋餐店里七十块就买得到,还附三样青菜和免费的汤,想不到这家店是黑店,一份鸡腿餐加上服务费就要七百七,足足可以让她吃十一个便当!
要是不吃个精光怎么够本?她可不想落个暴殄天物的罪名,更不想走在雨天的路上无端遭雷劈!
这样还不叫闹别扭?窦嗣丞简直是哭笑不得。“好,算我说错话可以了吗?”
结果甄孝齐赏了他一记“本来就是”的白眼。
“真看不出来你的食量这么大。”就他记忆所及,她好像每天都带便当,可那便当并没有很大啊,难道她的便当是聚宝盆还是无底盒?真教人匪夷所思。
“不是我的食量大。”事实上她已经快撑不下了,可是她就是气不过,气不过自己白白被这餐厅坑了这条钱!“难道你不知道这只鸡是镶金子的吗?”边说还边小心地注意,有没有让一旁的服务生偷听了去。“不把它吃光我不甘心!”
窦嗣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因她咬牙切齿的理由而失神了将近一分钟,回神后,他又忍不住笑了。
“你还有时间笑?”发觉他盘子里的餐点几乎没动到,甄孝齐对于他的浪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快吃啦!你妈妈没教你不能浪费食物吗?”何况是这么贵的食物!
摇了摇头,窦嗣丞总算专心地拿起刀叉切肉。“没有,都是我奶奶教我的。”
“嗯?”刚含进一口油腻的炸鸡肉,她将那块肉挤到口腔右侧,争取说话的空间。“怎么可能?妈妈怎么可能没教这种事?你是她儿子欸!”她一副逮到他在说谎的样子。
“真的,我妈没教过我这些道理。”优雅地叉起一块牛肉,他凝着甄孝齐的眼很是清明。“他们打理事业都来不及了,哪还有时间管我?”他彷佛事不关己地陈述着。
挤在口腔右侧的鸡肉一直停滞在那个地方,直到口腔受不了刺激而分泌出唾液,她才惊觉地抽了口气,将逼近嘴角的口水吸回嘴里。“你……”
“我是奶奶带大的。”或许是父母不似爷爷那股深具生意头脑,因此管理起“另类”庞大的事业体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因此他等于是被放逐了。“还好我奶奶闲得很,全部时间都花在我身上了。”他慢条斯理地将肉块含进嘴里。
“啊?”怎么可能?他奶奶可是老董事长的夫人欸!有钱人家的夫人据说不是那么好当的,她真有那么闲吗?“闲得很?你开玩笑的吧?”
细细吞咽下牛肉块。“我很少开玩笑。”他很清楚自己的性格。
“呃……”甄孝齐语塞了,她的确很少听见他说些五四三、没营养的话。“那你……不就很寂寞?”
虽然她的生活很清苦,也没过几年太好过的日子,可是至少父母、哥哥都很疼爱她,在他们都还在的时候;即使是现在,也还有母亲和小薇围绕身边,至少心灵上她是富足的。
“寂寞?”他讪笑,没做正面回答。“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嗄?”也对,他没必要告诉她这种私密的事,毕竟他们之间只能算同事,几乎没有任何交集。“是你自己……提起的嘛!”可是,她真的好想知道喔~~
“嗯,没错。”这回他倒是没再笑她,大方地承认了。“不是不可以告诉你,只是我有条件。”
“什么?”她不过是好奇。再加上有那么点软心肠作祟,顶多也只不过是听他倾倒心灵的垃圾而已,这样还得答应什么条件?她都被他搞织涂了。
勾了勾手指,将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可以告诉你任何事,但先决条件是,你得答应做我的女人。”
第四章
当事情超过设想的范围太多的时候,下场通常是一团混乱。
甄孝齐在听完他“惊世骇俗”的条件之后,当场狠抽了口冷气,她几乎是直觉反应地乍然起身站直,结果在没计算到椅子与桌子之间的活动距离之下,腰侧因这急躁且不经考虑的大动作而撞上桌缘,导致整块桌子强力晃荡了下,并发出不小的杯盘碰撞声响,让附近的服务生脸上明显浮起忧色,却踟蹰地没上前观看。
窦嗣丞连忙稳住遭受撞击的桌子,较担心的其实是她受创的腰部;单凭想象,他便不难猜到那个部位明天肯定会青紫一片。
“不必这么激动,你可以慢慢考虑。”她该感谢现在不是在路边摊的小吃店,不然经她这么一撞,可能桌翻汤倒、杯盘狼藉。
“你疯了!”几乎是咆哮,甄孝齐这辈子从没有这么失控过。“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答案,根本不需要考虑了。”
由于是高级餐厅,大厅里除了细细的轻音乐之外是全场安静,甄孝齐的失控已经引来附近食客好奇的目光,并低低地窃窃私语起来。
“哦?”可怜的甄孝齐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引起的马蚤动,但冷静的窦嗣丞却已经发觉不安的空气隐隐流动。“我倒想听听你的决定。”他很好奇她接下来的表现,即使他很清楚这倔丫头的答案绝对跟他想要的不一样。
“我就算会好奇到死,也不会为了那穷极无聊、愚蠢到不行的念头,做这种出卖自己的事,你、休、想!”她恼火地吼完后,拉起挂在椅背上的皮包,无视于众人惊异到不行的眼光,由皮包里抽出一张仟元大钞,猛力拍平在桌面上。“再、见!”
虽然她很想对他吼“永不相见”,可惜她理智的脑袋仍残留着正常运转的功能;即使她现在争一口气又怎么样?她可禁不起丢掉工作,然后再找一份稳定工作的空窗期……
哎~~果然人为财死!
这段插曲显然为沈闷的餐厅注入新的生命力,几个附近餐桌的食客忍不住笑出声音,就连难听的讪笑也跟着出笼了──
“欸,那女的是不是在作白日梦啊?”
“现在是晚上,哪来什么白日梦?”
“哎哟~~你看那个男的多帅啊!看看那个气质、那种动作,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少爷;结果那女人竟然卖弄清高,说什么不层出卖她自己?哼,要是我,不用钱我都肯倒贴!”
“别这样讲,那个女人长得也不错啊……”看起来是有被包养的本钱。
“不错还有个『错』。光看到她那身沈闷的衣服就令人倒胃口,真不晓得那个帅哥看上她哪一点?”
甄孝齐气红了眼,蓦地在那桌爱嚼舌根的餐桌前顿了下脚步,凶狠地瞪了那多嘴的女人一眼。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与其有空在那边往自己脸上贴金,不如到洗手间把那张臭嘴洗干净,恐怕受他青睐的机会会多一点!”她正好将火气发泄在这陌生的蠢女人身上,然后很跩地甩头离去。
那女人惊讶地张大嘴,脸上青红交错,而坐在她对面的男士却忍不住低头闷笑,更让那女人羞窘得无地自容;她心火一上,正想拔腿追上那个无礼的女人理论之际,陡地一道好听的男音阻止了她的愤怒。
“抱歉,小姐。”窦嗣丞很快地又丢了一张仟元纸钞夹进账单夹里,快步跟上甄孝齐的脚步,适时地阻挡了另一场战争的发生。“我女朋友太任性了,我替她向你道歉。”
一见到窦嗣丞优雅俊美的笑容,女人纵然有天大的火气也在不知不觉中消融了,两眼冒出花痴般红色的爱心,微赧地低下头。“呃,我也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可是……”
“别可是了。人家早追他女朋友去了,你犯得着跟空气谈情说爱吗?”坐在那女人对面的男士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几声闷笑令女人羞恼地坐回座位,而这段插曲便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遗忘了,毕竟在这分秒必争的时代,谁还有多余的精力去插手人家小情侣的小恩小怨?
还是填饱肚子来得实际一些。
跑出餐厅没多久,窦嗣丞凭着笔直的长腿,很快便追上如疯牛狂奔中的甄孝齐。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猛一施力地将她搂进怀里。
“啊!”甄孝齐根本来不及看清楚是谁抓了她,鼻尖便迅速传来男人的气息,小脸甚至还直接贴在那个人的胸口,令她心头的惊恐指数扶摇直上。“救命!非礼啊!该死的,放开……”不知哪来的神力,她揪着皮包直往那男人身上捶。
“孝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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